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色书屋

第十五章 闹剧
书名： 野蛮生长与泥泞之诗（全二册） 作者： 拂衣 本章字数： 10718 更新时间： 2024-03-06 13:58:32

原本以为借着资方的压力暂时逼退了郁晴，程峥又琐事缠身，无暇专注在流程繁杂的供应商招标工作上，接下来的一切都将尽在掌控。然而让吴健生始料未及的是，半途中忽然杀出来了一个顾珩，不仅工作细致，而且态度较真，外加又是程峥身边的亲信，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动点什么手脚，显然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经过了几次小心翼翼地试探，顾珩始终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眼见距离供应商甄选的时间越来越近，再拖下去已然拖不起，无奈之下，吴健生只能再度联系景轩。

自郁晴在活动上被人袭击而匆匆退场的那天起，景轩就一直在紧张地等着消息，等到吴健生告知郁晴被勒令在家休息，相关工作几乎停摆之后，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志得意满地等着吴健生的通知，想着走个比稿流程就可以签合同时，对方的一通电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在头顶，让他在痛恨对方的无能时，对于顾珩这个突然出现的绊脚石，更是恨意丛生。

虽然满心恼怒，但吴健生毕竟是他需要依赖的金主，心里再不满，说话时还得客客气气的：“吴总，你也知道为了鲜城汇的这个单子，我做了多少准备工作，有些第三方资源都已经提前谈好了。之前有一些别的赚钱机会，我担心团队的人手不够也都没有接。现在你忽然和我说合作可能有问题，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吴健生一早就志在必得地在他面前拍过胸脯，此刻掌握不住局面，却也不愿意自己打脸，听他语带抱怨，立马开始推卸责任：“这件事不是我不上心，但是谁知道程峥偏偏就把顾珩给安排过来了呢？如果是其他供应商还好说，找点法子总能塞进去，但你们之间本来就关系紧张，这个时候我把你推荐过去，他必定会有意刁难。既然如此，又何必自找没趣？”

景轩急怒之余也有些诧异：“顾珩不就是个助理吗？吴总你堂堂一个高级副总裁还会搞不定他？”

“可他是程峥的助理啊！”吴健生牙疼一样抽了口气，“他虽然不算什么，但背后站着的人可是鲜城汇的创始人。整个公司都是他的，咱们还能怎么着？”

“公司的确是他的，但眼下也未必一切就是他说了算不是？如果说，程总他自顾不暇，根本就没心思管这事了，以吴总你在公司的地位，咱们还有没有继续合作的可能？”

吴健生这下是真的呆住了：“我说景轩，你又想要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不重要，就是这次的推广预算几千万，对吴总可能算不上什么，但我而言，机会却很难得。”电话里的声音沉沉响起，透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劲儿，“事情到这份儿上了，总得搏上一把。就是吴总到时候有机会上位了，别忘了照顾我就成。”

强制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星期，郁晴依旧保持着正常的工作节奏。

只是远离办公室和团队的情况下，总觉得效率堪忧。

幸好不久之前那桩意外在公关部的极力压制下，并没有掀起太多风浪，顾珩又态度体贴地没有追根究底，这让她原本满是烦躁的心情渐渐得以平静。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一桩迅速爬上微博热搜的性侵丑闻，顷刻之间就将程峥和“鲜城汇”的名字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那一天，郁晴吃完早饭刚打开微博，就被热搜位置上的关键词所震惊。

匆匆浏览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她立马给程峥拨了个电话，发现无人接听后，干脆把电话打到了顾珩那里。

“微博热搜你看到了吗？”

“已经看到了，你先别急。”顾珩语速极快，却依旧理性分明，“我已经让同事联系程总了，另外，公关部那边也已经开始撤热搜，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联系程峥？你的意思是他现在不在公司？那他人在哪里？”

“暂时还不清楚。看到消息后我一直在试着联系他，但至今没结果。”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这种时候还玩儿失联……手机带在身上是当装饰品用的吗？”急怒之下，郁晴忍不住狠狠骂了几句，紧接着交代，“你先别浪费时间打电话了，他的朋友我认识一些，找人的事交给我。

你那边盯着公关部，下班之前无论如何把热搜先撤下来。有了程峥的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交代完毕，郁晴陆续打了一圈电话。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才终于把事情拼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热搜出现的前一天晚上，程峥应邀参加了一个饭局。饭局上有他认识的几个朋友，也有一些从未打过照面的三教九流。

作为一个创业者，程峥平日里需要应付各色人物。和新鲜面孔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乃至称兄道弟，对他而言早已经见怪不怪。

饭局结束后，一群人意犹未尽地又找了一个酒吧续摊。一同前往的人群里，有一个名叫Vivian的小网红。

这个Vivian究竟是谁带进饭局，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和程峥搭上腔的，谁也不知道，根据那群朋友的说法，因为当晚聊得高兴，大家喝得有点多，散场的时候程峥也没叫代驾，直接就在Vivian的搀扶下，在附近的酒店里开了间房。

虽然这是两人之间的第一次见面，一晚上的相处之中互动的频次也不算太多，但有财有貌的青年才俊和娇滴滴的小网红之间你情我愿，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的朋友们彼此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之后，也没人再多问什么。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仅仅一个夜晚之后，原本一口一个“程总”，恨不得整个人贴到程峥身上的Vivian会态度骤变，在自己的主页上声泪俱下地发出一条自己被性侵的置顶微博。

快到中午时，程峥的电话终于回过来了。

光听那黏腻沙哑的声音，就知道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没多久。

郁晴强压下满心的火气：“你一早上去哪儿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昨晚和几个朋友聊点事，结果一高兴就喝多了，现在刚醒。手机关了静音没听到电话，刚醒来看到，就先给你回了。”

“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让我优先了？”郁晴简直快要气死了，“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和一个叫Vivian的女孩在一起？”

“Vivian？”

程峥似乎有点状况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你说那个搞直播的网红啊。好像是吧……怎么了？”

“好像？你知不知道她一大早发微博说被你性侵！消息从发布开始到现在就待在热搜上没下来过！”

“什么？我性侵她？”程峥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她人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倒还挺美的。”

郁晴简直没明白他是至今没醒酒，还是压根没把这桩丑闻当回事。

等了几秒钟，她忍了忍：“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先和我说说你们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你就算不相信我的人品，总该相信我的审美眼光不是？”程峥继续调侃了两句，才总算切入正题，“昨晚她一直跟着我，我喝多又不舒服，撵了她几次又撵不走，也就懒得理她了。进了房间之后我倒头就睡，本想着大不了她拿点钱走人，没想到这一觉醒来，人家连故事都编完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是自己出面还是公关部来做澄清？”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程峥不以为意，“这种女人我见多了，无非就是找着机会炒作炒作，给自己弄点知名度，好抬升身价。我要是搭理她，那真是给她脸了。”

见郁晴不说话，他轻声哄劝道：“总之你也别操心了，这种无聊的事很快就会过去的。我晚点还得去办点事，要先收拾一下洗个澡，就先不和你说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晚点再聊。”

“喂！程峥……”

郁晴还想说点什么，然而一阵忙音传来，对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秉承着“清者自清”的态度，对于这桩无中生有的性侵案，程峥最初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但对打过不少公关战的郁晴而言，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不出她所料，虽然Vivian自宣称被“性侵”以来，从头至尾没有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但是在诸多营销号的推波助澜下，事情却是越演越烈。

接下来的几天，从在酒吧时凑在一起低声聊天，到醉意盎然时一起走进酒店，再到即将上电梯时两人双臂紧挽的亲密姿态，程峥和Vivian 在聚会当晚所发生的种种，被偷拍记录后拆解成了无数暧昧的视频花絮，每当话题热度稍有下降时，就会被适时抛出一些。

随着关注度的与日俱增，网友们表现出了越来越强烈的愤怒。

各种声讨不断涌现的同时，对于程峥乃至整个鲜城汇咒骂抵制的态度也很快成了社交媒体上的主流。

事情至此，程峥再是心大，也意识到情况开始失控了。

那个叫Vivian的小网红自八卦出现以后，除了偶尔更新微博发布视频之外，再也没有在公众视野里出现过，也没联系过他。

这种状态很明显背离了程峥最初的预想——她并非只是想通过这样的炒作引发热度或者捞一点钱，所有的预谋都只是为了让绯闻中的男主角身败名裂。

绯闻闹出来的第四天，在公关部的坚持下，鲜城汇的官方微博上贴出了一则澄清公告。

虽然姗姗来迟，这则公告总算是简洁有力地表达了公司及当事人的态度——性侵传闻并不属实，如有异议，建议对方报警。调查期间无论是鲜城汇还是程峥本人都将全力配合。

公告发出后，群情激昂的网友们态度有了些许松动。

有人开始对事件进行复盘，并从八卦传出的时间、视频素材、当事人的态度等不同的角度提出了质疑。

然而仅仅半天之后，在一系列营销号的大力煽动下，诸多态度激烈的言论，再次铺天盖地地涌入公众的视野。

“姓程的为什么会这么有恃无恐？无非就是自己有钱有势，被欺负的妹子只是个普通人呗。还配合调查呢……配合到最后不都是靠钱摆平？”

“这都几天了？既然那么理直气壮为什么一开始不出来澄清，拖了三四天才开口说话，这段时间在干吗，大家不是都懂的吗？”

“那个叫Vivian的网红现在也正在事业上升期吧，如果不是真的被欺负，谁愿意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啊。我之前经常看她的直播，这段时间也没发了，估计是被吓得不轻吧。听说都已经抑郁了。”

“程峥这样的人，有了钱就拿来干这种恶心人的事，鲜城汇的App 我卸载了，以后也不会去他家店买任何东西了！”

“有一说一，鲜城汇本身产品还是不错的，就是创始人实在太恶心了！这种企业家怎么可能负担起社会责任？”

接踵而来的负面舆论让程峥倍感困扰，对业务方面的影响，也不可谓不惨重。

从运营团队手里跑出来的数据看，事发之后，鲜城汇App的装机卸载率呈现大幅度增长，用户日活量也呈现了断崖式下跌。

面对接踵而来的坏消息，程峥焦头烂额之际已是疲态丛生。

不久之后，闻讯而动的投资方也专门从北京飞往S城，坐在他的办公室里，面对面地聊了足有一个下午。

这场漫长的对谈究竟涉及了些什么内容，并没有人知道，只是对谈结束没多久，程峥只身去了北京，一待就是一个星期。其间电话邮件都极少回复，对于公司的相关业务，似乎已经无暇顾及。

他这边工作状态脱轨，郁晴又身背着“休息”的禁令，无人主掌大权的情况下，吴健生一边喊着“公司运营不能停”的口号，一边借机将各项权力牢牢收在自己手中。

考虑到他有资方力挺，程峥又没有表示过明确的反对意见，各板块的负责人即使心有犹豫，也承担不起“耽误项目进度”的责任，在吴健生的层层施压下，终究还是一路配合地开了绿灯。

等到郁晴终于从陆续传来的消息中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抛开“禁令”重回办公室，所有的营销推广合同已经在未曾进行招标比稿的情况下，签到了一堆她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供应商手中，其中景轩手里创立不到一年的J&Y更是直接拿下了价值两千万的线上推广工作。

对于吴健生这一系列胆大妄为、不合规矩的举动，郁晴极是恼怒，但风雨飘摇之际，她也只能暂时压下火气，以免两人之间一旦发生正面冲突，会让原本就已经满是动荡的公司走到伤筋动骨那一步。

除了公司之外，另一个令她操心的，却是程峥。

互联网企业发展的过程中，创始人被资方架空，最终黯然离场的例子并不在少数。

对鲜城汇的投资方来说，程峥虽然能力过人，值得欣赏，但并不是容易被控制的角色。从合作的第一天起，双方的博弈就已经刀光剑影，此番他名誉大损，更是给了对方一个削弱其话语权的好理由。

只是程峥性格要强，眼下身处风口浪尖，原本只是因为太过大意而着了别人的道，因此处境再是艰难，也很少向郁晴吐露其中的细节。

对于他的近况，郁晴也只能通过偶尔的电话来往稍加揣测。

这一天，郁晴刚和几个下属板块的负责人开完会，顾珩拿着两页纸进了她的办公室。

“这段时间程总找我的时间不多，我没太多事，就把他出事以来网上的舆论导向做了个复盘，结果发现，有些事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些……”

郁晴把纸接在手里，仔细看了几分钟。在相关的标注提示下，很快发现了异常：“你是说参与其中的那些营销号有问题？”

顾珩点头：“公关部这段时间的主要精力都放在那个Vivian身上，倒把它们给忽略了。”

营销号靠追逐热点吸流量，写八卦接广告吃饭都是常态。但大部分营销号都有特定的细分领域。如果一部电影要宣传，大概率会找专注于影视、娱乐之类的营销号合作，而不会涉足医疗或者美食相关。

但在程峥和Vivian的八卦事件里，很多与之属性无关的营销号都积极地参与集中。

此外，从传播时间上看，这些属性相异的营销号几乎都是在最开始就有所介入，虽然发布的文案和素材略有差异，但态度指向基本相同。

由此可以推断，这件事背后，很有可能是同一股力量在做推手。

对于这样的结论，虽然郁晴隐隐约约已有所觉察，但若不是耗费时间做了大量抽丝剥茧的梳理，也不会呈现得这么清晰周全。

沉吟之间，顾珩接了个电话。

聊了几分钟后，他满是担忧地抬起头：“程总让我去一趟北京，可能马上就要走，回来的时间也还没定。接下来我可能就帮不上什么忙了，你自己在这边，要多加小心。”

当天中午，将顾珩送上出租车后，郁晴直接进了公关部负责人的办公室。

细细做了一番交代后，公关部的员工们对照着顾珩整理出来的复盘资料，开始调转火力，追查起了那些在“性侵门”事件中活跃异常、不断爆料带节奏的营销号的来路。

经过几天的试探和摸底，一些有价值的线索逐渐浮上了台面。

“郁总，经过同事们的信息汇总，那些对程总恶意攻击的营销号，大部分同属于一家叫辰飞传媒的网推公司。这家公司主要是经营各种营销号，KOL和带货网红为主，虽然规模不大，成立时间也不长，但赶上了新媒体发展的东风，发展得还不错。另外，在工作的过程中，我们还有一个意外的发现，就是那个叫Vivian的网红，最早也出自辰飞传媒，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才从公司解约，单干至今。”

虽然在此之前并没有听过辰飞传媒的名字，但郁晴很清楚，随着新媒体的崛起，现在市场上有很多这种类型的小公司，靠着向大一点的广告代理机构或者广告主输送网红和营销号资源而获得利润。

但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舆论往往会因为有意识的人为导向，变得更加糟乱且不可控。

“辰飞传媒是哪里的公司查了吗？”

“查了，公司就在S城。办公地点离我们也不远。”

“既然这样，看看能不能约一下他们的老板，我要和他聊聊。”

这一次，公关部的负责人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接口：“郁总，辰飞传媒老板的资料我们也查过了，你们之间……可能是认识的。”

“认识？”郁晴有些惊异，“谁？”

“以前和您合作过的……Focus Media的颜捷。”

下定决心把颜捷约来见面前，郁晴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毕竟就算对普通人而言，分手之后和前任约见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分别还曾经闹得那么难堪。

邀约信息发出后，她打开了顾珩的照片看了很久，心情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理智告诉她，无论过去有再多的爱恨纠葛，如今她即将等来的，只是一场公事公办的对谈。

晚上差5分8点，颜捷在秘书小姐的带领下走进了她的办公室。

这是自分手以后，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仅仅一年多的时间，颜捷变了不少。

比起记忆里的青春斯文模样，眼下一身正装的成熟打扮，让他看上去内敛而陌生。

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郁晴下意识地扭了扭头。

相较于她的不自在，颜捷却像是镇定得多。

从进门开始，目光就一直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即使眼前还有个秘书在斟茶倒水，都像是没有半点避讳似的。

郁晴被他那直愣愣的目光盯得有些烦乱，在秘书倒完茶出门之后，很快正襟危坐地开口：“颜总，不好意思下班时间还打扰你。因为听说你最近很忙，接下去可能会有差旅，我这边的事又有些着急……”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颜捷轻声打断了她，“如果是你要约我见面，随时随地都可以。”

他微微笑着，像是在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你知道吗？我之前给你打过很多电话，发过很多的短信，能用的联系方式全都用上了，可是都联系不上你。下午听说是你要见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没想到见面刚开始就是这么一番局面，尴尬之下，郁晴迅速打断了他：“我约你来不是想聊这些。同事告诉我，辰飞传媒是你几个月前开办的一家网推公司是吗？”

一丝受伤的神色从颜捷眼底划过，让他的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没错。”

“那程峥之前发生的事你知道吗？”

“当然。事情闹得那么大，稍微关注一下互联网圈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听说。”

“那些在引导舆论的营销号，是不是辰飞在运营？还有，据我所知，那个Vivian之前也是辰飞出来的？”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颜捷像是愣了愣，“你怀疑程峥的事是我们公司有意设计的？”

“我不确定。”郁晴抬眼直视着他，目光凛凛，“但证据就在眼前，所以才会约见你。”

“你会这么想，也不是没理由。毕竟这次的热闹，我看得还挺开心的。”半晌之后，颜捷轻轻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没错，我是挺恨程峥的，你走之后，我来求过他好几次，请他给我你的联系方式，让我能有一个机会给你解释。可是他完全没有理会过我……他这种人一路走得顺风顺水，所以自视甚高，即使我们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没正眼瞧过我。这次他终于栽了，我好像也没理由不加砖添瓦，何况那些资源，也的确在我手中……”

“所以你是承认了？”郁晴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厉声怒斥，“就因为他不喜欢你，你就这样陷害他？”

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强烈，颜捷微怔之下，赶紧低声解释：“你别激动，我刚才是说气话。事情是谁做的我并不知情，我也没有陷害过他。”

“那你公司的那些营销号和Vivian是怎么回事？”

“辰飞虽然是运营着一些营销号，但更多的只是在做代理。换句话说，营销号的合作内容除了辰飞这边会派单之外，也可以独立运作，我们并不做限制。就我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和程峥相关的信息并非出自辰飞。至于Vivian，她离开辰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个相信你自己可以查得到。”

郁晴微微咬着牙，像是在判断他这番话的真伪。

颜捷纹丝不动地站在那，一脸坦然地接受着她的审视。

几分钟后，郁晴点了点头。

“好，我暂且相信你。只是那些营销号和辰飞来往密切，你要是有心查一下背后是什么人在捣鬼，应该不难吧？”

“你是需要我帮忙吗？”

“不是帮忙，是合作。”郁晴纠正了他的说法，“至于费用方面的要求，你可以提。”

“费用方面的要求？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已经开始需要谈钱了？”苦笑之间，颜捷像是考虑了一阵，“郁晴，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先跟我下楼。”

带着满腹的困惑，郁晴跟在他身后下了电梯。

才出写字楼大厅，她已经看到一辆黑色的英菲尼迪停在路边。

见到他们出现，原本坐在车里的司机迅速走了下来，主动打了个招呼：“颜总，现在是要走了吗？”

颜捷摇了摇头，径直走到车后座，拿出了厚厚一个文件袋，递向郁晴：“这些东西，你先看看。”

文件袋打开后，是零零碎碎的一沓纸质文件。里面包括了房产证、股票、银行证明、公司营业执照之类的东西，大多与个人资产相关。

虽然只是匆匆晃了一眼，但很显然，这是一笔价值不菲的财产。

“你给我看这些干什么？”郁晴很快把袋子递回到他的手里，“我对你的个人资产没有兴趣。”

“你别误会。”颜捷猛地抬起头，一直冷静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几分热切，“我给你看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自由了……我在方婷那里欠下的债已经全部还清了！以后我和她不会再有任何牵扯，想要和谁在一起，也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

听他旧事重提，郁晴哼声冷笑：“那我是不是要恭喜你苦尽甘来？”

“郁晴，你别这样……”一丝受伤的表情从颜捷脸上划过，“原生家庭不好，不是我的错，方婷之前对我的帮助，我也一直很感激。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你，我可能会把这种感激当作爱情，就那么浑浑噩噩地和她交往下去。可是遇见你以后，我才第一次意识到，两情相悦的爱情原来是那么美好……”

“美好到可以一边隐瞒着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对自己的照料，一边另结新欢，追求所谓的心有灵犀、两情相悦？”郁晴愤然驳斥，“是，原生家庭的问题不是你的错，要用什么方式去偿还方婷对你的帮助也是你个人的选择。但是你不应该和她交往的时候又隐瞒一切和我在一起，这对谁都是不负责的！”

“我知道这是我的错……”颜捷怔怔地看着她，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可事实上，我一直准备着把所有欠她的东西还清之后，就正式和她说分手的。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生得那么突然，她又完全失了理智，才会连累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很想念你，也一直都很自责……”

“行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讨论。”郁晴重重地喘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怎么才肯帮忙查出是谁在背后陷害程峥？”

颜捷没有接话，而是绕了半个圈后，掀起了车子的后备厢。

随着几束灯光亮起，郁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眼睛再睁开时，那铺满整整一后备厢的玫瑰花，彻底让她呆住了。

当下已经是夜间9点，但身处办公区，周边来来往往的商务人士仍然不在少数。眼见这样隆重而浪漫的景象，很多年轻的男孩女孩立马围了过来，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满是好奇地对着他们打量着。

忽然成了人群的焦点，郁晴惊诧之余只觉得羞恼，紧紧咬了咬牙后，她低声质问：“你这是干什么？演偶像剧吗？”

颜捷充耳不闻，步步紧逼地贴在了她身前：“这个场面我之前幻想过很多次，在我事业有成的那一天，一定要载着满车的玫瑰花，送给我最喜欢的女人。所以从接到你的邀约开始，我就一直在准备，希望能带给你一个惊喜……另外，我也希望你能给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够重新和你在一起，关心你，照顾你……”

不明就里的围观群众被当下的场面彻底挑动起了亢奋的神经，阵阵骚动声中，已经有人开始起哄，一遍遍地高喊着“嫁给他”，更有甚者，直接拿出手机，咔嚓咔嚓地拍摄了起来。

郁晴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到这般地步，一时之间，又是尴尬，又是羞恼。窘迫之间，她顾不上对方还在说些什么，刚想转身退回办公楼内，颜捷已经紧紧地抱住了她，重重吻上了她的嘴唇。

昔日里让她心动沉醉的吻，如今变成了最可怕的毒药。

嘴唇紧贴时的湿腻触感，让她恶心又惶恐。

混乱之间，郁晴紧紧咬着牙，一边抵御着对方的侵犯，一边努力挣扎着想要从他的纠缠中挣开。

然而很快，随着一阵闷哼，一直用力紧抱着她的那双手被人狠狠扯开。

紧接着，颜捷的身体晃了晃，踉跄了几步之后，重重向后摔去。

拳头砸向身体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夹杂其间的是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围观的人群里原本饱含暧昧的起哄声瞬间变质。

“有人打架了！”“快出人命了！”“赶紧叫保安！”呼喊声开始此起彼伏。

郁晴定了定神，在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后，赶紧飞跑了几步，死命拉住了跪压在颜捷身上，一拳拳朝着他脸上狠揍的青年，声音嘶哑地喝止：“顾珩！你住手！你这是干什么！”

顾珩铁青着脸，对她的劝阻声恍若未闻，揍人的姿态丝毫不见手软。

直到几分钟后，几个保安匆匆赶来，连拉带拽了好一阵，才总算是将人分开。

程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赶了过来，满是惊诧地看着这一切，刚想要问点什么，颜捷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那一刻，无论是身旁的英菲尼迪，还是那一身昂贵的西装，都已经不能为他增加半点光彩。

看好戏的围观者们那一道道带着奚落和怜悯的眼神，瞬间将他打回原形。

眼见他满脸是血的狼狈模样，郁晴终究心中不忍，略加犹豫后，递了张纸巾过去：“你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要不要去医院？”

颜捷抬手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最后停在距离顾珩几步的地方，哑声开口：“你是谁？”

顾珩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程峥已经迅速把话接了过去：“他是我公司的员工，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很抱歉，相应的医疗费和赔偿，我们会全力承担。”

“你们公司的员工？这样说来，今天这事，是程总的意思？”颜捷狠狠咬了咬牙，嘶声笑道，“好……很好！程峥，算你有种，咱们以后走着瞧！”

闹剧落幕没多久，颜捷很快报了警。

幸好顾珩出手虽重，但很快被保安拉开，除了让颜捷满脸是血的模样看上去有些骇人外，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残。外加程峥动用了一些关系，又态度良好地道了歉，做了一些经济赔偿后，警方最终并未做出拘留或是劳教之类的处罚。

从派出所离开前，眼见顾珩始终冷着一张脸，郁晴忍不住逮着程峥悄声问：“你们怎么忽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程峥同样压低了声音：“临时决定回来弄点资料，要是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就不让他晚上回公司了。”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程峥唉声叹气了一阵，也开始追问：“对了，你和颜捷怎么会在一起？”

想着经此一役，颜捷满心忌恨之下，不仅不会再帮忙追查陷害程峥的幕后黑手，说不定还会利用手里的资源火上浇油，郁晴只觉得心中烦闷：“这事说来话长，现在也晚了，等空了我再和你说。”

“行吧。”程峥看了顾珩一眼，悄声叮嘱道，“不过你小男朋友那边，怕是心情不好，你怎么着也得好好安抚一下。毕竟你和颜捷的事都没正式和他交代过，这出差一回来就看到自己女朋友和前男友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任谁都受不了。”

虽然都是事实，但这席话实在不怎么中听。

郁晴原本已是满腹心事，经他这么一提醒，更觉烦躁。

很久之后才勉强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进家之后，已经是凌晨两点。

郁晴翻找着药箱，把消毒酒精和棉球等药品拿了出来，轻声问道：“我看你的手流了不少血，是不是也受伤了？我给你包一下。”

顾珩垂着眼睛，慢慢把手伸了出来。

几道淤肿的伤口挂在手背上，看上去伤得不轻。

郁晴赶紧在他身旁坐下，满是怜惜擦拭着伤口的同时，却也忍不住轻声责备着：“你怎么还是这样，什么事都不先问一下就动手打人？”

顾珩哼声冷笑：“我打他怎么了？”

“你还来劲了？”郁晴也有点来气，“打人本来就不对，而且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动手，给程峥惹了多大的麻烦？”

“你这是心疼了吗？”顾珩猛地把手抽了回来，憋了一路的气终于爆发了，“我何止打人不对，大概回来得也不对。现在先是见面，再是送花，接着又当街亲热，我要是没回来，你现在还指不定在哪呢！”

听他越说越不像话，郁晴把手里的东西一摔，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顾珩，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顾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再接话，一声不吭地走进了浴室。

郁晴只觉得筋疲力尽，也不想再争辩，很快洗漱上了床。

朦朦胧胧之间，睡意很快袭来。

就在她双眼紧合，即将进入梦境之际，身侧传来一阵轻微的动响，紧接着，顾珩已经翻身压了上来。

黑暗之中，他的动作粗鲁而急躁，连亲吻和抚摸这样的前戏也不想做，急切地想要直奔主题。

郁晴原本就已经心力交瘁，外加一晚上波折横生，情绪烦躁之下更是没了心情，此刻被他态度蛮横地对待，当即小幅度地挣扎起来：“你别闹了，早点休息……”

顾珩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地折腾着。

郁晴推避了几下，发现对方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恼怒之下低声呵斥：“顾珩你干吗？我今天不舒服！”

“不舒服？为什么不舒服？是不是我打扰你们叙旧情，所以不舒服了？”话音未落，顾珩已经将她手腕扣住，用枕巾缠紧后死死压向头顶。在她无法再推搪后用力握着她的腰，声音听上去毫无商量的余地，“没事，我会让你舒服的……”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