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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费尽心机进行劝说 Page 1
书名: 还乡 作者: 托马斯.哈代 Thomas Hardy 本章字数: 3665 更新时间:

第二天清早,太阳刚刚升起,跟黑冢的高度相比,无论从荒原的哪一个部分来看,都还显得微不足道,荒原低处的小山就像云雾笼罩的爱琴海里的群岛。这时候,红土贩子从那个灌木丛生幽僻处的临时驻地出来,走上迷雾岗的山坡。

那些草木乱生的群山尽管表面上一片荒凉,但在现在这样一个冬天的早晨,当有行人路过时,却总有几双锐利的圆眼,急忙一齐盯着他。潜伏在荒原上的飞鸟,要是在其它地方被人看见,会成为奇观。一只鸨鸟常常飞到这块地方,早几年,这种鸟儿在埃格敦荒原一次就可以看到二十五只。靠着韦狄住所的那个山谷里,白头鹞抬头仰望。过去曾有一只乳色走(行鸟)常到这座小山来,这种鸟非常罕见,全英格兰所能看到的也从未超过十二只。但是有一个野蛮人,白天黑夜都不肯休息,直到把这非洲鸟打下来。自那时起,乳色走(行鸟)就觉得还是不到埃格敦来为好。

要是一个旅行者像维思那样在路上观察那些飞鸟,现在可以感觉到自己是在与荒无人烟的地区进行直接交流。眼前是一只绿头鸭——刚从北风呼啸的家乡赶到。这只鸟装满了大量关于北方的知识,翩翩而来。冰川崩裂,雪暴凶猛,极光闪烁,天顶上的北极星,富兰克林脚下的北国——这些对于它来说是普普通通的事物都令人惊叹。但是这只鸟像其他哲学家一样,着红土贩子时似乎在想,眼下舒适景象的片刻抵得上十年往事的回忆。

红土贩子从这些野鸟中间穿过,朝那位与世隔绝的美人住的房子走去。她栖身荒山,与野鸟作伴,但对它们嗤之以鼻。那天是星期天;在埃格敦荒原,除非是结婚或葬礼,人们很少上教堂礼拜,因此是不是星期天无所谓。他决心已定,斗胆要跟维尔小姐见上一面——或采用迂回战术,或是猛打猛冲,向她所处的托玛沁情敌这个阵地发动攻击。他这样做,有点儿太明显地表现出对女子缺少豪侠气度。这是某种精明的人—一下至农夫,上至国王——的特点。腓特烈曾向美丽的奥地利女大公宣战,拿破仑拒绝了美丽的普鲁士王后的条件。他们对男女性别差异视而不见,红土贩子也是全然不顾,他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谋划要把尤苔莎逐出阵地。

对于住在荒原上身份低下的人来说,总是多多少少有了点事才去老舰长家。他尽管偶尔很健谈,但情绪变化不定。某时某刻他会干什么,谁也猜不出来。尤苔莎矜持寡言,很少外出。除了一个佃农的女儿,给他们当仆人,还有一个小伙子,在庭院和马厩里干活,加上他们自己,几乎就再没有什么人进过他家的大门。在这个地区,除了约布赖特家,他们是唯一的体面人家。尽管谈不上是有钱人,但他们并不觉得有必要对每个人,每一只鸟,每一个动物都表示友善,而这种必要对他们的穷乡邻则是有影响的。

红土贩于走进花园时,老人正举着望远镜在看远处风景中的一抹蔚蓝海色,铜扣子上的小船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认出维恩便是在公路上遇到的那个旅伴,但他没提及那事,只是说:“啊,红土贩子——你上这儿来了?喝一杯格罗格酒,怎么样?”

维恩借口天太早,婉言谢绝了,然后说明来意,他有事要找维尔小姐。舰长上下打量他,从帽子到背心,从背心到绑腿,足足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请他进屋。

这时候谁也见不到维尔小姐;红土贩子就在厨房窗下的长凳上坐下,双手交叉搁在叉开的膝上,帽子提在手里。

“我猜想小姐还没有起来?”他一会儿问女仆。

“还没有呢。哪有人这么早就来见小姐的。”

“那我到外面去,”维恩说。“如果她愿意见我,请她传个话,我就进来。”

红土贩子离开屋子,在附近山上溜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有人来喊他。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计划失败了。就在这时,他看见尤苔莎的身影不慌不忙朝他走来。光是去听那个怪人说话的新奇感,就把她吸引出来了。

她朝迪格利·维恩瞧了一眼,好像就感觉到他有不同寻常的事找她,并且觉得他也不像她所想像的那样卑下;因为她走到跟前时,他没有扭动不安或两脚游移,也没有纯朴的庄稼汉见了不同寻常的女人不知不觉露出的种种小迹象。他询问是否可以跟她谈一谈,她回答说:“可以;跟我一起散步吧。”说完,她继续朝前走去。

他们没走多远,观察敏锐的红土贩子意识到,如果他的神情不是那么冷漠,做起事来可以更为明智。于是他决定一有机会就纠正刚才的错误。

“小姐,我很冒失,跑到这里,把我到的关于那个人的奇怪消息告诉你。”

“噢。那个什么人?”

他用胳膊朝东南静女酒店的方向抬了一抬。

尤苔莎立刻向他转过身来,“你是指韦狄先生?”

“没错。因为他的缘故,有一家人遇到了麻烦。我上这儿来为的是让你知道这事,因为我相信你有这个力量解决这个麻烦。”

“我?什么麻烦?”

“这事还是个秘密。韦狄也许最后不肯娶托玛沁·约布赖特。”

尤苔莎听了这话,虽然心就怦、怦地跳起来,但这种戏里的角色,她扮演得很好。她冷冷地答道:“我不要听这话,你不要指望我会插手管这事。”

“可是,小姐,请听我一句话!”

“我不听。我对他们的婚事不感兴趣,即使我感兴趣,我也不能强迫韦狄先生照我的话去做啊。”

“你是荒原上唯一有地位的女人,我想你能,”维恩转弯抹角含蓄地说。“事情是这样的。要不是有另一个女人卷在里面,韦狄先生会立即和托玛沁结婚,一切也会很顺当。这另一个女人是他以前就认识的,我相信到现在他还跟她偶尔在荒原上幽会。他不会娶她,但是因为有这个女人,他也不会跟他深深爱的人结婚。好,小姐,你对我们男人有很大的影响力,如果你能坚持要求韦狄一定要好生对待你年轻的邻居托玛沁,给她面子,要求他一定要放弃另一个女人,他或许会这么去做,从而让托玛沁免受很多痛苦。”

“啊,我的天!”尤苔莎说道,一边张嘴大笑起来。阳光照进她的嘴里,就像照进郁金香花里一样,带给她一团相同的红火。“你过高估计我对男人的影响力了,红土贩子。要是我真有你所想像的那种力量,那我马上就走,用它来为那些待我好的人谋幸福。据我了解,托玛沁待我并不是特别地好。”

“你是不是真地不知道——托玛沁一直是根牵挂着你的?”

“我可从未听说过。虽然我们的住所相隔只有两英里路,我从来没有去过她伯母家。”

尤苔莎言谈举止中流露出来的傲慢态度告诉维恩,他是完完全全地失败了。他暗地里叹了一口气,感觉到必须要披露他的第二步劝计划了。

“好吧,我们且不谈这个。不过,我敢担保,维尔小姐,你是有力量为另一个女人帮大忙的。”

她摇了摇头。

“你的美貌,对于韦狄先生来说,就是法律。对于所有见过你的男人来说,都是法律。他们说,‘这么标致的小姐过来了——她叫什么名字?她多漂亮啊!’比托玛沁还漂亮!”红土贩子嘴上一再这样讲,可心里在嘀咕,“上帝饶恕我这个撒谎的坏蛋!”尤苔莎实际上比托玛沁更漂亮,但是红土贩子并不这样想。尤苔莎的美丽蒙有一层晦暗,而维恩的眼睛没有受过训练。现在这个时候,她身穿冬装,就像虎甲一样,放在光线暗淡的地方,看上去色调好像是素净灰蒙,但在强烈光线的照耀下则会发出灿烂的光辉。

尤苔莎忍耐不住要回答他,尽管她明白她的回答会损害自己的尊严。“许多女人都比托玛沁漂亮,”她说;“因此,你这话没多少意义。”

红士贩子受到伤害,但继续说道:“韦狄这个人很注意女人的脸色,你只要有心,可以像抢旋花草那样随意摆布他。”

“她老跟他在一起,我住在这儿,离他远远的,她做不到的事,我当然更做不了。”

红土贩子转过身子,盯着她的脸。“维尔小姐!”他说道。

“你为什么这样说话——好像你对我有怀疑?”她微弱无力地说,呼吸也快了起来。“真不到你用这种腔调跟我说话,”她装出一副高傲的笑容,又说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会让你用这种腔调?”

“维尔小姐,你为什么要假装着不了解韦狄这个人?我心里明白,我当然明白。他的地位比你的低,你觉得丢面子。”

“你弄错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红土贩子决定把真牌亮出来。“昨晚你们在黑冢会面的时候我也在那儿。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他说道。“在韦狄与托玛沁之间的那个女人就是你呀。”

窗户纸这样令人难受地捅破,坎多勒妻子的羞辱在她内心燃烧起来。一会儿工夫,她的嘴唇就颤抖不已,喘息也控制不住。

“我身体不舒服,”她急急忙忙地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心情再听你讲下去。请你离开。”

“维尔小姐,我顾不上你心里边痛苦不痛苦,我一定要把话说出来。我要讲的是,她的处境——不管是她自己的错,还是你的错——比起你要糟得多。你把韦狄先生放弃,对你是真正有利的,因为你怎么能跟他结婚呢?现在她要解除婚约是不容易的——如果她失去了他,人人都会责备她。所以,我请求你——不是因为她有最充分的权利,而是因为她的处境比你糟——把韦狄先生让给她吧。”

“不行——我不会让,我不会让!”她急冲冲地说,忘记了刚才把红土贩子当作仆人的态度。“没有人受过这样的对待。事情本来进展得很好——我是不会被人击败的——不会被一个像她那样地位低下的女人击败的。你到这儿来,替她说情,这很好,但这一切麻烦不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吗?难道没有得到一群乡巴佬的许可,我就不能喜爱我选择的人?她跑到我和我的心愿之间,现在她活该吃到苦头了,就叫你来替她说情。”

“实际上,”维恩认真地说:“她对此事一点也不知道。完全只是我来求你把韦狄放弃。这对她、对你都有利。一个有身份的女人去跟那个一个普通女子的男人幽会,人们知道了,会说不好听的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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