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黑心寡情的老妖妇
乌行雪叹了口气,认命地走上前去。他这样依赖法术,不是自杀行径么?
阿厌依赖地看着她,似乎有些紧张一般等着她来帮忙,本就系错的扣子被绞得更乱了。
“抬手。”
乌行雪轻声指挥,阿厌顺从地抬起胳膊,乌行雪的手同他的衣料摩擦,他的身躯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
她耐心地替他整理好内衫的系带,指尖偶尔划过他温热的皮肤,又拿起那件粗布的深青色小厮外衫给他套上。
这衣服质料粗糙,剪裁简单,是再普通不过的衣服。但穿在他身上,却无端被那宽阔的肩线和挺拔的背脊衬出了几分料子本没有的版型。
阿厌微微低着头,方便乌行雪动作,长而密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个任由摆布的精致人偶。
“好了。下次可要自己学了。”
阿厌低头看了看身上终于整齐的衣物,又抬头看向乌行雪,眼里漾开一点点浅淡却真实的笑意,轻轻地、认真地又说了一次:
“谢谢阿雪。”
乌行雪回了一个笑容,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心中那担忧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不散。他如此依赖法术,在这凡间近乎赤子,若离了她,岂不是……
既如此,他该是如何长大的?还是个贵公子的模样,世家大族如何忍受他妖孽的本体,又缘何挨了那么多打……
念头至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深想下去。他身上全是疑点,但无论是客观还是主观,她都离不开他。
“阿厌,你记住,在这里生存,不能只靠‘那个’,要靠看和听。如果有事一定要等我回来。”
阿厌用力点了点头。
乔霜院。
晌午时分,秋文低着头,快步穿过游廊,来到卢氏所在的正厅。卢霜乔正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盏,眉宇间凝着一丝不耐。
“夫人。”
秋文福了一礼,声音压得极低,“打听清楚了。永宁伯府那边……并无此人。顾小娘身边得力的婆子说,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名唤‘阿厌’的小厮,更别提是从他们府上出来的了。”
卢氏拨弄茶盖的手指倏然停住,指尖蔻丹鲜红如血。她抬起眼,眸中寒光乍现:
“果然如此。那小贱蹄子,竟敢拿永宁伯府来做幌子,不知从哪个阴沟里扒拉出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东西,也敢往侯府里带!”
她越想越气,砰地一声将茶盏掼在桌上,香茗四溅。
“我原还想留着看看永宁伯府的面子,如今看来,不过是她虚张声势!一个野种,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倒是在我这侯府里唱起戏来了!”
秋文连忙上前擦拭,小心翼翼地道:
“夫人息怒。如今既知他底细不清,我们正好拿捏住这个错处。只是……那小子似乎有些邪门力气,今日那几个不成器的,竟都没能近了他的身。”
卢氏冷笑一声,眼中闪过恶毒的光:
“力气大?呵,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是个‘奴’,我是主母!主子教训不听话的奴才,天经地义!他不是力气大么?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是不是也一样硬!”
她凑近秋文,低声吩咐:
“去,查清楚那小贱人今日是不是出了门。找几个手脚麻利、嘴巴严实的粗使婆子,再叫上外院那几个平日里专司行刑的壮硕家丁。等人一走,就把那阿厌给我捆到后院杂役房去!不必审问,直接给我打!往死里打!我倒要看看,他那个‘主子’回来,还能不能认得出这摊烂泥!”
秋文心领神会,脸上看不出神色:“奴婢明白,这就去安排。”
晨起时,乌行雪确实早早出了门。
她惦记着阿厌身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想去京中最好的药铺买些上好的活血化瘀膏。顺便,也为母亲添置些针线布料,她总想为女儿做点什么,乌行雪不愿拂了她的心意。
当然,她也存了私心,想去灵泉寺附近,借着那稀薄的灵气多恢复几分力量。
她此时在下届地位太低,在卢氏面前连条狗都不如,每每想到这里她都郁闷得要死。唯有这些实打实的灵力,才是她目前想自保最快的方法。
临行前,她去找阿厌,却发现他今日被安排了值巡外院的班次,这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他被调离乌行雪的住处,且是与其他小厮一同当值。
乌行雪找到他时,他正被几个油滑的老仆役推搡着去做最脏最累的活——清理马厩。
那些仆役嘴上不干不净,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一定是得了谁的命令:
“啧,长得跟个娘们似的,也就配干这种活儿!”
“听说很能打?怎么,还想动手?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侯府的奴才!”
阿厌只是沉默地拿着工具,对于推搡和辱骂,他像是隔着一层雾在听,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只在下意识寻找乌行雪的身影时,才会泛起一丝微澜。
乌行雪看得心头火起,正要上前,阿厌却看到了她。他几乎是立刻就想朝她走来,却被一个仆役故意伸脚绊了一下。
“阿厌!”乌行雪喊了一声。
阿厌稳住身形,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
“你去。我等你。”
她狠狠瞪了那几个仆役一眼,将那几张丑恶的嘴脸记在心里,狠狠骂道:
“一个个的,跟那个老妖婆一样黑心寡情!”
可惜骂得再多也没什么用处,此刻义女二字说的好听,事实上她连个丫鬟的日子都不如。
乌行雪一走,秋文安排的人就动了手。几个粗壮的婆子率先发难,借口内院丢了东西,要搜查所有今日当值的小厮。
走到阿厌面前时,一人突然发难,一盆脏水就泼了他一身。
“就是他!鬼鬼祟祟的!拿下他!”
阿厌眼神一冷,身体本能地就要动作。但下一秒,他立刻想起乌行雪的叮嘱。
“在这里,不能只靠‘那样’解决,要学着‘看’和‘听’。”
就这一瞬间的迟疑,几个早已埋伏好的健壮家丁一拥而上,用浸过油的粗麻绳将他牢牢捆住。
他挣扎了一下,那绳子深陷进皮肉,却撼动不了分毫。若他动用非人之力,自然顷刻可断。但……不能。
阿雪会生气,会给阿雪惹麻烦。
他被粗暴地推搡着押到后院阴暗潮湿的杂役房。卢氏端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椅子上,秋文侍立一旁,周围是手持水火棍、面目狰狞的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