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项链和九瓣花

可她不管不顾,只是专注地、一遍遍地用自己纯净的妖力温养着他破碎的身体。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存在,阿厌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阿……雪……”

乌行雪心中恨意滔天,哪怕耗干了自己大概也是杯水车薪。她从小到大何时体会过如此深刻,如此频繁的痛苦?

但越是这种时候,乌行雪的头脑越是空前的冷静和清醒。

“阿厌,今日哪怕是灵气枯竭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允许你死。”

她不顾一切地催动着体内残存的、乃至本源的力量。淡粉色的灵光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涌入阿厌破碎的身体,勉强吊住他一丝生机,却无法真正修复那触目惊心的创伤。

乌行雪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唇瓣也失去了所有血色,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是灵力即将枯竭,甚至伤及根本的征兆。

就在她感觉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的那一刻,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了阿厌颈间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她蓦然抬头,看到了跟他初见时的那条项链。这些日子衣裳厚了一些,被挡住了。此刻她才看得清它的细节。

这项链瞧着古朴,链子似铁非铁,似玉非玉,呈现一种暗沉的玄黑色,触手冰凉。

坠子则是一枚鸽卵大小的透明晶石,内部却仿佛封存着一片混沌的星云一般闪着微光,偶尔有极细微的、暗红色的流光般在其中一闪而过。

它一直隐藏在阿厌的衣襟之下,沾满了血污,之前竟未被察觉。

“这东西虽从前并未见过,却很像灵石,亦或是什么法器。只是活了八千来岁,灵界何时有这样的法器?”

乌行雪伸手去触碰,刹那间她体内那干涸欲裂的妖丹突然剧烈地悸动了一下,她震惊了。

这项链里,有法术和灵力。

她的妖丹自从穿越过来便一直半死不活的,原本以为是下届灵力微薄,可此刻却疯狂的活跃起来,仿佛对这个项链中的能量充满了渴望。

乌行雪尽量保持镇定,心中却也充满了渴望。次次透支灵力后身体上的疲惫和疼痛没有击垮乌行雪,但此刻为了救阿厌,无论代价是什么,她也必须承担。

一种源自本能的渴望驱使着乌行雪,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那枚晶石坠子。

瞬间,一股庞大、精纯却异常沉郁的能量瞬间顺着她的手臂汹涌而入,像是一条毒蛇蜿蜒着爬上了她的臂膀,紧紧束缚着她。

这力量与她纯净的狐妖之力截然不同,它炽热、暴烈,充满了洪荒般的苍凉气息。按照常理,若是进入了她的身体,此刻一尾狐下等的身份,她几乎可以顷刻爆体而亡。

但她没有。非但没有,这股能量好像在诱使着她慢慢吸取,无比克制地像涓涓细流一样流入她的身体。

它进入体内和在体外的感觉是两样。体外像是猛兽,在体内却像是温驯的小猫。

这股力量太丰盈了,迅速充盈了她枯竭的经脉,甚至无需过多炼化,便自发地转化为最精纯的生命精气。

此刻乌行雪心中大喜过望,却也有隐隐的不安。她深深知道,越是这样强大且不需要炼化的能量,反倒是越危险,越有代价。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这项链几乎是等着她一般,此刻紧紧贴着乌行雪,巴不得所有能量都瞬间灌注进她的身体。

“呃……”

阿厌的眉头皱了一下。

乌行雪将法力注入阿厌的身体,他那原本血肉模糊、几乎可见白骨的伤口,在这股磅礴生机的滋养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太久没有见到如此盛大的法术了,乌行雪站在一旁也看呆了。在这里小妖做多了,她几乎已经忘记了从前弹指一挥便可救下数百人的无谓。

阿厌新的肉芽疯狂生长,断裂的血管重新连接,青紫的淤痕迅速淡化。虽然未能立刻痊愈如初,但那致命的伤势竟在短短几个呼吸间稳定下来,甚至好了大半。

乌行雪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都忘了松开手中的晶石,也没有看到它的闪烁。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背后肩胛骨之间的位置传来一阵灼热感,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晶石,那股能量的涌入也骤然停止。

她跑到铜镜之后艰难地脱下了外衫和衣裳,看着自己的后背,惊得久不能言。

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八千年来,从未遇见,从未听说。

此刻只见她背后的衣衫之下,隐约透出一个复杂的、散发着微弱暗红色光芒的图案。

那似乎是一朵花的轮廓,花瓣繁复,恰好九瓣,层层叠叠,神秘而妖异。但它仅仅是一个清晰的虚影,没有任何颜色,寂静地烙印在她的肌肤之上。

乌行雪怔怔地看着镜中的印记,心中涌起惊涛骇浪。这是什么东西?她印象中跟这个接近的,唯有神印。

可若是神印,绝不可能在此刻如此低等的情况下出现。何况她的神印,并不长这样。

上届的神屈指可数,她对那些神印的模样也很熟。面前这朵花是完全陌生的,甚至……她没有见过世间有这样的花。

上届从未有过这样的事,她毕生所学都解释不了此刻的情景。还未等她想明白,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乌行雪猛地回头,对上一双刚刚睁开的、依旧虚弱却重新有了焦距的琥珀色眼眸。

阿厌醒了。

乌行雪慌张穿好了衣服,站起来拉着他的手微笑示意。

阿厌的目光先是茫然了一瞬,随即牢牢锁定了她,仿佛确认她的存在是醒来后的第一要事。

他看到了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额角的虚汗,也感受到了她体内灵力的空虚。他的眉头蹙起,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痛楚和自责。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此刻虚弱都是表象,我从未如此灵力充沛过!还是要多亏你的项链了,若非如此,怕是你已经九死一生了。”

他看着晶石沉思了一会,拉起乌行雪那只刚刚握着晶石的手,将那枚还带着他体温和血污的项链,郑重地、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的掌心。

“给……阿雪。”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只是气音,眼神却纯粹而认真,“用它……不要……伤到自己。”

乌行雪接过项链,并没有推辞,也没有高兴,只是心中隐隐不安。

这项链究竟是什么?它蕴含的力量如此可怕,又能治愈阿厌的伤……初见那日,阿厌当时便是用这项链,瞬间真身几乎要撑破房顶。

“阿厌,这项链是哪来的?”

阿厌沉思了一瞬,说道:

“母亲……留的。”

乌行雪点了点头,深知这项链的重要性,心中闪过一瞬感动。

但她更在乎的是她知道,阿厌的真实身份,恐怕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