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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决断
书名: 凤凰台上(任嘉伦、彭小苒领衔主演古装爱情剧原著) 作者: 谢楼南 本章字数: 12471 更新时间: 2025-07-22 18:22:42

我不曾休夫,你也未休妻,我对你做什么,也都不能算是过分。

凌苍苍既然从钟霖口中套了话出来,又算是劝得动她不再做伪证害人害己,按照计划,接下来她们二人就该设法逃出去了。

到了晚上,有人来给他们送食盒,凌苍苍向那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会意出去安排。

凌苍苍又转头跟钟霖商议计策:”你假装中毒,等那些人进来,我们再伺机冲出去。”

钟霖会意,突然大叫一声:”菜里有毒!”

凌苍苍把菜从食盒里拿出来,摔到地上,突然开始扯着喉咙叫:”钟霖!钟霖!不好了,快来人啊,钟大小姐被药翻了!”

钟霖正四脚朝天躺在地上,闻言狠狠瞪她一眼:”药翻?我是耗子吗?”

凌苍苍不理她,继续大喊:”快来人啊,出人命了……”

果然,很快就来了人在门口问道:”怎么了?”

凌苍苍推着躺在地上的钟霖,声音里带着哭腔,演得十分逼真:”我……我也不知道,她吃了菜,就昏过去了……”

来人有些将信将疑:”是吗?”

凌苍苍把声音转为悲愤:”你们要我们死就明说,干吗在菜里下毒!反正我们也跑不了!”

那人道:”你们等等。”

他很快取出钥匙打开铁门,匆匆走了进来。

凌苍苍等他走近,突然发难,一击拍向他颈侧,那弟子和她配合默契,顺势就倒了下去。

钟霖也从地上跃起,摸了那弟子身上的钥匙就往外跑。

既然只是做戏,那她们逃跑的过程自然出奇地顺利,好在钟霖江湖经验并不多,倒也没有怀疑。

他们跑到地道的尽头,在那里发现了一间房间,不但有两套凤来阁弟子的服饰,连凌苍苍的长刀和杨柳风也在这些东西中放着。

凌苍苍一面腹诽这做得也太过明显,一面赶紧喊钟霖,一人捡了一套弟子服饰穿上,再用钥匙打开地道上面的铁门,从地下爬了上去。

这地道出口就在一个荷塘之旁,荷塘的对岸,则是间水榭,那也正是萧焕的书房。

凌苍苍朝那里看了一眼,带着钟霖向外走去。

因为这场逃跑只是做个戏给钟霖看,凌苍苍本以为接下来会像开始一样顺利,没想到这时迎面就过来了一个凤来阁的弟子,看了她们一眼后,笑了笑转身离去。

凌苍苍和钟霖面面相觑,接着就听到四周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示警铃声。

凌苍苍一惊,和钟霖互相看了一眼,连忙夺路狂奔。

她俩慌不择路,一闪神的工夫,竟然又绕回了水榭之外。

先前那个在马车上的白衣女子从里面出来,眼神一凛,厉声下令:”给我把她们两个截下来!”

匆忙从四周赶来的弟子得令,纷纷抽出兵刃冲了上来,凌苍苍心道这戏做得也太真了些,竟然还得打一架,也抽出了长刀。

眼看刀剑就要攻到眼前,她面前却突然多了一道从天而降的刀光,是慕颜跃至战圈之中,挡在她和钟霖前面。

那白衣女子眯了眼,话声冷冷:”慕堂主,你要帮着这两个贼人?”

慕颜手中短刀抬起,没了一贯懒洋洋的姿态,话声冷了起来:”都让开,不然不要怪我不讲情分!”

慕颜毕竟是凤来阁的堂主,那些弟子看到他挡在身前,都犹豫了片刻。趁这工夫,慕颜回身去拉钟霖的手:”跟我出去。”

钟霖愣了一下,猛地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慕颜没想到她会挣开自己,也是一愣。

凌苍苍心道,这大小姐,这会儿可不是耍脾气的时候,忙拉住她的手,向慕颜点了点头:”快走。”

慕颜点头,横刀在前开路,凌苍苍拉着钟霖断后,那些弟子没有得到追击的命令,也就并不阻拦。

他们将要出了院门时,凌苍苍回头看了一下,穿过水榭外的荷塘,正好能看到白衣女子身侧已经站了一个青衣人。那人抬头远远望向她,又对她弯了下唇。

凌苍苍心道她费劲来这么一遭,也不过是为了博美人一笑,罢了罢了。

慕颜带着她们很快就到了外墙,他们三人越墙而出,凌苍苍和钟霖稳稳站好,慕颜脚下却踉跄了一下。

凌苍苍忙故意大声道:”你昨天才受了重伤,就别逞强了。”

她说完,从余光里瞥到钟霖的身子颤了颤,钟霖咬着嘴唇侧过脸去。

慕颜还没再开口,他们身侧就闪过来一道光亮。

随着一缕极细的银线迸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慕堂主,私自带走阁主地牢里的人,似乎不大好吧?”

慕颜想也不想一刀劈出,刀光闪过,”叮”的一声,那根银线疾速缩回,慕颜退了一步,侧头看着手中短刀上的划痕,声音有些冷:”聂堂主。”

来人一身白衣,容貌姣好如女子,那削薄的唇和狭长凤眼中,却带着莫名的阴寒,他身后站着一排手持弩箭的凤来阁弟子。

凌苍苍倒是认得这人,这是华弦门少门主聂寒容,是现今华弦门第一高手,他们这一门的门人所用的武器都是极细极韧的钢丝,极细却也极利,杀人于无形之中。

聂寒容因其武功诡异、相貌姣好,在江湖中名气甚大,也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不明不白丧生在他这一手银华弦下,只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已经到凤来阁做了一名堂主。

他此刻手指轻转,收回刚刚发出的那根银线,另一只手拢在袖子里,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无,微眯的眼睛里竟泛着浅浅冰蓝:”慕堂主,带上这两名女子跟我回去。”

慕颜不说话,身形一动,手里的短刀挥出,直取聂堂主颈间。

聂堂主袖子里蓦地射出条条银光,宛若一朵重瓣的银菊粲然绽放,他双臂张开,手指间的银线纷纷射向慕颜。

慕颜手中的刀光清冷如水铺洒开来,倏忽间已攻到聂寒容身前。

聂寒容轻身避让,手指微动,银线根根交错,咝咝作响,纷乱如光丝般的银线迅捷回卷,纠缠不休。

慕颜重伤未愈,显然有些力不从心,短刀疾回,刀刃切割在银丝上。那些银线却只被阻隔了一瞬,”哧”一声,削金断玉的快刀寸寸断裂,慕颜翻身后退,躲过了交叠而来的银线。

几片沾血的布料飘落下来,慕颜手臂上已经多了一道伤口。

聂寒容却并未手下容情,反而冷笑一声,手腕轻翻,却又是几道银丝急射而来。

凌苍苍见聂寒容下手如此之狠,不及细想,长刀出鞘,自侧方截住那银丝。

她劲力不足,出手的角度却取巧,刀头翻转,恰将那银丝裹在刀身之上,倒也阻住了攻势。

聂寒容却冷笑了声:”投机取巧。”

他不过收势一拉,那长刀也像慕颜的刀一样寸寸断裂开来。

凌苍苍摸到腰间的杨柳风,霎时也想了许多,她和钟霖是萧焕故意放出来的,但聂寒容手不容情,是否就是凤来阁的内奸?

若是他们实在敌不过聂寒容,难道就要干脆逃回凤来阁,寻到萧焕,叫他庇护?

在这极短的瞬间,她手中绿光流泻,已将杨柳风拔了出来。

杨柳风是软剑,剑身同样柔韧异常,光华流转间,她已将剑光突入了银丝之中。

银丝既刚且柔,杨柳风同样既刚且柔,她几招用出,又将几根银丝缠在了剑身之上。

方才试了那一下,她已看出聂寒容的银丝虽来得极快,但他一手五根手指,也只能控五根银丝,也就是说,双手不过十根银丝。

只要将几根银丝缠住,他那密不透风的银丝阵也就出现了空隙。

慕颜武功远在她之上,哪里用她提醒,此刻见到时机,早上前一掌攻向聂寒容。

聂寒容被他们联合逼退数步,口中冷笑,银丝中劲力更盛,凌苍苍只觉手上的长剑上力道陡增,几乎叫她握不住剑柄。

她咬牙握紧剑柄,不进反退,将手中的软剑拉到极致,对着钟霖和慕颜道:”快逃!”

这时,聂寒容被他们逼着退到了巷口,左手银丝又叫她的杨柳风缠住了数道,身侧也正出现一道空隙。

慕颜也不犹豫,揽住钟霖疾冲出去,他二人衣衫翻飞,没入门外大街的人流中,飞快消失无踪。

凌苍苍手中的杨柳风也已拉至变形,就在此刻锵然断裂,直断成了数块碎铁,掉落在地。

聂寒容手中的银丝再无束缚,冲着她直射而来。她几乎要闭上眼睛,却又咬了牙直视,那毒舌信子般的银丝在触到她之前,就向着四周散射而去。

聂寒容抬手将银丝收回袖中,冷笑道:”凌姑娘,事情办得不错,接下来就交给慕堂主了。”

凌苍苍这才松了口气,她觉察到聂寒容且战且退,仿佛有意让出那道空隙,也就明白他只怕也是做戏。

只是这场戏演得也太逼真,不仅叫她没了长刀,还折了杨柳风。

这时,羽矢破空的声音尖厉传来,一支羽箭擦过聂寒容的脸颊,带着闷响没入了他身后的墙壁,箭尾犹自轻轻颤动。

马蹄声响,巷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队手持兵刃、甲胄齐整的骑兵。

为首那人却并不穿铠甲,一身胜雪的白衣,修长白皙的手里握着一把乌黑的强弓,更衬得肌肤如玉。

他用手指轻轻挑动落在肩上的发带,笑得清雅:”这里怎么如此喧哗,是有人闹事?”

凌苍苍一愣:”萧千清?”

眼前的这个人正是萧千清,他如今是辅政亲王,本应在京城,怎么到了金陵?

萧千清望了一眼聂寒容,突然道:”本王今日刚到金陵,听闻钟家血案大火满城风雨,就召见了金陵知府。怎么那知府却说,叫本王来凤来阁寻你们白阁主。怎么,你们白阁主是好大的架子,本王亲临,他都不来接驾?”

他说了这么多废话,聂寒容倒是只望了他一眼,理也不理地转身就走。

望着他的背影,萧千清还”哼”了一声:”大哥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人,倒是跟个花瓶架子似的,讨人厌得很。”

凌苍苍听他语气,哪里还能听不出来这半年来,他一直知道萧焕就在凤来阁,说不准他还来看过萧焕一次或者数次。

她顿时就望着他道:”萧千清,你在信中为何不告诉我萧大哥就在这里?”

萧千清倒是理直气壮:”你也没有问过我啊。”

那倒也是,凌苍苍在外奔波通信不便,又不想在信中泄露机密,当然也没问过他。

萧千清既然来了,他自然也就和凌苍苍一起回到了水榭中。

这位辅政亲王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坐下后就使唤丫鬟去泡他喜欢的凤凰单枞,还冲着他大哥撒气:”皇伯父叫我来协助你查漕运,这都第几次了?怎么还没查清楚,反倒是钟家遭了灭门之祸。”

萧焕手边放着杯热气腾腾的药茶,看着卷宗摇了下头:”钟鼎沣的丝绸货运同十二连环坞牵涉甚多,我早劝过他与虎谋皮小心反噬其身,却没料到……十二连环坞下手如此之狠,连老幼妇孺都不曾放过。”

他说的这个钟鼎沣自然就是钟家的当家,也是钟霖的父亲。

他说完就咳了几声,抬手按住胸口,去拿桌上的药茶。凌苍苍做了他许久的奉茶宫女,自然而然地,就过去把茶送到了他手上。

萧千清在旁看着,显然觉得十分不顺眼,轻”哼”了声跟凌苍苍道:”还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他在这里?告诉了你,你不就又巴巴地赶过来伺候他,当他的小丫鬟。”

凌苍苍倒是又问他:”萧大哥既然醒了,为什么不回宫里?”

萧千清道:”你怎么不去问他自己?你不敢问他,倒是敢来问我!”

他虽在抱怨,也还是解释道:”他身上的寒毒解起来太费劲,得留在江湖上想法子,伯母不让他回宫。”

他说着又轻”哼”了一声:”更何况,宫里有伯父替他干活,还有个我来回替他们跑腿,这若是我,我也不回那憋屈的宫里头。”

他说着,萧焕倒是已经放下卷宗,对萧千清道:”告诉父皇,那个两淮盐运使不能杀,叫他忍住些,不要把我能用的人都杀光了。”

萧千清翻了个白眼,去看凌苍苍:”你瞧,他不但不用回宫,他还得使唤我和伯父。”

萧焕却不再理他,又对凌苍苍道:”你的剑断了,要不要我寻个铸剑师,替你重铸一把?”

断掉的杨柳风自然还是被他们捡了回来,此刻就放在一旁的桌上,断成了好几截的废铁,除了重铸也没有办法可以恢复。

凌苍苍摇了摇头:”不,我不喜欢这把剑,既然断了……那就叫它断了去吧。”

萧焕顿了顿:”这把剑,先前是母亲的,应是她把剑交给利先生,又让利先生给了你。”

凌苍苍早猜过这把杨柳风来得奇怪,她之前并不爱练剑,只爱骑射,兵刃也更喜欢长枪长刀,师父却突然给了她一把剑,也没有教给她软剑的剑法和剑谱。

她后来甚至想过,也许这把杨柳风交在她手中,唯一的作用,也只是刺入萧焕的胸膛。

她想着就又摇了下头,轻声道:”萧大哥,这把杨柳风上的铭文是’所恨年年赠离别’,我把它放在腰上,总觉得也许它就是捆住我们的宿命……我想把这宿命斩断。”

她又半蹲下来,把手放在了他的膝盖上,仰起头看他:”能有什么事,是别人期望我去做,我就非要做的呢?我曾犯过错,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可我如今想明白了,我只想为自己活。”

她仍是极为认真地看着他,好像怕再也没有机会离他这样近:”是我自己从心底里,想要你,想要同你在一起,所以无论你要去哪里,做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哪怕再多艰险,也绝不后退。”

他们说话的时候,萧千清已经悄无声息地出去了,这时水榭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萧焕望着她微微笑了,良久才叹息了一声:”随你。”

既然凤来阁被怀疑主使了钟家血案,江湖事江湖毕,凤来阁的白阁主,第二日就召集武林豪杰到场。

虽说时间仓促,但金陵周边的武林名宿、城中的江湖侠士,也都来了不少。

凤来阁在前庭里设下了茶水桌椅招待,午间本起了些阴霾,此刻一阵清风吹过,乌云散去,庭院里渐渐明亮起来,凤来阁主才姗姗来迟。

现今凤来阁的白阁主,这两三个月才在江湖中声名鹊起,名讳还有许多人并不耳熟,乃是上迟下帆,迟迟钟鼓初长夜,孤帆一片日边来。

那自厅堂花木后走出的年轻人,一身青衫,长发半绾,仿佛只是个儒雅文士,却仅是用一双黑眸向人群中扫了一扫,就叫熙攘的偌大前庭鸦雀无声。

他微微扬起了嘴角,似是在笑,轻声道:”今日邀诸位武林同道前来,是为了处置我凤来阁中的一个败类。”

他的话声并不大,却偏偏叫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字字听得清楚:”厉惜言,你勾结十二连环坞犯下滔天血案,若你还想死得爽快些,我劝你还是主动把罪行招了。”

他点出的那个人,正是凤来阁轸水堂堂主厉惜言,此时正站在他左手侧的那排人中。

厉惜言虽已知今日不能善了,却仍没想到他开口就已直指自己,神色变幻一阵,突然袖中长鞭挥出,直向白阁主而去。

没人能看得清白阁主袖间清辉如何泄出,只看到那青影闪过,厉惜言手中竹节钢鞭已寸寸断裂,连带那握着钢鞭的手指和半个手掌,也横飞而出。

一串鲜血泼墨般洒在地上,厉惜言捂着手臂凄厉大吼。

那青衫儒雅的年轻阁主,却只甩了下手中短剑,将剑刃上那几滴血迹,犹如甩去几滴露珠般甩掉,淡淡开口:”你若不招,有的是手段等着你。”

厉惜言最终也还是识趣招认了,因他知晓自己今日绝无幸免,也因凤来阁星日堂堂主慕颜,也在这时带来了此案唯一的人证:尚且活着的钟家大小姐钟霖。

凌苍苍和戴了幕篱的萧千清,在台下坐着看萧焕如何处置厉惜言和他手下那些杀手。

凌苍苍瞧着萧焕出手,就对身旁的萧千清道:”我看你大哥出手好像狠了许多,先前我们在江湖上行走,他很少一出手就是杀招。”

萧千清听着就又冷哼:”那你是见他出手太少,他心情越不好,身子越差时,出手越狠。”

凌苍苍道:”听起来你见他出手不少……也不知道你和大哥动起手来,你能赢吗?”

她本以为按着萧千清心高气傲的性子,必定会阴阳怪气几句,谁知道他异常干脆,冷冷地道:”我不敢。”

不是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而是他,压根儿不敢动手。

眼看凌苍苍望着他的目光一言难尽,他还努力给自己找场子:”你瞧他身子差成那样,我跟他动手,他有个好歹,岂不是都要赖在我头上。”

也幸好他戴了幕篱,遮住了脸,要不然那脸颊飞红,早就叫他无处遮掩。

这半日很快过去,萧焕虽做了江湖领袖,却依然把厉惜言和他手下的杀手,都废了武功捆送去金陵府衙,让朝廷来判他们死罪。

前庭内人群散去,萧千清不在凤来阁留宿,回了他自己在金陵城中的别院。

凌苍苍又跟着萧焕回到了那间水榭,如今她知道了,这地方叫一水院,是萧焕在凤来阁的居所。

见她进了门,就又熟门熟路地去给他端药茶过来,萧焕就笑了笑:”你倒也不用总做这些。”

凌苍苍走到他面前,又握着他的手半蹲下,仰头看着他道:”那我需要做什么?”

他这次总算没再让她走,笑了笑,微垂了双眸道:”苍苍,也许我不值得你在我身上放这许多心力……江湖广大,这半年来你四处行走,不也过得很好。”

她努力地帮他探案,还又说了许多好话给他听,他好像却仍是,对着她有层隐隐的疏离和拒绝。

苍苍想着就站起身,叹了一口气:”那好吧。”

但她并未走,而是道:”萧大哥,我可以在你这里借宿几日吗?我银子花光了……那夜在城中乱逛撞到慕颜,就是没钱住客栈。”

她这理由倒是叫人无法拒绝,萧焕笑着道:”自然可以,我来让弟子安排你的住处。”

苍苍摇头:”那倒用不着如此麻烦,我和白阁主宿在一起就行了。”

这次再见,她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气势,这么说着,更是抬手就按在他椅子的扶手上,俯身贴到他面前,直到近至两人的鼻息都纠缠到一起。

她轻声开了口:”白阁主怕是忘了,我不曾休夫,你也未休妻,我们是在大典上行过礼的夫妻,我对你做什么,也都不能算是过分。”

萧焕垂下双眸,隔了片刻笑了笑,抬起眼看她:”苍苍,你想对我做什么?”

苍苍又磨了磨后槽牙,这才退开轻”哼”了一声:”看你身子不好,我不勉强你。”

她到底还是被安排进了一水院里的一间侧房内,距离阁主的书房和卧房都近,推开窗子还能两两相望。

只是阁主房中门窗紧闭,丝毫也没有推窗和她相见的意思,她就只能叹了口气,自己去睡下了。

时值正午,阳光灿烂,玄武湖边的空地上,更是人头攒动。

这是一块新被凤来阁买下的风水宝地,依山傍水,寸土寸金。

这会儿,这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尘土飞扬,摩肩接踵。

凌苍苍挤在人群之中,她左边那个大汉,一直在”吭吭哧哧”地吐痰,浓痰”啪”一声掉在土里,他伸出脚去用鞋底来回擦。

她前边那个光头的游方僧,正在啃一只猪蹄,”吧嗒吧嗒”,油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

她身后那个浓妆艳抹、腰别两根峨眉钢刺的侠女身上好像有狐臭,随着她不耐烦地扭动腰肢,恶臭一股股传来。

他们正前方那个临时搭建的凉棚下,一个人恹恹地道:”下一个。”

他一身白衣,腰间系着一条蓝缎绶带,那是凤来阁坛主的标志。

“来了。”凌苍苍前面那个游方僧把猪蹄抛开,用袖子一抹嘴,乐呵呵地迎上去。

凉棚下那个坛主,瘦脸剑眉,年纪还很轻,两鬓却已经斑白,仍是恹恹地道:”姓名,门派,经历,会什么武功?使什么兵刃?”

游方僧唾沫横飞:”洒家名叫鲁提化,师出五台山,江湖人称杖破九州赛智深……”

“不要对我提你在江湖上的名号。”那白鬓坛主不耐烦地打断他,”杖破九州?使一套杖法我看看。”

看遇到了行家,那个游方僧讪讪住嘴,从身后摸出一根禅杖,那禅杖是精铁铸造,通体乌亮,在地上一放,立刻把土地砸出一个坑。

能使这么重一件兵刃,要有些真本事。

那游方僧面有得色,斜了白鬓坛主一眼,”呼”的一声,把禅杖抡成了一个满圆。

劲风都快要刮到凌苍苍身上,她忙后退一步。

霎时,那游方僧就把一根禅杖使开了,一杖杖虎虎生威,沙石顺着劲风乱舞,黄土漫漫中那个闪亮的头颅好像陀螺。

凌苍苍慌忙捂上口鼻再跳开几步,想起左边那个大汉搓痰的样子,这土里不知道还有多少脏东西。

幸好不大一会儿工夫,那游方僧把一套杖法使完,立杖站定,擦了擦头顶冒出的汗,得意地看向那白鬓坛主。

白鬓坛主一面用手扇着面前还未散去的尘土,一面头也不回地吩咐身后站着的女弟子:”小雪,给他看看你的杖法。”

那个被称为小雪的女弟子应声出来,向游方僧抱拳行礼:”大师,请借禅杖一用。”

游方僧愣了愣,看着小雪纤弱的身形,脸上露出点儿不屑,把禅杖递过去,呵呵笑:”小娘子,八十斤的精铁,可不要压坏了你的小手。”

小雪拱手道:”谢大师。”

她轻巧伸手,纤瘦的双手也没见怎么用力,粗重的禅杖就移到了她手里。

小雪先是把禅杖在空中慢悠悠地转了个圈,道一声:”献丑。”

她的身形动了起来,那个白色的身影像是刹那展翅而起的白鹭,黑铁连成一片,如同在她双腋下插了羽翼。

这么笨拙粗大的一根铁杖,在她手里宛若柳枝飞叶般轻盈。

杖风旋转起来,地上的黄土因风而起,全部有灵性似的围绕在她四周,没有一丝一毫飞落出去。

这杖风一点也不威猛,但在这密密的杖风中,有一股寒意从中慢慢溢了出来,就连这烈阳照耀下的黄土地上,也似乎吹起了幽幽的寒风。寒意凛凛弥漫,四周的人像是忘了呼吸,定定地看着那道惊艳的身影。

禅杖蓦然静止,黄土颓然散落,小雪立身还杖,一身白衣洁净如初,连一点儿尘土也没有沾染。

她用双手托住铁杖,奉还给游方僧:”星日堂舒清欢舒坛主座下方初雪,献丑了。”

“方初雪!”旁边早有人叫了出来,”可是方家的人?”

游方僧早看得双眼发直,这时”呵呵”干笑了一声:”原来是杖法世家方家的人,洒家可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惭愧。”

他嘴里说着”惭愧惭愧”,却还是嬉皮笑脸,连一点儿惭色都没有。

那个白鬓的舒清欢冷笑了一声:”我不要只会吹牛的草包,下一个。”

凌苍苍瞟瞟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的游方僧,就算这和尚不讨人喜欢,但这舒坛主说话也真不给人留情面。

想归想,舒清欢面前这一队的下一个人就是她了,她绕过那呆立的游方僧走上前,冲面前人笑了笑:”舒坛主好。”

舒清欢皱眉看她一眼,仍是恹恹的语气:”名字,门派……”

凌苍苍接过话头:”名字凌苍苍,门派我师父也没告诉过我。经历嘛,以前靠家里养着,后来自力更生做探案侠士,接官府的悬赏,会的武功挺杂,刀法掌法略懂一些,骑射自以为很不错,可惜没什么施展余地。”

她一口气说完,又笑了笑道:”跟我说话可以省点儿力气,不用再重复一遍问题。”

舒清欢挑了挑眉,眉峰间依然冷若冰霜,声音也还冷漠如初:”很好,那么你自认为可以做些什么?”

凌苍苍笑道:”武功好、名望高的人凤来阁固然需要,但手脚伶俐、脑筋管用的跑腿小厮也是要的吧?”

她说着环顾一下四周:”再说……我觉得这么把人晾在空地上,像挑壮丁一样挑弟子,就算凤来阁声望再怎么高,真正的高手还是不屑来的。”

舒清欢冷”哼”一声:”你的看法倒多,你没觉得你很多嘴?”

凌苍苍笑道:”我要是多嘴的话,还会顺口说说你头发之所以会白,是因为练了大光明宫这种邪派内功。那内功虽然速成,但是练久了容易走火入魔,你如果不想变成手足俱残的废人,最好还是在三十岁前改练少林寺的易筋经。”

舒清欢终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冷冷一笑:”你果然很多嘴,我很讨厌自以为是的人。”

他一挥手,对身边坐着的文书说:”记下名字,凌苍苍。”

他这话一说,站在他身后的方初雪就把一块雕刻着朱雀图案的木牌递给凌苍苍,向她笑了笑:”凌少侠,你可以到总堂去了,那里会有人分派给你堂口和职位。”

凌苍苍到这时也认出来,她正是钟家起火那夜,在火场里劝她离开的那名女弟子。

她对着方初雪一笑:”多谢。”

她得意扬扬地接过木牌转身离开,旁边的人却都一脸见了鬼的神色:毕竟这么半天,除了成名已久的问仙剑客何如飞,还没有人能从这位百般挑剔的舒清欢手下拿到木牌。

凌苍苍乐呵呵地出来,信步向场外走去,刚走到场边,迎面有人叫住了她:”苍苍?”

她抬头一看,正是负责这次招收弟子事宜的慕颜。

苍苍炫耀地向他晃晃手中的木牌:”记得关照下属把我留在总堂做事啊,慕堂主。”

慕颜一脸诧异,上下打量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苍苍十分得意:”我已通过考核,是凤来阁的正式弟子了。”

慕颜脸上的神色有些难辨:”虽说阁主还未承认……但你不是已经住进了一水院?”

苍苍摇头:”你们阁主太难哄了,虽说他身子不好我得让着点他,他偶尔使个小性子我就当闺房之乐了,但这总得再下点功夫,才好抱得美人归……”

眼看她越说越不像样子,这又是在大街上,他们身侧站了许多支着耳朵想要偷听几句的。

慕颜忙挥手:”你快些去总堂报到,快些去吧。”

苍苍答应下来,兴高采烈地抓着木牌,一路跑回玄武大道的凤来阁总堂。

凌苍苍进了凤来阁总堂的大门,交了木牌,就被带到朱雀堂后的小院子里,不大的庭院里已经三三两两地站了不少人。

她倒是自来熟,一来就跟身边那个黑衣剑客搭话:”我看兄台丰神俊朗,气宇不凡,心生敬仰,敢问兄台姓名?”

那黑衣剑客看她一眼,目光中虽有些鄙夷,但看在她说话好听的份儿上,还是答道:”不敢当,山东师任飞。”

凌苍苍咂舌:”你就是今年在山东道上独破黑风寨,抢回赈灾粮款,救了数万灾民的挽风一剑师任飞?”

师任飞淡淡哼一声:”正是不才。”

挽风一剑师任飞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独行侠,因为抢救赈灾粮款解救灾民的义举更是声名鹊起,广受敬重。

虽说凤来阁这段时间在江湖中声望日隆,不拘一格招收高手的举措也吸引不少能人义士前来投靠,但师任飞这种身份的人,竟也肯屈尊前往凤来阁做一名弟子。

凌苍苍边咂舌边和师任飞又聊了几句,而后再找别的人搭讪。

她一连问了八九个人,居然不是早已成名的侠客,就是某某大侠的高足,个个名头抬出来都响亮得很。

她忍不住小声嘟囔:”闲着没事不多去行侠仗义,都挤到这儿来干吗?”

她话音刚落,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插了进来:”那天我在朱雀堂前见到凤来阁的阁主,就想,这个人生得可真好看,今天在玄武湖边见到凤来阁招收新弟子,我就来了。仔细想一想,我也不知道来干吗,难道是为了看那个好看的阁主?”

凌苍苍回过头,那是个十五六岁的紫衫少女,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瞧起来十分可爱。

凌苍苍看她实在也不像个成名侠客,就问:”那方才在玄武湖边,那些人问你为什么要来凤来阁的时候,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那少女一脸懵懂:”我就说我觉得阁主长得真好看,在他手下做事一定天天都很高兴,然后听我说的那人”哈哈”一笑,就给我木牌让我来报到了。”

凌苍苍道:”请问,给你木牌的是哪位?”

“是星日堂的慕颜堂主给我的木牌。”那少女边说边换上一副陶醉不已的表情,”原来凤来阁不只是阁主长得好看呢,慕堂主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凤来阁真是个好地方!”

凌苍苍一脸”果然如此”,她就猜到给这少女木牌的是慕颜。

那少女也是个自来熟,欢快地道:”我叫张离歌,离别的离,歌谣的歌,我跟我姥姥学的剑法。这里面的人都绷着个脸,对人爱理不理的,就你还挺和善,我们交个朋友吧,你叫什么?”

凌苍苍和她倒是惺惺相惜:”是啊,好不容易遇到个投缘的。我叫凌苍苍,你叫我苍苍就好了。”

张离歌笑容灿烂,说起话来总喜欢眯起眼睛:”苍苍,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啊?也是因为觉得阁主好看?”

苍苍清清嗓子:”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吧。”

她们正说着,那边有个坛主打扮的人走进来,拿出一张纸宣读起来,分派今日新弟子的去向。

苍苍和张离歌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她们的名字。

直到院里的人大都领命前往自己的堂口报到,院里只剩她们两个,那坛主才看着她们笑道:”你们就是凌苍苍和张离歌啊,跟我来吧。”

他说完就转身向外走去,苍苍和张离歌忙跟上。

那坛主带她们七拐八绕,走的路渐渐偏僻起来,苍苍忍不住问:”请问一下,到底安排我们做什么?”

那坛主倒和气,笑了笑,大方地把手里的名单给她看:”你们两个,慕堂主可是十分留心,亲自给安排的呢。”

苍苍凑到纸前一看,她和张离歌的名字并排写在一起,旁边是慕颜墨汁淋漓、快要飞起来的四个大字:可充杂役。

杂役?他这是招弟子呢还是招小工?小工一个月还有几吊工钱呢,她跟离歌还是不要钱的。

那坛主边走边尽责地向她们俩介绍凤来阁总堂内的大致地形,为了方便起居办公,这个大院内细分了许多院落。

萧焕居住的是一水院,紧邻一水院的是苏倩居住的晴方院,慕颜的轻色院却远在几个院落之外。

这些院落都是依花园的地势隔断出来的,而前庭那座轩峻高大的朱雀堂则是召集弟子议事的场所。

说话的工夫,那坛主已经带她们来到了一个小院子里,这院子不像别的院子那么花木扶疏,楼阁掩映,堆满了木材、煤炭,还有洗衣用的大木桶。好多杂役,还有厨娘、丫鬟,在里面来回走动,正忙着。

那坛主招呼一个腰缠围布、胖得好像水桶一样的女人:”马大嫂,我给你带了两个人来。”

马大嫂应了一声,放下手中正洗的衣衫,走过来笑着:”程坛主,多日不见,这几天精神不错嘛。”边说边上下打量凌苍苍和张离歌,”就这两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我怕她们干不了重活。”

那程坛主笑呵呵地接口道:”没关系,这两位是这次新招来的弟子,练过武的,别看这么弱不禁风,重活一定是能干的。”

这笑面虎,还真会给她们做主,苍苍暗瞪他一眼,那边张离歌早叫嚷开了:”我是来凤来阁看你们阁主的,怎么给我安排到这里?”

程坛主听到张离歌这番言论,居然一点也不惊诧,笑了笑:”在这里才能时常见到阁主。阁主深居简出,不要说寻常弟子,就是堂主坛主,想要见阁主一面也是不易,反倒是跑腿办事的杂役,见阁主还要容易多了。”

张离歌果然好骗,一听到他这么说,又连连点头:”好啊,好啊,那我们两个就留在这里了。”

程坛主”呵呵”笑了一下,也没再交代什么,转身走了。

凌苍苍跟张离歌既然算是分配在这里的人,马大嫂就给她们介绍了杂役院内的构成。

这个院子里有两大部分,厨房负责总堂上上下下,包括阁主和各堂主在内的日常饮食,洗衣房负责清洗被单衣物以及烧水供应沐浴盥洗。这两部分总共一百来号人,都归马大嫂一个人管。

介绍完了,马大嫂分派她们在开水房照看烧水的火炉。

这活儿还算轻巧,只需不时地往火炉中加煤换煤渣。

这一天倒也轻松,晚饭后,马大嫂叫住她们,指着一只大木桶说:”你们跟芬姑娘走一趟,把这桶热水送去。”

马大嫂身边站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明眸皓齿,只是笑着,并不说话,应该就是芬姑娘。

芬姑娘向凌苍苍和张离歌点头示意,当先引路,凌苍苍和张离歌抬着水桶紧跟其后。

芬姑娘带她们走了很远,终于将她们带到一处房屋门前,向她们比了比手势,示意她们在外面等着,推开房门婷婷袅袅走了进去。

芬姑娘进去后掩了房门,里面有人低声说了些什么,接着芬姑娘走出来,仍旧把门关紧,比着手势向凌苍苍和张离歌交代。

她一直都没跟她们说话,只是用手比画,凌苍苍也总算看出来,这漂亮丫鬟应是哑的。

凌苍苍也看懂了她的意思,大致是说里边现在不用热水,让她们先在这里等着。

芬姑娘交代完,就把凌苍苍和张离歌撇在门外,自己径直走了。

苍苍和张离歌面面相觑,她昨夜虽然就住在一水院,但这凤来阁着实是大,还有许多假山池塘绕来绕去,夜色下她也确实看不出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她俩数了半天星星,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苍苍都等得不耐烦了,才听到里面传出了”哗哗”的水声。

苍苍想这里面已经开始洗了,不能不加热水,就招呼张离歌抬上水桶推门进去。

她们进门转过一座山水屏风,就看到了一个热气氤氲的大澡盆,里面正坐着一个只穿了单衣的人。

苍苍还未回过神,她身侧的张离歌就蓦然尖叫了一声,那声音却并不是害怕,反倒像是开心。

苍苍这时倒是见机极快,放下水桶不由分说地上去捂住张离歌的眼睛,就把她拖出去塞到了门外。

送走了张离歌,苍苍才连忙整了整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回了房里。

木桶中坐着的萧焕已抬手扶住了额头,显是十分无奈。

苍苍不敢看他,清了清嗓子行了个礼:”阁主,我叫凌苍苍,是今天新招进来的弟子,从此我就是阁中弟子,为阁主效力,供阁主驱遣。”

隔了良久,萧焕才轻叹了声道:”你出去了一日,就搞了这些?”

苍苍这才敢抬头看他。他正微垂着眼睛,迷离的水汽濡湿了他鬓边的几缕碎发,沾湿的黑发落下来垂在他的肩头,薄薄的单衣紧贴在他身上,衬得肤色透明一般。

苍苍不禁想怪不得张离歌要尖叫,这也确实是,出水芙蓉,秀色可餐。

萧焕见她又盯着自己出神,知道她这是心思又飘到了天外,只得道:”你既然进来了……把这桶热水也添进来吧。”

苍苍提起木桶,走过来将水添了进去,还悄悄伸了手指进去试水温。

看那样子,若是萧焕同意,她兴许还想进来一起沐浴。

萧焕又忍不住扶住了额头,低声道:”你若是没事做,明日去寻苏倩,叫她把你记在我名下。”

苍苍讶异:”记在你名下做什么?”

萧焕摇了摇头:”总强过你到处……”

他到底是没舍得骂她,只是顿了顿继续道:”你没有师父指点,武功又到了突破的关口,再这么练下去,不是止步不前,就是走入岔路……你若愿意,我可以教你一些。”

苍苍哪里不愿意,她不能太乐意,惊喜之下竟然呆了,隔了一阵才能开口:”萧大哥,你要做我师父吗?”

萧焕笑了笑:”做你师父,须得你跪下给我奉上敬师茶,你可愿意?”

他不过随口一说,并不打算真叫她奉茶,谁知道,苍苍却连连点头:”那我明日就给你敬茶,做你弟子。”

她倒一贯是如此,得寸进尺,给根杆子就顺着往上爬。

萧焕看着她喜不自胜的神色,也忍不住弯了嘴角,而后叹息道:”水添完了,凌少侠,你可以带着水桶走了。”

兴许是他答应了她明日就要做她师父,苍苍没再赖着他胡闹,真就老老实实道了一声”是”,提起水桶欢天喜地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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