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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书名: 古玩笔记:传奇篇 作者: 齐州三爷 本章字数: 4988 更新时间: 2024-04-30 09:32:06
周掌柜的见王爷发了火,死的心都有了!这位少东家不懂事也就罢了,连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孙公子也胡咧咧!岂不知善王爷虽然不是皇室近枝,可毕竟是大清国世袭罔替的八大铁帽子王之一,他老祖就是太宗皇帝的大儿子、摄政王多尔衮忌惮很深的镶蓝旗旗主王爷!这位现而今承袭了亲王爵位,还任着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管着民政部的差事呢,打个喷嚏,四九城都得抖三抖!
想着赶紧转圈得说好话:“王爷!王爷别急嘛!这位公子没来过咱们京都,不懂朝廷礼仪,您赶紧坐下,我给刘大人喝就是。您不是说有没有好玉?您瞧,这两只玉碗,就是上个月收来的,是镶黄旗满洲富察家的东西,据说是当年乾隆爷赏给嘉勇贝子福康安的,您瞅瞅,是不是乾隆爷那会儿的工艺?”
善王爷外表大咧咧的,内心却精明干练,歪头盯着肃立的孙、黄两位公子,冷笑道:“周掌柜的别打岔!你说他不懂朝廷规矩?哈哈哈,难道连跟王爷说话都不知道什么规矩?本朝礼敬尊亲,别说你俩,就是军机大臣张之洞和袁世凯见了我,也得该请安请安,该磕头磕头!老周,你说说,我有一句假话诓他们没有?!”
“没有!绝没有!”周掌柜的哈着腰苦着脸陪笑:“咱们大清国的规矩,亲王殿下跟唐代宰相一样,礼绝百僚!除了老佛爷和万岁爷,任谁都不能在您面前放肆拿大!王爷圣明,这位公子真是刚打南边儿来的,对咱们京城的老礼儿不懂,我代他向您赔罪!这两只玉碗,早就想孝敬您,正好今儿您大驾亲临,德子!快给王爷包起来,送到府上去!”
善王爷一抹嘴:“别介!老周,咱们不是外人,不能这么办呢!两只碗,五百两银子吧。我不是拿大,就说今儿这事!你说,老刘中暑,怎么就不能喝酸梅汤啦?!”一面说一面从金丝荷包里,掏出两张银票使劲塞给周掌柜。周掌柜急的都快哭了,使劲儿给孙公子递眼色,让他少说话。
孙玉宸也是直性人,一咬牙正色言道:“王爷容禀。这才五月天,刚过来端午,算是暑气初升,应该不至于中暑。您看,这位刘大人眼圈发暗、十指发青、脸色惨白,气喘不定,初看,确实有些像中暑。然而,时令不到,中暑乃是外感暑湿引起的发热、胸闷、腹胀、吐泻,汗液内闭而脏腑经络不通所致。您试试刘大人的额头,既没有发热,脸色也不涨红,更没有吐泻,这不是中暑,据在下看,可能有其他疾病。酸梅汤是梅子所做,酸性乃收敛之物,又加上冰镇了,其性寒凉,万一不是中暑,喝了岂不要加重他的病情?小人实话实说,绝没有坏心,有失敬之处,请王爷海涵!”
“哦?!” 善王爷听了黄公子这番不卑不亢有情有理的话语,疑惑着脸色变缓和,皱眉想想又点点头说:“听起来像是有道理,看你年纪轻轻,还懂医道?既然如此,你就给老刘看看,看好了我有赏!看不好……哼!得请你去九门提督那里走一趟喽!”
“王爷,我大哥他……。”黄公子一听,悚然震惊,万一出了事,别说黄公子,就是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不用多言,快,拿个垫子来,让他诊脉。”善王爷较上了真儿。
周掌柜的脸色凄然,知道今日祸不可免,心里七上八下嗵嗵直跳!可善王爷哪里是他能得罪的人?赶紧吩咐伙计拿了个小枕头搁在刘大人手腕下,又偷偷给黄公子递了眼色小声嘀咕:“东家!我看把大东家请来吧,不然,今儿这事可要砸锅哦!”黄公子也没主意,想起在听三虎说是孙公子救活的,孙公子很可能有招,说:“你先别急,这里离同仁堂很近,你悄悄派个人,去那里把坐堂的大夫请来,做个预备也好。”“谁也不准去请!王爷我,今儿就要看看孙公子的医术。不然,驳了我的面子,谁也不好使!”善王爷沉着脸,拿着扇子忽闪着。
孙公子心一横,不紧不慢过来,稳稳心神,开始给刘大人诊脉。右手寸关尺按了很久,又换了左手,少时,起身对善王爷说:“王爷,刘大人果然不是中暑。”
善王颇玩味地盯了他一会儿说:“你详细说来我听听。”
“刘大人右手脉滞涩沉滑,左手心脉无力宣浮,按气血旺则脉旺,气血平则脉平,气血乱而脉乱来看,刘大人是脾土不能克肝木,心血不足所致,症见饮食停滞、肝气郁结不疏、胸嗝闷涨,饮食不化,口干做渴,脾胃滞湿所困,心血不足则四肢无力、神气涣散,又受了少许暑热,可见,是个不大不小的症候。如果真的喝下这晚冰镇酸梅汤,寒湿过重,必然加重病情。”
善王爷眉毛一挑,不易觉察的微微惊讶了,略一思索恢复了神态,点点头问:“可见公子还真有些道行!可否开个方子?让他尽快醒来?”。孙玉宸想了想,说:“在下尽力试试。”周掌柜、黄公子等人,看善王爷不在追究,也放了心,赶紧准备笔墨,孙公子稳稳当当坐了椅子,提笔在手,斟酌片刻,写了两个方子。善王爷端着碗酸梅汤,摇着扇子站在他背后瞧着。
只见方子上一笔极为精神的柳体楷书,铁画银钩笔力非凡:藿香 一钱五分, 陈皮两钱,制厚朴两钱,郁金两钱,荆芥三钱,羌活两钱,厚朴两钱,郁金两钱, 青皮两钱,焦三仙两钱,薄荷一钱五分,山豆根两钱。三剂,急煎,每日服两次。另一方则是:生黄芪四钱,桂枝三钱,芍药四钱,干地黄三钱,甘草两钱,炒白术三钱,党参三钱,生姜三钱,大枣六个。六剂,水煎服,每日服两次。
“另外,刘大人必须要休息好,醒来之后,王爷可以劝他请假半月调养,之后绝无大碍了。”孙玉宸放下笔温和嘱咐。善王爷拿着药方,一面笑眯眯不停打量孙玉宸,一面点头:“孙公子,你这么年轻,是家传还是自学的?读过书考过功名没有?再说这方子有什么讲头?说来听听!”
“是!”孙公子拱手道:“第一个方子,是清解正气饮,以藿香、陈皮、厚朴为君药,化浊行气解表,先散去刘大人身上的暑热,荆芥、羌活、薄荷,解暑热之邪气,郁金、豆根清心化郁,青皮、焦三仙和肝导滞,疏肝理气,刘大人这是急症,三剂药就可安稳。再用黄芪建中汤加补气健脾的党参、白术,多吃几剂也无妨,关键是平日注意修养安歇,自然无事了。”
“ 啪”的声,善王爷猛地合上了川金折扇,极为欣赏的拍了拍孙公子的肩膀:“好小子!有能耐!说得比太医院那帮子庸医清楚的多,又直白又脆生!嗯,跟我的奴才呢?”外头一个蓝翎太监打千儿道:“奴才在!”。善王吩咐道:“你这就去同仁堂,把第一个方子药抓好了,让他们看着急煎,第二个方子也包好送来,就说我说的,赶紧送来!误了差事,哼哼!”太监都是精豆子似得聪明人,赶紧双手接过的方子,一溜小跑着去了。
孙公子看看没事,就要告辞,被善王爷一把拉住:“公子别走哦,看看你的药怎么样再说,再者,我方才问你读书考功名,你还没回复我呢,怎么,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没啥,有啥事跟我说啊!”
“那是!”周掌柜赶紧过来圆场:“孙公子,您不知道,咱们这位善王爷,那是当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最是仁厚仗义有情有义的一位王爷,就连咱们万岁爷在大内,还多亏了善王爷偷偷照应呢!”
“瞎说!万岁爷好好的,我照应什么?老周,你这嘴皮子越来越笨喽!让老佛爷的人听见,能有你的好?!”善王爷抹着胡子笑吟吟嗔怪道,眼神却意味深长。黄公子文质彬彬的不晓得,可参加过维新的孙公子心里有数。本朝的光绪万岁爷,自打戊戌年闹腾了一阵子,被老佛爷一巴掌抽到西苑瀛台去闭门思过,整个儿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满朝廷的王公亲贵、文武百官,就仿佛没这么个皇上似得,谁也不拿他当回事!就连大内的太监、苏拉杂役,都是些势利眼儿,最会挤兑人的,更是对这位当朝天子风言风语冷落嘲弄,狗眼看人低,连日常起居饮食,都得听老佛爷吩咐。老佛爷又恨不得把这个忤逆不孝的外甥活活作践死,成天的清粥冷饭不算,还得让太监不停数落他的罪过,把光绪爷折腾的神魂颠倒、身心交瘁、百病不安。
幸亏还有几个有良心的,内有大总管李连英和大公主总算能稍微照应着吃喝,外头,则是这位善王爷,最尊崇光绪爷,算是光绪皇帝在满蒙亲贵中的第一个亲信。
孙公子不知怎么回答善王爷的话,他自己可是戊戌年跟着康梁闹腾过一阵子的,这还碰上了朝廷缉拿,一听这位善王爷还管着民政部,就连警察总署都得听他的!谁知道他怎么看待自己这个“缉拿要犯”的?
因此只淡淡谈了自己是普通书生,家在江南,正好来北方探亲,遇上了黄公子一行。黄公子也算机灵,把话头接过去,遮掩一番。善王爷拍着大腿连连称赞。这当儿口,药端来了。
周掌柜的拿药在手,善王爷扶着刘大人,灌了半碗药,又喂了几勺温水,吩咐人,剩下的送到刘大人府上去。不到两刻钟,只见刘大人脸色由白便黄、由黄变红,全身大汗淋漓,湿透了内外衣服,长舒一口气,竟然是醒了过来!“我、我这是在哪儿啊!”刘大人还迷迷糊糊呢,善王爷哈哈大笑:“老刘!今儿幸亏遇见了小神医,不介,你这小命,非得葬送在我手里,赶紧的,拿手巾把儿给他擦擦,端点心来!”
刘大人用手巾擦擦汗,又吃了几块小点心,已然醒悟了,又听了善王爷在一旁凑趣似得介绍,连连称谢不已,见孙公子如此年轻就手段高明,着实看重他,刘大人也是江南人,祖籍杭州,两家离得又不远,聊得越来越热乎,一会儿的功夫,就叫起世侄来。
大家十分投机,善王爷爱热闹,非让刘大人请客。刘大人神清气爽,说:“今日承蒙王爷抬爱,又感谢孙世侄救命之恩,我请客,咱们是去东兴楼还是会贤堂,王爷定!”“哈哈哈,你这老刘,平日里小气,今天碰见年轻俊才就要破费喽!好,本王也沾了光,孙公子、黄公子,咱们就一起去东兴楼尝尝京菜吧!嗯,孙公子,正好还有一事相商,今天幸亏你了,也是我冒失,来,这个赏你吧!”皇家规矩大,就是送人东西也得叫“赏”,善王爷看看随身的佩戴之物,一伸手,把左手上套的碧玉大班指撸下来,递给孙玉宸。
孙玉宸推辞了半晌,还是刘大人好面子,拿过来就塞进他怀里:“孙世侄,岂不闻长者赐,不敢辞?!这是王爷高兴赏赐的,再说,也算我谢你的。我还欠着王爷几幅字没写,万一今天两腿一瞪,王爷上哪讨这文字债去?!”说得众人大笑,孙公子只得收了扳指,善王爷一手拉着孙公子、一手拉着黄公子,摇摇摆摆簇拥着刘大人就往外走,加上孙安、三虎,都得去东兴楼跟着伺候。
见几人要走,周掌柜的长叹一声,暗想:“妈呀,可把这位王爷送走了。”自己小跑着在门外招呼车马。几人正要蹬车,远处传来一声吆喝声:“嘚!……驾!!都闪开!闪开点儿!”只见一辆大马车缓缓而来。
周掌柜的一看,嗬!这辆车,华丽极了!是西洋人坐的那种玻璃厢车,一色硬木雕花嵌金银丝的车厢,深雕了花鸟山水芙蓉牡丹,前头两匹枣皮红的高头大马威武赫赫,车厢四周,是大块水晶玻璃的窗户,里头是蝉翼纱的窗帘子,踏板、窗棱子,都是精铜镀金的,左右门把手,是镀金掐丝珐琅做成如意形状,四个辐辏的车轮,竟然是胶皮充气的。在京城,这可不多见!前头那位赶车的,高高坐在紫色天鹅绒高背车椅上,收拾的干净麻利,穿着绛红色的绸缎短衣,玄色缎靴,头上是水晶顶子凉帽,满脸横肉叼着洋烟卷,得意洋洋的呵斥着众人。相形之下,善王爷那辆菊花青拉的紫红围子镶金黄缎子的车,可就变成了仍货喽!
这车周掌柜认识,他脸色突然就变了,小心翼翼看着善王爷:“王爷,您还是赶紧起驾吧,这会子,别碰上才好。”善王爷两眼灼灼,放出恶狠狠的光华,一道阴狠闪过,握紧了拳头,一只脚踏上了车辕,嘴上还是不服输:“碰上?!碰上又能怎么着?他敢跟爷刺毛,爷废了他!”孙、黄二位公子不知究竟,连三虎也探着身子远望那辆西洋厢车,少时,车走到附近,桀骜不驯的车夫好像突然看见了善王爷的马车,回头不知跟车厢里的贵人说了几句什么,那马车,竟缓缓停住,改道了。
玻璃窗里探出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面孔,笑嘻嘻冲善王爷拱拱手,晃了晃手上一枚晶莹碧绿翠森森的翡翠扳指:“王叔!您早班啊!怎么跑到当铺来啦!是不是找扳指来喽?明儿我再去跟您请安,预备好了扳指哪!咱爷俩比比。嘚来,回见您呐!”真是车如流水马游龙,一眨眼,西洋马车不见了。
“敢跟爷叫板!小东西,看明儿爷怎么收拾你!”善王爷像是受了巨大的侮辱,一闪身上了车,啪嗒一声,腰里缀着的青玉福寿佩碰在车辕上,摔了个粉碎。刘大人眨眨眼,摇摇头吩咐周掌柜赶紧回去做生意,也跟着王爷上了车,孙、黄二位公子坐在车里,外头是三虎和孙安一边一个跨车辕。孙安冲三虎挤眉弄眼:“三虎哥,你瞧瞧,那小子胆子太大了,连王爷都敢锵锵!真是活腻歪喽!”。三虎却若有所思似得没听见,直到孙公子问他:“三虎,周掌柜的刚才进去嘀咕什么呢?”
“哦。”三虎有些沉闷不乐:“周掌柜的说,真是冤家路窄,那辆西洋马车,说是振大爷的,振大爷是谁咱也搞不清。”
“振大爷?!”黄汉恒眨眨眼,目瞪口呆。
“是谁?”孙玉宸问。
“难道是领班军机大臣、外务部总理大臣的福王爷的大公子?!”
“不会吧,怎么会是他?”孙玉宸喃喃自语,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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