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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书名: 家有九凤 作者: 高满堂 本章字数: 6931 更新时间: 2024-06-13 17:25:50
九凤请不动三将军,觉得自己脸上很没有面子,一溜烟儿跑回听雨楼,添油加醋地向老太太作了汇报。
老太太怒火三千丈,拍着炕沿大耍威风:“她病了?什么病?抽风病,抽得还不轻!老九,爽溜地去告诉她,她要是敢不来,我就坐在这儿一夜不睡,天亮就去砸她家的锅,这口老气儿不拔出来我跪地喊她一声妈!”九凤领了老太太的口谕,又一溜烟跑了。
听说老太太为老三和老五的事动了肝火,大凤和胡宝亮两口子双双出动前来劝驾。不管两口子怎么劝说,老太太坐在回廊的太师椅上,微合双目,任白发在夜风中飘动,就是不说话。见大凤两口子说个没完,老太太闭着眼挥挥手说:“不要说了,烦!老大,这口气我要是窝住了,人就活不成了。这个人不治住她,听雨楼就要大乱。我还没死,这口气就得拔。我告诉你老大,不管这世界怎么花花,咱这个家有我这口老气儿在,就乱不了,乱不了!”老太太正使着威风,大凤朝院里一指说“咦,那不是冬子和老九吗?”
是她俩,冬子双手还捧着一件衣服,上面搭了条皮带。冬子走到老太太面前说:“姥姥,俺妈病得实在爬不起炕了,她知道惹了祸,叫我把这个送来。”说着把衣服挂到回廊栏杆上,又把皮带放到老太太的太师椅扶手上,指指衣服说,“俺妈说了,这就是她,请姥姥使劲抽她,她认罪,保证怎么抽也一声不吭。姥姥,您抽吧。”
老太太冷冷一笑:“这不成了打龙袍吗?亏你妈能想得出,我就是抽烂了它,它会应一声吗?”冬子说:“俺妈说了,您在这儿抽一鞭子,她在家里就一哆嗦,身上就能起一道血绺子。”
胡宝亮捂着嘴不敢笑。大凤捅了他一下,狠狠地瞪了一眼。老太太说:“我要是不抽呢?”冬子说:“那俺妈在家就睡着了。”
老太太说:“哦,我明白了,叫了一晚上叫不动,你妈这是叫我去看看她。那我就去拜会拜会。冬子,前面带路。”说罢,呼地一下站起来就朝外走。“妈,您不能去!”大凤情知事情不妙,给胡宝亮递了个眼色,两口子动手拽住她。
老太太一甩胳膊把二人闪了个趔趄,咬着活了根儿的老牙道:“都给我闪开,现在三五个人还近不了我的身。她能砸老五的锅,今晚我就砸她的锅!”说罢,噔噔地下了楼。冬子举着电棒儿跟在后面说:“姥姥慢点儿走,我给您照个亮儿。”这孩子,看眼儿不怕乱子大。大凤不敢怠慢,提上一直靸着的鞋,一溜小跑跟了去。
老太太气哼哼来到三凤家门口。孟传礼隔着门玻璃见老太太来者不善,慌忙朝里屋喊道:“老三,不好了,老太太杀上门了,你赶紧准备准备,决不能打无准备之仗。那什么,家里酱油没有了,我打酱油去。”说着关上门,一溜烟地跑了。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老初家娘儿们打架,外姓人最好远点儿煽着,人家臭死一窝,烂死一块,今天拧成血脖鸡,明天就好得搂着脖子箍着腰,谁掺和她们的事谁挨骂。
老太太雄赳赳,气昂昂,大步跨进三凤的房。三凤蒙着头躺在炕上学司马懿诈病,爹一声妈一声喊个不休:“哎呀妈呀,疼死了,烧死了,我过不去这个坎儿了!”
“你妈来了!”老太太高声喝道,“给我爬起来。蒙个小脸儿就能躲过去了?休想!”“哎呀妈呀,不行了,不行了!”三凤的表演不亚于专业演员。
老太太嘿嘿一声冷笑:“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吗?羊角风!你是毒气太大邪火攻心六亲不认见人就咬!”说着从桌上端过一缸子水,“我有一招儿,镇脑解疼祛邪避火,一天叫你认爹妈,两天叫你认东西,三天叫你知道大小,接招!”吸足一口水,掀开三凤的被头,噗的一声喷了她个雨霖铃。
“阿嚏!”三凤痛快淋漓地打了个喷嚏,浑身一激灵,像是大仙儿附体,喃喃自语道,“妈呀,下雨了吗?真凉快。前两天老四来说庄稼旱了,啊,这下可有救了,农民种点粮食不容易呀。”
老太太眯着眼说:“看来你真的病,烧得不轻,睁着眼说胡。好,水淹七军不成,再给你来个火烧连营,拔个罐儿,包你手到病除。”拿起一张黄裱纸点燃,塞进痰盂里,照着三凤的肚子就要扣去。
三凤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喊道:“干什么!妈,想烧死我呀?”冬子看到妈妈的狼狈相,乐得嘻嘻直笑。
老太太扔了痰盂,哈哈大笑:“哦,看来你还会说人话,还没真的学会装疯卖傻。爽溜儿地滚下炕给老五赔礼道歉去,牙崩半个不字,我今天就砸你的锅。你信不信?”三凤装病不成撒开了泼:“我不去!她凭什么要藏房照?还不明白吗?她要独吞听雨楼,锅砸轻了!”
老太太冷下脸子,说:“这话当真?就是不去?”
“不去就是不去!”
“好,好,好!那我可要砸锅了!”老太太说着奔向外屋。“妈,不能这样啊!”跟来的大凤抱住母亲苦苦哀求。
老太太威严地瞪了大凤一眼,大凤松了手。老太太来到外屋,高高举起铁锅。三凤捂住眼,大凤闭上眼。
外屋许久无声。大凤掀开门帘,三凤悄悄从指缝间看母亲。只见老太太轻轻地把举过头顶的铁锅慢慢放下。
老太太背对屋里的人,声音悲怆地说道:“罢,罢,罢,你们俩的怨仇自己去解吧,不管了,从今往后再也不管了,都有岁数了,自己慢慢掂量吧。”说着,抹一把脸上的老泪,推开门,踽踽而去,夜色里,留下了老太太一个凄惶的背影。
在听雨楼上,九凤正在给老太太画肖像。
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打着哈欠说:“九儿,我说你就别让我活受罪了,两个钟头了,还叫我一动不动,谁能遭得了这个罪?”
“别着急,马上就好,别动,别动,把脸抬起来。”
老太太把脸抬起来,把胸也挺起来问:“是这个姿势吧?”
“对,别动啊。”
老太太笑道:“我懂,我是模特儿,现在模特儿赚钱,小两个钟头了,还不赚个四十、五十的?”
“不止。坐好,嘴别歪歪着像个破瓢似的。”
“用你老娘不花钱,你也心疼?赶明儿我上街上当老模特儿去,咱可不能让人白使唤。”
“好了,过来看看吧。”
老太太接过漫画肖像,哈哈大笑:“我的天啊,怎么像个……”
“像个什么?”
老太太笑着摇头不说了。
“不用说,像白骨精她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九凤指着肖像,对老太太说:“我今天郑重地宣布,我要考大学了,我的目标只有一个,考美术学院。”说罢扭着杨柳小蛮腰走了。
楼下公司敞着门,三凤、六凤、八凤在屋里哇啦哇啦吵什么。
老太太站起来,活动活动坐麻了的腿,大声喊道:“我宣布个消息,九儿要考美术学院了,以后你们出出进进小点动静,别影响她学习;公司晚上八点就得关灯,这可是咱全家的大事,都得给我听明白!”
富丽华大酒店大堂来了个不速之客,此人乃初家的福尔摩斯五凤。五凤戴着茶色眼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眼睛却斜睨着大门口。这时谢里和几个俄罗斯老头说说笑笑地进了旋转门,上了电梯。
大堂那个五凤认识的女服务员悄悄地来到她眼前的茶几旁,装着摆放烟缸,压低声音道:“初主任,你交代的事儿完成了。”说着迅即把一盘录音带塞给五凤,“这是他们在餐厅吃饭时录下的,不知有没有用。”
“唔,好,很好。”五凤说着从包里拿出块布料,借着报纸的掩护递给服务员,“姨给你买的,做件衣裳吧,这可不是拉拢腐蚀你,是对你工作的奖励。”
“初主任,我有点害怕,这是不是违法呀?我拿的拿不准。”
“对于那些招摇撞骗者,这是我们必要的手段和武器。什么外国人,一群骗子!只许他们肆无忌惮地诈骗,不许我们揭穿他们的嘴脸吗?放心吧,我已经报告有关方面了,是他们派我搞调查。他们跑不了,早晚一网打尽!”五凤说罢站起来,款款朝旋转门走去。沉重的责任感凝聚在她沉重的脚步上,在这宽敞华丽的大堂里,她觉得自己很崇高。
五凤回到家马上就放录音。录音机沙沙转动,放出俄语的说笑声。五凤皱着眉头,把耳朵紧贴在录音机上悉心听辨。
有人敲门。五凤赶紧关上录音机。九凤端着一小盆饺子来了。五凤笑了:“哎呀呀,小老九这是干什么呀?”
九凤把饺子放到桌子上说:“咱妈叫我送的,说给你压压惊,让我代表她并通过你向我五姐夫表示慰问。你们受惊了,你们辛苦了!”五凤得到老太太的关怀,感动得差一点儿哭出声来,更激发出无穷的斗志:“没事儿,请你转告咱妈,我是吓不倒的,更是打不烂的!任她们围攻谩骂,砸锅抄家,我自岿然不动!”
九凤说:“锅都没了还嘴硬,赶紧吃吧。”五凤很幸福地吃着御膳,问:“哎,九凤,今天怎么没上学?”
“我考艺术院校,有些课可以不听。”
五凤打开录音机:“你帮我听听这里都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懂。”九凤侧耳听了一会儿说“我都听不懂,你还能听懂?这是俄语。我在学校学了三年了也听不懂。你摆弄这个干什么?”
五凤神秘地说:“有用。我快揪住狐狸尾巴了,可别给我出去说。”
“你又要搞阶级斗争?拉倒吧,你说说这些年得罪了多少人?连我都得罪了。要不是看三姐欺人太甚把你的锅砸了,我才不来呢。”
“老妹子,这事可非同小可!”
“你怎么还不长记性?”
“以往五姐有做的对的地方,也有做的错的地方,可这回五姐没有错,我认准了谢里不是个好东西。你不知道,咱姐妹把活命钱都押在这艘航空母舰上了,咱妈也把传家的首饰押上了,还要把听雨楼押上,多可怕呀!咱全家的命都攥在谢里手心里,我能看着不管吗?我就管这一回,以后八抬大轿抬我也不管,这回就是挨骂挨打我也要管!反正在她们眼里我里里外外不是人了,可我不是鬼!你听着老妹子,历史将证明我是正确的。老妹子,帮我个忙,找你老师帮着听听里面都说了些什么。”
九凤叹道:“唉,你怎么干起这些事这么有瘾呀!”
“老妹子,你太不了解我了。好了,不说了,事成之后我给你包饺子吃。”
九凤瞪起眼睛:“我还小啊!”
“哎呀呀,看我说了些什么,俺老妹子十七八了,一晃眼儿成大姑娘了。哎呀呀,多少年也没这么仔细看俺老妹子了,现在俊的呀,一张小脸儿粉嘟噜的,一掐冒浆儿,稀不稀罕死个人儿!”
“得了,你别麻我了,这事儿我帮你忙,我也觉得有点玄乎,她们真是为了发财红眼了!”
老太太正坐在屋里打瞌睡,只见九凤气哼哼地回家了,从书包里掏出一盒录音带摔到桌上,撅着嘴生气。
老太太说:“又拎腚摔风,谁又招惹你了?好大的脾气,说给我听听。”九凤气得要掉眼泪:“整些什么事?疑神疑鬼,望风捕影,一堆流氓话,俺老师差点要骂我。”
“说了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楼院里有人喊九凤。九凤答应一声,取过毛巾擦了把脸跑出去。
老太太眯起眼,端详着那盒录音带,放进录音机里,按下键子听起来。录音机里放着她听不懂的俄语和能分辨出来的笑声:大笑声,狂笑声,淫笑声。
老太太骂道:“坏了,这老丫头又搞了个外国对象,准成是,听动静又是个老毛子,再过几天这家里要办成苏联大使馆了。”关了录音机,咬着牙道,“还得周正!”
八凤端着一屉小笼包来尽孝了,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问:“妈,又自言自语地说谁呢?来,趁热吃,看能不能堵住你的嘴。跟谁治气呢?”
“老九跟你学坏了,也找了个俄罗斯人谈对象,我说我得周正!”
“怎么可能?她还是学生呀。这事要是真的不用你管,我就管了。”
“怎么你还不信?刚才勾勾着个小脸儿来家,把盘录音带摔到炕上就骂。我琢磨着怕是和人家闹翻了脸,不信你听听。”
“那我听听。”八凤说着打开录音机。听着听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取出录音带匆匆跑下楼。老太太追了几步问道:“是不是那么回事儿?”
八凤在公司里给大伙放完录音带,问:“大家都听明白了吗?”大伙面面相觑,谁也没听懂录音里说的是什么。
八凤说:“谢里被人监视了。这是一盘监听的录音。谢里他们吃饭讲笑话的时间他们也不放过,可见他们用心之细致、之险恶!”三凤生了大气,拍着桌子问:“这是谁干的?”
楼上九凤也火了,跺着脚对老太太发脾气:“妈,怎么能把五姐的录音带交给八姐呢?这下子惹大乱子了!好,你收拾吧,闹不好又是一场血战。”老太太情知做错了事,嘴里直嘟囔:“你五姐给你这个干什么?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还寻思你惹事了呢。”
“等着吧,不是愿看戏吗?一会儿大戏就要开演了,您再过把瘾吧!”
正说着,大凤来了。九凤冷笑道:“怎么样?催台的来了。大姐,有什么事儿?”
“上西屋,我跟你说句话。”
姐妹俩来到西屋,大凤说:“你八姐叫你下楼问问录音带的事。我估摸着这事和你五姐有瓜葛,如果真的是,老妹子,你千万不要说是你五姐干的,不能再伤你五姐了。听见了吗?”
“我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这就对了。唉,咱家这些糟心事什么时候是个完啊,真是愁死了。谁家像咱家这样?”大凤说着哭了,“有时候想想,就觉得姊妹之间一点意思也没有了,这心里干辣辣地疼。”
九凤白了她一眼:“你就愿操些没味儿的心!”九凤下楼过堂。八凤问:“老九,你说说这盘录音带是从哪儿弄来的?谁给你的?”
“我在大街捡的。怎么了?”
“老九,别这样。我问你,是不是五姐给你的?事情重大,闹不好要影响中苏两国关系,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偷录外国人隐私是违法的。你也不小了,应该知道它的严重性。你给我说!”
“你唬谁?吓唬鸟啊?你们还寻思我小呀?我就是不知道,愿怎么地怎么地!你们为了钱一个个像乌眼儿鸡似的,我看了就嫌闹得慌!”说罢推开拦阻的众人走出公司,走出院子。
“我抗议!”话音未落,谢里红着眼睛,挥舞着双手冲着公司,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搞偷听,你们完全不信任我,我抗议!我要把你们告进法庭!”大伙惊呆了。
谢里气咻咻地说,他刚刚在酒店发现了录音机,录音机放在餐桌下面,是一个服务员干的,已经开除了,她交待是老五让她干的。谢里还说自己太伤心了,从遥远的俄罗斯跑到这里真诚地帮助你们做生意,可你们给我的是什么?是一团冷空气,比西伯利亚的天气还冷。我要向你们政府控告老五,还要撕毁合同,连一个纸片都不留下!
八凤安抚他说:“谢里普霍夫斯科依同志,冷静点,老五归老五,但我们还是要和你真诚合作的,我们已经签订了协议,正准备打款,你不要葫芦觉茄子。你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谢里火气没减,说,还要慢慢谈?不,我已经没有耐心了。你们干什么都要慢慢地,这两个月我已经飞来飞去多少趟了?可你们还不打款。我马上订机票,今天就飞走,找别的伙伴。我的签证只有三天时间了,我这回一走就永远不回来了!说罢,提起皮箱就要走。八凤和三凤、胖五等人慌忙拉住谢里。
谢里挣扎着喊:“你们要绑架吗?”八凤在屋里踱着步子,手一挥说道:“谢里,你不要走。大姐把我们的款和那三家公司的款,再加上所有的集资款,按照谢里指定的账号发出去。”
大凤惊讶地看着八凤,以为自己听错了。八凤吼道:“看我干什么?发出去!”
“现在就发?”
八凤厉声喝道:“人都要走了,还等什么?发发发!”
月儿弯弯挂树梢。二楼堂屋,老太太盛好一碗面条,浇上卤,端着要出门。
六凤来了,说:“妈,老九是不是不大正常啊?约摸她半个月没下楼了。我刚才扒着她屋的窗看了看,看她在屋里哇啦哇啦背书,又在画板上乱画,画了撕,撕了画,像个傻子。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凳子上扔了四五条裤衩,脏死了。不是得什么病了?她明天就要到省城赶考了,这样可不行。”
老太太说:“她那是用功,是要考美术学院,要练画儿,还要学理论,顾不得别的了。”
“没见过这么用功的,我看是中病了。”
“是吗?我去看看,难道她能修成神仙?”说着,端着面来到西厢房。
九凤披头散发,满脸油彩,旁若无人地在画板前作画。地上到处是废弃的画纸。老太太围着九凤左端量右端量,轻声嘟囔:“我说神仙啊,用饭吧,已经两天两夜没进食了,多少吃一口吧。”
九凤端坐在画板前,两眼直勾勾的,一言不发,就像一座生铁佛。
“我说神仙啊,你不吃饭抗不了啊,明天就要去赶考了,要是在考场上饿晕过去怎么办啊?”
“讨厌,你给我出去!”九凤朝门口一指,“快点儿,出去!”
老太太被呵斥懵了:“你真要疯啊!”“出去出去!”九凤把老太太推出门外。
老太太吃了闭门羹,失魂落魄地回了堂屋。六凤问:“妈,怎么样?”老太太摇了摇头,声音哽咽了“疯了,真疯了,这老丫头,没救了!”
翌日晨,听雨楼院子里站满了凤儿。大家神情严肃,一起仰着头看着西厢房的门口。
三凤悄声说:“时候不早了,去省城就一趟火车,老九怎么还不下绣楼?急都急死人了!”六凤也说:“老七来电话说在省城火车站接她,住宿也安排好了。唉,不是吓趴下了?哪是那块料啊?还考美术学院呢!”
老太太不愿听了:“胡说些什么!耐心点儿,等!”大凤急得在院子里团团转:“可时间有点来不及了。不考就不考吧,别范进中举,考出个疯子来。”
楼上西厢房的门开了,九凤打扮得利利整整,慢慢地下楼了。大众众星捧月般地跟在她后边。九凤走到院门口,回过头来挥了挥手说:“都回去,跟在我后边干什么?这是进考场还是进法场啊?谁也不许送,你们就等着胜利的捷报吧!”说罢,把院门关上了。
古城国际贸易公司里,气氛凝重。老总八凤嘴里叼着烟,抱着肩膀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公司员工的目光随着她转。
八凤俄罗斯式地吐了烟蒂,嘴里嘟囔:“远东国际贸易总公司电话没人接?过去我们挂的就是这个电话呀,发传真用的也是这个号码呀,这是怎么回事?”三凤猜度:“兴许人家度假去了?人家外国人兴这个,哪像咱天天碰头磕命的不会享受。”
大凤的额头沁出了汗珠:“我怎么有点瘆得慌,是不是……”八凤打断她:“没事儿,谢里还在酒店里,他是我们的人,不会出问题,要是有事儿他早晚了。”
电话铃响。大伙心里一哆嗦。八凤赶紧拿起电话:“喂,我是八凤。哦,钟厂长啊?怎么?马经理也在你那儿?还没有消息?不要急,急也没有用,这是国际贸易,手续繁杂得很。你说什么?出了事我负责?没那事儿我们公司只负责牵线搭桥,合同上的字可是大家签的。我们公司投得还少呀?全部集资都投进去了,我们姊妹的家产都押进去了,怎么能不着急?好了,等我的电话吧。”说罢摔了电话,骂道,“一个个狼心兔子胆儿!”
电话又响起来。催命的电话铃声让大伙的心悬得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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