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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02
书名: 谢谢你一直都在 作者: 连谏 本章字数: 9694 更新时间: 2023-12-01 15:08:34
因为父母知道他和俞大风好成了一个头,怕是苏大云已经给俞大风的妈妈打电话问过了,就没敢上楼,站在楼下给俞大风打了个电话。
让他下来趟。
如果说林海特学习成绩不尽如人意是太能作了。俞大风成为典型的学渣就是因为他经常做白日梦,譬如常常困惑比尔盖茨有那么多钱,他数得过来吗?数都数不过来的钱还叫钱吗?再要么就陷入到无限的假想里,说要不是我妈病了,说不准我就是富二代了。见林海特瞅着他一脸坏笑,就会一本正经地强调,说真的,我妈说了,要不是她病了,她的印刷社说不准已经发展成大型印刷公司了。林海特说然后呢?俞大风说然后我就是富二代了啊,我想染头发就染头发,想辍学就辍学。林海特说干嘛要辍学?上学多好。俞大风就瞪大了眼,错愕地看着他,说你居然喜欢上学?!就像不相信人类居然会喜欢吃屎!林海特说上学多好,我可以天天看见陈小茼。俞大风眼里的惊异,像微风里挣扎的灯火一样,摇摇晃晃的,灭掉了,说我又没有陈小茼可以喜欢。林海特就从背后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说他臭小子。如果说林海特是学校里的混世魔王,那么俞大风就是混世魔王的死忠小跟班,每天屁颠屁颠地跟在林海特身后跑来跑去,有时候,林海特也会烦他,比如说,某些时候,他像机警的地下党,要费尽心机才能甩掉跟踪的尾巴一样整天粘在他身后的俞大风,跑到操场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和陈小茼见面,常常是还没说几句呢,就看俞大风跑得像条丧家犬似地来了,扑哧扑哧地跑过来,大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可找到你们了。好像在某个凶险的丛林里,掉队的士兵终于找到了队伍。林海特就会很烦,说俞大风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没看我约会呢?俞大风就像想献殷勤结果献出了丑的可怜小孩,巴巴地看着他,结结巴巴说对不起。却不走,站一边,低着头,好像悔罪似的,弄得林海特倒不好意思了,觉得俞大风把他当了主心骨,自己却把他当成一根沾着口水的脏骨头嫌弃,有点过分,就过来拍拍他的肩,气壮山河地说走,哥们请你吃东西。然后一条胳膊揽着俞大风的肩一条胳膊揽着陈小茼的腰,往学校门口的小超市去,买一堆乱七八糟但口味劲爆的垃圾食品,坐在小超市门口的长廊下,一边吃一边吹牛。有时候他们也会背对着校园,面壁站着,一动不动,远远看上去,很像在紧贴着墙壁撒尿,其实呢,是在抽烟,有的男生跑厕所抽,但林海特不干,觉得堂堂男子汉在厕所抽烟太猥琐了。
没两分钟,俞大风就卷了下来,说苏大云来过电话,问林海特来没来,他妈说没有,所以,借钱这事,他只能回家试试看,不敢打包票。林海特有点沮丧,让他想想办法,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都好说,可陈小茼不行,他不能让一个女孩子跟着他露宿街头。
俞大风看看陈小茼,把林海特拉到一边,小声问你俩要去开房啊?林海特一愣,打了他一拳,说俞大风我发现你特么的很流氓。俞大风就咧着嘴怪笑,说机会难得么。林海特说你觉得我是那种人么?俞大风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说哪种人?林海特说趁人之危!俞大风说怎么会是趁人之危?明明就是英雄救美嘛!林海特说不行不行,小茼心里不痛快,不合适。又说这样的事,必须发生在花好月圆的浪漫之夜。俞大风就吃吃地笑,说:“老大,别傻了,你知道西游记里的妖精为什么都吃不到唐僧肉?”林海特想也没想就说:“因为有孙悟空。”俞大风说:“错!因为妖精们都想蒸熟了吃,结果给了孙悟空机会。”
林海特心头一凛,说:“俞大风我发现你特么真是长了一张狗嘴!”
俞大风晓得他是真不高兴了,让他和陈小茼在楼下等着,他回家跟柯栗要钱,没一会,就下来了,递给他一张银行卡,说家里没现金了,他妈给了他这张银行卡,用多少自己提,密码是他生日。林海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俞大风我他妈发现你妈才是亲妈呢。俞大风嘿嘿干笑,让他们自己找ATM机提款,等明天上学把卡带给他行了。
林海特给了他一个结实的熊抱,就和陈小茼找ATM机去了。
提了一千块钱,在学校附近找了家青年旅社,前台服务员以为他们要一起开房,从陈小茼的校服上大约也看出了他们是学生,一副见惯不惊的样子,递给他们一张房卡,林海特说我们开两间,服务员才吃了惊,用看外星来人的眼神打量了他们一眼,但也没多问,又给开了一间房。
拿着房卡乘电梯上楼时,林海特觉得心跳的砰砰的,好像在他胸膛里装着的,不是一颗血肉的心脏,而是一团像拳头那么大的炭火,正咣咣地撞击着他的胸腔,让他都不敢看陈小茼。其实陈小茼也是。乘电梯到10楼,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却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出了电梯,陈小茼低着头,匆匆走在前面,到了门口,开了门一闪就进去了,然后砰地关上,好像如果她不是这么决绝地关上门,就会有凶险尾随进去。
她砰地一声关上门,把林海特的心,震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在门口站了一会,样子痴痴的。林海特觉得,就他活过来的将近十八年的人生中,他从没像现在这样,一脸痴痴的贱相,恨不能像撕开一块幕布一样,撕烂命运的胸膛,去拥抱灼热而幸福的时光。
幸福,就是有陈小茼的时光。
他就这么痴痴地站着,不想去他的房间。后来,他手机响了,是苏大云的,吓了他一跳,忙把手机挂断了,关了机。怕陈小茼听见,就晓得他一直坐在门外了,后来,他站累了,就坐下来,依在房门上,想了很多,关于未来的,和陈小茼在一起的……
后来门开了,一闪,他一下子就闪倒了,仰面朝天,陈小茼看着他笑,笑得嘴巴像弯弯的月牙,他也望着她笑,一点也不想起来,想就这么躺一辈子,也挺美的。
陈小茼伸手拉他起来,他从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么傻,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像只没智商的小狗一样,傻乎乎地站在来,看着陈小茼笑,除了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陈小茼看了他一会,就偎进了他怀里,他能感觉到全身的皮肤,都迅速地滚烫了起来,像烧红的煤块一样灼热烫人,他笨手笨脚地揽着陈小茼的腰,手像一只莽撞的、找奶吃的小奶狗一样在陈小茼身上横冲直撞地到处跑,后来,他摸到了陈小茼小巧而挺拔的乳房,就觉得心脏像要炸掉一样,稀里哗啦地响成了一片,陈小茼闭着眼仰着头,他的唇急急地寻过去,吻她,吻她樱桃一样甜美的唇,后来,陈小茼张扎着从他怀里跑开了,说不行,不行,我还没准备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光着上身,粉色的乳头骄傲地挺立着,闪烁着让林海特情愿为她们去死的诱人光芒。
后来,林海特想,如果那天晚上他蛮横一些呢?可是,他太爱陈小茼了,不会去做她不愿意他做的事情,一点也不行。
那个夜晚,发生了林海特人生中的第一次手淫,在青年旅舍的床上,他拥抱着一只枕头,深深地吻着它的一个角,把它当成了亲爱的陈小茼。
3
俞光荣是在凌晨一点的时候接到柯栗电话的,那会儿,他和林建国已经在大脚仔的楼下潜伏了二十多个小时,如果这电话是别人来的,他肯定不会接,但是柯栗的,他就必须接不可,因为柯栗的肝坏死,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他给林建国丢了个眼色,挂断手机,走出个很远,才拨回去, 柯栗很焦灼,说她手机收到短信提示,有人从他们家的银行卡里提走了一千块钱,银行卡也不见了。
俞光荣吃惊得不得了,柯栗患上肝坏死,关了印刷社不说,家里的钱,流水一样往医院里淌,家底都给淌空了,这张银行卡里,统共不到两万块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医生早就说过,就柯栗的状况,最好进行肝脏移植,俞光荣也去医院做了配型,倒是和柯栗配上了,可一听移植的费用,心就拔凉拔凉的了,三十多万啊,就算他动凑西借能把这三十万凑齐了,术后的扛排异费用呢?一年也得十万左右,他上哪儿搞去?可如果不服用扛排异药,就会前功尽弃,移植的肝脏快速坏死。
这些,俞光荣想一想头就要炸掉,他可以于茫茫人海中擒贼如囊中取物,从不惧怕最穷凶极恶的罪犯,可他怕看见柯栗那张满是病容的脸,因为他毫无办法,每看一眼,他的心就自择得被一双残忍的大手牢牢地攥住了不能动弹。
俞光荣明白,家里这统共不到两万块钱的存款,对柯栗来说,就是活命的指望,因为她的肝坏死要不定期住院,她的印刷社是个体私营公司,当年她其一是因为对自己的健康状况很乐观,再就是也是为了节约成本,就没给自己办理养老和医疗保险,所有医疗费用都要自费承担,哪一次住院能掉下几万块?这一病就是四五年,家早就花空了,这不到两万,还是她硬从牙缝里抠出来的。突然的,就囊空如洗了,对于一个随时有可能要被送进医院才能保住命的病人来说,钱,就意味着是命。听柯栗在这边焦虑得不成了,俞光荣有点怕,知道柯栗的病着不得急上不得火,否则会加重病情,忙安慰她不要急,先给银行打电话挂失,等他回去再给处理。
柯栗哽咽着应了,挂了电话,俞光荣的心,却悬上了。他知道,柯栗每一次着急上火之后,都会发病,只要一发了病,她就会肝区疼痛,坐都坐不住。
果然,他心神不安地回了潜伏点不一会,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俞大风打来的,说柯栗犯病了,在家疼得满头汗珠子。
霎那间,把这个世界砸烂的心,俞光荣都有了。无奈身在云南,又不能插翅膀飞回去,就跟俞大风说给你苏阿姨打电话,让她过去看看。还没说完,又觉得这也不行,就算苏大云过去看了,十有八九的可能也是要把柯栗送医院,家里一分钱没有,怎么往医院送?就什么也顾不上了,从潜伏点跑出来,跟林建国把家里大体的情况一说,让他给苏大云打个电话,让她带点钱过去,如果柯栗需要住院的话,请她先把住院费费给垫付一下。林建国说没问题,就给苏大云打了个电话。苏大云还攒了一肚子的牢骚呢,本想跟他抱怨抱怨,就是因为他整天在外办案不在家,她一个女人没煞威,才让林海特越来越无法无天!可一听林建国的口气,再一听是柯栗病了,知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就忙说了声好,带了一张银行卡就跑出去了。
等到了俞光荣家,一看,果然,柯栗已经疼得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往下滚,俞大风好像吓住了一样,站一边,低着头,全然不知所措。苏大云招呼他帮她把柯栗扶起来,下楼,打了辆车就往医院去。
等到了医院,一切都安顿好了,才知道柯栗犯病,是因为银行卡莫名其妙就给丢了,还被人刷了卡给急的,就气得很,说:“这样的事,你急有什么用?急出病来自己遭罪还得花钱,你报警啊!”因为林建国和俞光荣是老搭档,苏大云对柯栗比较了解,说真的,前些年,她不是很喜欢柯栗,那会柯栗开家印刷社,虽然挣不着大钱,但比她这个当公交车售票员的,挣得还是要多,也自由,因为林建国和俞光荣的关系,两家人也经常聚会,柯栗的优越感,经常会像太阳的光芒一样,无形却也无声地扩张,她除了穿得比苏大云讲究,给俞大风吃的用的玩的也都比林海特的讲究,都是同龄人,老公又是搭档,难免的,就会让苏大云产生攀比心理,莫名就有了自卑感,所以,每每林建国说要和俞光荣全家聚一聚,苏大云总能找出各种各样的不能聚的借口。林建国是干什么的?茫茫人海,打眼一看就知道谁不地道的刑警,自家老婆的那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他眼睛,就说你们女人啊,比来比去的,累不累?又说其实俞光荣家的经济状况也不像柯栗表现得那么优渥,俞光荣是从乡下参军出来的,后来转了干,才留了城,乡下还有一家老小长期指望着他支援呢,为这,两口子没少闹矛盾。让林建国这么一说,苏大云就更不愿意和柯栗来往了,觉她虚荣,不是一路人,在一起也是话不投机还要端笑脸伺候着,累得慌。可后来,柯栗病了,印刷社也关了,家里的经济情况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她倒经常过去了,倒不是看别人倒霉了她心里就舒服了,而是俞光荣和林建国经常全国各地办案,把柯栗娘俩丢在家里,柯栗的肝,是说发病就发病,只要她一发了病,林建国就会从外地遥控她过去帮忙照顾。在就是一旦柯栗住了院,俞大风回家也没饭吃,苏大云索性就让他吃住在自己家,几年下来,她不知送了多少次柯栗去医院,也不知帮她垫付了多少次住院费,俞大风更是成了他们家的常客,所以,每每俞光荣说起这些,就会眼里含着泪光,说要不是有苏大云帮衬着,他都不敢想想他们家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苏大云倒也不居功自傲,也不想让俞光荣有太多心理负担,就笑着说:“我这不是为我们家老林嘛,他这人二杆子脾气,办起案来前不怕狼后不怕虎的,有你跟他搭档,我就放心了,你心细,多提醒着他点,让他留条命给我当老来伴。”
自从生了病,随时又可能性命不保,柯栗的脾气也收敛了不少,说话不像以前侵略性那么强了,也开始点头承认别人的观点确实比自己高明了,就点了头,让苏大云帮忙电话报了警。
这一报警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上午,林海特就被从教室里带走了。
警察接到报警,先调取了取款ATM机的录像,根据林海特身上的校服,就给排查到学校来了,然后林海特就被带走了。
高中在校学生被警察从课堂上带走了,一下子,就轰动了全校,连媒体的剖惊动了。
说真的,以着林海特在学校的混账德行,被警察带走,大家虽然吃惊,但不意外,觉得这小子,作成这样,被警察带走,也算情理之中。
然后,苏大云就接到了学校电话,让她去一趟。苏大云正忙活着推着柯栗这科室那科室地做检查呢,忙得焦头烂额的,顾不上。以为学校来电话,还是为林海特和陈小茼的事,昨晚从家里出来,送柯栗到医院,虽然打针用药以后她不那么疼了,可把她扔给俞大风一半大毛头小子照料,还是不放心,就让他回家睡觉了,自己在柯栗病床边打了一夜瞌睡。
脱不开身,学校又催得紧,苏大云就不耐烦了,说不就早恋那点破事嘛,等我把病人安顿好了再说。老师这才说今天比早恋那点事大多了,林海特可能会被除名。
在医院走廊上,握着手机的苏大云几乎要跳了脚,说学校过分,都什么年代了,早恋还带开除的?
可能老师怕她去学校的路上情绪不稳定,出点差错的话负不起责任,只是一味地催着她赶紧到学校来,等到了再详细说。苏大云恼恼地挂了电话,等把柯栗安顿好,刚要出门,俞大风像一枚出膛的炮弹似的冲进来,一把抓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跑,把苏大云拽得一趔趄一趔趄的,都给弄懵了,说:“大风风风火火的你这是干什么呢?有事说事。”
俞大风一下子就哭了,说:“苏阿姨,海特让警察带走了。”
苏大云脑子里就轰隆一声,想起了昨晚自己跑出来,也不知道林海特有没有把陈小茼送回家,也不知道林海特到最后终究是回家了没?被警察抓走了,难道他昨晚把陈小茼这么着了?陈小茼或是她的家人报了案?这么一想,脑子里乱得跟万马奔腾似的,连脚都挪不动了,只有气无力地扯着俞大风的手,说:“大风你赶紧跟阿姨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俞大风说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让警察给带走了。
一瞬间,苏大云就觉得脑子跟不过血了似的,踉踉跄跄地跑到街边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学校去。
到了学校,听老师说完,苏大云眼泪就滚下来了,说:“我知道了,你们不能开除我家海特,他混账是混账了点,可他不是小偷,这里面有误会。”说着,让老师把俞大风叫了来,问他是不是昨天晚上从家里偷拿了银行卡给林海特。俞大风知道瞒不过去了,点头承认,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苏大云的眼泪就滔滔地下来了,说:”大风啊,我知道你对海特好,可你也不能这么个对他好法啊,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偷了银行卡,你妈急病了,海特让警察带走了,学校要开除他,你说你怎么不早说啊?”
见祸闯大了,俞大风也哭了,说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苏大云说:“不管你想没想,现在赶紧跟我去派出所,把事说明白了。”
说完,苏大云和老师以及俞大风一起就要往派出所去,刚走到学校门口,就听身后有人喊阿姨,回头一看,是陈小茼,两眼哭得桃子似的,问林海特到底是因为什么被警察带走的。
苏大云定定看着她,心里,也不能说没怨气,毕竟,林海特是因为她才去找俞大风借钱的,也就是说,是因为她才出的事,可又不是她故意。苏大云知道,一年轻轻的小姑娘,脾气可能会冲一点,但脸皮都薄得很,这事要是在学校里闹开了,流言蜚语是少不了的,那滋味不好受。就压了压心头的怨气,说:“小茼你回去好好上学吧,海特没事,是民警搞错了。“
可陈小茼倔得很,还是非要跟着去派出所不可。
4
去了派出所,倒也没费多少周折,俞大风如实说了事情的经过,民警又去医院找柯栗做了笔录,就把林海特的案子消了。
林海特从派出所出来,就看见苏大云像只被偷了鸡崽的老母鸡,雄赳赳地站在街边,一双原本没多大的眼睛,瞪老圆。林海特知道她气得不轻,走她跟前,故做轻松地嬉皮笑脸说:“把您也给惊动了啊。”苏大云扬手就是一巴掌:“小王八羔子,你想让你妈死啊!”说着,眼泪滚滚地往下流,哭得呜呜的,苏大云说:“你老子是刑警,专门抓混账王八蛋的,你想怎么着?非要混账到有一天让你老子亲手把你给逮进去?!“
林海特摸了摸脸,满不在乎地说了声:“什么啊。“一歪头,看见陈小茼哭得泪人似的,心一软,又咧着嘴傻笑,说:”看看,你一哭就更像大傻妞了。“
陈小茼说了声你讨厌,转身跑了,只有俞大风,像被猫擒了的小老鼠似的,站那儿,形容有些猥琐地站那儿不敢正眼看他。林海特没心没肺地咧嘴笑,说:“你小子,自己做贼把哥们陷进来了。“
俞大风说了声对不起。
看上去,林海特被民警带走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但事情远远还没结束,因为民警进校带人,给学校造成了恶劣影响,学校决定对林海特进行劝退,苏大云哪儿干?先是好话然后哀求再然后是上窜下跳地大闹,也还是无济于事,教务主任就一句话,高中已不是义务教育了,像林海特这样的害群之马,学校是坚决不能留了,因为其一,留他也考不上大学,其二还带坏了学校的校风,扰乱得其他同学也不能好好学习。
一开始,学校因为这事要劝退林海特的事,苏大云还瞒着柯栗,可她上下左右地哀告了两天,实在没辙了,就跟她说了,想让她以失主的身份,给学校打电话说说好话,对林海特网开一面。
柯栗这才知道事情已闹到了这地步,说实话,这事怨不得林海特,要怨也得怨俞大风,因为是他想在哥们跟前逞能把银行卡偷出去的,林海特并不知情,可不管谁的责任,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是把俞大风暴揍一顿也于事无补了,何况,像天下所有母亲一样,一旦自己的孩子牵扯到了某件不光彩的事件里,在理清孰是孰非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孩子从是非窝里摘巴出来,她怎么能把侥幸地站在事件漩涡之外的俞大风拽进来呢?可苏大云又对她们一家不薄,心里就愧疚得很,一口应了,说打电话恐怕不解决问题,让苏大云陪她去一趟学校。
苏大云觉得柯栗虽然病了,但打了两天点滴下来,看上去好多了,去趟学校马上回来,也就两个小时的事,应该没什么问题,就跟护士请了假,带她去了,可苏大云万万没想到的是,柯栗一进教务主任的办公室,噗通就跪下了,求教务主任不要劝退林海特,否则,她就以自己的带病之身跪死在这里。苏大云一看她下跪,也懵了,忙又拖又拉的,柯栗就跟膝盖上扎了根一样,就是拉不起来。
教务主任一下子就毛了,把林海特的班主任叫来了,班主任对俞大风的妈妈身体不好这事多少有些耳闻,就把教务主任拉到一边,把他了解的情况大体说了一遍。教务主任也怕了,生怕柯栗跪出什么事来学校脱不了干系,飞奔去跟校长他们商量了商量就跑了回来,让柯栗起来,说学校姑念林海特是初犯,放过他这一次了。
柯栗这才让苏大云扶起来,跟教务主任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等回到医院,柯栗就发起了高烧,把门诊上的大夫忙得团团转,责备苏大云不该偷偷带她出去。苏大云愧疚得不行,想柯栗突然病重,大概也是心里动了肝火,虽然这些年柯栗被病磨得几乎没了脾气,但像她那么要面子的人,自尊心还是很强的,去学校的那一跪,虽然是她主动的、心甘情愿的,但心里的折损,一定小不了,就难过的不行。傍晚的时候,俞大风放了学,也来了。医生问谁是柯栗的家属。苏大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想俞大风一毛头孩子,怕是做不了什么主也担不起什么事,能担起事的俞光荣还在昆明执行任务呢,就说我吧。
医生让她到办公室去一趟。
苏大云突然觉得不祥,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俞大风迟迟疑疑地,也跟了过去。
果然是,医生说,依柯栗的现状,如果不做肝移植,可能时间不多了。苏大云看着满眼是泪的俞大风,说:“大风,这事得告诉你爸,跟他说,不管任务执行完没执行完,赶紧回来趟吧。“
俞大风说好,当场就给俞光荣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说:“爸,你赶紧回来想办法救救我妈吧,医生说再不给我妈移植肝我妈就不行了。“
俞光荣嗯了几声,心里,却像被一把刀搅着似的疼,那种无可奈何只能看着最亲爱的人一步步向死亡的边缘滑去自己却无力拉一把的巨疼。
俞大风也晓得,他这么嗯,是不方便接电话。
大脚仔就是在这天凌晨抓到的,惦记着柯栗的身体,俞光荣归心似箭,只草草搜了一遍就押着往火车站去了,往火车站去,一路上闷着头不说话。林建国知道他牵挂着柯栗,就安慰他说不会有事的。俞光荣闷闷地笑了一下,其实他很想跟林建国说,不想和他坐火车回去了,想改乘飞机,可也知道,押解像大脚仔这样的犯罪嫌疑人乘飞机,得打报告到省公安厅批准,审批需要时间,报告递上去再等批下来,怎么着也要几天,有这几天的时间他们坐火车也到了,就想商量商量,让林建国自己押大脚仔坐火车,他乘飞机,可又觉得这么做,挺自私,等于是把所有压力和风险都推给了林建国,正琢磨怎么开口,就到火车站了,大脚仔突然说:“哥们,我们今生无冤前生无仇的,你们跟我过不去有意思吗?“
跟犯罪分子打了二十多年交道,各种各样的犯罪分子都见过,被抓后试图动之以情的、装可怜的、试图收买的……各种各样的,林建国见过的多了,就冷笑,说:“我们和你,不用讲什么冤啊仇啊的,就是猫和老鼠的关系。“说着,指了大脚仔的鼻子,说:”老鼠。猫捉老鼠,是因为老鼠得罪了它们吗?我告诉你,是天性!“
大脚仔也不生气,说:“哥们,我们做笔交易行不行?”
林建国知道他还有料,就冷眼看着他:“说吧,我看划得来划不来。”
大脚仔就说在他藏身民居的阳台上的花架下面有个行李箱,里面有一百万现金,原本是打算下周拿着去边境接货的,让林建国把这一百万拿来,由他和俞光荣分了,放他走。林建国就不动声色地笑,但不说话。大脚仔说:“虽然来抓我是你们的工作,可谁也没规定抓捕行动就必须成功不是?回去你们说没抓到不就行了。”
林建国摇摇头,看看俞光荣,说:“老俞,这买卖划算吗?“
俞光荣心思不在这上面,胡乱啊了一声。林建国就拍拍大脚仔的肩,朗声笑着说:“才一百万,我们哥俩没那么贱,不过,还是感谢你主动为国库贡献了一百万。“然后看了一下时间,离他们要乘的那班火车的开车时间还有段时间,就让俞光荣打车回去把赃款取了,他带大脚仔先去买票,再去火车站警务室等他。
俞光荣说好,转身打了辆车就走了。
一连潜伏了两天,怕暴露目标捞不着抽烟,林建国去买完票就出来点了一支烟,想在站前广场抽完了再去警务室,烟在嘴上叼着,眼睛在大脚仔身上瞄着,一手还拽了他的铐子,觉得出不了什么茬子,就算大脚仔是出了名的跑得快,所有才有了大脚仔这个外号,可戴着手铐的人,因为平衡不好把控,想跑也跑不快,这点把握,林建国还是有的,所以,就有点轻心,等抽完了烟,押着大脚仔往车站警务室去的路上,手机响了,是苏大云的,就接了。苏大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林建国说快了,已在火车站了。苏大云绷了好几天的心,一下子就松散了,哭着说:“你快回来吧,家里的天都快塌了。“林建国一惊,问怎了,苏大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遍,林建国给气得啊,就觉得头顶快冒青烟了,刚想跟苏大云说没事呢,就觉得拽着大脚仔的手生生地疼了一下,心说不好,一抬眼就见大脚仔挣脱了他拽手铐的手,撒脚就往站前广场的人群里跑。林建国顾不上多说,连电话也顾不上挂断撒腿就追,追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追上了大街又追进了胡同,大脚仔仗着对昆明地形的熟悉,逃得无影无踪……
林建国累地就像一条酷暑里的狗一样在街上大喘着气,就觉得肚子里有股怒火在拱啊拱的,想找个地方钻出来,这是他做刑警以来第一次抓住了犯罪嫌疑人又让他给逃脱了,给懊恼得不行,在街上兜兜转转地找了好久,直到俞光荣给他来电话,问他怎么不在火车站警务室,他才沮丧地说让大脚仔跑了。
林建国垂头丧气地回了火车站,就见俞光荣拖着一只行李箱,正焦灼地张望,一看见他,就奔过去,把行李箱往他手里一塞说柯栗病得太重了,他得赶紧往回赶,就不坐火车了,去换飞机。
林建国脑子乱哄哄的,加上苏大云在电话里已大体跟他说了点,也没多想,就挥挥手让他赶紧走吧。
俞光荣跑了两步,好像又觉得不妥,又折回来,问他是不是和他一起换飞机回去。
林建国懊恼地说任务没完成,哪还有脸坐飞机?再说火车票都已经买了,就挥挥手,让他走了。
林建国在火车上晃悠了两天一夜,才回到青岛,而青岛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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