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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神刀一脉
书名: 铸剑江湖(全二册) 作者: 龙人 本章字数: 14370 更新时间: 2024-05-28 11:46:14

柯冬青这把“斧子”钢质不错,加上申也非也的确是块好“魔刀石”,所以只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柯冬青已很“锋利”了。

在这半个月中,柯冬青白天与伙计老毛打理着染坊的生意,这家染坊的生意清淡得很,所以渐渐地柯冬青也能应付自如了。

白天的日子,已是平淡如水了。

而夜里,则与白天的生活截然不同,在暮色与晚风中,柯冬青便从一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变为一个身负重任的江湖中人。有时,柯冬青会有一个怪怪的想法:“在别人眼中,我白天的身份是真实的,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小老板,我黑夜中的身份也是真实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欢乐小楼’楼主,所以,同样一个我,竟然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存在着。”

“哪一种身份,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呢?”

当然,这样的想法是一闪即过的,柯冬青虽然已不再眷恋江湖中的快意恩仇,但他并没有忘记“欢乐小楼”数千人数凝成的血海深仇。

所以,他习武时极为投入,投入到连申也非都有些怜惜了。半个月下来,柯冬青竟已是形色枯瘦,发如乱草了。

但柯冬青最怕的是夜里回家,因为一回染坊,他就得面对卓正花!

柯冬青从来没有像怕卓白衣的女儿那样怕过人,确切地说,这种“怕”,是一种内疚。

她总用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真想拔腿就溜。

那女人把她所知道的所有恶毒的骂人话全向柯冬青攻击过了,床边能打向柯冬青的东西也摔过了。

终于,有一次,她忽然道:“为什么你从来不敢亲近我?”

那女人笑了笑——这是柯冬青第一次看见她笑。

她道:“从这一点看来,至少你不是一个很坏的人。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把我从‘白衣山庄’抓来,又将我整成这副模样。”

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我知道问了你,你也不会说实话的。不过,我要告诉你一句话,与‘白衣山庄’作对,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听到此处,柯冬青“腾”地站起了身,把手中的毛巾扔向那女人,冷笑一声,道:“别忘了我是开染坊的,一件白衣,我想把它染成什么色,就成什么色!”

言罢,他霍然转身出去了,因为他怕自己会因为愤怒而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那女人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晚上,柯冬青又一身疲倦地回来了。这两天,他所习练的武功已到了要紧关头,所耗费的身心也格外多。

那女人竟然没有如平日那样大吵大闹,这让柯冬青多多少少有点意外,他胡乱地擦洗了几把,便开始用几条凳子铺他的“床”了。

这样的临时搭就的简陋居身之处,在这样的冬季,每夜都要让他冻醒好几回。

他刚将半个身子钻进薄薄的被子中,却听得那女人道:“喂……”

这儿只有她与柯冬青,所以她喊的自然是柯冬青了。

柯冬青惊讶地看着她。

她的脸上有了一种淡淡的红晕,却仍道:“你说你是我的男人,对不对?”

柯冬青点了点头,他暗暗奇怪为何她有如此一问。

“那好,你便别睡那儿了。”

柯冬青的身子便僵在那儿了,嘴张得像只木鱼,他期期艾艾地道:“那……我……”

女人用挑衅似的目光看着他,道:“都老夫老妻的,你还怕吗?”

柯冬青稀里糊涂地站了起来,一不小心碰翻了一条长凳,又找来刚脱下的外套穿上。

那女人便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手忙脚乱,眼中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得意之色。

柯冬青东磨西蹭的,迟迟不肯就睡,他把地扫了一遍,又到外面劈了柴,当他想再找出点什么活儿时,那女人说话了。

她道:“你难道想折腾到天亮吗?你把你的伙计的活儿全干了,那么明天让他干什么?拢着手当掌柜吗?”

柯冬青僵在那儿了,干笑了几声,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在女人身旁躺下,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盯着头顶天花板上的一只蜘蛛。

不知为何,他的身子一个劲地打着哆嗦,像秋天里的一片寒叶。

他不敢挨近那女人,只能拉过被子的一个角,将自己的前胸盖上。

女人道:“你冷吗?抖得这么厉害?”

柯冬青紧张地道:“有……有一点……”

“那你为何不向这边靠拢些?两人拥着,不就暖和些了吗?”

她已侧过身来了,直视柯冬青,目光咄咄逼人。

柯冬青“啊”了一声,忙道:“我……我染了风寒,怕……怕传染给你。”

说到这儿,他真的打了个喷嚏,大概是方才被冻着了。

那女人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为难你了,你还是去睡你的板凳吧。”

柯冬青一骨碌地翻起身来。

女人道:“看得出来,你这人心眼不坏,想必是被奸人所利用了吧?”

柯冬青说话了:“没有!”回答得很干脆。

“那,一定是被人挟迫了。现在只有你我二个人,你把真相告诉我,我一定能想办法帮你摆脱他们。想必你也是武林中人,应该知道‘白衣山庄’这几年的声望已日渐高涨了,你只要想办法通知我爹,那他们一定能设法将我们解救出去的。”

柯冬青“嗤”地一声笑了,笑声冷冷的,却一言不发。

黑暗中看不见那女人的表情,但听声音,似乎已有了怒意,她恨恨地道:“你……”沉默了一会儿,她才接着道:“想不到你竟比我还顽固。”

女人又千方百计想让他说实话。到后来,他再也忍受不了,大声地道:“你这不是与虎谋皮吗?如果我对你有什么阴谋,我会告诉你吗?”

说完,他把头一蒙,真的就那么入睡了。

……

申也非的眼光很犀利,他很快便看出今夜柯冬青有点恍恍惚惚的,总是难以进入修练武学时所需的意境,所以进展极为缓慢。

申也非干咳一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柯冬青道:“我不明白申前辈为何要将卓白衣的女儿挟制来。卓白衣虽然罪不容诛,但与他女儿,并无干系,为何……”

申也非背着手踱了几步,方道:“自从明里暗里与卓白衣交锋以来,你对他的评价如何?”

柯冬青咬牙切齿地道:“其狡如狐,其恶如狼。”

“不错。以卓白衣的狡猾,他一定能够看出你与游姑娘所布下的迷魂阵,只是早晚而已。你们所用的计策虽然已极为巧妙,但也并非天衣无缝,要不然,我又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柯冬青心道:“说的也是。”

申也非接着道:“要使你的安排尽可能迟地被对方发现,只能是先让他无法集中全部心智,而无论是谁,察觉自己的女儿神秘失踪之后,都会心神大乱的。唯有这样,‘欢乐小楼’的残余力量才能保留得尽可能完整些,你才能集中精力,尽快地学得我的武功。如果卓白衣在你功成之前,找到他的女儿,那么我们的胜算便更小了。”

“卓白衣自小便聪慧过人,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尽得我的真传,这几年,他为了满足自己日益膨胀的私心利欲,自然会加紧习练武功,所以,我猜测他的武功已罕有对手了,更何况他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狡诈。”

他叹了一口气,道:“要不然,我这样的老江湖也不会着了他的道了。”

柯冬青一直奇怪以申也非的武功,怎么可能反而被卓白衣废了武功,但他心想这是申也非的一块心病,不能随便去揭,没想到申也非现在自己却又提起了。

申也非道:“六七年前,我开始慢慢察觉卓白衣的野心,只是他做事一向谨慎,所以我并未能看清他的更多东西,只是觉得一个人不该被太多的身外之物所累,我斥责过他,他表面上唯唯诺诺,而心中却已暗暗怀恨。到后来,我发现他为了达到某些目的,所采用的的俱是令人不齿手段,一怒之下,我便狠狠地惩治了他一次,将他的右手小拇指以剑削去!”

柯冬青有些吃惊。

申也非接着道:“但他城府极深,纵使对我已有了彻骨之恨,但表面上却是不露丝毫神色,作出一副痛改前非的神色……唉……也怪我一向对他寄以厚望,虽然他让我失望,但我仍盼他能浪子回头。他便利用我这种心理,在我年至七十那年,说是为了洗心革面,同时也为我祝寿,便把我给请到白衣山庄去了。”

柯冬青忍不住问道:“便是在那一次,卓白衣仗着人多势众,对申前辈下了毒手吗?”

申也非道:“以老夫的武功,仗着人多又有什么用?我那逆徒很聪明,知道无论是直接以武功相搏,还是下毒,都是讨不了好的,所以,他便用了一种根本没有毒性的东西让我服下。”

柯冬青道:“那,为何前辈……”

他一直称申也非为前辈,即使是在申也非开始向他传授武功之后,也是如此。一则因为申也非不让他称师父,二则柯冬青也觉得称申也非为师父,可能又会让申也非想起他以前唯一的徒弟卓白衣。

申也非道:“他借机让我服下的东西没有毒,但却不是平凡之物,而是‘返真草’的汁,未隔多久,他又花言巧语,先后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吃下了他的‘淡泊花’和‘空空水’,而这三种东西,都全无毒无异味,但三者合于一体,则成了一种慢性化功之药物!”

柯冬青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年前,我突然发现我的武功在如水汽般地散失,直到失去全部功力!当时我又惊又怒,却并未发现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直到见了鱼有水,他是我的生死之交,我将此事告诉了他,他才为我解开了这个谜团!”

“我知道真相之后,几乎气疯了,但我对自己徒儿的性子是很了解的,他决不会就此罢休,在化去我的武功之后,他一定要设法除去我,而且要让我死得不明不白!”

说到这儿,他竟笑了笑,笑得极苦,他的声音也开始嘶哑了许多。

“所以,我便决定暂时不张扬,因为以我那时的力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三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人,这个人必须既要能够领悟并学会我的武功,又要让我信得过。因为我的武功本是百年前孔孟神刀一脉,博大深奥,非等闲之人能将其悟透,而且此人也要甘心为我除去卓白衣。符合以上两点之人,虽说天下稀少,但也不难找到。可要做到第三点之人,就并不容易找到,直到遇上了你。”

柯冬青搔了搔后脑勺。

申也非道:“我们以卓白衣的女儿来牵制他,是不够光明磊落,但事已至此,已不允许我们再去顾及那些清规戒律了。虽然卓白衣不仁不义,但这与他的女儿并无干系,若非如此,我也不用费心去将那位姑娘藏着掖着了,将她干脆利索地除了去,卓白衣也无法知晓,还不一样能搅得他心神不定?”

柯冬青静静地听着。

申也非接着道:“我明白你是因为平白无故地把一个毫不相干的姑娘卷进这事,而感到不安,以至于现在心神都无法集中了。若是如此,我走的这一步,倒真是适得其反了,没能干扰卓白衣那杂种,反倒干扰了你。”

柯冬青忙道:“前辈并没有错,只是怪我看不开罢了,您放心,打今天往后,我会忘了她是卓白衣的女儿,而记住她真的就是……就是我的老婆小……小花!”

申也非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的武功进展已是神速,可我还是日夜焦虑,想到段大侠及‘欢乐小楼’数千壮士之死,我心中便惭愧得紧。”

柯冬青忙道:“前辈为何竟出此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前辈如今为‘欢乐小楼’的复仇大计如此鼎力相助,我们楼主在九泉之下,定已感激不尽。若不是田田姑娘,恐怕我也活不到今日了。”

他忽然又问道:“这十几日来,为何从未见过田田姑娘?”

申也非笑了,他道:“是吗?”忽然转了话题,道:“好了,今夜已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开始吧。”

消除了心病,柯冬青已能够全身心地投入申也非那神奇卓绝的武学空间中去了。

不知不觉中,弯月已至中空时,柯冬青才回自己的染坊。

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屋中时,那女人仍如平日一样,未曾入睡。但似乎她的神情与平日又有些不同,具体有什么不同,柯冬青却又说不出来。

熄灯,躺下。

柯冬青正朦胧欲睡之时,却听得那女人道:“喂……”

柯冬青想了想,还是应了一声:“什么事?”

女人道:“明天店里的生意忙吗?”

柯冬青一时反应不过来了,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柯冬青沉默了半晌,方道:“不……很忙。”

“那……你能帮我做件事吗?”

“当然……能。”

女人道:“那好,明日中午你去替我买些胭脂水粉来。”

柯冬青没想到她要自己做的是这件事。干咳了一声道:“你又……又不能出去见人,买这些干嘛?”

她道:“你怕我使什么计谋吗?”

他大声道;“好!明日中午去买。”

睡意又向他袭来了,他心中嘀咕着:“她怎么会提这么个古怪的要求?”渐渐地沉沉睡去。

……

第二日,用过早饭,柯冬青便开始张罗染坊的生意,没多久,便听得里屋有人大叫了。

他忙跑了进去,却听得那女人问道:“今天染坊的生意好不好?”

柯冬青道:“才开店门,谁知道。”

女人沉默了。

这时,门外有了喧闹之声,乱哄哄的,柯冬青忙道:“大概来了不少顾客。”

女人眼中闪过一种不易察觉的古怪神色,她道:“若是……若是忙不过来,就少接几桩生意。”

柯冬青一出去,便看到了两个看上去有些愣头愣恼的年轻人。老毛则站在他们一旁,对他们说着什么。

他一出来,那两个年轻人便高声道:“你是老板吗?”

柯冬青道:“不敢,在下正是这儿的当家人。”

其中一个长着一脸粉刺的年轻人道:“好,你是老板,我便跟你说,我们老爷子有一大批货要交给你,你随我去取货物吧。”

柯冬青道:“二位是……”

一脸粉刺的年轻人不耐烦道:“青山镇的欧阳老爷,总该听说过吧?我们便是替他老人家办事的。”柯冬青忙道:“久仰,久仰。”

其实,他根本未见过,也未听过什么欧阳老爷,但他想既然他们二人这么说,想必这欧阳老爷挺有名的,而叶有根作为一个在此开了数年染坊的人,不应该没听说过。

那两个年轻人的眼中闪过一种古怪之色。

长着粉刺的年轻人道:“我们老爷把这么一大桩生意交给你,是看你们店虽小,但活儿却做得不错。”

老毛插话道:“有多少货啊?”

年轻人道:“够你一马车拉的,这次调色又简单,全染成红色。”

这实在是一件大好买卖,可柯冬青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毕竟,他是柯冬青,而不是真正的染坊老板,挣不挣钱并不重要,关键是不能出什么差错。

现在,他们这样一家小染坊突然有这么大的顾客光临,这本身就有些不正常。

他突然想起小花说的那句话:“若是忙不过来,就少接几桩生意。”这是不是有所指呢?

若是如此,那么她为何要顾及他?

柯冬青心念闪过,他忙道:“二位也看到了,我们这小本生意,只有两个人手,忙得脚打脑后跟,也只能接下几桩小生意,这两天我们这儿都有了活儿,若是加上你们的活,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若是……”

年轻人不耐烦地道:“别若是若是的了,干干脆脆说个明白吧。”

柯冬青道:“实在对不住,我们接不了那么多活儿……”

“粉刺”鼻子哼了一声,道:“到手的便宜,竟也有人不愿弯腰去捡。”

柯冬青哈着腰道:“实在对不住,不是小店不识抬举,实在是力不从心……”

年轻人摆了摆手,扬长而去了。

待他们走了,老毛才道:“你怎么知道青水镇压根儿没有什么欧阳老爷?”

柯冬青的心向下一沉。

老毛叹了一口气,道:“见机行事吧。”

柯冬青一回里屋,小花便问道:“外头是否来了不少顾客?”

柯冬青道;“不多,只是两个年轻人而已。”

她的眼中闪过一种失望之色,却又强挤出一个笑容,道:“生意谈妥了吗?”

他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们给的货太多,我们二人如何应付得了?”

女人看着门外,若有所思,少顷,她道:“你不是答应要替我买些东西的吗?”

柯冬青没想到她又提起这事了,便道:“好吧,我去一趟。”

他真的去了。

变故便在他离开染房之后发生了。

当柯冬青提着一包女人用的东西回来时,在离染坊尚有十丈之时,他忽然发现附近的陌生人似乎比平日格外多些。

他的心中“咯噔”了一下,不由加快了脚步。

隐隐地,他感到有数道目光在冷冷地射向自己的背影,并一直追随他进了这家杂乱的染坊中。

柯冬青故作什么也未察觉,他的举止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当他走进里屋的那一刹那间,他看到了一件让他大吃一惊的事——那块陈旧的门帘背后的地上,竟已躺着一个人,显然人已死了!

柯冬青再也沉不住气了,他的目光迅速向床上扫去!

女人还在,静静地半倚在那儿,神色很平静。

她看着柯冬青道:“你回来得太快了。”

柯冬青道:“这个人是谁?”

女人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不过我知道他是为救我而来的。”

柯冬青的手不由自主想向自己的左腰摸去,却又停在半途中了,因为他已记起现在剑并未带在身边,因为没有哪个染坊的掌柜会整日配着一把剑的。

他道:“那么,他为何会死?”

“他并没有死。”

说话的并不是床上的女人,而是门帘外边的一个声音。柯冬青正要出去看个究竟,不料却已有人掀帘进来了。

却是扮作老毛的申田田。

柯冬青俯下身去,将躺在地上的人反转过来。

这人果然没死,正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全身却已僵硬得不能动弹了,显然他是被人突然制住的。

无疑,这人是来寻找卓白衣的女儿的,上午来的两个年轻人定是来探路的,恰好柯冬青又说漏了嘴,自然被他们盯上了。

可他们为何会寻到这么一个偏远的小镇来呢?

门帘外突然有人接腔了:“这只怨他太自负。”声音很嘶哑。

柯冬青与老毛对视一眼,老毛道:“不知又有什么蛮撞的家伙要胡乱窜进来了。”

说完,他掀起门帘就出去了。

嘶哑的声音又起:“我们小姐在什么地方?”语气冷得像冰。

老毛的声音道:“我们这儿连女人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小姐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里屋的女人大叫一声:“救我!”然后又没了声音,原来是柯冬青一下点了她的哑穴。

门外的老毛叹息道:“哎,我们掌柜的总是不能好好照应老板娘,大概这时候老板娘的疯病又犯了。”

柯冬青心中一动,心道:“他是不是在指责我未及时制止住女人的呼救声?”

嘶哑的声音高声叫道:“小姐!”

这次自然不会有人应他了。

然后,便是“呛”的一声,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便有寒刃破空之声响起,然后便是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

柯冬青再也沉不住气,他一步闯出,却见外面除了老毛之外,还有三人,那三人正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因为他们的兵器全已被扔在地上了,一把剑,一根单鞭,一把戒尺,玄铁铸就的。

柯冬青见申田田安危无恙,方松了一口气,一揖手道:“三位是……”话音未落,那三人已一言不发,齐齐向柯冬青扑到!

他们虽然已失了兵器,却仍悍勇得很,如果柯冬青再故作不谙武功,势必会吃亏,而事实上,事已至此,已不可能再隐瞒下去了。

当下,他一声清叱,身如轻叶飘飞,在三人之间穿棱如电,转眼间,三人便已如秤砣般直坠于地!

这三人的武功,都属泛泛之辈,又失了兵器,自然成不了什么气候。

申田田像扔稻草垛般将这三人连同里房的那人扔在一个墙角里,再找了一大捆绸布,将他们盖了起来。

然后,她拍了拍手,道:“老鼠拖棒槌,大头在后面呢,后面的骨头,会越来越难啃的。不过,在他们没有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之前,一时半刻,还不至于派出真正的精英。”

柯冬青道:“事已至此,我们不妨将……将那女子放走,而我们也立刻转移,卓白衣找到了他的女儿,也许便不再穷追不舍了。”

申田田一笑,道:“我们走得了吗?只要我们踏出染坊一步,便立刻会处于监视之中,接下来的,仍然是袭击与追杀。莫非你还不了解卓白衣吗?他是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的,卓白衣是个聪明人,他一定能想到我们不会平白无故地将他女儿抓来,并易了容,对他来说,是不容许任何危险潜在的。”

柯冬青道:“莫非我们只能在此等待,等待他一批又一批的人来?”

申田田道:“当然不是,但暂时我们还需等待,我已设法将这边的情况告之我爷爷,他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的。”

柯冬青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窝在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他们竟也能摸上门来,倒也奇怪了。”

申田田道:“一定是那女人将消息传了出去,才引来这么多人的。”

柯冬青惊讶地道:“可她不是连床也下不了吗?怎么有可能将消息告之‘白衣山庄’呢?”

申田田道:“具体办法我不太清楚,但既然她是卓白衣的女儿,那一定也如卓白衣那般狡猾,而我们对她又过于疏防,便给她有可乘之机了。”

柯冬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稳重,很有节奏,嚓、嚓、嚓,坚定不移地向这个小染坊走了过来。

能够走出这样步伐的人,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

申田田轻轻地道:“有人送生意上门了,但愿我们能接得下。”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了。没有响起敲门声,却听得几声不很响的“沙沙”之声后,便见那扇厚厚的木门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长条形的洞,洞不大,却已够一个人从里边穿过。

现在,便有人从这个长条形的洞口穿过来了,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刀。

刀很薄,薄得让人怀疑拿着它的柄用力一抖,它便会如水波一般颤动。

便是这把薄刀,把这扇厚厚的木门切开了一个大口子,就像切开一块豆腐那样轻松。

持刀者很瘦,尤其是那张脸,瘦得如同一把刀一般,他平静地道:“我是刀五。”

刀五,杀人只需五刀的刀五!

柯冬青向前踏进了一步,道:“我是这儿的当家人,有什么事都由我做主。”

刀五道:“交出我们小姐,我给你们留个全尸!”

好狂的口气!他的意思是说无论交不交出人来,柯冬青都得死!

柯冬青忍不住笑了,刀五却没笑,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抿得就如同两把薄薄的弯刀。

他握刀的右手开始慢慢握紧,指关节开始泛青、泛白,蓦地,他眼中精光一闪,便有漫天刀光从他身侧迸射。

刀快如电,寒刃过处,声如破帛!

柯冬青的身子已如毫无分量的枯叶般在刀光中飘飞而起,以令人目炫之速,作着鬼神莫测的游移挪掠!

他手中没有兵器!敢以空手与刀五相搏的人,普天之下也是没有几个了,换在以前,柯冬青也不敢如此托大,但如今他已得申也非真传,正好可以利用此战来验验自己的武功进展如何。

刀五的刀是一把好刀,刀五的刀法,也是好刀法,只可惜,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犹如冬青一样有旺盛生命力的柯冬青,而且更是继承神刀一脉之人。

刀五已走了三刀,却未能沾上赤手空拳的柯冬青的一片衣角,他有些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的了。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汉子,为何竟能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武功!

他究竟是谁?自然,他不会是染坊店里的掌柜。但“白衣山庄”的对头中,并没有这样武功卓绝的人物!

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事情发展很快,便已不需要他再去苦苦思索这些问题了,当他的第四刀砍出时,他听到了“咔”的一声脆响。

起初,他没反应过来,弄不明白这声音来自何处,但剧痛很快从他的右手传来,然后,他的刀也已把持不住,脱手坠下!

他的右手竟已被对方踢断!

他不明白为何结果是这样,刀五清楚地记得当柯冬青侧身飞踢的时候,自己曾沉肘反撩,直削他的膝盖,柯冬青能闪过那一刀,已是幸运了,他又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出一脚,踢断自己的右手呢?

刀并没有坠于地上,因为柯冬青的左脚已飞速一勾一带,那刀便又反卷而上,飞速扫向刀五的下腹部!

无论是谁,看到自己的刀向自己扫来,都会惊骇欲绝的,刀五现在的感觉也是如此。

惊骇之中,他疾然反向倒折,企图避过这致命的一刀!

他的动作够快了,但就在他的身子如车轮般向后倒旋时,他的后背突然遭了重重一击,几乎将他的脊椎骨生生打断!

他的去势便不可避免地被止住了,然后,他的下腹已有一片冰凉直贯入,接着,凉意以他的腹部为中心,迅速地蔓延到全身!

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刹那间便那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没有发出惨叫,他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倒下了。他的下腹部插着他自己的那把刀,刀已全部没入他的体内,只有刀柄留在外面。

从他身后出手的自然是申田田。

申田田又一把将他扔向那个墙角,她对柯冬青道:“现在我们要节省我们的每一点体力,所以我只得从后面给他来这么一下。”

……

那女人一见柯冬青进屋,似乎松了一口气,柯冬青不由暗暗奇怪,上前替她解开哑穴。

女人道:“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高。”

柯冬青没有说话。

女人又道:“刀五的刀法我是知道的,虽然与江湖中的传言有些距离,但刀法仍是不俗的,没想到这么快便栽在你的手里。”

柯冬青向她这边走来。

女人的眼中闪过一种慌乱,她的声音中略略夹杂了一些惊恐与愤怒,她道:“你要干什么?”

柯冬青知道她误会了,但他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径直走到床前,俯下身来。

女人像一只猫一般往里缩了缩。

柯冬青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内疚,即使是真正的病人,在这样昏暗的屋子里呆上十几二十天,也是会烦躁不安的,何况,她本是一个健康、正常的女人,无论是谁,突然发觉自己处于一个完全陌生、无知的环境中,甚至可以说是危险中,他(他)都将无所适从的。

可以想像这些日子中,这女人已是备受煎熬了,这种来自精神上的痛苦,远比肉体、物质上的痛苦更刻骨铭心。

柯冬青忙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将你掳到这儿,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再过几天,我……我一定不再为难你。”

说到这儿,他的心中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触,他心想:“也许,几日之后,我已是你的杀父仇人了。当然,也有可能我已死于你父亲之手,但无论如何,那时我们之间,已有不共戴天之仇。”

女人欣喜地抓住他的手道:“真的吗?”

柯冬青郑重地点了点头。

女人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其实今天我让你出去替我买东西,只是想在你离开这儿之时,我父亲的人会来此将我救走,那样,你与我爹就不会有什么冲突了,我也一定会说服我爹,告诉他我在这儿并……没有吃什么亏,便不要再追究过去的事了。”

柯冬青的语气突然又变冷了,他道:“他不可能会答应你的,即使他愿意忘记过去,我也不愿意!”

他的眼神中,又有了一种逼人的杀气与怒焰!

那女人惊讶地看着他,她不明白这个本是颇为和善的中年汉子为何有这么强烈的愤怒与杀机,莫非……莫非他对爹爹怀有刻骨之恨?若是如此,那么他为何又如此待我?

柯冬青在床头摸索了一阵,摸到了一件冰凉之物,他抽了出来,正是他的那把短剑!

柯冬青轻轻地拔出一截,寒刃如水!

女人静静地看着他,眼中不再有惊慌了。

柯冬青收回剑,正要向外走时,那女人突然道:“我父亲手下高手如云,你武功再高,也是会吃亏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与他们强斗,必要时,不妨以我来要挟他们。”

柯冬青惊讶地望着她,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种话?”

女人道:“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也许,我爹过去曾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所以你才想出这个办法报复他。我爹他想要做的事太多了,有时候难免要得罪人。在我的眼中,他永远是一个好父亲。”

不知为何,她的眼中闪过了一种忧伤之色。

柯冬青冷笑一声道:“数千条人命,又岂是‘得罪’这么简单?”

女人吃惊地望着他,道:“你……你说什么?数千条人命?”

柯冬青一言不发,转身便走,留下这女人一人呆呆地躺在那儿。

当他出来时,申田田已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只是身上的衣衫仍是原来那套,这使得她的模样显得有些俏皮。

申田田一见柯冬青便道:“我估计我爷爷会在天黑的时候动手,而此时离天黑大概还有两个时辰,还好,现在是冬天,天黑得比较早。”

柯冬青问道:“你爷爷不是已武功尽失了吗?”

申田田道:“即使如此,我相信我爷爷仍是有办法的。”

柯冬青心道:“但愿你不是盲目相信。”

事实上,以柯冬青与申田田的武功,现在立即冲杀出去,一定也是可以成功的,问题是那样一来,他们二人的行踪从此便将被“白衣山庄”的人严密监视着了。“白衣山庄”组织庞大,人员众多,所以他们只能避其锋芒,然后伺机下手,若是蛮打蛮闯,恐怕未见着卓白衣的面,已先被累垮了。

何况,柯冬青如今已被武林中人视为十恶不赦之人,武林四大家族的人都在追杀他,这就更不允许他轻易抛头露面了。

攻击却并没有像柯冬青他们所想像的那样接踵而来。

他暗暗惊诧,这种意外的安静,反而让他焦躁不安起来。

奇怪的是卓白衣的女儿也很安静,按理来说,她应该大声呼救才是——当然,也有可能她是在担心如果惹恼了柯冬青,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既然她的行踪已被她父亲知道,那么被营救出去只是迟早的事情了。

她对自己的父亲很有信心。

天色终于开始有些昏暗了。

申田田转身正要对柯冬青说什么时,却听得“轰轰”数声巨响,屋内已多了三个人!

他们是破窗而入的,这间屋子已如此陈旧,哪经得起如此折腾,立即有灰尘“卟卟”地向地上掉了。

三个人均是一袭白衣,衣服似乎太过宽大了,所以看上去他们显得很飘渺,似乎一阵大风吹来,就可以把他们三人刮走似的。

其中有一个人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隐于另外两个人后面,让人一不留意,就会把他忽略掉。

柯冬青淡淡地道:“三位找人吗?”

左边那人发间系了一根白绸带,他冷冷地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来要回我们小姐的。”

申田田哼了一声,道:“前面已有几个人来要过什么小姐小姐的了,不都没要到小姐回去吗?你们又何必再来多此一举呢?”

右边的人道:“你们莫以为占了一点便宜便可以卖乖,我是提着人头来向你们要人的!”

申田田一笑道:“虽然要那么多人头来,是毫无用处,但既然诸位执意送上,我们也就不好再多加拒绝了。何况,捕风、捉影的人头,多多少少还是值几个钱的。”

“好狂妄的丫头!”

“哈哈,三位莫非忘了半月前在那座古庙中的情形?那天你们讨不到便宜乘机便溜了,今天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那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略有了惊讶之色,很快,他们互一示意,立即齐齐向申田田扑来。

身在空中,捕风左手在腰间一摸,便有一道红光闪出,如一条红色绸带飞舞,疾然向申田田拦腰卷去!

同时,捉影的右手也已自腰间抖出一条红色绸带,如毒蛇般卷向申田田的颈部!

他们身后的那个人,自然是他们的“影子”了。

“影子”发出如兽般的一声怪啸,身子已曲蜷成团,向申田田这边贴地飞来!

好怪异的轻功!

申田田右手一沉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把只有一尺来长的弯刀!

申田田双膝微曲,便已借此飞速向一侧滑去。

捉风的红绸却如有灵性般,竟可生生改变方向,向申田田席卷而来,这一次,已不再是她的腰,而是她的双脚。

而此时,“影子”已袭至,他的兵器竟是一双弯弯的夺魂银钩!

银钩划出二道极为诡异的线路,一只疾撩申田田的前胸,另一只则钩向申田田的颈部。

柯冬青见三人攻势凌厉,不敢怠慢,“呛”的一声,扬剑出鞘,一声清啸,向“捉影”电射而去。

人未至,他的剑气已逼得“捉影”感觉不妙,立即弃了申田田,缩身回防。

刚一转身,他便看到了对方之剑所扬起的令人炫目之光弧正以极快之速向自己的咽喉刺来。

“捉影”大惊,他的轻功着实不凡,竟能在间不容发的那一瞬间,陡然凭空向后飞去,而且速度奇快。

但他手中之红绸却不可避免地拖拽于他的身后了。

柯冬青左手疾出,迅即抓住红绸,用力一拉,“捉影”心知若是要与柯冬青争执这根红绸,势必吃亏,如此一想,他立即撒了手。

但柯冬青并未就此罢休,他轻哼了一声,疾运内力于左臂,二丈长的红绸竟如一杆标枪般直直扎出!

“捉影”大惊失色!虽然他一向以红绸为制敌之物,但为了习练如此手法,他已浸淫其中十数年了,才有如此修为,没想到对方夺过他的红绸后,立即能做到这一点!

情急之下,他的右手又向红绸抓去,企图以强力将这条红绸撕裂!

便在他出手之时,红绸已以惊人之速略一回缩,避过“捉影”的右手,再一狂吐,竟已将“捉影”的右肘卷住!

真是终日打雕,反被雕啄瞎了眼!

柯冬青用手一拉,“捉影”自然不会让他拉过来,他立即盘旋而飞,同时左手一扬,已有三把飞刀呼啸而出!

“捉影”心道:“即使伤不了你,至少我可以乘机脱身!”

飞刀的速度奇快,直奔柯冬青胸前要害之处!

柯冬青短剑盘旋如风,“叮当”之声响起之后,三把飞刀自然全被挡住。

而“捉影”果然已借此时机,从红绸的缠绕中解脱出来。

却见柯冬青略一侧身,身子曲伸之间,已如翩飞的鸿雁,向“捉影”这边飞来,同时,他左手红绫疾然抖动,竟是卷向那三把正在坠落的飞刀!

红绸一卷甫伸,那三把飞刀竟已被卷得反向“捉影”射来!

如此惊人的变故,“捉影”如何来得及应付?饶是他轻功卓绝,仍是只能避开其中二把飞刀,而第三把飞刀则已狠狠地扎进他的腰眼中!

“捉影”立觉一阵剧痛迅速传开,他不由轻轻地“啊”了一声,身形一下子失去了那种轻盈。

柯冬青乘机欺身而进,短剑划过之处,已有一道血光抛洒开来1

“捉影”发出如蛮牛般的惨叫之后,向后仰倒!

便在此时,柯冬青听到申田田的一声闷哼,尽管声音不大,却让柯冬青心头猛地一沉,未及转身,他立即遁声长身射出!

身在空中,他已看清“捕风”的红绸正卷在申田田的右足上,而申田田的后背已破开一条一尺来长的口子,有股殷红的鲜血渗出,想必是“影子”所伤的。

柯冬青又惊又怒,他的剑施展得似是万千流星穿梭飞舞,布满了剑身所能及的每一寸空隙!

剑气回荡冲激,发出阵阵刺耳的利刃破空之声!

自然,柯冬青是攻向“影子”。

在他的剑离“影子”尚有一丈之距时,“影子”竟未回转身来,而还是那么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从这一丈之外到近在咫尺的时间很短,短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到时间的移动。在柯冬青的剑将要穿破“影子”的衣衫的那一瞬间,“影子”竟还是毫无反应!

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但所谓箭已在弦,不得不发,柯冬青的剑便如一支已射出去的箭,自然是没有回头路了。

“咝咝”之长刃饮血之声响起,柯冬青的短剑已在“影子”的体内进出七次!

“影子”像一棵被伐倒的松木一般,向前扑倒。

柯冬青这才发现在自己出手之前,“影子”已被申田田所杀,只是一时未立刻倒地而已!

三人如今只剩“捕风”一人了。

“捕风”、“捉影”与他们的“影子”在江湖中名声很大,但这是因为他们三人密切配合时,功击效果成倍增长的缘故,而一旦这种配合被分解,那么他们的武功并不可怕。

“捕风”见同伴已先后倒下,情知不妙,虽然他的红绸带还缠在申田田的右足上,但以目前的局势来看,这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好运。

他是个明智的人,立即弃了手中的红绸,同时疾然向一侧弹身射去,身在空中,右手向后一扬,已有五把寒光四射的飞刀飞出,封住自己的后路,以免被人追击。

就在他的身子将及那扇已破烂不堪的窗户的那一刹那,他忽然觉得自己脚下一紧,一股奇大的力将他用力向后一拉!

“捕风”的身躯便身不由己的向后飞了回来!

他的反应倒颇快,顺着这一拉之力飞回之时,他又摸出一把短短的飞刀,向自己的脚下飞速划去。

“哧”的一声,束住他的脚的红绸已被划断。

他的右手迅速在身边的一张八仙桌上一按,再次飘掠而起。

忽地,他的前面人影一晃,立即有一片沁入人心的凛然寒意弥漫开来!

那是剑刃之寒气!柯冬青已如鬼魅般挡在他的身前!

大惊之下,“捕风”已方寸大乱,见一片寒芒向自己咽喉袭来,情急之下,急以手去挡。

“卟”的一声,他的一只手已飞了起来,血腥之气立即弥漫开来!

“捕风”发出的痛哼之声才至咽喉,已被柯冬青冰凉的剑封住了。

他的心猛地一收缩,然后又缓缓地松弛下来,就此死去!

此时,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已有了七具尸体!

血腥之气充斥了每一寸空间,那种淡淡的咸腥味深深地刺激着人的神经。

柯冬青觉得自己的血似乎开始热了起来,心情也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似乎又看到了“欢乐小楼”那血腥的一幕,三千兄弟的热血已将“欢乐小楼”的每一寸土地染红!

杀机一起,他便不再急着想脱身了,心道:“好吧,我便在这儿等着,等着你们来送死!”

他见申田田的伤口仍在流血,忙关切地道:“申姑娘,你感觉怎么样?要不你先进里屋包扎一下,就在那儿歇息一会儿,我能抵挡一阵子。而且,这样一来,你也可以看着卓白衣的女儿。”

申田田想了想,点了点头。

柯冬青仔细地将屋内的布局看个分明。这一点,便已显示出柯冬青的过人之处了,在生死相搏之际,胜负往往并不完全取决于武功,而是与其他的因素息息相关的。比如:心理、环境、情绪……

所以,柯冬青要把屋内的每一张桌子,每一个窗户都默记于心,这样才能使它们不仅不会成为束缚他的身法的因素,反而有可能被他所利用,成为制胜的工具。

最后,他找来了一张极矮的凳子,将它放在一个墙角,又从一个柜子里掏出一个纸袋来,然后,他便在那张小凳子上坐下了。

这个墙角是一个死角。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对方不可能立即对他实现直接的攻击,对于敌暗我明的局势来说,这一点相当重要。

柯冬青坐在那儿,慢慢地打开纸袋,竟是一袋炸得喷香的花生米!

柯冬青掏来几颗,一粒一粒地放入嘴中,慢慢地咀嚼着。

咀嚼食物,可以放松绷紧的神经,从而便可使自己的身法不会因为过于紧张而大失水准。

当他将第五颗花生米放入口中时,他听到了利刃划空之声。

但他并没有停止咀嚼,仍是将那颗花生米咬碎、咽下。便在咽下的那一瞬间,已有数十支利矢从几个窗口中射入!

来自几个不同方向的利箭相互交错纵横,几乎已涉及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但柯冬青一动也不动。

果然,没有一支箭伤及到他,离他最近的箭也有二尺多远。

他所选的位置果然不错。如果不是隐于这个角落,他当然也能避过几十支利箭,但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乱箭过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然后,从几个窗口中突然又飞入四五个黑乎乎、圆溜溜之物,上面竟有一串火花!

柯冬青大吃一惊,莫非对方竟用了火药?难道他们就不怕伤了卓白衣的女儿?

就在他转念的这一瞬间,四五个黑球“砰”的一声,全都爆开了。

一阵浓浓的黑烟弥漫开来,迅速将整个屋子罩住,柯冬青已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衣袂掠空之声响起,他凝神一听,知道至少有十几人同时向屋里攻来。

而这些浓烟有一股极为怪异的气味,令人一闻,便不由自主地想咳嗽。

柯冬青的脸憋得通红,却不敢咳出声来,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出一丁点声音,立即会成为十几个人攻击的目标。

好狠的一招。

但柯冬青并不慌乱,因为他知道双方同样处于这样没有任何光线的屋子里,谁也看不清谁。所以,只要能将场面搅混乱了,那么势必会形成混战之势,这对独自作战的柯冬青来说,并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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