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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书名：伊豆的舞女作者：川端康成本章字数： 1188 更新时间： 2023-11-29 10:06:44

阿清也是女招待，而阿笑是女招待的榜样，换个角度想想，阿清可以说是被阿笑杀死的。

十六七岁时流落到这座深山，不久就毁掉身子的阿清一心一意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养老的地方。男人们抱住这个时时考虑着死的小姑娘，犹如抱着一副苍白的幻影。纵使如此，她还是屡屡被摧毁。而且一旦空闲下来，就和村里的幼儿一起玩。

建筑工人进来后，开始听到岩石炸裂的响声时，她就更加清楚地体会到了——

“不等修好道路，自己就将被害死。”

最后，路修好不到五天，阿清又爬不起来床了。因为鸳鸯屋四岁的女孩和一个吃奶的孩子围在她枕畔不走，她才没有被驱赶。可是，这座村子的每个女招待都听老板说起过：“你们看阿笑。”这句话始终围绕着她的寝床不散。这张寝床就设在腌菜小屋旁边，两铺席大，那里有时也同样用来接客。

阿清勉强支撑着身子，决心自杀。不，还没到“决心自杀”那样强烈的程度，只是一种绝望感。从结果上看，为这帮子建筑工人而疲于奔命，其实就等于自杀。

阿清身边的孩子们，还没有充分弄明白，阿清的死和建筑工人们的关系。

阿笑洗罢澡，对于阿清的死讯和受到的阿泷的羞辱，一概不予置理，若无其事地对那男子说道：

“再见了，哦，下次什么时候再找我呢？”

“别开玩笑了，说什么再见，深更半夜到哪儿去呀？”

“回去，走着回去。天明之前可以赶到车站。”

“那要走十五六公里的山路啊！”

“没关系，黑夜和男人都很难得，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不会让你送的，再见。”说罢，她双手袖笼在怀里，飘然而去了。

“喂，怎么说走就走啊，等天亮以后不好吗？”

“被人看到了怎么办？”说着，她头也不回，登上月光如冰的国道。

男子茫然伫立不动。

然而，阿笑一旦看不到那男子，就又快步跑回来，躲避在谷川沿岸乡村温泉的背后。她团缩着身子等待着，另外那个相好的男人还会来洗温泉浴吧？

麦地的嫩芽露出了霜色，山峰的天空明亮了。候鸟不知为何没有停宿于竹林，顺着山脚飞走了。第二个男人踏灭竹林中的篝火，突然蹲下身来。

“喂，有人来啦。”

枕着胳膊弯儿睡觉的阿笑，这时抬起身来。

“啊，我懂啦，那是为阿清送葬呢。”

“小点儿声。”

送葬的人渐渐登上梯田，向竹林走来。阿笑猝然趴下身子，两手捂着蟠桃脸的双颊，冷笑地眺望着。

说是葬礼，也就是两个汉子抬着一副白布覆盖的棺材而已。或许，那就是鸳鸯屋的老板和伙计吧。棺木上放着两把铁锹，也许算是一种装饰，因为这座村子实行土葬。

孩子们究竟在哪里？她所宝爱的村里的那群孩子，排着长长的队伍，随着棺材登上山间墓地——这种幻景不正是阿清生前的快乐吗？同时，不也是死后的快乐吗？

那些孩子还都在熟睡中。

阿清被抬着经过竹林旁边，向山间墓场走去。

“真可怜啊！”

“是啊！”

“这是趁着黎明之前偷偷抛弃啊！”

“我也趁着天不亮，赶紧回去吧，这会儿中途还能赶上头班马车。”

“唉，拂去身上的竹叶再走。”

“再见啦，你下次也写明信片来找我吧。”她拾起地上的酒瓶，用力扔了出去。正好击中眼前的竹子，飞起一堆碎玻璃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