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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书名: 谢谢你一直都在 作者: 连谏 本章字数: 14907 更新时间: 2023-12-01 15:08:34

1

尽管苏大云为高桥姓高难过得要死要活,在林建国的劝说下,还是接受了现实,孙子不姓林也是林海特的骨肉,只要是林海特的骨肉,她就没办法不爱,只要高程程没说不让她帮着带孩子了,她就要带到底。

其实,苏大云去银行闹了一顿,高程程很生气,也真不想让她过来带孩子了,可又不放心保姆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别无他法,只好咬牙继续忍了苏大云。

好在苏大云也是个心里有数的人,知道自己去银行那一闹,原本和高程程有的那层隔,就谁也藏不住了,再见面,都尴尬,就每天早晨过来,先去车库看看高程程的车在不在,高程程的车要不在停车位上了,她就上楼,如果高程程的车还在停车位上,她就找个隐蔽的地方站一会儿,等高程程出去了,她再上楼。傍晚六点三十左右,她会抱着高桥在窗户上张望着,远远看见林海特的车回来了,就会指着他的车跟高桥说:“桥桥,快看,爸爸回来了。”自从孙子确定了叫高桥而不是林高桥之后,苏大云就把孙子叫桥桥了。叫高桥?凭什么?虽然孙子在户口簿上千真万确叫高桥,但在她这儿,决不认这壶酒钱。

林海特单位离家比高程程近,早晨走得晚,下午回得早,所以,早晚都能见苏大云一面,去林建国家的次数就少了。林建国想孙子,下班就坐公交过来看看,不吃也不喝,抱抱孩子,逗他玩一会儿就走。

苏大云就难过,说结个婚,没赚回来一个媳妇一个孙子,还把儿子也搭进去了。她这么说的时候,眼里水莹莹的。林建国就说她没出息,说孩子生下来养大了他就是他自己的了,谁的也不是。

前两天,局里发了福利,林海特刚给父母送回去。这天,他和高程程说要回家看父亲,不过是个幌子,他心里不安,又不愿意接受高程程没完没了的审视和旁敲侧击,想躲出来。

开车上了街,转来转去,其实也没地方去,就真的去了父母家,苏大云和林建国正看电视,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林海特说过来看看你们,说着,就坐在了沙发上,也盯着电视屏幕看,只是,眼神却是茫然的。苏大云看出来了,就说:“海特,你有心事。”林海特说没有。说着,拿起遥控器换频道,被苏大云一把抢了去,说这电视剧她看得正上瘾呢。说着,扭了身子,端详着他,说:“海特你骗不了我,你百分之一百有心事。”林海特只好点头认了,把俞大风今天找他起草公司章程的事说了,说他担心陈小茼和陈明道压根就不晓得这其中厉害。

苏大云有点酸溜溜的,说:“挺好的事啊,她婆婆送给她和她爸一人一家公司,真好的事,你瞎担什么心?”林建国也应声附和,说:“好事啊,你担啥心?大风和陈小茼是两口子,把自己老婆坑了他有什么好处?”

林海特知道,父母也不懂法,三句两句也解释不明白,只好说给陈小茼和陈明道名下一人挂一家公司,俞大风和他妈妈的初衷一定不是坑他们,而是想把公司发展壮大,可是万一失败了呢?

苏大云说失败了也是他们自己家的事。林海特摇摇头,说没这么简单,他还是想给陈小茼打个电话,可她现在正坐月子,他也拿不准这电话打好还是不打好。苏大云忙说:“这电话可打不得,虽然我不待见柯栗和俞大风,可这事咱还真不能把人家往歪里想,或许柯栗娘俩就是想为小茼和她爸做点好事,你和,从中插一杠子,就你和小茼的关系,不知哪句话说不在点上就成挑拨离间了。”

正说着,家里的座机电话响了,苏大云顺手接起来,说:“程程啊,在呢,正和他爸说话,好,我让他早点回去。”说完挂了电话,看着林海特说:“程程。说你不回去,桥桥不睡觉。”说完了,又嘟哝,“真是的,听说孩子离了妈睡不着的,没听说还有离了爸爸睡不着的。”

林海特知道高程程疑心他今晚出来,不是去找陈小茼了就是去找陈明道了,才打电话来验证,因为以往她从不打这边家里座机。心里明白,但没吭声,就抓起车钥匙起身,说:“爸,你有空的时候,和小茼爸爸说声,大风让我帮忙起草公司章程我不能不帮忙,但他一定要弄明白厉害关系才签字。”

林建国说你放心吧,我明天就找他说。

林海特那颗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胸腔一点。

高程程依在床上看书,见他进来,就合上书,躺下睡了。林海特就坐在床沿上,背对着她,说:“这下放心了?”

高程程翻了身,脸冲着他,定定看了一会儿,说:“林海特,你应该明白,其实我完全可以找也找得到比你更优秀的男人,但是我找了你。”

林海特一下子就僵在了那儿,说:“程程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高程程说:“你别敏感,我就是告诉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但我不希望你做出将来会影响你前途的事。”

林海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去洗澡了。过了几天,把公司章程起草好了,给俞大风发了电子邮件,又给他打了个电话,叮嘱他一定要跟陈小茼和陈明道充分说明白权利和义务才能让他们在公司章程上签字。

俞大风让他放一万个心。

但林海特还是不放心,就给林建国打了个电话,问他跟陈明道说了没。林建国说了,陈明道说他是有公职的人,不能在民办教育机构挂名,所以,这字他是不会签的。林海特松了一口气,说小茼那边呢?您没跟他说让他去叮嘱一声?林建国说说了,但陈明道说小茼已经和俞大风结婚了,那是他们的家务事,他会提醒,但不会干涉。

林海特嗯,说:“能提醒一下也好,我就觉得俞大风太好大喜功了,其实集不集团公司的,除了虚名好听,并没实际意义。“

2

快年底的时候,高向前突然来电话,让高程程和林海特晚上回去吃饭,说要给林秋红庆祝一下,她荣升护士长了。林海特奇怪,保健科的护士长是谢云,应该还没到退休年龄。吃饭的时候,就顺口问了林秋红一句,林秋红满脸惋惜,说谢云病了。从今年上半年开始,她就摔倒了好几次,有一次过马路,走着走着,还歪倒在人家车上了,车主以为是碰瓷的,差点把她打了,她也没当事,人到中年了,腿脚不灵便脚下一崴也正常,后来她的胳膊也越来越没力气,好端端拿着的杯子,就掉地上了,她还没当事,以为是陈小茼怀孕生孩子她忙前忙后累的,直到一个月前,陈小茼带着孩子回娘家,她抱了一会,结果把孩子给掉茶几上,额头都磕破了,为这,柯栗跟她吵了一架,在陈明道的劝说下,她才去医院做了个检查,才知道得了共济失调,这病是渐进性的,会越来越严重,跟渐冻人似的,最后的结果是肌肉萎缩,器官衰竭。结果一出来,她就蒙了,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给医院和陈明道各留下一封信就离家出走了,陈明道班也不上了,找了半个月才在云南找到她,回来后,谢云就办理了提前病退。

林海特说这样啊,声音里有些惆怅,见高程程看他的眼神挺机警的,就没再多说。

第二天给陈小茼打了个电话,问家里情况怎么样了。

陈小茼口气淡淡的,说挺好的。

林海特说有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说完,也知道这是句废话,可又觉得,仿佛一定要表达点什么才好。

两人都沉沉的。没再说话。

半天,陈小茼才说:“没事了吧?没事我挂了。“

林海特说:“别,还有呢。“陈小茼又嗯了一声。在林海特听来,这一生嗯里,就是千言万语。就把俞大风让他给起草公司章程的事说了,问她签字了没。

陈小茼说:“签了。“

林海特说:“你明白这里面的权利和义务吧?“

陈小茼说:“大风说章程是你起草的,再说了,他就是想扩大公司规模,又不是坏事,我没多问。“说完,见林海特没吭声,又问:“有问题吗?”

陈小茼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海特觉得自己再多说,就真的有不厚道的嫌疑了,就笑笑,说:“没问题,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陈小茼又嗯了一声,说谢谢。电话就挂断了。

下午,局里开会,又要评先进工作者了,从会议室出来的路上,他就能感觉到小张小李他们满当当的敌意了,但他装傻,继续和他们该说就说,该笑就笑,看得出,老胡也很紧张,林海特知道他担心评优落选。

其实,以老胡的工作能力,完全可以评得上优,可老胡这人,脾气比较各色,平时做事做人都挺卖力,可一到关键时候,就搂不住,比如说,老胡有个儿子,溺爱得不成,一到寒假暑假带着绕世界玩,哪怕整个宣教处人人忙得脚打屁股,老胡还是想休假就休假,处里不批他也休,扔下一张假条,领着老婆孩子就游山玩水去了,尤其不受领导待见,也是因为这,评优评先进从来都没他的事,老胡也恨恨过,在局领导会上也发过飙,可没用,在机关单位,不管你多能干,只要目无组织无纪律,还想拿荣誉,基本没可能。也是因为这,老胡才在主任科员的位子上一待就是六年没往上走半步。这次年底评优,要按工作量来评的话,他和林海特不相上下,但要看个人表现,他比林海特逊色是毫无疑问的。现在,就行政级别,他和林海特已在同一起跑线上,谁不想跑在前面?谁年底拿到的评优多,当然谁就掌握了先机,这点,谁都明白,所以,都在虎视眈眈。林海特已经连续拿了两年优了,虽说都是凭自己实力拿的,可在小张小李眼里,并不是这样,也是为了平息一下他们的猜忌,林海特就想,自己比他们俩进机关进得晚,今年这优就不要拿了,就想跟处长说说,今年的优秀就不要考虑他了。可小张小李自从从会议室出来,就跟严厉的监考老师似的,时不时地瞟他一眼,让他很不自在,就给处长发了个短信,说能不能去会议室聊两句。

处长回了一个字:好。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到了会议室,林海特掩上了门,把自己的意思和处长说了,说今年的评优,他就不参加了。处长说:“就因为有闲言碎语,没必要吧?“林海特说大家都在一个处室里工作,搞得紧张兮兮,也挺没意思的,就当他退一步,缓和气氛吧。

处长问:“你考虑好了?”

林海特说考虑好了。

处长点点头。林海特以为他也同意了,就要告辞,处长却说:“小林,有个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林海特以为和自己有关,就问什么事。

处长说听说市里要搞行政区合并,他们所在的滨海区和南河区要合二为一。林海特还没多想,说这消息都流传好几年了,不见得要动真格的吧?处长说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一旦滨海区和南河区行合并,各级行政部门也要合并,到时候肯定是机构臃肿,有部分人员,很可能要调流下岗,所以,关于是不是退出评优,让林海特最好慎重考虑。

林海特问:“如果我退出评优,会有什么后果?”

“影响晋升。“

林海特沉吟了一会,说明白了,但他还是不想要这个机会。处长说:“个中厉害我都跟你说清楚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勉强你。“

林海特点点头。处长转身出去了,林海特不想和他一起回办公室,就去了一下卫生间,又特意在里面多站了一会儿,估计这个时间差不会引起大家注意了,才慢吞吞回了办公室,一进门,就感觉大气氛不一样了,小张和小李都冲他笑得很友好,他也点点头,笑着回了自己的座位。晚上回家,心情好得很,就开了一罐啤酒,一边喝一边教高桥说话,高程程有点奇怪,说:“心情不错啊。”

林海特嗯了一声,问她喝不喝啤酒。高程程摇了摇头,说烦着呢,喝不下。

不用问,林海特也知道,又是和副行长闹别扭了。高程程所在的那个支行,有个副行长,姓王,四十多岁了,高程程的副行长扶正之前,他和高程程一样,都是副行长,他满心以为如果行长调走,要在他和高程程两个副行长之中提拔一个的话,不管是论年龄还是论资历,也应该轮到他了,可他没高程程业绩好,结果,上面提拔了高程程,他郁闷得要命,总认为高程程做行长,是抢了他的位子,就时不时地在工作上给高程程设置障碍找她的麻烦,巴不得她出点漏子,从行长的宝座上跌下来他爬上去。林海特说:“职场小人,你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高程程说:“你说得轻松,他整个就像一癞蛤蟆跳你脚背上,虽然不咬你,但光恶心你也够受的。”说完,又抱怨林海特,说别人家的老公,如果老婆遇上这样的事,都是给支着出主意,把这口恶气出了,他倒可好,除了劝她息事宁人就没别的招了。

林海特抿了一口啤酒,说:“人的智商都是差不多的,就算我能给你支着,你暂时斗胜了,有什么用?下一步他会更恶劣地还击你,所以,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要不然,你和他的战斗就会变得跟打乒乓球似的,你打回去有多狠,他抽回来就有多恶毒。”说完,就把自己在局里退出评优的事说了,说,“我也知道评优对晋升有好处,而且我也当之无愧,可我能为了这个当之无愧就让自己活在敌意的旋涡里?多累啊。”

高程程瞪大了眼看着他,说:“谁让你退出评优的?林海特,你问过我吗?你征求过我的同意吗?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很自以为是也很自私吗?”

林海特也诧异,说:“程程你什么意思?我自己的事还要征求你的意见?”

高程程说:“你的前途关系着我的颜面我们家的收入我们家的社会地位怎么可能会是你自己的事?你知不知道,林海特,当初我之所以选择你,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干练利落,做事井井有条,人品也不错,我嫁给你,虽然眼下是亏了点,可将来,一定不会比谁差的,可你怎么能背着我往后退!?”

林海特没想到高程程反应会这么激烈,愣了半天,说:“可是,我觉得我们这样已经很好了。”

“很好了?”高程程冷笑,一抬手,环指了家里一圈,“是,我们住着一百六十多平方米的大房子,装修豪华,家具高档,我们衣食无忧,可是!林海特,这所谓的已经很好,和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一下子,林海特就哑然了,甚至无地自容,是的,这个家的很好,和他没半毛钱的关系。结婚后,他也想像其他做丈夫的似的,把工资卡交给高程程,但高程程不要,因为家里日常生活要打理,也需要钱,而这不是她擅长的,每个月还完车贷,应付完日常生活,他的工资基本就没了,突然的,他觉得这个家,就是个豪华的壳子,他就是寄居在这豪华壳子里打扫灰尘的人,而这个豪华壳子的建设和存在,和他没半毛钱关系,羞愧像突然而无声涌上的潮水,悄然淹没他,让他连剩下的半罐啤酒都没勇气喝完,默默地放下了筷子,说:“程程,如果你后悔,我们还可以分开。”

“你放屁!”高程程一下子哭了,说,“林海特,你怎么能这么浑?我说这些是要你离婚吗?我是为了让你知道,你在这个家,根本就没有轻言放弃的资格!”

可是,林海特只想走,只想离开这个家,如果不是高桥,这天晚上,他真的会走,哪怕流浪一辈子也不再回来。

高程程哭着说:“明天你找你们处长谈,告诉他,你反悔了,今年的评优还参加。”

林海特说:“我是个男人,说过的话不能往回收。”

高程程犀利地看着他:“那我说!我是女人!”

林海特知道高程程的脾气,她说去说,就真能去说,当然,她会把这个意思表达得很大方得体,比如说林海特昨天是一时糊涂,回家就后悔了,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她就来了。

所以,林海特忙说:“别,我自己说好了。”

但心里,已打定了主意,坚决不说。

可,就像他了解高程程一样,高程程太了解他了,尽管他答应了找处长说却最终没说,但在进行评优的前几天,处长还是宣布了林海特必须参加评优,因为局里不允许像林海特这种工作这么认真、成绩这么突出的人退出评优程序。

林海特就知道,一定是高程程背着他做工作了,他如坐针毡,甚至能感觉得到小张小李老胡他们的目光,像冰冷的匕首一样,纷纷朝着他心脏位置投掷,让他恨不能来个旱地拔葱,离开这儿,再不回来,但他也知道,辞职肯定是行不通的,不仅高程程,连他的父母也得疯。

在单位郁闷了一整天,下班回家,高程程一眼又一眼地看他,他知道,高程程肯定知道她背后做工作的事了,想看他的反应,可他什么都不想说,既不想感谢高程程运筹帷幄为他操劳,也不想说不好听的扫她的兴,就闷闷吃完饭,说想出去趟。

高程程就说又想找人倾诉你的人生情怀吧?

林海特说差不多吧。

高程程哼了一声,说肯定又俞大风。

林海特想了想,还真这样,倒不是说他这个人孤家寡人没朋友,而是,觉得和俞大风是打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尽管他身上有这样那样他看不惯的毛病,可在感情上,觉得还是和他最亲近,有些跟别人说不着的话,跟他说起来会有种特熨帖的感觉。就跟高程程嗯了一声。高程程把筷子碗收起来,说:“早点回来啊,盘子碗我给你留着。”

林海特说好,让她放点水先泡着,等他回来洗。高程程就定定看着他,说:“林海特,其实我觉得你和俞大风之间吧,真的像一对怪胎,你看,你俩打小一起光屁股长大,是最好的哥们,曾经你是学校霸王,他是你的小弟,按说他们家的发达跟坑了你爸有很大关系,他又撬走了你谈了七年的女朋友,你们俩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的两类人,价值观完全背道而驰,他拜金,你有情怀,俞大风家对你们家干了那么多缺德事,你怎么就还能和他玩到一起去呢?”

林海特也一愣,摸摸自己的脑袋,说:“是啊,虽然我也气过,可为什么我就恨不起来他呢?”

高程程说:“不懂了吧?”

林海特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懂我自己了。”

高程程说:“这是因为你和你们家人都有软肋。”

林海特就张着两条胳膊问她:“在哪儿?我软肋在哪儿?”

高程程就点了点自己的脑门,说:“你和你们家人的软肋都在这儿,因为不管多苦多累,你们都想做圣人,而俞大风和他妈,恰巧是承认了你们圣人那一部分的人,你知道吗?士为知己者死,就是这道理,因为你懂我,我为你死都值得。“

林海特冲高程程翘了翘拇指:“高,程程,你确实是高,说真的,这么多年,这也是我时常困惑的心结,让你这么一说,我解开了。“

高程程被他夸得很受用,自得地笑,又问:“按说我不会喜欢你和俞大风这种人渣交往,可我从来不拦着你们两个来往,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海特索性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兜个底给我听听。“

高程程说:“因为他是陈小茼的丈夫,你能和他来往得这么密切,说明你已经放下陈小茼了,要不然,你一看见他就会不自在、就会恨不能揍得他鼻子口里蹿血,就算你能管住了你的手脚,俞大风再笨他也能感觉到你的敌意,也不会和你来往,也就是说,只要你能和俞大风愉快地来往,陈小茼就会清楚地知道,她真的没机会了。“

林海特让她说得心一跳一跳的,玩笑着道:“你要这么说,就过了,撇开以前不说,现在,我们俩已经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了。“说着,起身,跟高程程摆了摆手。

高程程冲着他背影切了一声:“还罗敷呢,狗尾巴草!”

突然的,林海特心情就很好,到了街上,打电话让俞大风出来。俞大风支支吾吾的,好像不情愿。林海特特想找人喝两杯,就说俞大风你要敢不出来以后别怪哥们不认你了啊,然后说了酒吧的名字,自己就开车去了。

林海特把点的两支啤酒喝完了,俞大风才来,和一年轻姑娘一起,虽然俞大风刻意和姑娘保持了距离,但林海特还是能感觉出来,两人关系不一般。

有私情的男女,无论多么努力掩饰,都是掩饰不住的,私情像流动的气场,会于无声处,把两人的关系泄露的淋漓尽致,接林海特电话那会,俞大风正在田宝床上,林海特一个电话打过去,只好穿衣服出来了,田宝一听他约在酒吧里,不放心,一定要跟来,俞大风没辙,就从了。因为欲火被撩拨起来没来得及消灭,两人都有点像骨头嘴边又被夺走的狗,有点气急败坏。

田宝见就林海特一个人,放松了很多。

林海特对田宝的抵触,俞大风也看出来了,就说:“海特你别瞎想啊,田宝以前是我公司员工,现在人家独立创业了,本来今晚人家是要请我吃饭答谢我当年的栽培之恩的,结果让你给把局搅了。”

林海特笑了笑,用不接他这话茬的方式告诉他,他对俞大风的解释不感兴趣也不想考究他俩的关系,但是他很看不惯,就故意问陈小茼最近怎么样。

俞大风马上就一副茶壶肚子里全是黄连的德行,说别提了,这不谢云病了嘛,医生说得这种病的人,特别容易抑郁厌世,需要身边有人陪,陈小茼就给谢云请了一个白天的陪护,晚上她和她爸陪着,现在他们一家三口,活得跟急行军似的,一会东海路,一回陈小茼娘家。陈小茼又要忙工作又要照顾谢云,还要带孩子,让她辞职还不肯,人都快瘦成纸片了。

林海特说那你更应该多帮帮她。

俞大风一副天地良心的德行,说我也得能插得上手的,我跟她爸妈没话说,在她家待着遭罪。

林海特想了想,也是,以俞大风的价值观和做派,和陈明道两口子确实说不到一起去,但这话说深了又怕上俞大风自尊,就说我们说点别的吧。

当着田宝的面,俞大风也不想在这话题上纠缠,就看看田宝,说本来最近也打算找他,既然林海特主动找他了,也算是撞他枪口上了。林海特问什么枪口。

俞大风就下意识地揽了一下田宝的肩,说:“看见没?我的红颜知己田宝同学,让她告诉你,她是干什么的。”

田宝嫣然一笑,拿起瓶子跟林海特碰了一下:“职业打假人。“

林海特不明白执业打假是怎么回事,问是不是就像那个什么海似的?专门打假索赔。俞大风得意地笑,说错!就把田宝公司的经营范围说了一下,又数了几个品牌,让林海特给田宝和交易局的稽查处牵牵线,让稽查处以后打假时碰到这几个牌子,跟田宝说声,这样她就可以去公司领打假提成了。

林海特这才明白,说:“如果打假线索不是你们提供的,这不成稽查处帮你们诈骗了嘛?不行!“

俞大风说:“海特,我发现这么多年了,你的死心眼怎么就不能改改呢?“

林海特说:“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改不了!“

见林海特都要恼了,俞大风就识趣地换了话题,说他用陈小茼的名字注册的传媒公司都成立好几个月了,到现在还一单业务都没做呢。

林海特说:“当初我又不是没告诉过你,根本就没必要成立什么集团公司,你不听,现在抓瞎了吧?”

俞大风悻悻说:“见死不救不是?”

林海特说:“你觉得我有那么大能量吗?”

俞大风说:“你要想帮我你就有。“

“有心无力!“林海特没好气说。

“我可跟你说啊,哥们,这公司可是我自己的公司,你要不帮我,等哪天我破了产,我天天蹲你家蹭吃蹭喝!”

“好像你么蹭过似的。”林海特嘟哝了一句,突然后悔今晚约他出来了。

突然没了话,气氛有点尴尬,俞大风愁眉苦脸地看着他,说最近他真的快愁疯了,想找他,陈小茼又压着不让。林海特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就默默地喝啤酒不接茬。俞大风拿起啤酒,自己吹了一瓶,说心情不好,压力太大,因为他用刚成立的传媒公司参加省电视台的广告招标,买了几个时段,资金压力很大,也招募了一批人,撒到全国各地拉广告,但效果并不好,就一直想找林海特,让他跟高向前通融通融,给他介绍点广告客户,度过难关。

林海特说:“恐怕不行。”

俞大风问:“为什么?”

林海特说就高向前现在的职位,一旦介绍客户,在客户那儿,很容易被理解成是硬性安排,碍于以后还要受高向前的管辖,又不得不买账,这事传出去影响不好。

俞大风一拍桌子,说:“对头,要的就是这效果。”然后,举起右手,拇指和食指快速地捻动了几下,说,“我不会让你老丈人白忙活的。”田宝也凑过来帮腔,娇滴滴说:“是呀是呀,有权不用真的会过期作废的呀。”

林海特没接她茬,直接跟俞大风说:“这事真不行。”

俞大风急了,说:“你连问都没问就说不行,也忒敷衍我了吧?”林海特说:“不用问我也知道。”俞大风说:“海特,我知道你清高,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尺子衡量所有人。”说着,晃了晃肩,又说,“清高有什么用?你看那些大腕明星,只要出名了有钱了,不管多脏都能雇写手把自己洗成纯情少女。”

林海特笑着说:“我们就普通老百姓嘛,不是明星大腕,雇不起枪手洗白自己,就得活老实点。”

俞大风满眼失望和不满地看着他,说:“海特,我们多年哥们啊,你见死不救?”

林海特有点尴尬,说:“别说得那么危言耸听,你什么时候难到要死了?不过是现在碗里有十块肉你琢磨着想要二十块而已,听我的,大风,钱这东西,没有够的时候,够花就好了。”

俞大风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和不可理喻,说:“海特,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林海特说:“知道啊,你是著名的女企业家柯栗的独生儿子,是青岛柯氏集团的副总裁,身兼数职,前途辉煌,未来不可估量。”

俞大风说:“少来这一套,我就是一商人,商人不逐利我还做什么生意?你跟一个商人说钱没有够的时候,够花就好,就好像跟狼说你干吗要吃羊?吃草也可以活下来,这可能吗?”

3

有天高程程下班回来时拎了辆高档电动玩具汽车,是那种充上电,小孩子可以开上街玩的那种。林海特说:“高桥还小,你现在给他买这个早了点吧?”

高程程说:“不是买的,别人送的。”林海特端详了一下,说:“不便宜吧?”高程程说:“管他便宜还是贵的,反正没花我自己的钱。”说着,看着林海特戒备的不应该,又道:“你别那么小家子气,别人送个东西你就要估量价钱。”林海特呵呵笑了两声,说:“总得知道我们欠了别人多大人情吧,要不然以后怎么还?”高程程说:“但凡送礼,都是为了办事,还什么人情?”林海特以为是她的客户,就没再多说。有时候,高程程会给比较了解的客户一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上去违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方便,客户也会送点礼物作为答谢。高程程虽然不放在眼里,但都会拿回来,放在厨房后面的储藏室里。那个储藏室不大,也就四五个平方,三面墙都做成了顶天立地的搁物架,每一层都堆满了别人送高程程的小礼物,大多华而不实,也没什么实际用处,但她按时候进去看看,君临天下似的,很满足。林海特就问他,既然没什么用处,还攒了干什么?

高程程就说看看也开心嘛。她把这间放满了小礼物的储藏室叫藏宝屋。林海特还笑了她一顿,说以前他不明白,贪官们明明已经贪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了,怎么还在拼命地贪啊贪?看了高程程的藏宝屋,他才明白,他们喜欢的,未必是不停地有钱进帐,而是要一种感觉。那种别人把钱当贡品,恭恭敬敬奉上来的感觉,他们非常迷恋甚至是享受因此而来的权威感,就像吸食毒品,会上瘾,让人欲罢不能。高程程笑着打他,说他损。林海特也笑,说幸亏我没当官,要不然,你一定会把我拉下水的。高程程说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没出息啊?林海特笑着没答,其实,这不是某个人有没有出息、品质高低,而是人性使然,拥有以及被需要的满足感,是每个人都难以拒绝的心理瘾。他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位及别人会求着办事的高度,大约,高程程是不会拒绝的。这不是高程程没眼界,也不是她贪婪,因为她乐于这种从被别人的需要中寻找存在感,这满当当的一间藏宝屋,就是力证。

这么想着,心就抖了一下,也很惭愧,觉得自己把高程程想得有点太不堪了,虽然不会说出来,但也是在其人品认知上的无声辱没。

高程程把高桥抱到电动车,逗着他开车玩,林海特去做饭。吃饭的时候,高程程问:“你想不想知道电动车是谁送的?”

林海特一愣,问:“不是你客户?”

高程程笑:“不是。”卖关子似的看着他。林海特自言自语地说:“我认识的的人你认识的不多啊,谁?”

高程程打断了他:“别念经了,是俞大风。”

林海特愣了一下:“他啊。”

高程程说俞大风去行里找她了,给公司开了个户,又说高桥这么大了,他还没送过礼物呢,就从后备箱里搬出了这辆电动车。

见林海特的脸色不太好看,高程程说:“怎么?嫌我收他的东西啊?”

林海特觉得俞大风找高程程,肯定不是为了开户,这只是他接触上高程程的第一步,送个礼物,把高程程哄开心了,然后开口求她帮忙办事。就跟高程程说前几天俞大风已经跟他开过口了,想找高向前帮忙揽业务,他拒绝了。

高程程恍然大悟,说:“我就说嘛,他公司在中山路,千里迢迢跑我们那儿开什么户。”

林海特把正在电动车里玩得起劲的高桥抱出来,说明天还给他。

高程程说:“我拿都拿回来了,也给人拆封了,怎么还?再说了,是他自己愿意送的,又不是我跟他要的。”

林海特说:“拿人家手软,等他开口找你爸办事了,你怎么办?”

高程程说:“管他呢,到时候再说。”说着,埋头吃饭,没打算把这当事放在心上的样子。林海特心里沉甸甸的,上了床,又问如果俞大风托她找高向前帮忙,她怎么回绝。高程程就笑他,果然是小门小户长大的孩子,收辆电动车都他吓成这样,又没多贵重,何况是他发小送的。“他有他的千条妙计,我有我的一定之规。”说着,高程程噌地挪过来,勾着他的脖子,说,“海特,你看,这下你感觉到了吧?”

林海特说:“什么?“

“再有钱也不如有一个有用的位子啊,你看俞大风,家里有钱吧?在经济上比我们牛多了吧?可怎么样?单纯有钱是没用的,首先,你得坐到一个有用的位子上去,那些有钱人,不管平时多耀武扬威,都有用着你的时候,用着你的时候他们都得拜到你的门前。”说完,又得意地总结了两句,“所以,你要好好努力哦。”

林海特掰开她搂着他脖子的手,揉了两下,说勒得我都快喘不开气了,然后说:“你要这么说,我也想起了一个典故。”

“什么典故?”高程程很开心,托着下巴,期待地看着他。

“有钱能使鬼推磨。”林海特说:“别人给点好处就可以违背原则去办事,就是鬼推磨,我不想当鬼。”说完,问她,“真打算替俞大风求你爸?”

高程程笑:“你觉得呢?”

林海特说不知道。

高程程突然很不屑地道:“送辆电动车就想让我给他卖命,我没那么贱好不好?”说着,睥睨着林海特小声说,“何况他还是陈小茼的老公,让他赚钱赚多了,陈小茼还不得更压我一头?”

林海特心里一惊,转而笑她:“又和人比,你说你们女人比来比去的有意思吗?”

高程程说:“我嫉妒她,不成啊?”

林海特说:“别嫉妒了。“高程程说:”就要嫉妒,我就是见不得她好!“林海特也笑了一下,说:“你愿意嫉妒就嫉妒吧,可我得告诉你,有个叫连谏的女人写了篇文章,说嫉妒是不掺水的赞美。”

高程程歪着头,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说:“那……我不嫉妒她了,我讨厌她可以吧?”

林海特笑:“连谏还说了,讨厌一个人,更多时候是和臆想出来的假想敌战斗。”

高程程就擎着拳头打他:“讨厌!讨厌!这个饶舌的连谏是个什么人啊?”

林海特故作神秘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放心吧,是个肥佬级的大妈。”

俞大风并没找高程程帮忙。高程程有点失落,说:“俞大风这不没找我嘛。”林海特说:“谁知道呢,或许他就是跟我开个玩笑,压根就没想求我们。”高程程觉得不可能,给俞大风打了个电话,说:“俞总啊,怎么开完户就见不着你人了?”俞大风意气风发的,说最近忙着呢,因为离得远,就没顾上往那边跑。正说着,好像又有人来找他,高程程就识趣地挂了电话,晚上回家和林海特说:“这个俞大风,看样子是真不打算求我们了,我主动给他打了电话,他都一副没时间敷衍我的样子,如果他还打算求我们,决不会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林海特说:“这不很好吗,免得他开了口我们又要拒绝还怪难为情的。”高程程噘噘嘴,自嘲似的说:“人真奇怪,人家要来求我们的时候,我们吓得要命,可发现人家压根就没打算求我们,心里又空落落的,这感觉,就是自己太把自己当盘大菜了,可事实呢?在人家眼里,我们连盘开胃小菜都不是。”说着,又来搂林海特的脖子,说,“海特,你要努力啊,我和高桥的未来,全靠你了。”

林海特就作吓了一跳的样子说:“千万别给我这么重的担子。”说完又比画着整个家,“我现在可全是靠着你过日子呢。”

高程程说:“我这是基础建设,顶层建筑还要靠你。”

林海特小心翼翼地说:“要是我出息不了呢?”

高程程忙来捂他的嘴:“不许胡说,我觉得你行,你就肯定行。”

4

年底,林海特终还是评上了优,回家也没说,反正不用他说,高程程也会知道的。果然,吃晚饭的时候,高程程主动打开两罐啤酒,放到他眼前一罐,说:“庆祝一下。”

林海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想了想,也给她倒了一杯。

高程程和他碰碰杯,说:“海特,求你一件事吧。”

林海特说:“有事你就说,别说求。”

高程程说:“以后别书生意气了,别人除了笑你傻,不会领你情。”

林海特笑笑,把酒喝了。又过了两个月,他顺利升职为副主任科员,超越了小张和小李,和老胡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可是,他一点成就感也没有,觉得每天都走在沟沟壑壑的边缘上,总觉得不知哪一步没踏好,就会把人生的脚崴了。

他升副主任科员以后,小张和小李好像一下子放松了,就像长跑运动员,原来看他跑得快,紧紧跟在身后,还紧张得要命,还想过做小动作把他绊倒在后面,可一不留神,林海特就超越了他们一大截,那口提在嗓子眼的气,反倒一下子松掉了,是知道再努力也不能了的彻底松懈。用高程程的话说,至少,在林海特面前,他们是破罐子破摔不和他较劲了,这就相当于林海特用赢,干掉了两个劲敌,为自己的仕途环境,又腾出来两个人的宽松空间。

现在,宣教处除了处长,林海特和老胡。和老胡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时候,林海特才感觉出来对手的差别,小李小张把他当对手的时候,多是靠制造微妙的气氛和他对抗,但老胡不,因为业务能力强,老胡也拽得很,说话经常连讽带刺的,说:“小林,等将来提了处长提局长,记着点兄弟们的好啊。”把林海特弄个大红脸,说:“老胡你瞎说什么啊。”老胡就一本正经说:“怎么是我瞎说,你是咱局最年轻的主任科员,前途无量!”老胡说这话的时候,嗓门很亮,洪钟似的,但带着揶揄。小张和小李也跟着起哄,但他们的起哄里,不像老胡,揶揄味那么足,而是多少带了些提前攀附的成分,让林海特很不舒服,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肉,被塞进了绞肉机,不由自主地就粉身碎骨了。

秋天,市里开了重新划分行政区的会议,滨海区和南河区的合并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但具体实施的日期还没公布,整个局里,人心惶惶,传说南河区的宣教处长年底就退,林海特这边的宣教处长也要退二线了,两区一合并,局机关也会合并,并精简机关人员。南河区本来就刚成立不久,宣教处除了从其他区调过去的老处长,其他的都是新分来的大学生,没有能提拔的人选,也就是说,两区合并就要面临提拔处长,就行政级别来说,就林海特和老胡,大家认为林海特的赢面更大一些,年轻有为嘛;何况还有谣传中的背景支持,甚至,小李都开着玩笑和林海特说了,等他当处长了,一定要善待兄弟们。林海特哪儿敢接茬儿?让小李千万别这么说,害他呢。有时,老胡也在旁边,好像有点尴尬,但又要竭力掩饰,据说两区机关合并后,有行政级别没有实职的,可能要调去职工培训中心。

培训中心相当于局机关的三产,开玩笑讲,就像一个家里专门摆放闲置不用东西的屋子,相当于仓库,但凡有点自尊和上进心的,谁愿意进仓库等闲终老?

林海特怕老胡不舒服,就跟老胡说不管论资历还是论能力,都非您莫属,然后撺掇小李和小张起哄,末了,老胡就讷讷的,好像被他们好心好意地欺负了一样,涨红着脸,说不出一句话。

那段时间,林海特发现他微博上多了一位叫蓝月儿的粉丝,北京的,在校学生,女生,头像是那种用美颜相机修过的自拍照,白白粉粉的脸蛋,樱桃似的小嘴巴微微嘟起。

蓝月儿翻看了他所有的微博,在每一条微博下都热情洋溢地评论并点赞,甚至还给他发了私信,说是他学妹,在学校里听说过他的事迹,很仰慕他。每每看着这样的留言,林海特就会微微一笑,并没怀疑蓝月儿的话,因为当年他是校刊主编,也算是风头出尽。想想自己已不在学校的江湖了,可江湖上依然有自己的传说,就会有虚荣被喂养了的惬意,偶尔也会和蓝月儿互动一下。

但互动没几个回合,蓝月儿的言语就暧昧了起来,虽然他知道现在的女孩子在感情方面胆大主动,但也不至于主动到才在网上聊了几句就要周末来青岛看他。

心里警觉了,蓝月儿再说话,林海特就不接茬儿了,觉得如果女孩子识趣,就不会再给他留言了,可蓝月儿依然一往情深,林海特就更觉可疑了,遂一字不回,想自己还算不上一颗臭蛋,蓝月儿又找不到缝,她也就消停了吧。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蓝月儿还是每天发私信,一副地老天荒也无怨无悔的架势,林海特就懊恼得很,这感觉就像你在海里游得好好的,却不停地有东西在水底下纠缠你的脚,虽然不致命,但烦人,那种时时得警惕着的感觉太累了,遂想弄清楚她到底是不是他所谓的北京校友。就在微博上给蓝月儿回了个私信,说他上微博上得比较少,如果方便的话,让她加他微信。蓝月儿就在私信里调侃他,说微信都是中老年人玩的,她没有。林海特猜她是有所顾忌,就开玩笑说,那你就照顾一下我们中老年人嘛。蓝月儿说好,注册了就加他。

林海特就在私信里留下了他的微信号。

当天晚上,蓝月儿就加他了,微信名还叫蓝月儿。他特意打开了位置共享,向蓝月儿发出了位置共享邀请,蓝月儿问他发来的是什么,林海特猜她对微信的功能不熟悉,就说让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啊,你接受一下。蓝月儿就接受了,一下子,两人的位置就出来了,只扫了一眼,林海特的脑子就轰地一声,因为蓝月儿不仅不是北京的,还就在青岛蓝海小区。

隐约他记得老胡家就在蓝海小区。林海特就觉得脑子麻麻的,怕对方起疑心,忙关了微信位置共享。高程程洗完澡,见林海特在书房坐着发呆,就过来扫了一眼,问:“你看什么呢?”

林海特把手机递给她,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说:“我怀疑是老胡。”

高程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他可真够卑鄙的。”

林海特就笑,说:“他也太小儿科了。”

高程程说:“手段还没往外使呢,你怎么知道他小儿科。”

林海特说:“我估计就是想逗我说不得体的话,截屏发网上去吧?我有那么猥琐吗?”

高程程就倚着他的椅子靠背笑:“你要这么想,说明小儿科的那个不是老胡,是你。”然后问他怎么看网上时不时有官员艳照被爆料。林海特说是那些官员咎由自取吧。高程程就用鼻子“哼哼”笑了一会儿,说未必,更多的爆料是有人预先做好的局。这样的事情,林海特虽然听说过,可一想可能会被演绎到自己身上,还是后背发冷。高程程就笑着问他是不是怕了,林海特说怕倒不怕,就是对险恶的人心感到不寒而栗。翻出通讯录就要给老胡打电话,被高程程一把夺了过去:“干什么?”

林海特说:“我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高程程说:“亏你还懂法律,你抓人家手腕了?你要这么冒失地去问,只能落人口实。”

林海特说:“那我怎么办?”

高程程说:“你要想让这种事一了百了,就听我的。”

林海特看着她。高程程说:“你跟她说,这个周末你有时间,约她见面。”林海特就跟让蛇咬了一口似的,说:“我这不是自己往坑里跳吗?”

高程程说:“你觉得我能指挥你往坑里跳?”林海特将信将疑地给蓝月儿发了条微信,说这个周末自己很闲,如果有时间欢迎她来青岛玩。蓝月儿高兴得很,丢过来一个激动得哇哇大哭的表情,说终于要看到传说中的大神了。林海特让她到青岛后找家酒店住下,给他发微信。蓝月儿说好。林海特看着高程程,说:“然后呢?”

高程程说:“你只要把她的房间号告诉我就行了,其他你就不要管了。”林海特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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