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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书名: 所谓商人 作者: 史生荣 本章字数: 11123 更新时间: 2023-08-10 09:42:37
这次到满洲里搞边贸,总体上说还算顺利。去了的第二天,就谈成了一笔,然后丁娟、陈小玉和何影三个女人直下浙江,采购了大批俄国商人要的服装和日用品。后来在当地商人毛佐夫的帮助下,认识了俄国的几个大商人,用价值两千三百多万的轻工产品,换回了价值两千六百万的木材。如果按目前国内市场的价格把这批木材卖出,除去一切费用,赚二百多万不成问题下了火车,陆二禄先把陈小玉送到宾馆。因陈小玉的所有物品都放在这里出去这一个月,房间也没退。陆二禄要起身回家时,陈小玉却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陆二禄一下明白了过来。其实他也不是急着回春枝那个家,而是心里总觉得家就是那栋小楼,他急于要回,就是要回那栋小楼,至于春枝,他在心里几乎觉得她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已经变成了陈小玉。外出这一个多月,只要和陈小玉在一起,他就和她睡在一张床上。陆二转过身给陈小玉擦干眼泪说,其实你理解错了,我心里根本没想她,但那个家里有我的母亲和兄弟,我总得回去一趟。再说,我总得回去和她谈离婚的事,不去谈,拖下去也不好。陈小玉的眼泪流得更多,几乎是泣不成声。她终于还是说话了,她说,你把我放在这里就走,分明是还把我当成客人,而且连多一分钟都不想待,就急着转身往回跑。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你的什么人,我想让你说说,我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如果站在陈小玉的立场上想,确实也是个问题。但离婚,肯定不可能短时间内解决,能不能离掉,陆二禄也没一点把握。但住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这里简陋不说,他也想那个家,想母亲和兄弟。陆二禄还是决定今天不回去,今天先在这里陪她住一天,到明天再做打算。
放下提包,脱掉外衣在床上坐下,陆二禄心里不禁莫名地烦乱。老实说,他还真不习惯这个新家。细想,他觉得自己不仅留恋小楼那个家,也留恋有春枝的那个家。他不知这是为什么,他觉得也许是和春枝过久了,习惯了,一下没了她,还有点感觉不到家。比如如果现在回到春枝那个家,春枝会立即高兴地迎上来接包放衣服,然后跑着倒水端吃的,然后跑前跑后忙这忙那。可小玉这里就不行,她还不习惯侍候他,她习惯的是他哄着她,他侍候她。难怪人们说前妻是保姆,后妻是老母。
陈小玉也在床上坐了。无声地坐一阵,然后开始收拾整理箱子里两人的东西。这一个多月住在一起,两人的东西也混在了一起。看着陈小玉一件一件地收拾,陆二禄又觉得陈小玉已经是妻子了,已经习惯了妻子的角色,以后生活上的一切,她会慢慢熟悉,慢慢肩负起妻子的一切责任和义务。房间里缺少柜子,好多东西只能堆在地上。这样当然不行。不用陈小玉张口,也得另想办法。如果给陈小玉另买一套房子,自已也得离开那个家,就得和兄弟们分开住。这是他十二分不愿意的。盖那套房时,就是为了兄弟们住到一起互相照应起来方便,也显得陆家有点实力。如果分开,即使很近,他也感觉有点孤单,甚至有点背叛了那个家而离家出走的味道。究竟怎么办,陆二禄一时也没个可行的主意。
收拾完东西,陈小玉又默默地坐在了那里。很显然,她心里也不好受。是该说说话了。硬找了话说,连他都感觉生硬虚假,明显的是没话找话。
陆二觉得应该干点什么。
市毛纺厂转让的事,他在满洲里时就给常秘书长打过几次电话,但人家总是说还没定,也没什么方案。他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问题,他甚至怀疑会不会别人也插了手。出发到满洲里的前一天,他带了两万块钱去了一趟常秘书长家,秘书长告诉他,究竟怎么转让,市委还没最后定,当然也要看购买者的情况。常秘书长说想购买的人还不少。说丁娟也来找了他,而且丁娟还想使美人计,被他挡了回去,因为没有一定实力的,他不可能考虑。如果真要论实力,他陆二禄根本算不得什么。这阵子在外面,他最急的就是这件事。陆二禄决定现在就去一趟常秘书长家,这样的事只靠打电话谈是不行的。
本要和陈小玉一起去,但陈小玉说她去了不好。陆二禄只好一个人去。常秘书长叫常存铭。常存铭见陆二禄来,就立即诉起了苦。常存铭说,难啊,事情是越来越难办。市委虽然决定转让,但还没一个具体的实施方案,工人们却又闹成了一锅粥。他们既要求保留国有职工的身份,又要求补发这两年来的工资,还提出了许多乱七八糟的问题。银行那里也叫喊了起来,他们主张不论转让给谁,在转让时就得让接收方同时付清银行的贷款,要求把这些作为一个条件加入转让方案中。
这样的条件无疑是毫无可能成交的,也是没有诚意不负责任的。很显然,如果转让就要还清贷款,既买工厂又还一个多亿的贷款再筹钱发展生产,这比建一个新厂还花得多,哪个又愿意干这样的傻事。陆二禄把这些账算给常存铭听。常存铭说,所以嘛,我说这事麻烦。
陆二禄觉得常存铭说的不一定是真话。工厂是政府的,政府如果真心想卖厂,一句话就能决定。至于工人提出的要求,都是政府目前没法解决的,如果解决,也只能让新主人去解决,新主人让工厂运转起来,一切问题才有可能解决而银行让先还贷款,更不用政府去考虑。政府转让的是所有权,所有权一转让,一切权利都转了出去,当然包括债务权。欠银行的贷款,银行只能向工厂要。政府一个文件把工厂转让出去,一切事情也就转让了出去,一切问题也可以都不再管,还管它银行的要求干什么。陆二禄说了这些,常存铭说,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政府的权力也是有限的,现在整天叫喊着要改革,要转变政府职能,政府职能要从管理转向调控引导服务,这么大的事,政府也不好武断地一话就决定还得尽量做到各方面都满意。
常存铭说的也是事实,但感觉还是不想作为,有点故意拿一把的意思。政府虽然在转变职能,但政府毕竟是政府,还没软弱到不敢做主或者说了不算数的地步。也许这小子真的是想再捞点好处。但给多少好处是要看能得多少利益的。常存铭是个实在人,也不妨把实话告诉给他,让他尽最大的努力。陆二禄说,你常秘书长的权力和办法我是知道,如果你想办这件事,你有的是办法和权力。当然,权力和利益是对等的,这你放心,事情成了,我当然不会亏待你让你白出力,这个账我们商人是会算的。见钱对半分,这是咱们老祖宗说的,谁也没意见。如果工厂能低于实价转让给我,低出的部分,我全部给你,几十万几百万我都会一分不少立即付给你。
常存铭显然动了心。但他却叹了口气说,公家的事,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即使一个人说了算,也得考虑各方面的利益,也得讲究政策,更不能明显地违反政策,同时面子上还得说得过去。难啊,我尽量想办法吧。从常存铭家出来,到了家门口,才突然想到得回陈小玉那里。站在门外,陆二禄又想回去看看。但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进去又怎么能马上出来。突然陆二禄有种有家难归的感觉。这日子,怎么过得越来越窝囊了。
在门外徘徊一阵,陆二禄觉得自已确实有点窝囊,确实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古人说无毒不丈夫,虽然不能太狠毒,但男子汉就应该敢作敢当,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更何况自己已经是大老板了。大老板就应该有大老板的气派。为什么缩头缩脑怕这怕那呢。就按自己的想法,现在就把陈小玉带回家,然后逼春枝离婚。春枝离婚不离家,她也没太吃亏;陈小玉得到了一切,她也应该心满意足。陆二禄决定就这么办,不和她们商量,不管她们有没有意见,必须得这样做。回到陈小玉的房间,陈小玉已经睡了。陆二禄说,怎么这么早就睡了,起咱们回家去,这里哪像个家,回去爱怎么睡就怎么睡。来,陈小玉吃惊地问回哪个家。陆二禄说,还有哪个家,回咱们的家。你不知道,我盖那处房子时,就仿照过去大户人家的样子,盖了四座院子,每座院子又有两套房子。
陈小玉明白了,他要把她带回去。这个问题她也想过,她也希望他把她带回去。不带回去就这么漂着,东躲西藏的,偷情不像偷情,夫妻不像夫妻,二奶也不像二奶,情人也不像情人。什么都不像,这样下去怎么能行。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没了退路。银行的工作已经辞了,原来的男朋友已经断了。可以说,她已经把她拴在了陆二禄的身上。但回去又算什么,回去又以什么身份住在那里。这一切,她想让他给她一个明确的回答。她哭泣着表达了她的意思。陆二禄说,你真是个傻丫头,带你回去,你当然就是我的妻子了,不是妻子,我怎么能带你回去。再说,我带你回去,就是要逼她答应离婚。
陆二禄打一辆车,将陈小玉带回了家。
陆二禄出去一个多月,又听说挣到了大钱,一家人都高兴得忙前忙后。春枝更是兴奋,竟然没过多地想陈小玉是什么人,以为是什么亲戚或者朋友。当陆二禄给陈小玉收拾房间时,她才知道事情是如此的严重,竟然明目张胆地把情人领回来了。
春枝本想大闹,但哭骂几声,就气急攻心,一口气上不来就没有了呼吸,身子也像漏了气的气球,一下瘫软在地上。一家人七手八脚又是掐人中又是捶后背,春枝才呼出一口气来。
将春枝抬回卧室后,全家的气氛一下沉重起来。母亲虽然当着陈小玉的面没说什么,但一脸愁苦,足以反映出她不赞同陆二禄再领一个回来。陆二禄知道十多年下来,母亲已经和春枝有了感情,已经把春枝当成了自己家里不可缺少的亲人。当然也不只是母亲,这么些年过来,全家人都习惯了春枝,也都和她有了感情。陆二禄觉得自己有点莽撞,觉得应该给春枝一个缓冲的时间。陆二禄心里不仅是烦乱,又多了一层内疚,感觉确实对不起春枝。在地上烦恼地走几圈,又觉得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咬了牙硬着头皮向前。他清楚,如果软弱后退半步,局面将更加混乱。
将陈小玉安顿到一个房间后,陆二禄也想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但还没等他平静下来,母亲便喊救命,说春枝喝下了毒药。院子里和家里都种了花,为治虫害,家里有杀虫的农药。陆二禄急忙跑进卧室,见春枝躺在床上,咬了牙闭了嘴一声不吭,也不再哭。陆二禄俯身在春枝的嘴前闻闻,一股强烈的农药味如同一股冷气,一下让他脊梁骨发凉,并迅速蔓延到全身。他想将她抱起,但浑身软得没一点力气。他只好大声喊老四,要老四快点送春枝去医院。
好在及时洗了胃,也可能是农药毒性不大,感觉农药对春枝的损伤并不严重,脸色神态和平时没什么大的变化。因春枝咬了牙始终不说话,大家也不知道她还哪里难受。在医院躺了一天后,因医生要春枝出院,陆二禄便租了一辆皇冠小轿车,将春枝拉了回来。
回到家,面对的又是陈小玉的哭泣。陈小玉的哭泣让他心疼。小玉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原打算是一定要要这个孩子的。他曾对小玉说过,说爱情最强烈时怀上的孩子而且是第一个孩子,肯定是最聪明最可爱的孩子,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个孩子。陈小玉也持相同的观点,而且已经把这个小生命看成了心头的肉,不仅不让他再压她的肚子,连那种事,也不让他再做。他清楚,春枝这一天多的闹腾陈小玉仍然没走,就是她也觉得没有了退路,走了,就意味着退出,就意味着对春枝的让步。但一个姑娘落到这一地步,也确实可怜,也确实无奈。但他是发誓要让她幸福一辈子的。陆二禄含泪安慰一阵陈小玉,并要她忍辱负重再坚持一下。他说,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肯定会有一个让你满意的结果。想不到春枝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真的要想出一个让春枝和陈小玉都能接受的办法,连陆二禄也清楚很难办到。反复思考,也只能从春枝这里下手,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劝说春枝离婚来到春枝的卧室,春枝一下又给他一个背。他还是在春枝的身边坐下。他决定耐心地和她谈谈。但刚说几句,春枝一下又气得脸色苍白,很快就变得气息微弱又要憋过气去,陆二禄只好赶快离开。
看来短期内,他是无法和她谈话了。但这件事又不能长拖。陆二禄想到了丁娟。丁娟能说会道,也很赞同他和陈小玉的婚事,让她来劝劝春枝,也陪陪小玉,或许会有点效果。陆二禄来到丁娟家,丁娟不在,伍根定却没去上班。看到伍根定一脸愁闷陆二禄问怎么了,伍根定叹一声说,妈的屁,早知是今天这个样子,当初还不如我下海。
那天丁娟回到家,从她的脸色上,伍根定就感觉她又比走时牛皮了许多。那眼神,那气色,那做派,感觉浑身都是富贵,浑身都是用金子堆起来的。在电话里,伍根定就知道这回老婆又挣了钱。晚上睡下,丁娟又神秘地告诉他具体数字,说这回不算倒腾来的木材,她就挣了六十多万。这吓得伍根定浑身都哆嗦了一下。确信不是开玩笑时,他兴奋得一下跳了起来,然后把她扛在肩上,在地上整整跑了十几分钟。直到丁娟喊冷,他才意识到他也累了,累得没了一点力气浑身一丝不挂,竟然出了满身大汗。再回到床上睡下,他仍然激动不已。一个多月挣六十多万,简直就是一个神话。他搂了她,要她细讲讲挣钱的经历,她却一下哭了。这几十天的生意,真的是不平凡。和日本电视剧《阿信》里的阿信比,她不仅比阿信更加坚强努力,而且也比阿信更有经济头脑。那天踏上去边贸的路,她就像个冲锋陷阵的勇士,一往无前绞尽脑汁。跑生意找老板寻货主,起早贪黑风风火火不顾一切,有些老板竟误以为她是赶场子的三陪小姐。跑到路子又带了陈小玉、何影到南方选购服装,然后再到边贸推销出去。真的是难以想象。可这难以想象的事,就是她干的。她竟然挺过来了。更让她得意的是她的智慧。如果把乔保中、陆二禄和她放在一起比,那么他俩简直就是傻瓜。她挣的钱,他俩做梦都不会想到。那次去贩割顶三菱车,她几乎是靠拼命才拿到那点回扣。这次做边贸,她就从容自信得多,不仅采购服装她要货比三家,要回扣,她也要几家对比。和俄商以货易货,她更是广泛撒网,多头周旋,既当货主又当中间人,既推销自己的货又贩卖别人的货。凭着她的聪明,做中间人竟然促成了五六笔大生意,让她从中谋取了二三十万的现钞。现在,她甚至自信地想,做生意,有本钱能赚钱,没本钱,只靠一张嘴,也能赚大钱,而且可以更好地赚钱至于乔保中和陆二禄能挣多少,现在还说不清,因为这次以物易物,换回了大量的木材,这些东西大部分还没卖出去,到时能挣多少,谁也说不清。丁娟不愿细说。伍根定给丁娟擦干眼泪,又兴奋地计算怎么花这笔钱。房子是要买的,小轿车也可以考虑。但这些丁娟都不同意。按她的想法,她要用这些钱做本钱,将生意真正做大,然后到省城甚至到北京发展,办大公司或者办大企业,成为真正的大老板。不买房子车子也罢,但他需要一部新式的手机。目前用的砖头块太大了,太重了,根本没法带在裤腰上。但丁娟竟然不同意。他以为丁娟是和他开玩笑。第二天他要钱去买时,她真的不同意。这让他大为惊讶:挣了六七十万,六七千块钱的手机不给丈夫买一部。他恼怒了问为什么,她才告诉他,钱是她挣的,她不能让丈夫拿她的钱在别的女人面前耀武扬威哗众取宠。纠缠到最后,他和她撕扯了起来。他只轻轻地推了她一把,她竟然出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还赌气跑回了娘家。
伍根定说,今天我去她妈那里找她,她也不回来。要不你给丁娟打个电话就说有急事,看她能不能回来一趟。
这正好,先救了伍根定这面的急,再去救他的急。陆二禄拨通丁娟的手机。问候几句,然后开玩笑说,我现在就在你家,你知道不知道,你们家出事了。丁娟急问出什么事了。从丁娟焦急害怕的口气看,她当然是爱这个家的。等丁娟急够了,陆二禄才说,是我的根定兄弟出事了,他后悔得死去活来,眼睛都哭红了,还用头撞墙,墙都快撞塌了,快回来吧,要不然他就急疯了。丁娟立即换成了恶狠狠的口气,说,他还会后悔?鬼都不相信,你问他是怎么欺负我的。你告诉他,我是他跪着求婚然后张灯结彩明媒正娶回来的,他要想让我回去,就再派媒人来。
这女人,够厉害的。在口岸,丁娟和一个叫毛佐夫的人打得火热。毛佐夫是当地的一个老大,在俄国生意人那里也很有名,很多俄国生意人也相信毛佐夫如果不是毛佐夫帮忙,生意就很难做成。但这些事只能烂到肚子里,绝对不能让伍根定知道。陆二禄看一眼伍根定,伍根定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当然是希望他能把事情说成。好可怜的伍根定。陆二禄将手机紧贴了耳朵说,媒人他已经请好了,就是我,你看是不是要我现在就过去。
丁娟说,你不行,当年是他爸派人来的,如果来,你让他爸来。陆二禄知道丁娟是在斗嘴,他再不想和她斗下去,他改用让她下台阶的口气说,你回来吧,我有个事要和你商量。小玉和我一起回家后,春枝就喝了农药送到医院洗了胃后,又在家里哭得要死要活。她哭闹还不算,小玉也哭。我现在是没一点办法了。究竟怎么办,你快点回来,咱们商量个解决的办法。
丁娟相信这是真的。这件事确实够陆二禄喝一壶的。再说,自从两次生意她立大功,她相信她已经成为陆二禄和乔保中心目中的领袖。在生意上,有事总要请她拿主意,现在家里有事也要请她拿主意,这让丁娟更感自豪。她忍住笑说这就是你们男人偷吃的下场,现在才知道骑虎难下了?我觉得事情处理起来并不难,关键是你是什么态度,你是想要大的还是想要小的,是不是你两个都想要。陆二禄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会两个都想要。你快回来,回来我给你细说,然后请你去我家,劝说一下春枝。劝说成功了,我和根定兄弟一起给你赔礼道歉,然后请你吃一顿大餐。
丁娟又拿一阵架子,才答应马上回来。
从丁娟的脸色和衣着看,根本看不出曾经生过气的样子。不但化了妆,还将嘴涂得血红,而且故意不理伍根定,只给陆二禄倒一杯水,然后就要到他家去说有什么事在路上商量。
当然不能就这么走。陆二禄说,根定兄弟一天没吃饭了,我也被两个女人闹糊涂了,也一天多了没吃饭,进我那个家我就头疼肚子饱,也想在你这里吃点饭。我们三个人一起动手,咱们做一顿合伙饭怎么样。
丁娟瞪伍根定一眼,说,他才不会生气不吃饭呢,我不在家,他不仅会偷着吃好的,还说不定连女人也偷。如果你真的饿了,咱们到饭馆吃,今天我请客。三人一起在饭馆吃一顿也好。但伍根定却恼着脸不走,任凭陆二禄拉扯劝说,就是不走。丁娟一下真的生了气,然后大声说,你拉他干什么,谁请他吃饭,我饭多了喂狗,也不会请他吃。
丁娟说完就出了门。陆二禄拉不动伍根定,只好跟了出来。时间不早了,不知家里再闹没闹,闹成了啥样子。再说,陈小玉一个人待在那里,他也不放心。陆二禄提出到他家里吃饭,丁娟一口答应。到陆二禄家,丁娟问小玉在哪个屋子里。然后先去看陈小玉。
这次出去做生意,临回时,陈小玉妊娠反应特别厉害,在火车上,吐得一口饭不能进,人都软成了面条,也没少连累丁娟,但两人却成了好朋友。陈小玉在床上躺着。见丁娟进来,陈小玉无声地坐起,低了头一言不发。陈小玉两眼红肿,可见她哭了多少回,心里有多么难过。也怪可怜的。丁娟坐到陈小玉的身边,问吃饭了没有。陈小玉摇摇头。丁娟说,不吃怎么行,不吃你不要紧,肚里的宝贝可不行,营养不足,生出个傻子怎么办。所以越是不想吃,越要硬了头皮吃,我那时候反应就重,吃什么吐什么,但我还是吐了再吃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酸儿辣女,想吃酸的还是辣的。
陈小玉说,你给我做点酸拌汤。
丁娟说,酸拌汤怎么行,那就再打几个鸡蛋进去。
要去做饭时,被陆二禄挡住。陆二禄说,我妈做饭做得很好,我让我妈或者大嫂去做。
丁娟发现陆家的其他人一个都不见。平日有点事,婆婆兄弟如埋一大群。丁娟想知道陆二禄家里人是什么态度,对陆二禄带回陈小玉是容忍还是反对。丁娟把陆二禄叫到一边问。陆二禄叹一声,说,也很复杂,但他们知道管不了我,也不会管我的事,也给我帮不上忙。
丁娟问陆二禄会不会动摇。陆二禄态度坚决地说绝不会退步。丁娟说,有你这句话,我就好办了,要不然我费半天劲,你又到了春枝那里,让我背个破坏婚姻的罪名,里外不是人。吃饭时,陈小玉提出要回宾馆去住。陈小玉原来住的是银行的宿舍,辞职后,当然得搬出来。丁娟说,如果你还有个家,我当然要让你到你的家里去住可现在你没有。住在宾馆像什么?要我看,这就是你的家,你还到哪里去。陈小玉说,我看到他很为难,说不定他已经后悔了,我回去,给他一个选择的余地,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去。
丁娟笑了说,你真是个傻瓜,你竟然没认识到你自己的价值,没认识到你有多么漂亮。就凭你这妖精脸蛋魔鬼身材,别说陆二禄,任何男人遇到你,他都死定了。别说让陆二禄放弃你,他离开你三天,能活下去,就算他命大。陈小玉低头不语。丁娟进一步说,我觉得你还很年轻幼稚,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斗智斗勇斗狠的时候。谁聪明谁勇敢谁心狠谁能坚持住,谁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你想想,你既然来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如果咬咬牙,一切就会成功,你们俩就能过上恩爱的日子;如果退一步,春枝就会进一步,一切就会前功尽弃,所有的努力就会白费。所以说,你必须得咬牙坚持。不知你有没有决心。
陈小玉含泪点点头。
丁娟明白,稳住陈小玉这头,剩下的问题就是说服春枝了。她相信她有说服春枝的能力,她不相信世界上有办不成的事情,更何况是去哄一个乡下女人。她要再露一手给陆二禄看看。
丁娟端一碗饭来到春枝的卧室。她将饭端到春枝的脸前,说,起来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身子是自己的,饿坏了身子,别说丈夫,连老本都没了。
春枝躺着不动。丁娟将碗放到一边,将春枝扶起,说,什么是丈夫,爱你才是你的夫,不爱你,那就是王八蛋,不但和你没一点关系,还会给你带来烦,带来痛苦。所以说丈夫,一丈之内是你的夫,离开一丈,那就不知是谁的夫了。他现在既然已经不爱你,既然他已经背叛了你,你还留恋他干什么。如果是我,我早恨死了他,早一脚先把他蹬到门外。现在的社会,谁离开谁不能活,况且如果要离婚,他肯定得给你一大笔钱。有一大笔钱,你想玩什么样的男人就玩什么样的男人,想找什么样的丈夫就找什么样的丈夫,你一辈子活无忧无虑你还要他干什么。
丁娟让春枝靠了被子半躺着,然后将碗端起,喂春枝吃饭。春枝急忙自已接过碗,慢慢吃了起来。
等春枝将一碗酸拌面汤吃完,丁娟问,你见没见过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你觉得她长得怎么样。
春枝不开口。丁娟继续说,她不仅长得绝世无双,而且还是大学毕业,还很会做生意,还会说外语。把她放在这个家里比比,你觉得怎么样。
丁娟继续说,遇到这样的狐狸精女人,别说是你,谁都比不过她,谁都没有办法。陆二禄遇到她,也是在劫难逃。古人说女人是祸水,为什么?就是说女人太厉害了,男人一旦被迷倒,就像喝了迷魂药,就像使了换心法,即使是去死即使是去跳火坑,即使是丢掉国家江山,九牛二虎,你也别想把他拉回来。
丁娟说,陈小玉已经怀了陆二禄的孩子,这次出去,他们就在一起过日子要想让他们分开,别说人,就是天神,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你想挽回,根本就不可能。如果再下去,结果只能是两种:一种是他俩远走高飞,到南方那些大城市,做生意买别墅过神仙日子;另一种是起诉到法院。凭他有钱有关系法院很快就会判你们离婚。到那时,你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和陆二禄成了仇人,他不管你,你在这个城里都没法待下去。作为陆二禄的朋友,一方面是陆二禄求我来开导开导你,另一方面,咱们都是女人,我也同情你,想给你指一条出路,让你不吵不闹,也不失去现在的生活,也不完全失去现在的丈夫,一举几得,你看怎么样。
春枝有了认真听的表情。丁娟感觉春枝能够接受这样的条件,也说明春枝不是个糊涂村妇,她也明白目前的处境,也想找一种解决的办法。丁娟故意停一阵,才说,陆二禄是个有良心的人,他看在你们一起生活多年的分上,他也希望你以后生活得幸福,儿子也生活得幸福,所以,他答应只办一个离婚手续,你仍然可以生活在这个家,他仍然会照顾你们母子,就像没离婚一样。如果你想要一笔钱做保证,你可以讲个数,我再和他商量。
春枝突然很伤心地大哭起来。哭一阵,又强止住,说,没有他,生活我倒不怕,我是丢不起这个人,离了婚,让我再怎么有脸去见人。
竟然是这种老式的想法。丁娟知道她已经开始动摇。丁娟将枕巾拿起来给她擦去眼泪,说,这个我可以和陆二禄说,你们悄悄去办个手续,不要对外声张,这样别人就不会知道。相反,如果你闹下去,闹到法院再离掉,那才叫丢人又现眼。
离就离吧。想到离,春枝的心缩成一团,浑身都往一处抽搐。她无论如何不能甘心。想到当年的爱,她更是要憋过气去。那是农历八月十五,他俩已经订了婚还没结婚,说好了这天陆二禄带着月饼羊肉来她家。从早上她就盼,到中午她就有点等不及,可等到下午他还没来。她简直急坏了,脑子里冒出的,全是凶险不测。他家离她家有四十几里,中间要过一条四五十米宽的河,如果不想绕道就近有根独木桥可过河。独木桥用碗口粗的独木连接而成,下面虽有木头顶着但走在上面也晃晃悠悠。他会不会从上面掉到河里。这个念头死死地盘旋在她的脑中。等到晚上仍不见他的影子,她再也不能等了。她坚信可能是路上出事了待父母睡着,她偷偷起来,手里提一根木棒,然后不顾一切上了路。那时,许多人家养了狗,每路过一个村庄,她都会受到群狗的围攻。好在她手里有木棒,好在当时她什么都不怕,事实上也忘了怕什么。后来她常常想起这事,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有那么大的胆量。好在那时的治安很好,虽然路过每个村庄都要惊起村里的狗和村里的人,但村民们不但没有一个起坏心,还有不少人问长问短。但她只能撒谎说去寻找弟弟。来到河边,只见到河水滔滔。放声喊,也没有一点回音。她只好到附近的村子里问,问听没听说有人掉到河里。问不到消息,她当然不能甘心。她再次跑到河边,然后双手抱住独木,摸黑爬到了对岸。她只去过一次他家,白天她可以找到,晚上她却辨不清在哪里。只好坐到天明再走。快到他们村里时,她竟然在路上碰到了他。他说本家的一个堂叔死了,办丧事走不开,只能今天一早上路。
春枝双手捂着胸哭几声,所有的悲痛一下化作了仇恨。这样没良心的男人还要他干什么。她哭一阵,狠了心说,我要他赔我的青春损失,赔我和儿子后半辈子的生活,他得给我二十万,不然我就去死,我死我也不让他好活。这个可怜的女人,竟然只要二十万。丁娟心里不禁涌上一股同情。丁娟悲伤地说,嫂子,这些你放心,陆二禄不是没良心的人,他说了,要保证你们母子生活得很好,别说你要二十万,就是要得再多,他也会想办法,我去和他讲。春枝欲言又止,好像还有什么话说。丁娟等半天,春枝终于也没说。丁娟想问,但又觉得她还能说什么?两人生活这么多年,彼此已经成为对方的一个部分,如果单纯理解成爱情难舍,确实显得肤浅轻薄,再说,像她这样的老式女人,怎么能够轻易放弃自己的男人。但不放弃,她又能怎么样,情况肯定会更糟。丁娟心里叹了一声,再劝说一阵,要她一定要往开了想。春枝虽然仍不吭声,但脸色明显平静了许多。
丁娟清楚,春枝已经默认了。
丁娟来到陆二禄的房间,陆二正一个人在屋子里发。看来他也并不轻松。丁娟故意轻松地说,这下你可称心如意了,一妻一妾,想要大的要大的,想要小的要小的,但我不知道你还想要什么。
陆二禄无可奈何地笑笑。丁娟说,她已经同意了,离婚不离家,她还需要你照顾,但你得给她一点保证金。她也没多要,给二十万就行了。
陆二禄有点不敢相信。但又不像是开玩笑。他想知道春枝是怎么答应的。丁娟说,你们男人没了良心,女人还能怎么办,只好认倒霉呗。
见陆二禄低了头不做声,丁娟又说,小玉正式进门后,你最好劝春枝搬过去和你妈一起住,要不然小玉也受不了,到时会弄得你焦头烂额。陆二禄说,那当然,你以为我会真的把两个女人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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