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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拳之爱
书名: 我有一个超能力,超级喜欢你 作者: 艾鹿薇 本章字数: 11402 更新时间: 2023-05-22 13:43:13
1
遇见她那日,刚刚下过一场大雨。
七月份的曼谷正值雨季,地上的雨渍尚没有干,热浪又兜头袭来,风裹在身上,像是拧不干的衣物,感觉潮而黏腻。
韩郁避开一摊摊光影斑驳的积水,从码头行到四号仓库门口—泰拳秀入口处,听到了一阵嘈杂声。
他回头,看到了她。
乌黑的长发很随意地扎在脑后,她穿着简单清爽的T恤和短裤,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鞋子湿透,脚踝上还有些泥渍。
她正中文混夹着英语,急切地和工作人员沟通着什么。
他走了过去,工作人员顿时如释重负,将他推到了她的面前。
“中国人?”她满脸惊喜,仿佛找到救星。
他轻应一声。
“我想看一场泰拳秀,可是一连几天都买不到门票。”她将回程的机票递到他的眼前,“我明天就要回国了,你可以帮帮我吗?”
他的目光从机票上移到她的脸上。
这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生,一张天然无害的脸,脸颊有些许婴儿肥,但他并不为她清新的美貌动摇。
他这一生见过不少人,形形色色,有善有恶,知道如何从人的眼睛看到人心。
此刻她满是祈求地看着他,那双黑而澄澈的眼好像有什么夺人心魄的力量,让他的心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
“是我朋友,我带她进去。”他用泰语和工作人员说道,从她手里接过了行李箱。
“可以了吗?”她惊喜地问。
“嗯,不过座位票售罄,你要在后排站着看了。”
他提着行李箱上台阶,她快步追上来,在门口拦住他。
“站着也没关系的。我叫白欢,欢喜的欢。”她伸出手,对他盈盈一笑,左边有个很浅的梨窝。
白欢。这个名字让他微怔,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生的面孔。
记忆虽然很久远,却清晰如昨日发生般,让他心一紧。
“开场了,进去吧。”他没有去握她的手,把行李箱推还给她,转身离开了。
2
他是这间泰拳馆的保健医生。
他受了朋友委托,每周只需要过来一次,帮拳手们处理一些轻伤。
晚间九点三十分,泰拳秀结束,他在后台的休息室准备好药箱,等着拳手们回来。
观众满场,拳手自然也卖力一些,有几个人受了擦伤,他为他们细心上药。
身后忽地响起叩门声,一屋人正嬉笑玩闹着,蓦地静下来,齐齐看过去。
是她。
她身子微倾,目光扫过众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我……我可以和你们要签名吗?”她从包里手忙脚乱地拿出一件T恤,上面印着泰拳王播求的相片。
众人面露迷茫。
他低头处理完最后一个伤者,拎起药箱打算离开。
她拦在他的身前,低声请求:“你帮我说说,行吗?”
他抬眸看着她,两人的目光相交。如之前一样,她双目写满赤诚。
他拿过T恤,又从桌上拿了笔,递给旁边一个拳手,用泰语说了她的请求。
“挞耶,是你女朋友吗?”拳手们边签边哄笑着问。
他沉默着看他们传签完毕,将T恤递还给她:“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谢谢!”她感激地对他笑,梨窝浮现。
“明天见。”他与拳手们道别,背着药箱走出去,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和行李箱轮子滑过地面的声音。
这么走了几百米后,他到街边拦车,身后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回头,却见几十米外,她蜷缩着身子躺在街边一条长椅上,裹着一件长衣,似乎是要露宿了。
他折回去,走到她的面前。
她起身,仰头看着他。晚风将她的刘海吹散又吹拢,昏暗的光线下,她的一张脸越发令人怜惜。
“跟我来吧。”他拎过她的行李箱,也不问她的意见,便先走起来。
“你要收留我吗?”她兴奋地快步追上来。
他停下,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你对陌生人从来都没有戒备心吗?”
“不。”她抿唇,很坚定地摇头,“只是对你。”
一句话,如大海翻滚而来的浪潮,将他卷回了六年前。
只是月色清明,凉风依旧,往昔却再不可能重回了。
3
出租车穿行整个城市,最后在一扇戒备森严的铁门前停下。经过门前佩枪执勤的士兵,他将她带进了一座灯火通明的新楼内。
一个几十平方米的套间里,整齐摆放着一套医疗器械,消毒药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进门用消毒液洗手,她缩着肩膀站在门外,不敢踏进来。
“我是狱医,这里是曼谷中央监狱,应该比露宿街头安全得多。”他冲水,“里边是我的住处,今晚你睡吧,我睡外面。”
“做狱医,还要住在这里,也跟坐牢差不多了吧?”
他换洗另一只手,没有回应。
“你是因为什么事在惩罚自己吗?”她走进来,停在他的身后。
水流哗哗作响,他停下了动作,侧脸看向她。
很多人听闻他的职业,都会下意识地问他会不会很危险,而她是第一个看穿他的人。
他有无法被原谅的过去,没有办法给自己一个坐牢的罪名,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将自己囚禁于此。
除了每周三到拳馆做保健医生,余下的所有时间他都留在监狱里,吃着和犯人一样的餐饭,阅读一样的书籍报纸,每天清晨午后两次常规放风。
“你好像有很沉重的心事。”她摘下墙上的毛巾递给他,“我会是很好的听众的……”
他绕过她,走到接诊床边,“哗啦”一声将帘子拉上,翻身上床,将她隔离在了外面。
“已经和门卫说过了,天亮后你可以随时离开。”他熄灭了床边灯。
她走进里面的屋子,一盏昏暗的地灯在床边亮着,房间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地上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
她和衣躺下,窗外明亮的探照灯灯光在天空中交错,她在这明明灭灭的光亮中竟然睡得意外的沉。
她在天蒙蒙亮时离开,关门的动作尽管很轻,却还是吵醒了他。
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划破无声的夜,他起身走到窗边,久久地伫立。
藏青色的天空下,那抹清瘦的身影终是渐行渐远,走出了监狱铁门,走出了他的视线。
六年后,他再次目送着一个人离开。
她与他记忆中的人有着相似的面孔,以及几乎相同的语气和声调,然而他却无法与她相认。
六年前的夏夜,有一个女生曾对他说:“你好,我是白欢,悲欢的欢。我听到他们叫你韩郁,郁郁寡欢的郁吗?我们好有缘。”
六年后的今日,一个女生对他说:“我叫白欢,欢喜的欢。”
一字之差,他知道他与她的缘,终是断了。
4
这是他来泰国的第十年,大学毕业后,他考取了泰国的医生执照,经过严格的筛选后成了狱医。
沉闷寂静的日子里,他与所有犯人同休同作,曾觉得这样度过一生也没有什么遗憾。
直到她来,看到枕头上她落下的几根发,他才第一次感觉到了寂寞。
他将铁箱里原本封存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用旧的拳套,落了灰尘的奖杯,脸上涂着浓重油彩的获奖相片,还有曾经让他甘愿付出生命的金腰带。
六年前他十九岁,随父亲迁来曼谷。父亲是武师出身,有人出资帮他开了一间中式拳馆。
那时他年少气盛,跟父亲学了几年的拳,对泰国全民热衷的泰拳不以为意。在朋友的推荐下,他去黑市打拳。几场胜绩,让他野心膨胀,便向当时最负盛名的新晋拳王巴颂下了战书。
一场最黑、最负盛名的蒙面拳赛,场场赌金超千万,参赛拳手面涂五色油彩,不留姓名,不负责生死。
赢了,他扬名立万;输了,他要付一百万给拳王。若当场人亡,则家人举债。
他自负不会输,于是抵押了父亲的拳馆。
那一战,他输得惨烈,颚骨碎裂,全身十九处骨折,最后是父亲和门下弟子将他从拳场抬回家。
他卧床四个月,全身打满石膏,钢钉定骨,受尽了体肤之苦。
拳馆关闭,全家一夜之间没了生计,父亲在他床前低声叹息。对于他为何会输,父亲只字未问,然而那场拳赛,谁都看得出他与那人的拳法不相上下。
没了拳馆,父亲去曼谷其他的拳馆教拳,几个月后却因一场急病离世。去世前,父亲只说他像极了从前的自己。
父亲问他:“若知道结局是这样,你还会去赌那一场吗?”
病床前,他长跪不起,泪落两颊,无言以对。
若知道结局是这样,他依然会赌,可他不会再输。他不会听信一个女生的话,而让全家陷入绝境。
伤好之后,他白天依旧是医大学生,晚上则去黑市一场场打拳。他摒弃了中式拳法,改学泰拳,将重心放到了肘与膝上。
一年后,他终于拼出了名气,押注买他的富豪越来越多,他的身价与筹码齐飞。
他再次下战书给巴颂,决计洗刷从前的耻与痛。
之后,他却再遇那个女生,她在拳馆的后巷拦住他。像一年前一样,她哭着求他,输掉这场比赛,她愿意付出一切。
他勾唇冷笑,离开了。
那一夜,他一战成名,押注是巴颂刚刚在全国联赛中获得的金腰带。
次日,巴颂家中失火,全家七口命丧火海的新闻席卷全国。
看着报纸的那一刻,他猛地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那句话:“若知道结局是这样,你还会去赌这一场吗?”
他到黑市中介人那里想问个清楚,那人只是将一纸合约扔给他。
密密麻麻的泰文中,有一句话让他心中钝钝一痛,犹如被重锤砸过。他站在潮湿、逼仄且昏暗的拳场后台,脑中一片空白。
只有她的脸,如不会消失的咒语,萦绕在眼前。
他退出了拳赛,韩郁这个名字从此从黑市的赌注中消失,打赢一场场比赛后获得的丰厚奖金,他只拿了够家人生活的部分,其余辗转给了巴颂的远亲,让他们为巴颂全家操办后事。
之后,他将全部心思放在了学业上,放弃了平生最爱的拳赛,考上了狱医,改名挞耶。
几年后,他来拳馆做保健医生,才得知原来巴颂的妹妹在火灾发生时,人在中国,逃过了一难。他们说,她叫白欢,从小在云南跟随外婆长大,十七岁那年曾在泰国逗留过一年,家逢巨变后,便再无音信了。
他开始失眠,一个个长夜里看着监狱院里通明的灯火,心里对那人的愧与悔如巨浪将他淹没。
他从不知,他还能再遇见她,却又再次放走她。
5
曼谷的雨季在一个个辗转的夜里过去了。
十月份的一个夜晚,他照例前往泰拳馆,船刚停靠到码头,他便看到了岸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长发随意地扎起来,她穿着印有泰拳秀图案的T恤,向过往的游客发放传单,满脸笑容。
他不禁止步,在她几米外停下来。
“四号仓库门口,欢迎光顾……”她用中文推销着,抬头时看到了他。
两人相视,身侧人群往来,川流不息。
她双手环抱着传单,走过来,轻轻笑了:“医生,好久不久。”
他不语,喉结缓慢滚动,目光锁定她的脸。
“上次忘了告诉你,其实我是泰国人。”她挠挠头,“不过小时候在中国长大,和爸妈也鲜少见面,所以不会泰语。”
他依然不言。
见他沉静,她的笑容便更灿烂了,伸手握住了他的衣角:“拳馆的人告诉我你的名字了,挞耶,我想留在这里学泰拳,你可以帮我和他们说说吗?”
“回去吧,这里不收女徒。”他终于开口,声音却淡漠,将心中重逢的惊与喜强压下去。
“我不怕辛苦,我喜欢泰拳,只是从小家人不准我学,可这是我的梦想。”她目光笃定。
“原因。”他的声音仿佛沉到谷底。
“我想帮哥哥拿回金腰带,这也是他毕生的梦想。”她哽咽了一下,双目中多了一层朦胧的水光。
金腰带……他低头,沉静片刻后问:“你想怎么拿回来?”
“打败那个人。”她眸间的恨,给了他的心重重一击。
“好。”他抬头,“我帮你,表演结束后,来拳场找我。”
6
晚间十点,拳手和观众早已散尽,只剩清洁工在打扫看台,他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去拳场。
他刚走到入口,一个陌生的男子挡在了他的面前。昏暗的光线里,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感觉到男人身上隐藏不住的戾气。
两人静立几秒,他猛地提腿偏头,一记扫腿和勾拳擦着他的身体过去。
“开场就是这种杀招,是六叔的人吧?”说话间,他反身贴着男子转了半圈,手肘风驰电掣般锁住对方的喉咙。
黑暗中走出一个中年人,手里把玩着一只玉雕,笑道:“现在的孩子功夫不行了,没办法和当初的你相比。”
他松开了那人:“我不会再打了。”
六叔依旧笑着,手指穿过昏暗的光指向拳场:“她是谁,你知道,我也知道。可是你是谁,我想她并不知道。”
他心一紧,挑眉看着六叔。
“再帮我打一场,你的秘密我帮你带到坟墓里。奖金一百万,还有你父亲当年的拳馆。”他拿出一张地契,“老人家的心愿总是要还的。”
他的目光扫过地契,心一动。他当年拿到奖金时便四下找人,想赎回拳馆,无奈条件开到多高,对方都不放手。
六叔为了请回他,想必也是大费周折。
“考虑好找我。”六叔转身走开,“在老地方等你回复。”
一行人渐渐走远了,他才整理好衣服重新走出去。
擂台下,她已经到了,正在笨拙地缠手绷带。他走过去,将她的绷带拆开,换了一根更长的帮她重新绑过。
“初学的时候绑三米绷带就可以,拳上力量开始不会那么强,三米的绷带足够支撑手腕和指关节的力量。”他绑好了绷带,再帮她戴好拳套,“拳套不要用这么厚的,拳峰轻薄又硬是最好的。”
他细心地帮她弄好了所有的装备,说话时却始终没有看她的脸。
“挞耶,你总让我想到一个人。”拳场炽烈的灯光下,她目光盈盈地看着他,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总让她有熟悉感。
“上去吧。”他先走上擂台,向她伸手。
“挞耶,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她不伸手,眸子清亮,像鹿的眼睛。
他俯身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上了台。
两人相对而视,她全副装备,而他只是长裤短袖,毫无防护。
“挥拳过来,试试力道。”他横着手臂护头,示意她打过来。
“赢了你,可以向你表白吗?”她盈盈一笑,梨窝隐现。
他愣了一下神,却不想她的拳头在这个时候猛然挥来。他下意识挥拳去挡,却又在提拳的瞬间迟疑了,最终没有做任何抵抗,被她的拳挥倒在地。
嘴角一阵咸涩,他用手指揩过去,出血了。
“你为什么不护啊?他们明明说你以前是会打拳的啊!”她急忙跑过来,看到他缓缓淌出来的血,眼底顿时通红。
“挞耶,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压抑?”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一滴滴落在擂台上。
“以后你挥过来的每一拳,我都不会躲避。”因为她的泪,他一颗心无止境地软下去,他伸手抚去那些泪水。
她忽地扑进他的怀里:“挞耶,我喜欢你,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
他任凭她的泪水沾湿他的衣,终究没有伸手安抚她。
第一次见到,她以为的第一次,是七月份的那个雨夜。
可是她不知道,他与她真正第一次遇见,是六年前在黑市拳场的后巷。
那时他还是拳界的无名小卒,刚打赢了黑市资格赛。台上他豪情万丈地与看台观众一起欢呼,可出了门便觉得胸口钝痛难当,倒在了空无一人的后巷。
是她发现了他,着急地招呼路人帮助他。急救车赶来,她却没有上车,只是目送着他离开。
他意识模糊之际,只听到她和医生说,她叫白欢,是过路人。她将一沓钱交给医生,拜托他们救他。
所幸只是胸骨挫伤,他几日后便重回比赛。每场比赛后,他都在后巷等到午夜,希望能再遇见她。
他的坚持有了回报,他终于等到了她。为了答谢她出手相救,他请她去吃夜宵。
此后,他们总会在后巷等着对方,只是他每次与她见面,都来不及清洗脸上的油彩,她也从来不要求看他的容貌,两人就在黑暗的巷子里,一起吃她带来的甜品或汤水。
他没有问过她的家世,她也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会打拳。
会来黑市拳场的人,大多有不想言说的往事,他与她都不去碰触更多。
一个月后,他们互通了名字。
她的笑声像晚风中的轻铃。
她说:“你好,我是白欢,悲欢的欢。我听到他们叫你韩郁,郁郁寡欢的郁吗?我们好有缘。”
“韩郁,下次见面,让我看看你的脸吧?”她说。
“等我打赢一场漂亮的拳赛,我们约会吧?”他说。
然而那一场比赛,让他们的命运从此逆转。
7
那次表白后,他对她越发冷漠。
他每周来拳馆一次,来时她已经穿戴好装备,在擂台上等他。
她握着拳套,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不要被我打到,不然我会提着行李去和你住监狱的。”末了,见他没什么表情,又补充一句,“我是认真的,行李箱都收拾好了。”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擂台下,果然摆着她的箱子。
“知道了。”他淡淡应道。
他教她泰拳最基本的直拳和扫踢,他依然衣着轻便,不加什么防护,她每一招过来,他都只是抬腿,头就能轻易闪过。
一个小时的训练,她累得快要虚脱,而他一身清爽,仿佛只是陪她静站了这么长时间。
“你一定是高手吧……”她瘫坐在台上,汗珠从额上慢慢滑下,一张脸红通通的,更显娇俏。
“我先走了。”他掀开围挡跳下台,刚迈开步,她追上来,双臂一伸,挡在了他的面前。
“我饿了,陪我吃东西吧。”
他看着她,不言语。
“好吧,我还是实话实说。我没有钱了,这个月的房租都没有交上。今晚我要露宿街头了,你可以收留我一晚吗?”
“兼职不是有发工钱给你吗?”他不解地看着她。
“外婆生病了,需要很多钱,我都寄回国了,过几天,我要回去了。”她咬着下嘴唇,“挞耶,我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来泰国了,你会想起我吗……哪怕只是一瞬间?”
他转身回去,推着她的行李箱,从她面前走过去:“走吧。”
她再次和他回到他监狱的宿舍。
一如数月前,宿舍冰冷,没有人气。她站在房间门口,安静地看着他帮她换上新的床单和毯子,又为她冲了一杯泡面,然后将热气腾腾的泡面递到她的手上。
全程,他与她没有讲过一句话。
“我睡外面就好。”她打破了寂静。
“和上次一样就好,早点睡。”他从里边的房间里拿了换洗衣服出来,走进浴室。
他刚打开水龙头,浴室的灯忽地灭了。
他裹了浴巾推门,却发觉整间屋子的灯都熄了,只有窗外交错的光亮照在地板上。
一双雪白而娇小的脚出现在那光影里。
他的目光顺着那双脚慢慢移上去,随后他看到了她隐在光影后的胴体,修长的双腿,曲线完美的腰肢,雪白而酥软的胸脯。
此时她的肩膀微微颤动着,整个身子因紧张而紧绷着。
“挞耶,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想把自己交给你。我发誓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他解下浴巾将她包裹起来,伸手去探灯的开关,却被她抱住了腰。浴巾从她身上滑落,她光滑的皮肤紧贴着他的身体。
他的血液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变得灼热起来,仿佛一蹿而起的熊熊火焰从心脏一路燃烧至每一处神经和血管。
“你会后悔的。”他因强忍着情欲,嗓音变得干涩。
“我喜欢你,喜欢你……”她的手指从他的尾椎慢慢向上摩挲,接着她勾住他的肩,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吻生疏而羞涩,他的意识却在她柔软的唇瓣下渐渐模糊。他伸出手抱住她的身子,将她推到墙上,张口含住了她柔软而嫣红的下嘴唇。
她努力地迎合他,最终却被他掌控。他的吻一路下滑,从她的细颈到肩,再到她胸前的一片酥软。
牙齿细啜那一处粉红,她身子轻颤,不禁发出一声轻吟。
体内的欲火仿佛被这一声呻吟点燃,他将她推到床上,按住她的小腹和后腰,将她翻过来……
她的后背上有汗细细密密地涌出来,他的额上也是汗,沾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他含着她的耳垂,轻声叫了她的名字。
“白欢,白欢……”
六年时光,除了她,他的心房再未对任何女人敞开。在她问他是否相信一见钟情时,他心里涌起的酸楚快要将他吞没。
他爱她,他爱了她足足六年,他像苦行僧一样将自己的心和人封闭起来,他只是想要赎罪。
可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他有多么想要她,要她的人、她的心、她的未来,还有她的一生。
我还可以吗?可以背负起你的一生吗?
清早,他醒来时,她还在睡梦中。
嘴唇微肿,颈上吻痕清晰,他看着怀里的她,心莫名地一阵柔软。他轻轻将她放到一边,起身出门。
他终于还是去黑市拳场找了六叔,他答应再比一场,不为地契,不为奖金,只为了他的那段过去可以从此深埋。
比赛定在两天后的深夜。
他赢了,合约中的一切都会兑现;输了,留下命。
他在合约中签下名字:韩郁。
8
他将积蓄全数取出交给她,要她带回去给外婆治病,可她坚持不肯收,他便只好说借给她暂时应急,之后再还他便好。
他跟监狱请了两天假,带她走遍了曼谷街头的小巷。她热爱庙宇,信奉佛祖,他便带着她去郑王庙。
庙中香火鼎盛,轻烟袅袅,她双手合十,在佛前许愿。
他站在她身后,望着雄伟的佛像,心里忽地一阵忐忑。命运无常,有时生死只在一念之间。这些年,他无亲无故,也从未想过拜佛。
可这一瞬间,他却真的想像所有信徒一样,虔诚地上一炷香。
因为有了她,他第一次觉得怕了,怕死怕伤,怕闭了眼就再也看不到她。
他买了香火,两人在佛祖前齐齐跪下。她许愿奉香,之后回头看他,却见他的香怎么都燃不了。
“我拿去换,大概是受潮了吧。”她起身。
他却淡淡笑了,将未燃的香放在了一边,牵着她离开了。
他知道,是他的手沾了太多血,佛祖不肯保他平安。
这两日,是他平生不曾有过的幸福日子,即便是多年前得到那条金腰带的时候,也不能与此相比。
她的声音,她的笑,仿佛潺潺的溪流,在他心上寻到了一条缝隙,慢慢地渗入他的心里。
他与她一起去晚间市集,在街边小摊吃简单却很有人气的小吃。身后人潮滚滚,浓郁的泰式味道在面前缭绕,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不曾加入热闹之中。
饭后,他们会牵着手沿着街道慢慢地走,走过一个个的街口,走回到住处。
监狱门口,她握住了他的手臂:“挞耶,搬出来吧,我们找一个房子一起住,好不好?”
他看着她的眼睛,漆黑的夜中,那双眼睛澄亮清明,如天上的明月。
“好。”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等你再回来时,我会给你一个家。”
隔日午后,他送她到机场。外婆病情危急,要立刻做手术,她匆匆赶回去。
而他从机场出来,便径直去了黑市拳场。这一战后,世上将再无韩郁,他对她的罪和债也将会永沉深海。
他换好了装备,进场前,目光不禁穿过那扇简陋的木门,投向后巷。场上的锣声响过三下,在震天响的尖叫与欢呼中,他勾唇淡笑入场。
那日,冷寂了许久的拳场再次气氛火热,大家听闻拳王回归,赌金几分钟里翻至千万。
他目光沉静地看着对手,那是近三年来无一败绩的新晋黑市拳王。他知道这一战会打得艰苦,可他已经孤注一掷。
台下看台的首排,六叔静静地抽一袋水烟,轻烟缭绕中有下属过来耳语:“都安排妥当了。”
他抚着额头咧嘴轻笑,将一袋子现金递给属下:“追加五百万,韩郁死。”
那夜暴雨,天空一道道闪电亮起,让人不由得一阵阵心惊。
她回国的那趟航班迟迟没有起飞。一个小时后,旅客被送回候机室,航班取消,要等隔日再飞。
她的心没来由地慌了,她从机场一路奔回去找他,却被拦在了监狱大门外,守卫只说并没有见他回来。
她又去了泰拳场,得知他今晚并没有过来。
深夜拳秀已经结束,场内空空,只剩下她自己,而他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她在休息室里不断地联络他,却在无意中看到了贴着他名字的柜子。
她对他的从前一无所知,带着好奇,她打开了柜子,看到了里边那只锈迹斑斑的铁箱。
几经犹豫,她打开了箱子……
黑市拳场。
比赛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双方拳手都倒在了地上,手脚同时锁死了对方,却也气力耗尽。
这样耗下去,必然会有死伤,可看台上的人却像疯了一样尖叫呐喊着。台上,他的额头和脖子上青筋暴起,满脸浓重的油彩下,依然有血从口鼻中缓缓淌出。
他的拳法远胜于对方,锁势也占尽优势,不出两分钟,对方再不弃权,一定命丧当场。
然而此时,入口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向着擂台跑来。
是她。他不禁身子一松,待再想扳回局面时,对方已解开他的锁势,翻身而起,一记重脚过来。
对方的膝在他的颈后重重一击,他只觉得那儿一阵钝痛,一口鲜血喷出来……
“韩郁!”她在台下尖叫一声,看到他重重倒在地上,眼泪疯狂落下。
她终于还是知道了。他瘫在了地上,头重重落下。
“韩郁,不要死,求你站起来啊!”她冲他大喊着,看到他满口鲜血,她的泪水滚滚而落,“我原谅你!所有的事我都原谅你,只要你活下来!韩郁,你听到没有?!”她吼到声音嘶哑。
他看着她,很想站起来,可是身体仿佛没了知觉,全身是被辗碎般的痛。
这场拳赛的赛制就是生或死。没有裁判倒数,没有人喊停,只有场上排山倒海的呐喊声。
对方侧身翻压,一记重肘再次落在他的头上,他目光中的她,终于被一片鲜红覆盖……
六年前,他对巴颂立下战书。
那日他已经涂好油彩,却在拳场的后巷见到她。他让她等他,比赛后,他会扬名立万,会洗净油彩去与她一起庆祝。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是你吗?向哥哥下战书的人?”
他才知巴颂原来是她的哥哥。
她的泪水啪嗒落下来。她在他的面前跪下来,求他输掉比赛。她说哥哥签了生死约,若是输掉比赛,全家都会遭到毒手。
他的心在那一刻软下来,万丈豪情因她而泯灭。那一夜,他故意输掉比赛,只为保全她一家的性命。
可他在养伤期间,听说她骗了他,拳手合约从来没有全家同受牵连之说。他发誓要卷土重来,与巴颂再战一场,却不想,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巴颂遭遇火灾,全家遇难,而警方调查后只说是意外……
他没有机会再让她看到他的样子,也再没有机会和她去约会一场。
他与她的缘,终究还是断了。
擂台上,他眼皮沉沉落下时,仿佛看到了父亲。
父亲精神矍铄地教他拳法,教他扫腿打桩,昔日的场景清晰犹如昨日。
他仿佛又听到父亲问:“如果知道结局会是这样,你还会赌这一场吗?”
会,生或死,我都会赌完这一场。
因为在赌局的最后,我会遇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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