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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书名: 所谓商人 作者: 史生荣 本章字数: 9143 更新时间: 2023-08-10 09:42:37

技术员是从上海一家大毛纺厂请来的。技术员认为毛纺厂要想摆脱目前的困境,只有上精纺。技术员说,精纺是毛纺业今后发展的方向,粗纺已经不能适应时代,只靠织一些粗毛毯更是没有活路。但上精纺就得买先进的精细纺织机器,粗略算下来,也得再拿出近两千万现钱。好在以毛纺厂名义申请的两千万贷款也批了下来。经过慎重考虑,陆二禄决定听技术员的,就上精纺。

但买机器上精纺至少也得一年时间,工厂目前就得生产。按上海师傅的意思,如果是立足现有设备开工生产,必须要在适销对路上下工夫,生产出适合市场需要的产品,纺织出能受消费者喜欢的花色品种,而且价格还要便宜,实在不行,还得生产一点假冒产品。具体的办法就是派人到各地商场了解情况,看别人的哪种粗纺产品卖得最好,就仿制人家的品种和花色,扭转一下目前工厂的困境。

陆二禄觉得这些办法都是切实可行的,按目前的情况,也只能如此。

口岸的那批木材只处理掉了一小部分,大部分还压在手里。宾馆改造也在紧张地进行,资金还是有点紧张。陆二禄想,木材要加大推销力度,实在不行,就把何影和老四都派出去,先把这批木材处理掉再说。

倒是战备医院那边的事还比较顺利。办好一切手续后,他和乔保中商量决定先开发几栋住宅楼和办公写字楼,而且也采用深圳住宅开发的一些模式,先收一部分售楼款。原来担心先交钱这种方式没人会接受,但没想到一点问题都没有,售楼广告一出,就不断有人来交款预定。现在画在图纸上的楼大部分都售了出去,预收的房款也差不多能把楼盖起来。但建楼的工程队还没进人工地,还有许多事情得和乔保中商量。陆二禄正准备到工地上去,老四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然后说,又有麻烦事了,今天来了一帮法院的,他们二话不说封了酱醋厂所有的房子设备。我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说这是诉讼财产保全,说疴影父亲欠了人家的债,人家把何影的父亲告上了法庭,要求法庭查扣酱醋厂来还债。

不知怎么,陆二禄听到公安法庭这类词心里就烦躁。他不明白老四说的究竟是什么。老四再细说一遍,他才听清法院的人把酱醋厂的房屋当成何影父亲的财产封了。陆二禄说,那房屋是咱们的,何家欠了债,怎么来封咱们的房屋。

老四真是有苦说不出。当初酱醋厂办理营业手续时,是何影的父亲办的,很可能把房屋登记成了自己的财产。法院根据这个,才封了房屋。但老四不好意思也不敢说明真实情况,他只含糊地说他也不清楚,大概是营业执照上登记错了。

又要得罪一家亲家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已经和彩玉的娘家成了仇人,何影还没过门就又成为仇人,这像什么事情,陆家成了什么人家。

但不管不问,毕竟是八九间房一大片院子,再说,如果把酱醋厂分隔出去,剩下的那点房子和院子就小得什么都干不成了。陆二禄一时感到不知该怎么办。

应该交给何影,看看何影怎么处理这件事。陆二禄恼怒地说,我不管了,这件事交给何影,你去和她说,看她怎么办。

何影根本没料到会有这种事。那天她已经告诉那几个债主,等宾馆营业了她来还债,怎么突然就起诉到了法院。也许是债主们探听到了酱醋厂,还以为父亲是有钱不还债。当然,别的债主也有可能告到法院。

何影说她去看看,就急忙出了门。

法院的人已经离开,所有的门都贴上了封条。父亲也不在这里,不知父亲是回去了还是不在场不知道这件事情。何影只好急匆匆往家里赶。

何影咬了牙想,这次决不能让债主们把酱醋厂的房子拿去。这是陆家的财产,这财产并不归陆四喜,拿去了,陆家弟兄都会有意见,即使陆二禄认倒霉不说什么,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她在陆二禄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她在陆家也会尊严扫地。彩玉娘家的事就是例子。她觉得这件事还是有挽回的余地,因为房屋的产权手续还在陆家,只凭营业登记,法院也不一定就能把房屋判为别人所有。再说,债主们告上法庭,也许本来就知道房屋是陆家的,是看到了陆家有钱,才进一步逼她向陆家要钱。何影不由得从鼻孔里哼一声,她想,你们不仁,我也不义,即使有钱,再一分也不会给你们。房屋封了不要紧,还可以拿了产权手续去和法院交涉,还可以反诉法院行为不当,还可以找熟人去法院活动。

见女儿回来,父亲立即低下了头,一副等待女儿发脾气训斥的样子。何影不由得鼻子发酸。她给父亲倒一杯水,温和地说,我回来就是告诉你,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房屋产权手续在陆家,他们也轻易拿不走那房屋。再说,欠他们那点钱也不算什么,等过一段时间,我来还他们。

父亲一下泪流满面,然后颤抖了嘴唇说,我这辈子,天生就是来祸害你们儿女的。

何影也动了感情,但她没哭。何影说,封了就封了,如果没事干,等宾馆开业了就到宾馆干点事。

父亲立即来了精神,说他一辈子经商,一辈子和钱财打交道,在这方面还是有点经验的。宾馆开业了,我可以给你们管管财务,跑跑采购后勤,哪怕管管餐厅也行。

父亲的话让何影心里一跳,突然觉得不能让父亲掺和到陆家的事情里来。都是亲戚,掺和进来有说不清的麻烦。宾馆的事,有她一个人就够了。但看着一脸兴奋的父亲,何影不忍心说这些。这些事等以后看情况再说吧。

何影又迅速返回陆二禄这里,她告诉陆二禄,房屋是被法院封了,但房屋的产权还是陆家的。她说她已告诉了父亲,父亲也说不能把房屋让他们拿去,父亲也一口咬定房屋是租借的,产权是陆家的。

见陆二禄不做声,何影继续说,我准备拿上房屋产权手续到法院去交涉,如果不行,咱们也起诉,要求法院解除封存。

何影这样的态度,让陆二禄心里宽松了不少。他觉得何影到底是知书达理的人,看问题就是不一样,而且能够抛开个人感情,站在一个客观公正的角度去想问题。陆二禄说,我问问杜丙雄,他在法院当副庭长,我们俩关系特别好,听听他怎么说。

陆二禄打通杜丙雄的电话,杜丙雄还没听完,就立即说,没关系,打官司,打官司,这种情况可以打官司,房屋他们也拿不去,如果他们真的把房屋财产封存了,你给我写个委托书,我负责找人和他们打官司。

陆二禄清楚,杜丙雄见钱眼开,是典型的吃了原告吃被告的法律混混,他大包大揽,无非就是想乘机诈几个钱。放了电话,陆二禄觉得又是一件麻烦事。打经济官司,不管谁胜谁负,都是费心伤财,其结果也是两败俱伤,赢钱盈利的,只有法院。打官司只能是万不得已。但不管不问,不仅仅是白白丢了房产,而且还会被人认为陆家胆怯理亏,陆二禄软弱可欺。最好的办法是让何影看着去办,这样既不得罪谁,也可能把事办好。陆二禄对何影说,我最近事情多,这件事你看着去办吧,不必太放在心上,你看着处理一下算了。

说事情多,还真事情多。何影刚走,老三就从广州打来电话,说有一批木材发到广州,人家说木材有的太细,有的太弯,有的腐朽,质量达不到合同规定的要求,人家要求退货,问陆二禄怎么办。

简直是开天大的玩笑。陆二禄不知道合同具体是怎么写的,但他大体知道是怎么回事。五千多方木头,都是粗细不等的原木,确实也有不直的,也有个别空洞腐朽的,这些都很正常,原始森林不是工厂产品,哪能一个个都能标准统一。合同对木头直径的要求,也是一个平均值,是用随机抽样的方法量取若干根木头的直径,然后取一个平均数。因为是随机抽样,平均直径也只是个大概,重新再抽样计算,平均值肯定要有点出人。陆二禄的第一反应就是上当受骗。货到地头死,五千方木头从最北方运到最南方,光运费是多少?如果人家不提货,货压在站台,一天的站台费又是多少?压你三天,你就得修改合同便宜处理。陆二禄觉得这是一个大阴谋,对方的目的就是要逼你再让步,逼你再降价。

陆二禄要老三把合同细念一遍。还没念完,陆二禄气得就想摔电话。老三不仅笨,没有一点生意人的头脑,而且没有一点签订合同的常识,特别是木头这种东西。如果老三稍懂一点,就会在合同里写清木头的质量已经验收,符合乙方的质量要求。如果只写清最细的直径不能少于多少,空朽残次率不能大于多少,这实际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也等于埋下了争议,让人家有了可钻的空子。骂完老三挂了电话,陆二禄更加确信这是一起有目的有预谋的骗局。货是明摆在那里的,也是看好货后才订货发货的。如果是正常买家,就不会货到了,又提出质量问题退货。

发过火,只能想应对的办法了。

其实应对的办法也只有两种选择,一是降价贱卖,二是迅速在广州重新寻找买家。

陆二禄想自己亲自去。但工厂马上要开工生产,一大堆事。陈小玉流产后身体也没完全恢复,而且小玉精神上也受了刺激,一个人在家就害怕,晚上更不敢一个人睡觉。陆二禄犹豫斟酌一阵,觉得让何影去也完全可以。根据最近的观察,他觉得何影的经商能力出乎他的预料,也高出一般的商人,加上何影有文化有专业知识,她的综合能力应该比丁娟强。陆二禄找到何影,说了去广州处理木材的事,然后征求何影的意见。何影愉快了一口答应去,而且还当即想了几个应对的办法。

陆二禄说,兵不厌诈,商界更讲究计谋策略,你这次去,一方面登广告积极寻找新的买主,另一方面要设法给对方造成我们已经找到了新买主的假象,让他们死了坐收便宜货的坏心。能找到新买主更好,找不到,就再设法和他们讨价还价,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在乡下寻找一个库房,把木头暂存在那里。总之,去了你要随机应变,要多动脑子,要多算细账,怎么做能减少损失,怎么做能把损失降到最低,利用你的专业知识算清楚了,你就怎么做。

何影深感肩上的责任重大,但她深信自己的能力,同时她本能地感觉到,这又是一次机会,不仅是展示能力的机会,也是从中赚点钱的机会。就像丁娟一样,只要你给她采购和推销的权力,她就有可能赚它一笔。

陆二禄和何影再细商量一些细节,然后决定立即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走。

广州的买主叫黄兴权,原来是个跑江湖的木匠,后来倒卖木材发了财,就在广州成立了一家贸易公司,专门经营木材及木制品。何影来到广州后,按事先的计划,暂不和黄老板接触,而是一方面在报纸和电视上做广告推销木材,一方面和老三分头跑广州及周边的木材加工厂,木材公司和木材市场,了解当地的行情,推销压在货站的木材。但几天下来,收效不大。主要原因不是没人要,而是要的数量太少。一般的木器厂木材厂,最多也就要一二百方,五千方木头在短期内不可能销掉。但让何影有信心的是这批木材的价格优势。这批木材的到站价是每方不到一千一,而当地的零售价在一千二左右,也就是说,黄兴权按合同接收这批货,除掉装卸等费用,他每方仍可赚五六十块。黄兴权故意刁难,显然是觉得利润还不够大,还想利用货到付款这一便利条款榨取更大的利润。没那么便宜的事。有价格优势,就有利可图,有利可图,当然不愁卖不出去。何影反复考虑后,给陆二禄打了电话,提出让老三去找黄兴权,让黄兴权写一份退货协议,然后一方面积极寻找新的买主,一方面到乡下租一个场地,将木材存放在那里,也像黄兴权一样,然后慢慢零售。陆二禄同意后,何影让老三立即去找黄兴权,让黄写一个退货协议,不然就得无条件接收这批木材。

来前,陆二禄已经给老三打了电话,要他听何影的。何影一到广州,老三便像卸了担子,一副事不关己打工仔的样子。何影告诉老三,不要说她来到了广州,就说已经找到了新买主,如果货不能立即无条件接收,就写退货协议。

按何影的意思,老三和黄兴权说了。黄兴权觉得老三是在应用计谋,是以此逼他接收这批木材。对木材的行情他了解的更多,这批货卖给他,老三至少每方可赚八九十块,这虽然是一个正常的利润范围,但货到地头死,再逼一逼,完全可以再逼迫老三让出三四十的利润。每方三四十,五千方就是十几万。老三说已经找到了新买主,他觉得不大可能。除了像他一样专业倒卖木材,用户是不可能一下买这么多。而在广州经营木材的人,除了他,不可能再有谁一次能要这么多。如果买主是外地的,运到外地,运费又是一大笔钱。再说,从老三的眼神里,也看不出一点将木材推销出去的喜悦。黄兴权给老三倒一杯水,然后以一种老朋友的口气说,都是生意人,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但你也应该知道我的难处。我是零售给别人,人家肯定要仔细挑选好的,你想想,那么多四五厘米粗的东西,去掉表皮,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还有那么多空的朽的,我接收了,肯定要亏本。但我不接收,又是运费又是站场费,你又肯定要亏本。咱们都是商人,互相理解,你让一步,我让一步,咱们谁都保本不亏,就当这趟生意没做,你看怎么样。

老二让何影全权负责,自己的兄弟竟然不如外人。何影让写退货协议,那就听人家的吧。老三毫不理会,商量都不再商量,一口咬定写退货协议。

老三的态度让黄兴权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他还看到了老三做的推销广告,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部推销出去。联系到做广告,他更觉得退货是老三采取的一种策略,目的和他一样,都想逼对方就范。他想,兵不厌诈,真签了退货协议,如果老三达不到诈的目的,就会回过头来再和他谈;如果老三真的找到了买主,那出价肯定不会比他的高,他还可以再找老三谈,实在不行,按原合同接收木材也不迟。

拿到退货协议,老三头都不回就走了。

当老三将退货协议交到何影手上时,何影一下觉得这张协议是那样沉重,沉重得连她的心都一起往下坠落。来时,她是那样涛躇满志,现在,一切都将成为泡影,挽回损失让陆二禄刮目相看的愿望不能实现,自己从中挣点私房钱更是妄想。这么多木材存起来自己卖,租场地不说,这么多木材投放出去,木材市场肯定要跌价,弄不好,将会亏得更多。

又苦思一晚,何影决定乔装成老板,会会这位黄老板。

黄老板的木材贸易公司规模不小,前面是很大的一个木料场和木材加工厂,后面才是办公大楼。据说这里原来就是一家国营木材公司,倒闭后被黄兴权整体买断。何影决定先在公司院子里转转看看。

院子里机声隆隆,各种木材加工机器都在运转,大车小车载了木材或者家具进进出出。后面,办公大楼也是人来人往。凭感觉,黄老板的公司贸易额不小,实力也很强。这样大的公司,怎么讲都有实力一次买下这么爹木材,也说明黄老板当初要购买这五千方木头,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何影想以海南一家木器厂副总经理的身份,去和黄兴权谈谈,探探实情,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见面当然是略作自我介绍,然后递上自己的名片。何影习惯性地将手伸进包里,才猛然想到今天的身份不同,包里的那些宾馆经理毛纺厂副厂长业务部主管等名片,都不能往出拿。

何影故意在包里摸索一阵,说名片没有了。然后她拿出自己财经大学毕业的毕业证书,说,现在名片到处飞,扫厕所的也可以拿个出口公司总经理的名片,为了让你相信我的真实身份,还是请你看看我的这个证书。

黄兴权翻看一遍证书,然后很夸张地哇噻一声,然后说,生意人我见得很多,但有大学文凭的生意人我见得很少;总经理我也见得很多,但这么年轻又有文凭的总经理我见得很少,而既有大学文凭又年轻又是女总经理的,我只见过你一个。

何影也笑了。黄老板还算开朗幽默,感觉也比她见过的那些南方老板要豪爽。这是一个好兆头。这样的人要更好打交道一些。落座后,黄老板仍对何影的大学生身份感兴趣,问何影大学毕业为什么自己跑起了生意。何影能够感觉出大学毕业身份对黄老板的吸引力,同时也敏感地判断出黄老板很可能没什么文化。因为根据她的经验,知识分子一般并不真正尊重和看得起知识分子,没知识或者没文凭的人,才会真正尊重知识尊重文凭。何影喝口茶,然后说自己是北方人,大学毕业后到海南发展淘金,就到了这家木器厂,现在,她准备自己干,自己开一家木材贸易公司。

黄老板更感兴趣,问何影在哪里开公司,是要进货还是别的什么事。何影说,我准备把公司放在海口,我觉得海口人口不断增加,城市规模也不断扩大,家私的需要量也必然大量增加,公司的前期工作我已经办好了,今天我来,一是拜拜你这位老前辈,和你这位木材界的领袖交个朋友,也向老前辈讨教一些经验;二是想从老前辈这里进点木材。

黄兴权早想在海口开一家分公司,但海口地价不菲,一直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场所。他问何影将公司开在海口的哪里。何影说郊区,然后随便编了一个村名。黄兴权说,老前辈不敢当,讨教也不敢当,既然咱们是同行,今天我请客,请你吃一回地地道道的广州菜。

黄老板让手下去安排定餐,然后问何影打算要多少木材。何影说,我想多要一点,如果老前辈能让我付一半赊一半,我就打算要一千方。

黄老板噢一声,然后怀疑地问,何老板新开张,怎么一下要这么多。

何影笑了,然后说,看来黄前辈是不肯收我这个徒弟了,黄老前辈是聪明人,老前辈一下买进那么多木材,谁都知道是什么原因。其实,原因是明摆着的,国家整天叫喊着保护森林资源,禁止乱采滥伐,据说马上要全面禁伐,一棵树都不许砍,木材当然会越来越紧缺。再说,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髙,住宅楼必然也快速增长,家具的消费也会迅速上升。所以说,家具业还是个朝阳产业,发展前景肯定看好。

黄兴权一下进这么多木材,除了认为家具业是个朝阳产业外,就是看到国家对森林资源的控制越来越严,全世界的森林资源也越来越少,而人类对木材的需求又越来越大。还有,通货膨胀,钞票不停贬值。要想使钱不贬值,只能储存实物产品。木材放不坏不损耗,贮存起来不但保值,大赚一笔翻几番也有可能。黄兴权笑了,然后说,我一次买这么多木材,确实是考虑到木材会涨价,目前已经有了涨价的迹象。然后黄兴权问何影打算出什么价。何影说,我也在木材这一行混了多年,目前的价格你我都清楚,你那批货我已经到货场看过了,价钱应该在一千一左右。

黄兴权盯了何影审视半天,问为什么不去边贸口岸买。何影说,你是大财主不知我们小户人家的苦,我如果有那么多现金,我也直接跑到口岸去了,哪里还用跑你这里来。我来你这里赊木材,我也不会白赊欠你,我是付利息的。利息按银行保值利息算也行,现在直接加到木材价格里也行。如果加到木材里,我可以每方出价一千二百多。

黄兴权说,俗话说赊三不如现二,我做生意是从来不赊欠的,这是我做生意的原则,任何时候都不能例外。如果钱少,你就一次少进一点,反正我的货也一时销不完,你也就慢慢一点一点来我这里进货好了。

吃过饭,也基本谈妥了生意,并且写了一个意向协议。黄兴权答应现钱卖五百立方,赊欠卖五百立方,具体的价格是现钱每立方一千二,赊欠每方一千二百八。质量和规格,完全是上次合同的翻版。何影压不住心里的得意和好笑,脑子里不停地冒出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这句话。从种种情况判断,黄兴权要接收那批木材无疑。如果按原合同接收那批木材,再按意向协议那样卖出去,黄兴权每方要赚一百多。何影得意地想,就让老家伙好好做几天黄粱美梦去吧。

出了饭店,何影就给老三打电话,告诉老三黄兴权很可能要打电话来,然后要求重新谈判。何影说,如果他要求重新谈,你就答应他,但价格一分不降,条件一点不变,就按原合同执行。

老三一下摸不着头脑,问怎么回事。何影说,我回去给你细谈。

何影刚回来,老三就喊她,说黄老板打来了电话,要和他再谈谈。

终于上钩了。何影立即来了精神。她快步来到老三的房间,问老三是怎么回答的。老三不满地说,我能怎么回答。我告诉他我考虑考虑再说。

这样回答很好。何影告诉了老三上午她乔装打扮造访黄老板的事,然后让老三答复黄老板可以再谈,并把时间定下来。

老三打通黄老板的手机,问什么时间谈。黄老板想探探老三急不急,便问老三什么时候有时间。老三说,我什么时候都闲着。黄兴权说,我下午也有空,那么你现在过来怎么样。

何影一直将耳朵凑上去听。何影点点头。老三回答说可以。

何影再次告诉老三,黄老板这次肯定要这批木材,但肯定还要讨价还价,必须一口咬定按原价。何影说,实在谈不成,你就说你做不了主,然后给我打电话,咱们再商量。

老三走后,何影想好好休息一下,但躺下,心里更急。她真担心老三不能胜任今天的角色,更担心老三说露了馅。担心让她焦躁不安。老三毕竟是农民,没什么文化,也没见过世面,万一说露馅,一切就都砸了。

老三终于打来了电话,说黄老板一口咬定一千零五,寸步不让。何影问降五十块是什么理由。老三说,人家说质量不合格一定要降五十来弥补质量的损失。

何影判断黄兴权肯定要这批木材,但他对这一行太熟悉了,他知道再降五十,卖方也有利润可赚,而且这个利润是卖方可以接受的,所以他才咬定要压价,把价格压到一个最低利润的实价。但这个最低不应由他黄兴权说了算。再说,利润率有多种算法,如果做这笔生意的本钱是自己的,黄兴权给出的这个利润还能接受,但这笔生意的本钱是贷款,近一千万贷款半年的利息再加送行长的好处费,又是一大笔成本,除掉这笔成本,就没有多少利润可赚。当然还有另一种算法,就是这一千万不做生意存在银行,半年也有几十万的利息。何影对老三说,不让步,你再和他谈,你可以给他细算算咱们的成本,让他死了再压价的心。

放了电话,何影又觉得老三大字只识几个,算术也只会加减,他能算清赚多少钱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能够搞清那么复杂的利润关系。但她想,绝不轻易让步,万一今天谈不成,明天再说。明天好好想一想,也好好给老三教一教,说不定能有个起死回生的好办法。

老三再没打来电话,何影也不敢贸然给老三打电话。直到天黑,老三才哼了小调回到旅馆。

老三回到房间就在床上躺下。何影连问三遍,才慢悠悠地说,成了,就按原合同,明天就到车站货场验货收货,然后将货款一次付清。

何影一下高兴得浑身没了力气。但她急忙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兴奋地给陆二禄打电话。但陆二禄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老三已经给他打了电话。何影停一下说,详细情况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三哥演了一场大戏,我扮成买货人到黄老板那里进货,骗黄老板签了合同,详细情况,回来我给你细说。

陆二禄显然更高兴,他对何影说,你如果想玩就在那里玩几天,不要怕花钱,等你回来,我拿出五万块奖励奖励你,也表示我对你的鼓励。

何影没去玩,她觉得现在还不是玩的时候。黄老板验过货付了款后,她便和老三返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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