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河边骨02旧文字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旧文字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九章:河边骨02
书名: 寻妖记 作者: 旧文字 本章字数: 12713 更新时间: 2024-04-30 09:32:08
“对的,他们已经饿了好几天了,不知为何。我那孩儿从三天前开始,就没有再过来了,乡亲们没有吃的,可不能让他们饿死啊。”
“那老先生您呢?不跟着一起么?”
“不不,我还要在这儿等着安生回来。”老人遥望着远方说道。
“可….可是恐怕他已经….”这句话的后半段,风灵子并没有说出来。
“不,曾经他被征去参军,我有时也以为他一去不返了,我有时也想着要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我若是一走了之,他哪一天回来见我不在,又该去哪里找我呢?
二十年了!我最终还是等到了安生,尽管他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了,可他依然是、永远是我的好孩儿。我还会再等下去,再等个二十年,只要我这条老命还在,就不能让他回来时面对着这一个空荡荡的屋子,若是连我都抛弃他了,这世上还有谁能够理解他呢?”
“老爷子不必苦等,我可以让你见到他。”陶弘景听完之后、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高老先生的面前。
“你….你….你不是….已经!?”老人看着陶弘景,惊得连连后退。
“还好还好、没那么容易死。”陶弘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望了望风灵子,笑道:“当时多亏了这位女神仙相救。”
“你…你们竟是一伙儿的!”老人一手指着陶弘景、一手指着风灵子,已是气得浑身发抖,“唉,我不该和你们说这么多的啊!安生,我这是害了你啊!”
“原来实情竟是如此,那当日之仇我也不去计较了。”萧衍也跟着跳了下来。虽然老人当时想要杀了他们二人,但其中竟有这样一番情由,萧衍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你们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我再也不会透露半个字了!”老人横眉冷眼,傲骨铮铮。
“老人家真是有骨气,不过,我们并不是来与你结仇的。”
“哼,你们不是朝廷那边的人么?你们这群走狗,帮那狗皇帝对付我们家安生。我当时真该一刀宰了你们!”
“老人家此言差矣,我们乃是方外中人,可没兴趣帮皇帝收拾这些烂摊子。”
“哼!”老人只是冷笑一声,便再也不发一言了,显然是对陶弘景并不信任。
“我们是为了建康百姓,岂是为了刘姓帝王?若僵尸攻入城区,建康城中不知道多少百姓、多少儿女都要死于僵尸的尖牙利爪,老人家饱受离乱之苦,应该能够懂得其中的悲凉吧。”
萧衍的这番话触动了老人的心弦,他当然懂、他当然懂得这乱世之中、亲人阴阳相隔的苦楚,为了见儿子一面,他已苦苦等了二十来年!
他也不是没有劝阻过安生,可他在儿子的眼中看到的尽是复仇的怒火和无尽的痛楚。
他知道凭借自己苦口婆心是无法平息安生的怒焰的,既然阻拦不住,那么便只好助他遂了他这个心愿。
“我们的目标只是僵尸背后的控尸人,是他操纵你的孩子去进攻建康的,他才是罪魁祸首。”风灵子也跟着说道。
“我孩儿不是被人操纵的傀儡,这是他自己的意愿。”
“操纵或许不至于,但绝对是被蛊惑的。那幕后黑手为什么会把你的孩子复活,你不会真的以为他是为了让你们父子团聚吧?”
“管他什么理由,至少这样我还能再与我的安生相见。”
“我们只是想揪出这幕后黑手,至于安生,我们并不会多加为难,他大可以以僵尸的身份来与您老人家团团圆圆。”
直到听了这一句,老人的满面怒容才有所冷却:“你…你是说真的吗?可…可我并不知道那躲在幕后的养尸者到底是谁….”
“老先生不知道,那也并不打紧,反正安生肯定是知道的,我们就是担心他不肯说而已。不如这样,我们把他叫来与您老人家团圆,让您来说服他,这样可好?”
“你们要把他叫过来?此…此话当真?”老人抓着陶弘景的手,连连催问道。
“当然当真,就在今晚,要不了两三个时辰,你们便能父子团聚了。”
“好…好..好….”老人连番应允,“我答应你,一定劝他不再害人,你也要答应我,从今以后不能为难他。”
陶弘景话也不说,直接从萧衍腰际抽出长虹剑来递给老人。
“若是陶某有半句虚言,老爷子可用用此宝剑来斩了陶某。”
“喂,大话可不能乱说。”萧衍扯了扯陶弘景的衣袖,“你知道安生长什么模样吗?你上哪儿去找这只僵尸啊?”
陶弘景淡然笑道:“三天前,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是你出去抓僵尸的那天?难道,你是说上次抓到的那只黑大个?”
“正是。”
“可是….他不是被关在城里了吗?”
“你忘了他身上的符咒都是我画的么?”
萧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说…..?”
“控尸术这种伎俩我也会。”
说完之后,陶弘景便开始闭眼念咒: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遇咒有死,遇咒者亡。吾奉北帝,立斩不祥,一切鬼怪,速来吾旁,三界之内,惟吾独强!何物敢违,何物敢挡,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老人见陶弘景有模有样地念了这一段咒语,心中亦是惶惶不安:“安…安生,他真的能来吗?”
“放心吧,老先生,要不了几个时辰,你们就能父子团聚了。”
陶弘景信心十足,心中却是一阵苦笑:“早知道就不把那只僵尸的手臂给削下来了,待会儿还不知道要怎么和这老爷子解释呢!”
建康城的守卫自信有陶弘景的符箓束缚,这几天几夜都没怎么尽心值守,他们正睡着大觉,猛然听到一阵金石断裂的声音,那些用来捆绑僵尸的铁链全部断开、纷纷散落了地上。
他们还未从睡意之中完全恢复过来,就只见一道黑影如离弦利箭一般,“轰”地一声便穿透了厚达两尺的石门,在夜色之下消失无踪…..
咚…咚….咚,一阵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穿过城楼、响彻密林又飞跃大江…..
不多时,就已经传到了高老人的房门之外….
“解!”陶弘景掐了一道指诀,门外顿时便静了下来。
又是“轰”地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那只毛僵直挺挺地向着陶弘景冲了过来,发出一声惊天咆哮:“你这奸贼,跑到我家里来作甚!”
“停…停…..停停!!”眼见尸王就快要冲到眼前,陶弘景赶忙往身边一指,“你且看看这是谁?”
尸王望着日渐消瘦的父亲,一瞬间便愣住了,跟着便是两行浊泪滚滚而下:“爹….孩儿没用,让这群奸贼使诈给捉了去,您…您这几天来受苦了!”
“不苦…不苦,安生,我看到你就什么苦都没了!”
安生看着老泪纵横的父亲,又扫了一眼这满屋子里的人,最后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陶弘景身上。
在他布满泪滴的眼中,怒火丝毫没有消散,反倒是愈渐汹涌了:“你们这群狗屁道士,说什么为民除害,竟以我老父为人质,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我!”
“等等….等等。”陶弘景走到尸王跟前,“我们可没有把你父亲当人质,是你父亲连日以来都寻不到你,所以我这才唤你过来….我把你从牢里解救出来,又带你和父亲团聚,你还如此污蔑我,看这好事做不得,就该用镇尸符把你关个十年八年的。”
“哼….”安生高高举起手来,露出那只被连皮带骨削去的正截手臂,“这可是拜你所赐!”
“安生….安生你这是怎么了?”高老先生迅速走了过来,踮起脚尖摸着他那不成模样的半块肩膀:“你的胳膊….怎….怎么了?”
“我这只手,就是被这群恶人给削去的!”安生往前一步,挡在父亲身前。“爹,你站在我身后,谨防他们使诈。”
“你们这群恶贼,为什么如此对待我儿?”老人的眼睛也跟着冒出火来。
“这个…这个…当时我们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陶弘景挠挠头,面有愧疚,“不过,这断了的手臂我也可以帮忙给接上,毕竟僵尸之体,本就是由腐肉堆积而成的,不似凡人的血肉之躯那么脆弱不堪。”
“真….真的吗?”老人睁大了双眼,直直盯着陶弘景。
“爹,别被这群人给骗了。”高安生的眼中只有敌意,毫无半分信任。
“你若是不信,那我只好给你看看了。萧公子,借你宝剑一用。”陶弘景说完,猛然从萧衍腰间抽出佩剑,往自己肩上削去。
“弘景!”萧衍还没来得及劝阻,就已见剑刃之上布满了鲜血,陶弘景那白玉似的左臂就已整个地落了下来。
“弘景,你为何竟要如此….?”萧衍和风灵子急步走到陶弘景跟前,心颤不已。
陶弘景伸出另一只手来,拦住了萧衍,他的嘴中已经泛着丝丝血腥,却仍不往笑道:“一条手臂而已,死不了。”
“可是你现在…..”风灵子看着陶弘景被砍下的血淋淋的手臂,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欠债还钱,这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我欠他一条手,如今还他便是了。”
见萧衍和师姐仍是心疼不已,陶弘景便又接着说道:“当年哪吒三太子削骨还父、削肉还母,太乙真人遂用莲藕为哪吒重塑肉身;我今次断臂还债,说不定师父也会用莲藕、金石、白玉为我再造一条手臂,那可不知要比这人类的肉体凡胎好上多少倍。”
风灵子听完陶弘景这一番诡辩,也不知是当哭还是当笑。
他这小师弟自上山修道以来,一直都是无羁无绊,无挂无碍,不论是冷暖人情、还是死生大事,在他眼里是都如浮云般、轻飘飘的,说舍便舍、说弃便弃,绝无半点留恋。
可她仍是没有想到他眼下竟会做出如此惊人之举来。
陶弘景看也不看一眼那群目瞪口呆的众人,他只是俯下身子、缓缓拾起自己的手臂,走到了安生和老人跟前。
高安生被方才陶弘景的举动惊得半晌无言,迟疑片刻,仍是不敢将陶弘景的断臂接过前来:“你….你这是….”
“这只手跟了我十几年,瞧这白皙的肌肤、这柔滑的光泽,可比你那毛绒绒的黑胳膊黑手掌要好看多了,如今就当是连本带利还给你了。”陶弘景嘴上说得轻轻巧巧,可谁又知道,手臂之上的阵阵剧痛已经快要让他昏倒过去了。
“你….你…是想用苦肉计来逼我说出恩主的下落吗?”
安生颤颤地说道,尽管他的心间已经被陶弘景有所感化,可嘴上仍是咬牙切齿道: “不…不….不,我不能做叛徒….”
“你觉得不够吗?!还要助纣为虐到什么时候?!”
萧衍大吼一声!眼中的怒火比之前的安生更甚,若不是陶弘景和风灵子拦着,他现在便要闯过去杀了他。
“不…不,你们和我想的不一样…..”高安生垂下头来,“可恩主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还是不能说….不能说!”
高安生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他正处于万分纠结之中。
“再造之恩?把你们从坟地里面挖出来,然后用养尸术把你们变成这个模样,作为战争兵器,这也配叫“再造之恩”么?”陶弘景摇了摇头。
“我倒真想知道,他不用镇尸符、不用控尸术,是如何把你们洗脑成这样的。说你们是人类吧,却又长得和僵尸无异;说你们是僵尸吧,却又残留着人类的意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邪术?”
“和这种邪物没什么好说的!”萧衍怒发冲冠,“我去把他剩下的一只手也砍了,我就不信他还不开口!”
陶弘景拉住了萧衍:“我没事的,一条手罢了,就让他再好好想想吧。若他想不明白,那我们不论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都问不出个什么结果,你岂不见张庭云用钉心术都没用;若他想明白了,我们即使什么都不做, 他也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你懂什么!我早已想了千遍万遍!你知道我们所受的苦吗?恩主把我们从无尽的怨恨之中释放了出来,把复仇的机会亲自交予我们,他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
“安生!”方才一直不言不语的老人突然将高安生给打断了:
“这位道长为了让你迷途知返,不惜自断手臂。你怎么如此不知事!你看这偌大一个镇子,现在还剩下几个活人?你看看镇子外面那遍布的尸体,那可都是以前你的邻里乡亲啊!若你背后的那什么恩主,果真是为了你们好,为什么滥杀了这么多无辜?”
高安生被问得说不出话来,自从他被复活、变成僵尸以来,确实感觉到自己与从前的心性大不一样了,不由自主的杀戮欲望在自己的心中与日俱增,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完全失控,变成那些纯粹的六亲不认的杀戮机器。
“儿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我为了保全你,也不知做下了多少错事。我就是盼着你能早日从这场战争中脱离出来,可眼下这仗,不知还得打多久,这位小道长已经答应我了,只要你说出是谁在背后指示你们的,他们就可以助我们远离这是非之地,我们找个深山老林里,好好活下去,这还不成吗?安生….”
安生的心彻底软了下来,他望了望满眼恳求的老父,又望了望捂着断臂的陶弘景:“你…你们说的,可是当真?”
“我若想骗你,早把你骗得晕头转向的。”
“我….我再想想。”安生拖着因尸肿而显得异常肥大的身躯,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许久才无奈地说道,“你们还是回去吧,我说了也是无用,恩主的神通之广大、法力之高强,不是你们能够抵挡的。你们都是好人,和朝廷里的那些人不一样,我不想看到你们白白送死。”
“死倒不怕,就怕到死都不明不白。”陶弘景直直盯着高安生,目光之中毫无惧色。
“若不能手刃此贼,我便是死,也死不瞑目。”风灵子的眼神之中亦是全然无惧,但比起陶弘景来,却多了许多仇恨。
安生看着这视死如归的一群人,咬咬牙道:“行,那我就和你们说了,他就在….在”
谁知安生说到这里时,身体突然就完全僵住了,等到陶弘景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安生….安生!”老人不知出了何故,一把跑过去,抱着安生的脑袋。陶弘景等人也跟着急急跑上前。
只见高安生的身体正在迅速腐烂,仅仅是片刻之间,就已化为一摊不成人形的腐肉。
“太晚了!被那人抢先一步!”萧衍气得咬牙切齿。
“不,这不可能….他身上贴有我的镇尸符,这只僵尸不可能仍然被那人控制着….他….他怎么可能?”
他们的这番对话老人却一句都没听到,他只觉得天昏地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他发了疯一般地在屋子里左冲右撞,差一点就撞在了萧衍身上….
只见寒芒一闪,两只尖细的利剑同时从他的腹部贯穿而过。
是钩吻和芙蓉,她们将剑身缓缓抽出,擦干上了上面的血迹,缓缓收入鞘中。
而老人,此时已经全然感受不到腹部的刺痛了,丧子的悲恸令他身体的知觉全然麻痹了,他只觉得有一股沉重的哀痛哽咽在喉头之处,干嚎数声之后,整个人便都倒了下去,再无半点声息。
“你…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萧衍见老人死去,大声斥道。
“我们担心他会对少主不利。”钩吻和芙蓉的语气异常平静,谁也想象不到,在她们天真烂漫的外表之下,竟是如此干净利落、毫不留情的杀心。
这也毫不奇怪,毕竟她们自幼被萧顺之收养并训练成刺客,从小被灌输的思想便是一切以主家的利益为先,她们没有父母,也没有子女,除了些许的姐妹情谊之外,便完全与人情世故相隔绝开了。
萧衍看了看陶弘景的那截断臂,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心中烦闷异常,也无心去对玲珑和霓裳多加言语。
陶弘景叹了口气,拿着自己的左臂叹道:“唉,看来这个债是还不清了。”
陶弘景将手臂放在自己的伤口截断处,不断地将自己的灵力灌入其中,断裂的肌腱、血管便已渐渐开始联结起来,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陶弘景的右手已然能够活动如初,只是在那一层白玉般的肌肤之上,有了一道浅浅的裂纹。
“真是难以置信…..”萧衍接连叹道,心中又喜又惊。
“再晚几个时辰就来不及了。”陶弘景不待伤口完全愈合,便已走到了地上的两具尸体跟前:“线索断了还可以再找,先把这对可怜的父子埋葬了吧,我会为他们诵经超度。”
陶弘景脸上呈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自从他被师父收为弟子,被斩去三尸、了断情根之后,便很少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天地不仁,圣人无情。一切喜怒之色、悲欢之态,都只为凡人所独有。
他从师父的脸上看不到,从诸天神佛的脸上看不到,从过去的自己身上也看不到。
在凡人眼里,诸事莫大于死生,可他却只道是寻常。此次下山,师父命他们查清凡间人妖失序的根源,一路上虽然遇到许多劫难,数次险些殒命,他都并未放在心上。
可直到他看到安生父子的生离死别,心中这才有了一丝动摇。
纵然自己将生死看淡,可他的父亲尚在,若是父亲在日后得知了自己的死讯,心中该是如何地悲恸,又将如何独自一人度过余生?
陶弘景心中涌动出一阵一阵的愧意,他暗下决心,等这次把僵尸之乱平定之后,就要回孝昌去看一看自己的父亲….
天色将亮未亮,陶弘景和萧衍二人将高安生父子抬到了江边的密林深处,那是他们久别重逢的地方。
陶弘景望着他们的遗体,往后退了三步,念了一段《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 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毗迦兰多,伽弥腻 ,伽伽那,枳多迦唎娑婆诃。”
萧衍有些迷糊了:“你不是道士么?怎么念的却是佛教经文?”
“佛与道,本无殊异,强说有,那也只是凡间的门户之见,师父是佛道兼修,我亦如是。”陶弘景双手合十,拜了又拜。
“久留无益,僵尸一日不除,不知人间还将有多少这样的大悲痛,回去吧。”陶弘景淡淡地说道。
“回去?可是眼下线索全部断了….”
“不,至少我们得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
“嗯?什么情报?”萧衍一脸茫然。
陶弘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你这小脑袋瓜子装的都是热血,却是一点记性都不长,你忘了你之前说过,要查一查兵簿的么?我们既然已经知道这僵尸生前的名字叫做高安生,那么顺着兵簿查下去,或许就能知道这群僵尸的来历了,若能弄清楚这个,那背后的控尸人,也该浮出水面了。”
萧衍猛地一拍脑袋:“对,我竟把这个给望了,事不宜迟,速速动身!”
萧衍话一说完,就迎着朝阳往建康城的方向奔驰而去。
“果然是个热血少年呐,可不要做个短命鬼哦!”陶弘景看着萧衍疾驰的背影,也跟着其余众人赶了过去…
然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埋葬高安生父子的那块墓地之中,一只细小的蠕虫正在破土而出。
日中时分,陶弘景萧衍一行人便已回到了建康城中。
萧道成和萧顺之一见了萧衍回来,便上前问道:“练儿,你此番出城,可曾揪出了那幕后黑手?”
萧衍摇了摇头。
“那可曾把养尸地的风水破坏掉?”
萧衍还是摇了摇头。
“唉,没事。”萧道成也不多加责备,只是说道,“你平安回来了就好,退敌之策,还可以从长计议。”
“此次虽然没得到幕后黑手的消息,不过另有一番收获。”
“噢?你这孩子,别卖关子了,要说便赶快说了。”萧顺之催道。
“父亲可还记得之前陶真人抓来的那只僵尸?”
“唉,别提了,昨天夜里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萧衍笑了笑:“我们查清了那只僵尸的身份,他的名字叫高安生,以前也曾在军中待过。”
“哦?”萧顺之疑道,“这些僵尸都是以前的将士么?
“很有可能。”萧衍点了点头,“所以孩儿想请伯父组织些人手来,查一查以前的兵簿,看看这高安生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这个好办。”萧道成拈了拈须,随即传令下去,取来兵簿,命数百将士,昼夜不舍,查找高安生此人。
众人一直查到次日清晨,才最终找到了高安生这个名字。
而萧道成,也顺着这个名字遥想起了许多往事…..
他把萧衍急急召来,对其耳语道:“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让袁粲那小人知道了。我待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于你听,你去和张天师与陶真人他们说明。”
萧衍满是疑惑:“此事既然关系重大,难道不应该召集军中将领一齐说个清楚么?”
“不,此事涉及到宫闱密事,越少人知越好,除了传达给张天师等人之外,你千万不要再外泄出去,免遭杀身之祸,也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我本不欲使消息外泄,可想到此事或许与僵尸之变有着关联,为了取得战机,我也只好说于他们听了,至少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们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萧衍心中悚然一惊,他没想到高安生这一个小兵,竟然牵连到如此重要之事。
萧道成左右张望一眼,又进一步凑近到萧衍身边,把那次战争的前因后果都一一说给侄儿听了。
萧衍强忍着恶心听完这段荒唐事,心中只觉作呕,对于刘宋皇室的厌恶,又增添了几分。
当天夜里,待袁粲入睡之后,萧衍便把张庭云、风灵子和陶弘景三人召集于一间密室之中。
“张天师…别来无恙呐?不知伤势可有痊愈?”
“多谢道友关心,庭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张庭云不知道陶弘景话里卖了什么关子,小心谨慎地答道。
“听城中士兵说你直到今晨才回来,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张庭云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那…那倒没有,就是带伤前行,路上耽搁了许多个时辰。”
陶弘景不再追问了,他已经透过张庭云游移的眼神察觉出了此中异样。
“萧公子,怎么我们商量退敌对策怎么还得偷偷摸摸的….这却是为何?”陶弘景不再理会张庭云,转而向萧衍问道。
萧衍耐心解释道:“不必担心,只因事情关系重大,牵扯到一桩皇室丑闻,所以我也只能悄悄地与各位说明,非是怠慢诸位,而是不想诸位惹上麻烦。”
“哦?皇室丑闻?….为何会与这扯上联系?”三人之中,除了张庭云对此略有兴趣之外,陶弘景和风灵子皆是不甚在乎。
“那名尸王生前名为高安生,乃是鄱阳郡鄱阳县人,曾被竟陵王刘诞征入伍中为其效命。后刘诞叛乱,高安生也因此而死。”
“就只是战死而已么?”陶弘景疑问道,他先前曾从高安生的眼中感受到了极大的怨恨,若是普普通通的战死,怨恨绝不至于如此深重。
萧衍摇了摇头:“自然没有这么简单,伯父曾经亲历那场战争,他对此事知之甚详。大概在那高安生拜入刘诞帐下没多久,便有人向朝廷告密,诬告刘诞举兵谋反。”
“诬告?”
“正是,其实当时朝廷上下都知道,竟陵王刘诞并无反意。即使有,那也是被逼出来的。”
“被逼谋反?”
“嗯,谋反只是一个欺瞒世人的幌子,孝武皇帝的目的乃是杀人灭口。只因那刘诞曾经知晓了孝武皇帝的一桩丑闻。”
“什么丑闻?”
“孝武皇帝还是太子之时,曾与路皇后乱伦。”萧衍强忍着恶心说道。
坐中诸人亦是同时感到一阵作呕。
“因为竟陵王是殷贵妃之子,少时经常行走于后宫,曾经于皇后寝宫之外听得里面传来一阵一阵的猥亵之声,后来不意被孝武皇帝察觉,孝武皇帝便一直对此耿耿于怀,生怕这悖乱人伦之举为世人所知。更害怕诸王之中有人以悖逆人伦为由来反抗自己。
他后来当上皇帝,手握重权,便处心积虑地想要杀掉刘诞。那谋反也只是一个幌子,孝武皇帝以此为由,召竟陵王入京,竟陵王自然不从。孝武皇帝便以抗命为由沈庆之率军平叛,我伯父亦随同出征。竟陵王自知无力抵抗,只得出城投降,希望以死谢罪来保全亲族。”
“那皇帝自然是不肯放过每一个知情人的。”
“不错,刘骏心狠手辣,竟命沈庆之将竟陵王的亲族、心腹等千余人一一诛杀。”萧衍越说越是气愤,竟然对先帝直呼其名,言谈之中毫无敬意,只有鄙夷和嫌恶。
“可高安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这件事与他又有什么联系呢?”
“刘骏杀了一千多人仍觉不够,他怀疑竟陵王已经把这桩丑闻在城中传开了,所以传令下去,将全城兵民,不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一一划为叛逆,准备屠没全城。经我伯父再三劝阻,才改为五尺以下的孩童得以活命。纵是如此,仍是杀了三天三夜才得以洗清全城,想来高安生便是死在了这次屠城之中,怪不得他的怨气如此深重,他对于这些朝廷政争和宫闱密事毫不知情,也没有加入叛乱,仅仅是因为人在城中,就被安上了谋反的罪名、死不瞑目。”
萧衍说着说着,心绪翻涌,他完全能够理解高安生为什么会对朝廷有着那么深重的怨恨。若他处在他的位置,遭遇了高安生的苦难,他一样是便是死了、也不放过仇敌!
他也能够理解安生为什么那么想要置伯父于死地,虽然屠城令不是伯父所下,可伯父毕竟是那次屠城的执行人之一,或许正是伯父亲手将其杀死的,也难怪他看见伯父的时候,眼中的怒焰简直要将其吞噬了。
“看来这便是原因了。”陶弘景细思过后,缓缓说道,“这些人全部都死得不甘不愿,怨气极为深重。想来那黑衣人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才把这些人炼为僵尸,能够极大的增强战斗力。”
“可僵尸不是无明无识,有魄无魂之人吗?按理来说,人死之后魂与魄相分离,死去的肉体只是空有形魄、却无灵魂。即便是用炼尸术将尸体炼为僵尸,得到的也只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可我看那些僵尸,却都残留着自己生前的意识。”
“不,师姐,寻常人死后,灵魂至多不过七七四十九天便要归入地府、步入轮回。可这些人皆是带着极大的怨气而死,是以怨魂不会忙着去地府投胎,而是一直在自己的死地徘徊。我想,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可能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他找到死地,一边炼养僵尸,一边将怨魂注入僵尸体内。因为怨气可以助长修炼,所以通过这种方法炼养的僵尸,比一般的僵尸杀心更重、成长速度也更迅猛。又因这些僵尸本身即具有自主意识,所以控尸人亦不用耗费大量法力去操纵,只在战略布局、战术规划上有所谋划即可…..”
萧衍眉头紧锁:“这到底是什么样炼尸术…..竟然如此厉害!”
陶弘景摇了摇头:“我也没有听说过这种炼尸术,只是大致猜想了下其炼尸原理。我们一般所知的炼尸术、乃是太阴炼形法,魂主阳、魄主阴,通过风水堪舆之术,选择那些至阴至险之地,来吸收天地日月之阴气,与阴身相融合,从而得尸体在地底下仍能爪发潜长,尸体如生,久之便可为僵。可这个幕后黑手并不是通过日月精华来炼养僵尸的,怪不得我们之前苦寻了好几处阴地,都找不到养尸地之所在。”
“可是…我们虽然无法通过风水堪舆来找到养尸地,但只要找到了当时城中百姓的死地,应该也就能够确定养尸地了吧?”萧衍猜想道。
“不错,那控尸人既然是通过搜集怨气的方法来炼养僵尸,那么养尸地就一定在那些亡人的死去之地。那里的怨气是最慎重的。”
萧衍见事情有了眉目,便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我们直接去往当年城中百姓被屠杀的旧址即可。诸位先在此等候片刻,我先去请示下伯父。”
萧衍告辞之后,许久未归,陶弘景坐在这一间小小的密室,心里仍未安定下来:
纵然那黑衣人是通过灌注怨气的方式来炼养僵尸,可他又是通过什么方法来使得僵尸听命于他,任其指挥摆布的呢?那些僵尸的身上连一道镇尸符都没有….他到底是如何操纵的?”
陶弘景心中有无数疑问,正愁没有头绪之时,无意中瞥了张庭云一眼,他也是目光凝重、沉思不止。
陶弘景不由得联想到他之前在寻找养尸地时的一连疑点,便想着从张庭云嘴中再套出一些话出来:“张天师,为何如此心思深重,是想到什么疑点了吗?”
张庭云愣了一愣,随即笑了笑道:“还能想些什么,和陶真人心里想的一样。”
陶弘景也笑了笑:“我心里想的是这神秘的炼尸术,张道长心中想的,也是这个么?”
“正是如此。”
“我听说贵教祖师爷张道陵张天师曾经入西川、除邪教,你说这个邪异的炼尸术会不会就是当时西川邪术的残留?弘景乃是后生晚辈,对于贵教的这一段历史,还不甚了解,不知张道长可否解释一二?”
“这…这个…”张庭云一时语塞,显然是想有所保留,不欲全盘托出。
“张天师心中既然想到了什么眉目,何不分享给大家听听,好让大家参谋参谋。”
是萧道成的声音,他手中似乎还捏着一卷什么东西,对于张庭云的支支吾吾,他显然是已有几分不满。
张庭云本欲遮掩过去,可一想到既然萧道成都发问了,自己怕是难以瞒过这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细思之后便小心说道:“庭云也是方才经陶道长点拨,心中才似有所得,这个邪异的炼尸之术未见于当今的道门之中,或许的确就是来自于西川邪术。”
“哦?西川邪术?不妨说来听听。”
“这西川邪术,乃是东汉时期民间法教之中各门各类邪术的总称,因其流传于西川之地,故又称之为西川邪术。”
“法教?”萧道成继续追问道。
“不错,法教不是具体指某一门某一派,而是各类邪教的总称,他们和正派道教不同,他们修行的目的不是为了证得大道,而是为了钻研各类邪术,以这些邪术为武器,占山为王、鱼肉百姓,为害甚广。”
陶弘景听到此处,心中不由得暗暗发笑:“你那七煞夺魄阵和钉心术不也是邪术么?说不定就是从法教那儿学来的,怎么现在就急着撇清关系了。”
“后来庭云先祖、也即是祖天师张道陵见各种邪教肆虐西川、为害人间,便于青城山上,会集各大邪教势力,大战外道,那些邪教召唤出了各种妖魔鬼怪来与之相抗。可祖天师得到了太上老君三天正法相授,道法通玄,即便是诸多外道联合起来,也难成敌手,祖天师遂将其逐一降服。那些外道要么归顺到我正一教门下,要么则被祖天师一举诛灭。后来天师敕命五方八部六天众神,在青城山黄帝坛下盟誓:将那些魔王魔帅囚禁于北阴酆都和北冥深渊之中。至此妖魔降服、人民安乐,蜀地百姓无不念着祖天师的深恩大德,皇帝赐予先祖天师之名,就连玉帝,也因吾先祖扫荡诸魔之大功德而将其封为正一真人,我正一教便是由此而得名。”
“这张庭云,又念叨着他们正一教的辉煌历史了。”陶弘景见张庭云避重就轻,用这一番长篇大论来讲述正一教的创派历史。却把重点,也就是西川邪术隐去不谈,心中只觉索然无味。
“想我正一教昔日是何等之盛,现如今,天师赐号被剥夺了不说,教众零落,地盘萎缩,以至于竟得依附于萧道成的势力。到底何年何月,我才够能重振我正一教雄风?”
张庭云一想到此处,心中的怅惋之情便一阵接着一阵,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常人只道他年轻有为、法力高强,才二十出头便已在道门之中崭露头角,可谁又知道,这样一个令人称羡的道门新星,他的苦闷简直快要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二十年来,他未曾下山半步,除了睡觉、便是修炼,他放下情爱、他忘却享乐,虽然如今年龄二十来岁,可在修行上花的功夫,一点也不比那些年长数倍与他的前辈们要少。
只因他明白,当今之世的教门局势,虽然看似一团和睦,但实则暗流涌动。
自从太虚观主陆修静退隐庐山、不问世事之后,教门便已群龙无首,所有教派的掌教,都在笼络信徒、壮大势力,以求得能够统领教门。
他们正一教虽然历史悠久,可随着朝廷的打压和教内的分裂,如今已是日渐倾颓了,本来正一教有望在第十七代天师,也就是张庭云父亲张延宗的手中获得振兴,他被誉为祖天师之下,历代最强,可谁知他却在张庭云十二岁那年突然暴毙了。
父亲亡故带给张庭云的不仅是无尽的悲痛、还有一个沉重的担子:光复正一,统领教门!
这也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后,张延宗便一去不返。
张庭云想着想着,心中已是黯然不已,无力再讲下去。
萧道成眼下自然无暇去在意张庭云心中所想,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尽快揪出那幕后黑手,让建康城摆脱威胁。
萧道成将手中之物缓缓铺展开来,是一卷地图,他解释道:“这是远近五百里的地形图,因为事情过去已久,我不是当时的主将,所以当时具体的埋尸地,我如今也无法全然记清,只是按着自己的印象在图中做了几处标记。”
萧道成说完,又手分别指了指地图纸上的几处地方。
陶弘景疑道:“尸体没有留在城中吗?”
萧道成摇了摇头,“当年那次并非是普通的屠城,因为皇帝震怒,所以下令将城中十数万士民尽数迁出,在一处荒郊附近,把那些尸身,筑成了京观。”
“京观?”
“嗯,京观。”萧道成神情肃穆,“京观又叫骷髅台,乃是古时为了炫耀武功,而将敌人尸体堆积起来,盖土夯实,封土而成的高冢。因为太过惨无人道,今人已经很少搭筑京观了。”
萧道成说完,沉重地叹了口气。他当日也是竭力反对修筑京观的,可皇帝有命,亦非他能够劝阻得了的。
陶弘景也是跟着叹道:“你说这人都已经死了,还把他们做成京观来耀武扬威,尸身堆叠, 怨气聚集,这可不是天然的养尸地么?作孽呀,怪不得他们死后都不放过你们…..”
萧道成并不责怪陶弘景的无礼,他把地图递给他们三人:“前人造的孽,城中的这些百姓又有何辜?建康城内十万百姓的安危,就托付给三位道长了。”
张庭云接过地图,拜道:“庭云定不负萧将军重望。”而后,便又对着陶弘景和风灵子道:“此去凶险,我们就不要再分头行动了。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陶弘景笑道:“哈哈….之前张道长不还是想方设法单独行动么?怎么这次又拉上我和师姐了?”
张庭云听出了陶弘景的讥讽之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可眼下不便动气,他也只好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庭云先前太过托大,是以险些为僵尸所害,如今,就得仰赖各位的帮扶了。”
“张道长不需过谦,我们现在便启程,待会儿就可以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神通了,哈哈哈哈哈!”陶弘景大笑出门,张庭云恨恨地咬咬牙,也随之跟了上去。
三人拿着地图,在萧道成圈定的地点附近兜兜转转了好几个大圈,那是江畔的一块湿地,按理来说地势较为平坦开阔,若是有怨气凝聚,以他们的修为,一探便知。
可他们一直从夜半三更搜索到日中时分。不要说是掘地三尺了,陶弘景使出遁地术钻出了十几条地道,风灵子使出大风诀吹散了几层地皮,张庭云更是使出搬山诀来,请来天神搬去了好几座山丘。
可三人纵是各显神通,始终都无半分所获。
“会不会是萧将军他记错了?”风灵子法力消耗过多,说话之间已经气息不接。
“不大可能,具体的所在萧将军可能记得不大清,但大致的位置想来是不会有差错的,况且,我们差不多已经把这附近百里之地全部都翻了一遍,仍然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那便只用一种可能:那一处怨魂集结的死地被那个黑衣人使用什么法术给完全掩蔽住了,如果我们破不了他的法术,是找不到那块养尸地的。”
“那人真是老谋深算….”
“嗯,我们眼下还是不要妄动,免得又再次落入了他的圈套之中。”
“建康城的阵法结界撑不了多久了,我们不能再拖下去。”张庭云脸上焦急万分,他心中似乎已然猜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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