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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波纳斯厄夫妇
书名: 三个火枪手(全2册) 作者: 大仲马 本章字数: 8987 更新时间: 2024-06-05 11:44:36

这已经是红衣主教第二次跟国王提起钻石坠子的事了。对于这种坚持,路易十三感到有些吃惊,他认为这叮嘱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当时,红衣主教手下的警察虽然不像现代警察那么完美,却也算是出类拔萃的,所以,国王的全部家事,红衣主教都一清二楚,甚至比国王自己还要了解。国王已经不止一次为此感到丢脸了。于是,他准备去和王后进行一次谈话,希望借此搞清楚一些情况,然后再带着谈话得来的某些秘密回到红衣主教面前去。这样一来,无论红衣主教是否知晓这些秘密,国王在自家宰相眼中的形象,都可以大大地得到提升。

就这样,国王去找了王后,按照惯例,他对围绕在王后身边的人进行了新的威胁,并以此开始谈话。王后低着头一言不发,任凭国王滔滔不绝地说着,指望着他说够了就能自己停下来。可路易十三并不是这样打算的——他想要引起争论,这样才能从中看清某些问题。国王坚信红衣主教正在私下盘算着什么,谋划着要给他个措手不及——这位红衣主教一向擅长此道。于是,他坚持不懈地对各种人事大加指责,总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可是,”王后厌倦了这种泛泛的攻击,终于大声说道,“可是,陛下,您并没有把心里想说的话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事?请您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过?陛下如此横加指责,总不会就为了我写给兄弟的那封信吧?”

国王被王后如此直接地一问,反而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暗想,原本只在舞会前一天要说的话,不如就改在这时候跟她说好了。

“夫人,”国王很庄重地说道,“市政厅不日将举办舞会。为了对我们那些正派的市政长官表示尊敬,我希望您能穿上晚礼服出席舞会,尤其要戴上我在您生日时送的那些钻石坠子。这就是我的回答。”

这真是个可怕的回答。王后以为路易十三全都知道了,这七八天来,他是听了红衣主教的话,所以才一直隐瞒不说的,说到底,这种做法也正符合红衣主教的个性。王后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她用令人赞叹的美丽玉手,扶住了一张小桌,那只手现在看起来就像蜡做的一样。王后满眼惊恐地看着国王,就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您听见了吗,夫人,”国王问道,见王后如此局促窘迫,他心里感觉十分享受,可是却猜不到个中缘由,“您听见了吗?”

“是,陛下,我听见了。”王后嗫嚅道。

“您会出席舞会?”

“是的。”

“戴着您的钻石坠子?”

“是的。”

如果可能的话,王后的脸色肯定会更加惨白。国王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却抱着冷漠残酷的态度,兀自感觉乐在其中,这也正是他的恶劣个性之一。

“那么,就这样定下了,”国王说道,“我要跟您说的话,已经全都说完了。”

“可是,舞会定在哪一天呢?”奥地利的安娜问道。

王后提问的时候,声音几乎像是濒死的人一样,因此路易十三本能地觉得,他不应该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最近这几天,夫人,”他还是答道,“具体是哪一天,我想不起来了,我会去问一问红衣主教。”

“所以,是红衣主教向您说起这次舞会的吗?”王后大声问道。

“是的,夫人,”国王惊讶地回答道,“那又怎么样呢?”

“也是他让您来要求我出席,并且要戴上钻石坠子的吗?”

“夫人,我的意思是说……”

“是他,陛下,就是他!”

“咳,是他或者是我,这又有什么关系?邀请您出席舞会,难道还有什么罪过吗?”

“没有,陛下。”

“那么,您肯定会出席?”

“是的,陛下。”

“很好,”国王边说边离开了房间,“很好,我就等您出席了。”

王后行了个屈膝礼,与其说是出于礼节,倒不如说是因为她现在只觉得双膝发软。

国王心满意足地走了。

“我完了,”王后喃喃道,“完了,红衣主教什么都知道了,就是他在背后怂恿国王的!国王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很快就会什么都知道的。我完了!我的主啊!我的主啊!我的主啊!”

她跪在垫子上祈祷,双臂不停地发抖,头深深地埋在两臂之间。

事实上,王后目前的形势的确糟糕极了。白金汉回了伦敦,德·夏伍赫兹夫人还在图尔。王后受到前所未有的监视,暗暗觉得有个女侍出卖了自己,却又说不清是哪一个。拉波尔特不能离开卢浮宫。在这个世界上,王后简直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

她不仅时时受到灾祸的威胁,而且如此孤苦无依,面对这种状况,王后忍不住泪如雨下。

“陛下,难道我对您没有任何用处吗?”有个声音突然说道,这声音十分温柔,充满了同情。

王后猛地转回身,听到这样的声音,她感觉自己不会弄错,应该是个女性朋友在说话。

果然,王后房间的其中一扇门打开了,门口出现的是娇小可爱的波纳斯厄夫人。刚才国王进来的时候,她正在一个小房间里,忙着整理王后的裙袍和内衣,因为她当时不能出来,所以听见了一切。

王后又慌又乱。因此,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她并没有认出拉波尔特先前推荐过来的这个年轻女人。王后大吃一惊,同时发出一声尖叫。

“哦!夫人,请不要害怕,”年轻女人双手合掌,祈求道,同时也为王后的极端不安流下泪来,“我的身心都属于陛下,虽然我与您相隔遥远,虽然我的身份非常卑微,但是,我想自己有办法帮您脱离这痛苦的险境。”

“您有办法!哦,天哪!您有办法!”王后大声叫道,“可是,您仔细看看我的处境。到处都是背叛我的人,我真的能信任您吗?”

“哦!夫人啊!”年轻女人双膝跪地,大声唤道,“我以灵魂发誓,我已经准备好为您而死!”

这声呼唤是从心底发出来的,就像第一声呼唤一样,绝没有任何虚伪的成分在里面。

“没错,”波纳斯厄夫人继续说道,“没错,这里有人背叛了您,可是,我以圣母的圣名向您发誓,没人比我对您更加忠诚了。国王要您戴上的钻石坠子,您已经送给了白金汉公爵,对吗?那些坠子装在一个玫瑰木的小匣子里,他夹在胳膊底下带走了,对吗?我没有说错吧?难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吗?”

“哦!我的主啊!我的主啊!”王后惊恐不已地喃喃说道,连牙齿都在格格作响。

“所以,那些坠子,”波纳斯厄夫人接着说道,“必须得要回来才行。”

“是啊,或许吧,应该要回来,”王后大声道,“可是,要怎么做,该怎么要回来啊?”

“应该派人去找公爵。”

“可应该派谁?……派谁?……我能相信谁?”

“夫人,请您相信我吧!我的王后,请把这份荣誉交给我吧,我一定能找到一个去送信的人,一定能!”

“可是,我得写信啊!”

“哦,是的,您必须写信!您得亲笔写上几句话,再加上您的印章才行。”

“可是,这几句话就会成为我的判决。它就是离婚,就是驱逐!”

“不会的,除非您的信落在了卑鄙无耻的人手里!可是,我向您保证,您的信一定会安全送到目的地的。”

“哦!我的主啊!所以,我的性命、我的荣誉、我的名声,全都要托付给您了吗?!”

“没错,没错!夫人,请把它们托付给我,我会保全这一切的,一定会的!”

“可您要怎么做?请至少讲给我听听吧。”

“两三天之前,我的丈夫重获自由了,我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去看他。他是个老实、正派的人,谁也不恨,谁也不爱,我要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只要我一声令下,他就会立刻出发,根本不知道自己带着的是什么。他会把陛下的信带到上面所写的地址去,甚至根本不知道这封信是陛下您写的。”

王后激动不已地握住年轻女人的双手,凝视着她的双眼,仿佛要读懂她的内心。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王后只能看到真挚和诚恳,于是她温柔地拥抱了波纳斯厄夫人。

“就这么做吧,”王后高声道,“您一定会拯救我的性命,您一定会拯救我的荣誉的!”

王后激动不已地握住年轻女人的双手,凝视着她的双眼,仿佛要读懂她的内心。

“哦,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只是有幸为您效劳啊!陛下,您已经是阴谋诡计的受害者,我没能拯救您啊。”

“的确是啊,的确是啊,我的孩子,”王后说道,“您说得对。”

“所以,请您赶快写信吧,夫人,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王后跑到小桌前,桌上放着笔墨、纸张。她写了两行字,用自己的印章封好,把信交给了波纳斯厄夫人。

“信在这里,”王后说道,“可我们忘记了一件必需的东西。”

“什么东西?”

“钱。”

波纳斯厄夫人脸红了。

“是啊,您说得对,”她说道,“我向陛下您保证,我丈夫他……”

“你丈夫没有钱,你是想要说这个吧。”

“不,他倒是有钱,可他吝啬得很,这就是他的缺点了。但是,请陛下不要担心,我们会想办法……”

“事实上,我也没有钱,”王后道(各位可以去读一读莫特维尔夫人的回忆录,就不会对这个回答感到吃惊了),“不过,你等一下。”

奥地利的安娜跑到自己的首饰盒前。

“拿着,”她说道,“别人都说这枚戒指肯定值很多钱,它是我的兄弟、西班牙国王送的,这是我自己的东西,我可以随意支配。你带上这戒指,把它换成钱,再让你丈夫出发吧。”

“按您的吩咐,他一小时后就出发。”

“你看好地址,”王后低声补充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要送到伦敦,交给白金汉公爵大人。”

“这封信一定会交到公爵本人手上的。”

“善良的孩子啊!”王后叫道。

波纳斯厄夫人吻了吻王后的双手,将那封信贴着胸口藏好,像只轻捷的鸟儿一样消失了。

十分钟之后,她就回到了家里,正像她先前对王后说过的,自从丈夫获释之后,他们还没有见过面,所以,她并不知道丈夫对红衣主教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这种转变最初是主教阁下的恭维以及金钱的双重作用造成的,而自从罗什福尔伯爵来拜访过两三次之后,他的这种转变就更加明显了。现在,罗什福尔已经成了波纳斯厄最好的朋友,而且没费多少劲就让他相信,那时候劫走他妻子并非出于任何恶意,只是一种策略上的预防措施而已。

她看到家里只有波纳斯厄先生自己,这可怜人回来的时候,发现家具几乎全都被砸烂了,柜子也几乎全都被掏空了,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屋子整理出头绪来。所罗门王曾经指出,世间有三样东西在经过时不留痕迹[1],这其中肯定是不包括司法警察的。至于家里的女佣,早在主人遭到逮捕的时候,她就已经逃掉了。那可怜的姑娘吓得魂不附体,一刻不停地从巴黎直接走回了家乡勃艮第。

服饰用品店老板刚一到家,就让人给妻子捎信说,自己运气很好,已经顺利地回来了。他的妻子给他回了口信,首先对他表示了祝贺,然后告诉他说,她会第一时间从职责中抽身,抽出时间回家看望他。

这所谓的“第一时间”让波纳斯厄先生等了五天,换作其他任何时候,他都会觉得这段时间有点长,可他先前去拜访过红衣主教,后来罗什福尔又拜访了他好几回,所以,他现在可是有相当多的事情要思考,而正如各位所知,人在思考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

更何况,波纳斯厄的种种思考都是玫瑰色的。罗什福尔称呼他为“我的朋友”、“亲爱的波纳斯厄”,还不停地跟他说,红衣主教准备把最重要的大事托付给他。服饰用品店老板简直已经看见自己一路步步高升,进而腰缠万贯了。

至于波纳斯厄夫人,她也总在想心事,不过,我们必须得说明,她的思考跟抱负、野心什么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只要空闲下来,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年轻英俊的少年,他那么正派,看起来又那么多情。波纳斯厄夫人十八岁就嫁给了波纳斯厄先生,此后的生活中便只有丈夫的一众朋友。这个年轻女人虽然身份卑微,心气却比身份高得多,这些人根本无法在她心中唤起任何感情,所以,她始终对他们那些庸俗的诱惑无动于衷。可是,尤其是在当时,贵族头衔总是对平民有着巨大的影响,而达达尼昂正是贵族,再说,他还穿着王家卫队的制服——除去火枪手的队服,妇人女子们最喜爱的就要数禁军制服了。正如我们前面刚说过的,达达尼昂英俊、年轻、爱冒险,他说起爱情的时候,让人觉得他既会爱人,也正渴望被人爱。所有这些足以让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女人侧目、转头、倾心,而波纳斯厄夫人刚巧到了人生中这个幸福美妙的年纪。

夫妇二人已经一周多没见过面,在这一周里,他们之间又发生了许多严重的大事,所以他们现在虽然见到了,却还是各怀心事。尽管如此,波纳斯厄先生仍表现出了真实的喜悦,他张开双臂,迎向自己的妻子。

波纳斯厄夫人让他亲吻了自己的额头。

“咱们得谈谈。”她开门见山地说道。

“什么?”波纳斯厄一脸愕然地问。

“没错,得谈谈,我有件万分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讲。”

“是吗,正好,我也是,我有些相当严肃的问题要问您。首先,请您先跟我解释一下您被劫持的事情吧。”

“现在不是谈这件事的时候。”波纳斯厄夫人答道。

“那现在要谈什么?谈我被抓的事?”

“您被抓当天我就知道了。可您没犯下任何罪过,您没跟着策划任何阴谋,说到底,您根本不知道任何能牵累自己的事,也不知道任何能牵累别人的事,所以,我得知这件事也就算了,并没有特别关注它。”

“老婆,您说得也太轻巧了!”见妻子根本就不怎么关心自己,波纳斯厄感觉很受伤,“您可知道,我被扔进巴士底狱的一间黑牢里,待了一天一夜哪?”

“一天一夜转眼就过去了。咱们别再说您被抓的事了,重新说说我回来找您的缘由吧。”

“什么?您回来找我的缘由!您已经跟丈夫分别了七八天,您一心想要跟他再次相见,这难道不是您回来的缘由?”波纳斯厄问道,他的自尊心被严重地刺伤了。

“首先是这个缘故,其次还有别的事。”

“您说吧!”

“有件与我们利害攸关的大事,咱们未来的命运或许就指望着它了。”

“夫人,从我先前看见您那一刻开始,咱们的命运已经大大地改观啦,几个月之后,要是有好多人羡慕咱们,我也绝不会惊讶的。”

“好,要是您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咱们尤其会交好运的。”

“您的吩咐?”

“没错,我的吩咐。有件高尚神圣的事情需要您去做,而且还能赚到很多钱的。”

波纳斯厄夫人知道,只要对丈夫提起钱来,就算是抓住他的弱点了。

可是,任何人,哪怕是个服饰用品店的老板,只要跟红衣主教谈过十分钟,就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能赚到很多钱!”波纳斯厄撇了撇嘴道。

“是的,很多钱。”

“那大概是多少?”

“大概一千皮斯托尔。”

“这么说,您要吩咐我做的事很重要喽?”

“没错。”

“我要做什么?”

“您得立刻出发,我会交给您一封信,您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它弄掉了,必须当面送到收信人手里。”

“那我要去哪儿?”

“去伦敦。”

“什么,让我去伦敦!得了吧,您这是在说笑,我在伦敦又没什么事可干。”

“可是,有人需要您去。”

“‘有人’是指什么人?我告诉您吧,我再也不会两眼一抹黑地做事了,我不仅要知道自己去冒什么险,还要知道自己是为了谁去冒险。”

“有位大人物派您去的,有位大人物在等着您去,报酬肯定会超出您的预期,我能向您承诺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又是阴谋,总是要搞阴谋!谢啦,我现在对这些可是有所防备的,红衣主教都跟我说明白啦。”

“红衣主教!”波纳斯厄夫人叫道,“您见过红衣主教?”

“他派人叫我去的。”服饰用品店老板骄傲地回答道。

“您就这么去见他了,您可真是不小心。”

“我跟您说吧,去不去见他不是我能选择的事,有两个人押着我去的。再说句实话,我当时还不认识主教阁下,要是能不去,我还真是高兴得不得了呢。”

“那他折磨您了吗?他威胁您了吗?”

“他朝我伸出手,管我叫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哇!老婆,您听见没有,我是伟大的红衣主教的朋友呐!”

“伟大的红衣主教!”

“怎么啦,老婆,难道您不承认这种称呼吗?”

“我没什么不承认的,可我要跟您说,红衣主教的宠信转眼即逝,谁要是去依附他,准是发疯了!好些有权有势的人物在他之上呢,他们用不着指望某人心血来潮,也不会唯恐天下不乱,我们应该依附于他们才对啊。”

“老婆,听您说话我可真生气,除了这位伟人,我不认得什么别的大人物,为他效劳我荣幸得很。”

“您为红衣主教效劳?”

“是啊,老婆,作为他的仆人,我不允许您再参与任何危害国家安全的阴谋,还有,那个女人,她不是法国人,她有一颗西班牙人的心,我不允许您再为她办事。幸好,伟大的红衣主教时刻都在那里,他目光炯炯,警惕一切,监督一切,他能看穿每个人的心。”

波纳斯厄一字不落地重复着自己从罗什福尔伯爵那儿听来的句子,至于他的妻子,她原本一心指望着自己的丈夫,出于这种希望,还替他答应过王后,这些已经让可怜的波纳斯厄夫人胆战心惊了,再想到自己刚才差点便自投险境,以及目前无计可施的境况,她更是浑身打战。可是,考虑到丈夫的弱点,特别是他的贪婪,波纳斯厄夫人还没有彻底绝望,决心再把他拉回到自己的目标上来。

“天哪,先生,您现在是红衣主教派了,”她叫道,“他们折磨您的妻子,侮辱您的王后,可您竟然为他们效劳!”

“在所有人的利益面前,某些人的利益算不了什么。我赞同那些拯救国家的人。”波纳斯厄夸张地说道。

这又是一句罗什福尔伯爵说过的话,他先前记了下来,如今总算找到了使用的机会。

“您知道自己所说的‘国家’是什么吗?”波纳斯厄夫人耸了耸肩道,“您只需要做个什么诡计都不懂的平民,这就已经很好了,至于那些给您最多好处的人,您不要去理会他们。”

“哟!哟!”波纳斯厄拍着圆鼓鼓的袋子,里面的东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您看这些怎么样啊,爱说教的老婆?”

“这钱是从哪儿来的?”

“哟!哟!”波纳斯厄拍着圆鼓鼓的袋子,里面的东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您看这些怎么样啊,爱说教的老婆?”

“您猜不出来吗?”

“红衣主教给的?”

“有阁下给的,也有我的朋友罗什福尔伯爵给的。”

“罗什福尔伯爵!就是他劫走了我啊!”

“有可能是吧,老婆。”

“那您还要这个人的钱?”

“劫走您完全是个策略,这难道不是您对我说的吗?”

“没错,可他们劫走我的目的,是要我背叛自己的主人,他们折磨我,想逼我承认一些事,企图借此损害我那尊贵的主人的名誉,甚至可能要危及她的性命啊。”

“老婆啊,”波纳斯厄答道,“您那尊贵的主人是个阴险的西班牙人,红衣主教所做的事才是应该做的。”

“波纳斯厄先生,”波纳斯厄夫人叫道,“我知道您懦弱、吝啬、愚蠢,可我不知道您如此卑鄙无耻!”

“夫人,”波纳斯厄从来没见过妻子生气,此时在老婆的怒火面前喏喏而退,“夫人,您这是说什么哪?”

“我说您是个可悲的人!”波纳斯厄夫人见自己对丈夫又有了些影响,便继续指责道,“咳!您想要搞政治,就您吗?!而且,还要搞红衣主教那一派的政治!啊,为了钱,您真是把身体跟灵魂都出卖给魔鬼了!”

“没有,我是给了红衣主教大人。”

“这是一回事!”波纳斯厄夫人叫道,“说什么黎塞留,他明明就是撒旦。”

“您别说啦,夫人,别说啦,可能会让人听见的!”

“好,您说得对,我真该为您的懦弱感到羞耻。”

“那好,您到底想要我干什么?您说吧!”

“我已经跟您说过了,您立刻出发,您老老实实地完成我好不容易才替您讨来的事,只要您能完成任务,我就把刚才那些全都忘了,我就原谅您,还有……”她朝丈夫伸出一只手,“我就恢复对您的情意。”

波纳斯厄既怯懦又吝啬,可他爱着自己的妻子,他动容了。一个五十岁的男人绝不会长时间怨恨一个二十三岁的女人。

波纳斯厄夫人看出他在犹豫:

“怎么样,您决定了吗?”她追问道。

“可是,亲爱的老婆啊,请您再考虑考虑您非要我去做的这件事吧!伦敦离巴黎很远,特别远,而且,您要我完成的任务,很可能是有危险的呀。”

“那又怎么样,您避开危险就行了啊!”

“得了吧,夫人,”服饰用品店老板答道,“得了,我决定了,我不去,我可是怕了阴谋诡计啦。我见过巴士底狱,亲眼见过。哎呀呀!巴士底狱啊,那可是太吓人了!只要一想起那儿来,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们还威胁说要拷打我。您知道怎么拷打我吗?要把木头楔子一直钉进两条腿里,直钉到骨断筋折呀!不行,我决定啦,我不去。真见鬼!您怎么不自己去?唉,到如今我算是懂啦,先前我看错了您,您分明是个男人,还是个最疯狂的男人哪!”

“那您呢,您就是个女人,可悲的女人,愚蠢迟钝的女人!啊!您害怕了!好极了,要是您还不立刻出发,我就按照王后的命令,让人来抓您,您不是格外害怕巴士底狱吗,我就让他们把您关进那里。”

波纳斯厄陷入深思之中,他在脑袋里反复权衡着两个人的愤怒,也就是红衣主教的愤怒,以及王后的愤怒,前者极其轻松地胜出了。

“请您按照王后的命令,叫人来抓我吧,”他说道,“到时候我就依仗红衣主教阁下啦。”

直到这时,波纳斯厄夫人才察觉自己说过了头,话竟然说到这个地步,这实在令她害怕起来。她惊恐地凝视着面前这张脸,那是张愚蠢的脸,一脸坚决不动摇的样子,简直像极了那些担惊受怕的傻瓜。

“那就算了吧!”她很快说道,“说到底,您可能才是对的。政治上的事,男人总比女人明白得多些,特别是您,波纳斯厄先生,您还跟红衣主教说过话呢。不过,”她继续补充道,“我的丈夫,一个男人,我原本以为可以指望他对我的感情呢,可他却这样没心肝地对待我,连这点小小的爱好都不愿意满足我,这可真让我难受极了。”

“还不是因为您那些小小的爱好把我打发得太远啦,”波纳斯厄带着胜利的语气说道,“我得有所防备。”

“所以我放弃啦,”年轻女人叹着气说道,“好啦,我们别再提这些了。”

“别呀,要提,您至少得给我讲讲,您要我去伦敦干什么呀。”波纳斯厄突然想起,罗什福尔曾经嘱咐过他,让他尽量试探出妻子的秘密来,便这样接着说道,可惜为时已晚了。

“您知道了也没用,”年轻女人答道,对丈夫的不信任让她本能地回避了问题,“只不过是些女人们都想要的小玩意儿,从那边买过来的话,赚头很多的。”

妻子越是回避,波纳斯厄越是觉得她不肯向自己透露的准是个惊天大秘密。他决定立刻跑去找罗什福尔伯爵,告诉他王后正要找人送信去伦敦。

“不好意思,亲爱的夫人,我得离开您一会儿,”他说道,“您看,我原先不知道您要来看我,所以已经约了朋友。我马上就会回来的,您只要等我半分钟,我一见到这位朋友,就立刻回家接您。您看,天色也开始暗了,我送您回卢浮宫去。”

“谢谢,先生,”波纳斯厄夫人答道,“在我看来,您的勇气已经不足以承担这样的工作了,我会自己回卢浮宫去的。”

“随您高兴吧,夫人,”已经不再具备“护送”这个用处的服饰用品店老板说道,“我能很快再见到您吗?”

“或许吧。我希望下周可以,如果我的职责能匀给我一点空闲的话,我就回来收拾一下咱们的东西,这里实在是该收拾了。”

“好的,那我等着您。您不会怨恨我吧?”

“哪儿的话!我一点儿也不怨恨您。”

“那咱们回头再见?”

“回头再见。”

波纳斯厄吻了妻子的手,然后很快走了。

“唉,”等丈夫关上了临街的正门,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波纳斯厄夫人才说道,“唉,这傻瓜成了红衣主教的人,他先前可不就盼着这个吗!可我呢,我答应过王后,我向我那可怜的主人承诺过的……啊,我的主啊,我的主啊!她肯定会把我也看成王宫里遍地都是的那种人了,那些可悲的人,被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刺探她秘密的人!啊,波纳斯厄先生!我从来就没怎么爱过您,现在呢,情况更糟糕啦。我恨您!我发誓,您要为此付出代价!”

正在她兀自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人敲了敲天花板,她刚抬起头,就听见有个声音穿透板壁,对她喊道:

“亲爱的波纳斯厄夫人,请您帮我打开通道口的小门,我这就下来见您。”

[1]这里所说的三样东西是指鹰、蛇和船,见《旧约·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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