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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全力攻其两端
书名： 三大战役 作者： 李奎，苗桂芳 本章字数： 11626 更新时间： 2024-06-24 13:39:47

1月13日,林彪指示刘亚楼：“天津之敌没有投降的诚意，谈判只是在拖延时间，各部应按计划于明日发起攻击。”

第二天就要总攻了，刘亚楼有些紧张，他乘着夜色，带了赵长青等几个警卫员到准备作为突破口的复兴门外观察地形。

当他们深入到真空地带，站在一个坟包上观察时，敌人一个搜索队突然出现。

搜索队员用手电筒四处盲目地扫射着，余光突然接触到刘亚楼等一行人的身上，便边拉枪栓边大声吆喝：“什么人？”

张家口顺利解放

新保安、张家口已经在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兵团和杨成武、李天焕的分别包围之中。

但是，毛泽东并未因此感到轻松，因为这种对敌人的包围要一直坚持到东北野战军主力入关完毕，并完全将平、津、塘、唐之敌分割包围之后。

这种围而不打、引而不发的态势，对于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兵团和杨成武、李天焕来说，是一次漫长、艰难而特殊的作战。

毛泽东认为，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兵团包围第三十五军毫无问题，但张家口有敌5个步兵师两个骑兵旅，杨成武、李天焕以8个旅包围该敌似觉不足。

为了确实包围张家口之敌不使其跑掉，毛泽东又决定增加包围张家口的兵力，令程子华、黄志勇兵团第四纵队全部开往张家口，归杨成武、李天焕指挥，位于张家口西面，防敌西逃；第十一纵队位于八达岭、南口、沙河镇地区，接第四纵队防区。

遵照毛泽东指示，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兵团为切实围住第三十五军，调整部署，构筑阵地，形成了对新保安的多层包围。

时值冬日，天气奇冷，朔风似刀，指战员们挖开两三尺深的冻土构筑工事，架铁丝网，挖交通壕，露宿旷野，坚守阵地。

杨成武、李天焕各纵队占领了轿顶山、西甸子、十三里营房等外围据点，李井泉率第八纵队在集宁待命。这样，第一、二、六纵队对张家口形成第一道包围圈，各骑兵师和北岳军区地方武装形成第二道包围圈，第八纵队和晋绥地方武装形成第三道包围圈。

12月12日，程子华、黄志勇兵团第四纵队由南口到达张家口，形成了更为坚实的包围力量。

1948年12月14日，我华北第二、三兵团继续进行攻击准备，对新保安、张家口之敌“围而不打”；我东北各兵团继续进行战役开进，对东线诸点之敌“隔而不围”。

正值寒冬，地冻盈尺。

新保安和张家口外围的山上山下，平川河道，我各个防区的部队昼夜赶筑工事。战士们清除积雪，镐头刨下去，冻土上只留下个白点，手被震得生痛。工事构筑得十分艰难。

另外，为增加工事强度，战士们用填一层土、泼一层水、层层冻结的办法，筑成“钢骨水泥”工事。

由于部队多，包围圈紧缩，部队大部分都吃住在冻封雪冻的田野。饭菜送到阵地已冻上一层冰碴，条件虽艰苦，但部队情绪高涨，包围张家口的战士们响亮地提出：“一块石、一锹土，困死张垣五万五”。

第四纵队第十旅油印的《野战报》上，登出战士写的打油诗：

第三十五军好比山药蛋，已经放在锅里边；

解放军四面来烧火，越烧越煮越软绵。

同志们，别着急，山药蛋不熟不能吃；

战前工作准备好，时间一到就攻击。

12月15日凌晨2时，毛泽东致电华北第二、三兵团领导人并告林彪、罗荣桓、刘亚楼：

一、杨得志、罗瑞卿、耿飚14日14时电悉。加紧完成对第三十五军的攻击准备甚好。实行攻击时间需待东北主力入关，确实完成对平津两地的包围之后，大约在20日左右。

二、杨得志、罗瑞卿、耿飚以9个旅对敌两个师及一部杂军，自可保障胜利。唯第三十

五军歼灭后，张家口敌有突逃可能，杨成武、李天焕以8个旅包围敌5个步兵师、两个骑兵旅有无确实阻敌把握，是否需要从南口的东北第四纵队调一部分，增强杨成武、李天焕包围及万一敌突逃时的追歼兵力，尚义、张北之敌何时可肃清，蒙骑有多少兵力，现位何处，均请你们分别电复。

拂晓，在北岳军区司令员王平的统一指挥下，我军向张北之敌发起总攻。上百门迫击炮、六零炮，集中火力猛轰敌防御工事。

张北城上空浓烟滚滚，大火熊熊。10分钟后，我北岳军区的步兵和内蒙古骑兵第十一师相继冲进城去，与敌展开逐街逐巷的争夺。

经10小时激战，到下午16时，城内守敌大部被歼，小股残敌冲出南门企图逃窜，被我察北骑兵旅就地包围歼灭。至此，我军歼敌1000余人。

察北重镇张北城，在平津战役第一阶段的进程中宣告解放！

张北解放后，由张家口通往绥远的公路要道牢牢地控制在我军手中。这样，张家口守敌失掉了一个重要的后勤补给线和唯一的外围支撑点，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12月16日凌晨2时，毛泽东在给东北野战军、西线各兵团领导人并告薄一波、滕代远、赵尔陆的电报中说：“自明（17日），华北第二、三兵团之作战，归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直接指挥。”

这就统一了平津战役的指挥权。

毛泽东对张家口的解放非常重视，当天上午8时，毛泽东致电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程子华、黄志勇，杨得志、罗瑞卿、耿飚，杨成武、李天焕，准备增加包围张家口的兵力，并对如何增加兵力进行了商讨。

毛泽东在电文中指示：

一、据杨成武、李天焕15日12时半电，认为张家口敌人兵力在50000以上，在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开始攻歼第三十五军或第三十五军已被歼时，该敌有极大可能突围逃跑，认为在攻击第三十五军以前有增加一部兵力之必要。

二、我们对于张家口50000以上敌人无论如何不应让其逃跑，应当在杨得志、罗瑞卿、耿飚攻歼第三十五军以前增加一部兵力，待第三十五军歼灭，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兵团移至张家口以后，该增加之兵力即可调回。

三、现在问题是应当增加多少兵力，现东北第四纵队在南口、八达岭地区，第十一纵队已至宛平地区，如果增加一两个师足以保障张家口敌人不跑，则可从第四纵队调出。

但依杨成武、李天焕电看来，似乎仅增加一两个师还不能保障敌人不跑，要增加一个纵队才有充分保障。如果要将第四纵队全部开张家口，则要将第十一纵队开回南口、八达岭，才能保障南口、八达岭阵地。

四、请你们回答下列问题：

甲、杨得志、罗瑞卿、耿飚攻击第三十五军大约需要几天时间。

乙、南口、八达岭听说十分险要，是否有一个师固守，即无被敌攻破之危险。

丙、如果杨得志、罗瑞卿、耿飚能于两三天内歼灭第三十五军，南口一带有一个师即能守住，则可考虑以第四纵队主力3个师开张家口，否则要第十一纵队返回南口、八达岭接替第四纵队任务，然后以第四纵队全部开张家口，或者以第十一纵队开张家口。请程子华、黄志勇、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各以所知南口、八达岭情况电告。

五、请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就全般局势加以考虑。

当天12时，毛泽东又致电周士第、陈漫远、胡耀邦电，指示临时抽出两个旅，参加夺取张家口的作战。后因有别的部队已去张家口，这个命令又撤销掉了。

这样，在中央军委的指示下，12月16日，我军对据守孤城的张家口之敌，形成了3道包围圈。

我第一、二、六纵队形成第一道包围圈；我各骑兵师和王平率领的北岳军区的地方武装，形成第二道包围圈；李井泉率领的第八纵队和晋绥地方武装，形成第三道包围圈。

我内蒙古骑兵第十一师在师长兼政治委员毕力格巴图尔的率领下，在完成歼灭张北之敌的任务后，开到狼窝沟和集沙坝一线，构筑工事，担任进攻张家口的阻击打援任务。

19日9时，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致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并告杨得志、罗瑞卿、耿飚、杨成武、李天焕、薄一波、藤代远、赵尔陆电，提出平绥线上之作战计划：

一、在第四纵队到达张家口并部署完毕后，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即发起攻击第三十五军，准备5天左右结束战斗。

二、第三十五军歼灭后，杨得志、罗瑞卿、耿飚部就地休整10天左右，将俘虏即刻补入部队，并加以初步溶化，补充炮弹。

三、10天后，杨成武、李天焕及第四纵队举行对张家口的佯攻。

四、杨得志、罗瑞卿、耿飚休整后，即经大同以南荫蔽向归绥前进，以突然动作包围归绥留守之敌并攻占归绥。

五、在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包围归绥之敌以后，如果杨成武、李天焕及第四纵队在力量对比上有把握歼灭张家口之敌，则可于杨得志、罗瑞卿、耿飚攻击归绥之同一时间攻击张家口。如无把握，则等候杨得志、罗瑞卿、耿飚攻取归绥，并相当休息，回到张家口附近时，再行协力攻击张家口。

12月20日，我东北第四纵队到达宣化，完成了与第一纵队的靠拢。此前，东北野战军已完成对平、津、塘之敌的分割。按毛泽东“先打两头，后打中间”的指示，开始了解放张家口之战。

21日，我军首先对新保安敌第三十五军开刀，至22日黄昏，该军19000多人被我全部歼灭。

之后，陷入绝境的张家口敌人开始突围，而严阵以待的我军部队不但早就占领了周围所有高地，并已构筑起坚固的工事。其结果，敌人只能是“四处碰壁”。

12月22日晨，张家口周围枪炮声骤起，对这座塞外名城已经“围而不打”两个星期的解放军开打了。

下午，傅作义给驻张家口第十一兵团司令官孙兰峰和第一零五军军长袁庆荣来电，说第三十五军及部分援军被歼，张家口守备已无意义，要他们相机突围，转进绥远，向董其武部靠拢。

孙兰峰和袁庆荣这两位第三十五军老兵清楚，第三十五军及援兵被歼，不只是张家口守备已无意义，而是下一个马上就要轮到他们了。

在兵团司令部，孙兰峰、袁庆荣和各自的参谋长紧急会议，决定23日拂晓分两路突围，向商都县转进。

12月23日上午，敌守军一部向西南方向佯攻。当晚，敌主力第十五兵团第一零五军7个师、两个骑兵旅等乘着夜色向西北方向突围。

从城北大门突围的主力，由袁庆荣亲自指挥，兵团部随后跟进，其中还有许多省、市的官员及家属，在察绥军灰色的队伍中很是扎眼。

拂晓，东方渐现鱼肚白，这时，队伍进入一条山沟。前方突然枪炮声大作，陶赖庙周围的高地上，解放军居高临下，以猛烈的交叉火力封锁了沟底通道。前卫第二五九师连攻几次，都被打了下来，伤亡惨重。

袁庆荣亲自指挥炮兵掩护步兵攻击，眼瞅着对面高地上的阵地被炸成了一堆堆黄土，倾泻下来的火力却不减弱，第二五九师的一个团上去下来，光秃秃的山坡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越积越多。

孙兰峰从后面赶了上来，告诉他，原定从西门突围的骑兵部队，不知怎么搞的也从北大门突了出来。

原来，这一路的两个骑兵旅，在旅长卫景林指挥下，按照统一部署突围挺顺利。可在这时，卫景林接到“情报”，说北大门外的出路已经打通。

一直为自己这一路势单力孤而提心吊胆的卫景林，立即下令已经突围出去的两个团撤回张家口，随他出北大门跟在了主力的后头。

前边久攻不下，后边久等不前，长不到10千米，宽不足500米的山沟已经人满为患了，突然又拥进两个骑兵旅。50000多步骑炮兵动弹不得，一些路段挤挤匝匝，愈发混乱不堪。

这时，在10千米山沟的后尾的那一端，突然有人喊起来：“张家口被共军占了，共军追上来了！”

这声音像瘟疫，像电流，像决堤的洪水，又像迅速倾倒的多米诺骨牌，只是那人可不像多米诺骨牌那样齐刷刷倒下不动，而是像被炮弹炸飞了似的猛然间四散奔逃。10千米山沟，车翻炮仰，人挤马踏，女人哭，孩子叫。

袁庆荣和副军长杨维垣、参谋长成于念，带着几个卫兵，跑进一条山沟里。

这时天已经大亮，晚上有夜色掩护，天亮了这军装也和山色差不多，老天爷却下起雪来，山野一片银白，走到哪里都明晃晃的一览无余。

比这更可怕的，当然是端着刺刀逼上来的解放军。战至下午，终于将敌第十五兵团第一零五军约54000余人全部歼灭。

除孙兰峰外，第十一兵团军师旅团各级长官，基本都成了俘虏。孙兰峰是在俘虏群中溜掉的。

一领老羊皮大衣，一顶半旧军帽，年近花甲的兵团司令仅带一名卫兵，在零下30多度的风雪严寒中，翻山越岭过长城，历时7天到达商都县时，已是手脚冻伤，面色死灰，没模样了。

24日，张家口在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迎来了解放，也奏响了平津战役胜利的序曲。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24日，解放军大部队入城，老百姓站在大街两侧高呼“欢迎解放军”、“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

当天，解放军贴出安民告示，市民兴高采烈。当时有一首民谣：

十二月二十四这天，张市人民过大年。

载歌载舞放花炮啊，庆祝解放把身翻。

张家口的解放是毛泽东军事思想和伟大战略决策的生动体现。新保安战役及张家口战役，成为平津战役这盘棋上的重要一着。

毛泽东和中央军委对新保安战役和张家口战役十分重视，亲自指挥，发了五六十份电报，进行具体部署和指挥。可以说战争的每一个胜利都渗透着毛泽东和中央军委的关怀与心血。

在这次战斗中，我军战士赵彭、张发、张凯、赵贵、宋玉5人，由于弹尽，最后跳下1000多米的山崖，被誉为“狼牙山式五勇士”。

当天24时，中央军委致电杨得志、罗瑞卿、耿飚，杨成武、李天焕：“庆祝你们于数日内歼灭新保安、张家口两处敌人，并收复张家口的伟大胜利。”

全歼平绥线敌人，使傅作义西退的一丝希望破灭了；而他赖以起家的本钱，也已经大部输光，在北平城内，他的嫡系部队只剩下一个主力师了。

面临着彻底毁灭，平津的敌人很可能舍命南窜。为了防备敌人这一手，总部电令野战军重新部署兵力，并且增调第一纵、十一纵队加强堵击力量。

正是隆冬季节，雪花纷飞，狂风凛冽。指战员们冒着风雪四出勘察地形，在冰天雪地中加固工事。全体指战员以紧张的战斗姿态，在等待着送死的敌人。

一天，两天，好几天过去了，敌人却根本没有突围。只是有些小股的敌人偶尔出来，试探一下我们的力量，和我前沿部队稍加接触，便急忙缩了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这一次敌人又错打了算盘。原来，敌人以为我军在打下新保安、张家口之后，必然会把全部力量投入攻击北平。

敌人在等着挨打，一天，两天，同样过了好几天，没有想到我军还是围而不打。

敌人这才开始明白过来，然而就在这几天之内，在平绥线上胜利结束战斗的我华北第二、三兵团，东北野战军第四纵队已经开到北平西、北地区，更加严密地包围了北平。到了这一步境地，敌人更是不敢轻易突围了。

缓攻塘沽改打天津

1948年12月24日，张家口顺利解放。

在接到收复张家口的捷报，毛泽东接连说了三声“很好！”在命令发出贺电的同时，他将目光迅速移向地图上的塘沽。

眼下，平绥线为我军控制，傅作义的嫡系主力大部丧失，西逃之路完全被堵。接下来，平津战役的重心自然要转移到围歼平、津、塘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上来。

至于下一步棋如何走，毛泽东胸有成竹。毛泽东的思路，是打大歼灭战，不让华北之敌的一兵一卒逃脱。我军歼灭新保安、张家口之敌，实现了毛泽东的西线战略计划；那么，东线呢？即“先取塘沽，后攻天津”，彻底断绝华北敌军的南逃退路。

于是，毛泽东用手中的红铅笔，在地图上那个标有塘沽字样的地方，画了一个圈。被画有红圈的塘沽，醒目得很，一下子从地图上凸现出来。

对于在东线首先歼灭塘沽之敌，毛泽东早就有考虑。早在12月8日，毛泽东即给林彪明示东北野战军入关后的三部曲是：隔断天津，包围唐山，歼击芦、塘之敌。现在前两项目的达到，就等着打塘沽了。

在东北野战军秘密入关后，12月11日，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致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的电报，又提出了“先取两头后取中”作战计划，即在西线首先攻取新保安的同时，东线应“力争先歼塘沽之敌控制海口”。

电报还指出：在将平津地区的国民党军分割包围后，攻击顺序是：第一，塘沽、芦台；第二，新保安；第三，唐山；第四，天津、张家口；最后是北平。

毛泽东认为，只要两地打下，傅作义陆路海路都被封住，傅作义便插翅难飞。新保安拿下后，塘沽作战便提上日程。只要歼灭塘沽之敌，控制海口于我手中则全局胜算在望。

在毛泽东看来，塘沽是最重要的战略地区，这里控制着出海口，而最让中央军委担心的就是平津之敌从海上逃走。所以毛泽东把塘沽作为了东线的首先攻击目标。

塘沽地处渤海湾边，京山铁路与海河像两条彩带纵贯于塘沽全境，铁路、公路、水运交通方便，是平津和华北的水陆要冲，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自明代以来塘沽就是海防要塞。它不仅是控制天津的沿海前沿同时也是北平的海上门户。解放战争期间，塘沽成为华北国民党军的出海通道与海上补给线，蒋介石和傅作义深知塘沽的意义，所以一直以重兵把守。

因为控制塘沽海港，从海上南撤是国民党军逃脱被歼命运的唯一选择。因此，毛泽东将攻克塘沽作为最重要的任务。

此时，国民党津塘守备区司令、第十七兵团司令侯镜如驻扎于塘沽。防守塘沽的国民党军有第八十七军、独立第九十五师、第三一八师、交警第三旅、保安第五团等部。

12月中旬，侯镜如本已准备赴天津就任，正好传来解放军攻占军粮城的消息，他就以交通断绝为由，留在塘沽。防守天津就由津塘警备副司令陈长捷来负责了。此外，海军第三舰队司令官马纪壮率领国民党军最大的军舰“重庆号”巡洋舰以及其他数十艘舰船在渤海湾游弋，准备支援陆军作战，并在情况紧急时担负撤退的运输任务。

显然，解放军首先攻取塘沽，就可以彻底切断平津国民党军的海上退路，达到将其抑留于华北予以全歼的目的。

12月13日，毛泽东以中央军委名义致电林彪、罗荣桓、刘亚楼：“请令后到的3个纵队，全部包围塘沽一点，割断天津、塘沽间及芦台、塘沽间联系，向天津、芦台两面构筑坚固阻击阵地，不要分兵去围唐山，也不要分兵去围芦台。如塘沽之敌很多，则监视之；不多，则相机歼灭之。此举务望迅速，以防平、通、津、唐诸敌向塘沽集中，从海上逃跑。”

接到毛泽东的电报后，林彪也像毛泽东一样，用红色铅笔在地图上的塘沽画了个圈。

随后，林彪放下手中的红铅笔，宣布进军命令。

12月18日16时，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向中央军委报告：“第九纵一个师于16日晨占领北塘，已向塘沽前进。第七纵队昨日已到达芦台、汉沽，明日即继续向塘沽前进。我拟首先攻歼塘沽、军粮城之敌。但目前对敌之具体位置尚未弄明。”

12月20日12时，林彪、罗荣桓、刘亚楼致电第七纵队司令员邓华、政委吴富善等：“塘沽战役的指挥由你们担任，参加攻击的兵力待敌情弄明后再决定。盼你们即详细进行侦察并提出整个作战意见。”

根据林彪部署，由第七纵队司令员邓华、政治委员吴富善统一指挥第二、七、九纵队，共10个师，歼灭塘沽和大沽之敌，即进行塘沽战役。并预定，战役发起攻击的时间为12月27日以后。

第二天，也就是1948年12月21日，毛泽东电告林彪等：

“攻击塘沽的迟早，以我军由大沽或塘沽附近是否可以炮击塘沽海港和完全封锁塘沽来作决定。如果不能完全封锁，该地敌人仍有由海上逃跑的危险，则我军应不惜疲劳，争取于尽可能迅速的时间内消灭塘沽的敌人。如果塘沽海港能由炮火完全封锁，敌人无法逃跑，则可从容部署攻击，不必性急，大体于本月底或下月上旬夺取塘沽即可。”

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和林彪的安排，第七纵队司令员邓华、政委吴富善立即与第二、九纵队的首长会商作战任务，划分作战区域，并分头派出部队深入前沿侦察敌情，以便制定具体的作战计划。

会商结束时，3个纵队的将领们信心很足，按照以往经验，动用10个师的兵力，拿下塘沽，不成问题。所以，他们在分手时，相当轻松，甚至相互开起了玩笑。

接着，纵队的指挥官们开始分头行动。当天，东北野战军的左路大军隔断了津塘之间联系，并从南西北三面包围塘沽。

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和林彪的部署，3个纵队迅速派出侦察分队调查了解敌情。

第七纵队经过调查发现，前面沟渠纵横，沼泽遍城，盐碱严重，用锹挖下去全是水，根本无法挖交通壕；时至寒冬海水仍不结冰，非常不利于大部队行动，重火器也不便展开。

此外，守敌有海军第三舰队主力舰“重庆号”以及其他10多艘军舰协助防卫，而且津塘防守司令侯镜如的司令部就设在舰上。

塘沽被围后，第八十七军军长段云和各师师长都建议侯镜如下令撤退，于是侯镜如决定以团为单位分配船只，并预先将笨重物品和重要物资装上船，还将指挥所设在军舰上，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双方交战，敌人稍稍感到危险，便随时可以放弃陆上的阵地逃往海上。同时，海上的军舰也可以用炮火对我军的进攻进行拦截。

邓华思考再三，为了稳妥，防止大规模进攻把敌人吓跑，决定派少量部队对敌人进行一次试探性攻击。

12月23日，第七纵队第二十师在纵队炮兵团和师山炮营的火力掩护下，开始攻击敌方的海滩车站。

起先，第七纵队的炮火占了上风，但很快，敌人又以密集的火力，对我方进行了压制。接着野战军进入一马平川的盐田，部队完全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下，盐滩地泥泞难行，大大延长了在敌人炮火下运动的时间。

打到后来，虽然歼敌700余人，攻占海滩车站，但我军同样损失惨重，几乎打了一个平手！

这样的仗，对久经沙场的第七纵队司令员邓华来说，近乎于耻辱。

而第九和第七纵队的经历大同小异。12月24日，第九纵队司令员詹才芳派第七十五团对大沽进行试攻。

可是野战军战士们趁退潮构筑的防御工事，待潮水一来则前功尽弃，还不时遭到敌军舰的炮火袭击，致使我军两次突击都未奏效，同样难以完成攻击大沽的任务。

更让詹才芳恼火的是，第九纵队在第七纵队的第二十一师配合下，才勉强攻占塘沽西北的新河镇。可是此仗从早上8时，一直打到下午18时，整整打了10个小时，而且自己也损失惨重。

第二纵队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了尽快完成任务，纵队司令员刘震、副司令员吴信泉亲自带领各师指挥员顶风冒雪到预定作战地域勘察地形，选择突破口。

可是他们同样发现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无遮无挡的、平坦开阔地、纵横交错的沟渠和未结冻的绵延盐田，即使善于用炮的刘震，也感到无力封锁海面和切断敌人海上的退路。

最后经过强攻，第二纵队虽然攻克塘沽西之新河车站，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12月25日，邓华号召3个纵队的指挥员们开会。邓华连连摇头说：“你们知道，我老邓可不是那种遇到一点困难就往后退缩的人。可眼下，在这样的地形和敌情条件下，用3个纵队的兵力打塘沽，不仅部队面临很大的伤亡，而且很难速战速决，达到预想的目的与效果。”

詹才芳说：“这样打下去，损耗太大。此外，一旦塘沽之战不能速决，没准天津的敌人就有可能乘机突围，或是东进塘沽，或是西逃北平，若是那样，平津战役的情况就会变得复杂化了。”

刘震皱着眉头说：“不如我们换个思路，不打塘沽，打天津，不是同样可以达到阻止平津之敌从海上逃跑吗？再说，打天津的影响要比打塘沽大多了，而且对我们更为有利。”

刘震的话，让大家一下子愣了，大家都不敢轻易接过这个话茬，因为“先取塘沽，后攻天津”可是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制定的作战部署，而且毛泽东多次强调，林彪也是同意的，岂能说改就改！

这可是事关大局的事情，不是他们3个纵队的司令员能做主的。况且，这是我东北野战军入关打的第一大仗，还没有开始就自己退缩了，不让人笑话吗？

沉默了一会儿，邓华发言了，他说：“我的看法，目标不能说改就改的，不过我们可以说明事实，看能不能推迟攻击的时间。你们看怎么样？”

刘震和詹才芳听了邓华的话，觉得有道理，于是点头表示赞同。

邓华说：“既然英雄所见略同，那我们把我们的意见，用电报的形式，联名上报给林总。”

说干就干，当晚，3个纵队的指挥员们经过慎重研究与讨论，共同签发了如下内容的一封电报，如实向林彪报告：

一、东为渤海，南为海河，我无法四面包围，炮火亦很难封锁海口，敌可背海顽抗，实难断敌退路，全歼敌人。

二、除渤海、海河以外，河沟很多，虽宽一丈左右，水深及腹，潮来更深。除铁路电道与铁路东一条小道原有桥外，其余不易通过，而敌则可凭河沟坐守。

三、北宁路南有断续房屋，较好接近。西北直至海边均为草地、盐田，广阔平坦，潮湿泥泞，挖沟有水，不便部队展开及攻击。

四、市街狭长，虽可并肩由西向东打，但部队展开亦有限度，而且形成平推，最好时南与北腰斩敌人为几段。但北面地形很坏，虽然在铁路、公路以东有一条小道，但河沟更多，不可能成为主攻，故断市内敌人之退路，与分割新港敌人是困难的。

五、市内河沟池沼亦多，市街断续空地很多，便于敌人采取纵深据点配备。我则是连续的突破，费劲、费时，而敌陆海炮火均可配合。

六、目前作战形势需要打塘沽，而且要快，但从地形来看很不好打，必须有充分的准备，过急会打莽撞仗，如海滩战斗代价很大，时间很长，还不能歼灭敌人。

此次为我们入关第一个大仗，故必须谨慎从事，充分准备。第二、九纵队及炮兵均需于明日集结完毕，故攻击时间推至月底打为宜，最好下月初。

据我们估计，塘沽为平津敌人唯一退路，如不打而跑的可能性较少。万一跑了于敌更为不利，而便可打天津、北平。反正迟打、早打，退路步兵难切断，还是以充分准备，细密组织为好。我们当尽一切克服困难，完成任务。请指示，保证坚决执行。

电报发出后，3个纵队的指挥员们不免有些紧张，他们对作战方案作出了如此大的变动，东北野战军总部和中央军委能同意吗？林彪会怎么想？

在收到塘沽前线指挥员们联名发来的电报后，林彪犹豫了一下，立即全文转发给了军委。

与此同时，林彪还派参谋长刘亚楼去塘沽前线进行考察、论证，以便得到更详细的信息。

在等待中央军委指示时，林彪又还收到了华北军区参谋长赵尔陆发来的敌情报告。

报告中说：“据谍息，平津地区的国民党军准备突围。其迹象表明，傅作义急电召回他在平津司令部进行和谈的代表。”

“此外，蒋介石从12月15日起，连续数日，派人

来北平和天津进行游说。尤其是12月23日，蒋介石的儿子蒋经国亲自出马，来到北平，加重了运作的砝码。”

“这些人穿梭不息，其目的在于劝说傅作义和陈长捷将部队集中到天津或是塘沽，然后从海上撤离。种种迹象表明平津之敌突围的可能性极大。”

看这两封电报的时候，林彪忽然又想到了日前收到的一封密信，那是国民党天津塘沽防守司令侯镜如写给他的。

侯镜如早在国共合作的北伐战争时期参加过中国共产党，并在年“八一南昌起义”时担任过贺龙所在部队的教导团团长。

后来，侯镜如在河南搞兵运时被捕，出狱后便同共产党失去了联系。再后来侯镜如委身于国民党军队。直至侯镜如的外甥党的地下党员李介人受命对其进行策反，希望他能率部起义。

于是，在辽沈战役结束侯镜如的部队调入北平后，他即决定与我军联系起义事宜。

后来我军隔断津、塘联系，正做攻击塘沽的准备时候，又将国民党军布防图呈给李介人看，并给林彪秘密去信，提出：“若是对方攻打两沽，伤亡必大，而守军极易从海上撤走。为此建议改打天津……”

两封来电加上一封密信，所透露出的信息，都是平津之敌准备突围，这不能不引起了林彪的重视。

在林彪看来，我军攻击塘沽时，平津的敌人有极大的可能冒险向塘沽突围和增援的企图。如果我军攻击塘沽不能迅速得手，情况就会朝着不利于我的方向转化。这从邓华等塘沽一线指挥员的来电中不难看出，要想迅速拿下塘沽，的确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想到这里，林彪立即口述一份电文，致中央军委：“平津敌突围象征甚多，塘沽、大沽目前水的阻力太大，兵力用不上，故对两沽的攻击时间拟予推迟。”

在同一天给部队的命令中，林彪要求各部在暂不攻击塘沽、大沽的同时，同准备打击从平津突围之敌，“如敌不突围，则待命攻击：如敌突围，则先打突围之敌。”

此时，林彪还只是建议推迟攻击塘沽和准备打平津突围之敌。

这个时候，毛泽东也正在认真思考着平津的局势。

对林彪的建议，毛泽东是重视的。他同意林彪关于缓攻塘沽的意见，决定改变原计划，除以第十二纵队主力位于军粮城监视塘沽敌人外，集中兵力转发向天津，防敌安全突围。

在接到林彪26日电报的同一天，毛泽东复电就防止平津之敌南逃做出部署：

一、既然平津敌突围象征甚多，目前攻击两沽亦有困难，自应推迟攻击两沽时间，并请

考试将迫近两沽之我军向后撤退，敌人风我不去攻击就一定会逃跑。若干天后海边封冻，再考虑是否攻击。该敌只有5个师，即使从海上跑掉也不要紧。

二、平津两敌则应严防突围逃跑，第四纵队到后请考虑兵务是否足够，如不足够则应调杨成武部甚至杨得志部参加平津作战。你应考虑平津敌同时突围，我军同时歼灭两敌于突围，之际的整个部署。

三、如果平津两敌确有突围征候，即应断然放弃对两沽之攻击计划，将对两沽主力移至平津之间，只以一部隔断津塘、津太沽联系，改变目前不分兵力的形势。

平津敌可能乘我兵力分散，于数日内即突围，请你迅即作出对付敌人突围整个计划电告。

这一部署的重心是将打两沽改为打平津突围之敌，将防敌从海上逃跑转为防敌从陆上南逃。但这时尚未确定先攻天津。

接下来，毛泽东于26日、27日、28日连续给林彪发电报，要求林彪加强包围平津之敌的兵力，考虑到傅作义南下突围的可能较大，应以必要部队控制卢沟桥、静海，并在永定河上架桥做追击准备。最后要求林彪迅速制订计划。

接到毛泽东连续发来的电报后，林彪心情很好。根据毛泽东将重点放在打天津突围之敌的部署，林彪和刘亚楼开始调动部队转围天津，但仍留下一部监视塘沽之敌，如平津之敌不突围，则待海水结冰后攻击塘沽。

当然，这时的战役部署还是准备攻击塘沽的。不过，林彪在制订防止平津之敌突围的部署时，已经开始考虑把作战目标移向天津。

考虑到东北野战军攻击天津时，北平、塘沽两地之敌可能同时动作，林彪提议华北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和杨成武、李天焕两个兵团暂不西进解放绥远，全部东调参加平津会战。

林彪认为：“我们应有与平、津、塘敌30个师同时作战的准备，要把它看做一仗，因敌可能在我打一处时，其他两处同时动作，以孤注一掷之决心，以侥幸成功。为慎重起见，我两杨兵团皆开北平附近为好。这样能使力量有余裕，即令我军在作战过程中有某些差误，也能有余裕力量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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