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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无泪之城
书名: 昨夜星辰昨夜风(合集) 作者: 妖 本章字数: 9842 更新时间: 2020-05-21 16:35:22
{你看,当你对这个世界感到无望之时,让你活下去的,往往就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善意。}
警方立了案,还派警车将我送回了家。
通往梨园的小巷口外,我一下车,就看见袁北辙焦急地在走来走去,我喊他:“阿辙。”
他一看到我,就被我身后面的警车吓得僵住了,连忙跑过来问:“宋小姐,你没事吧?”
我紧张地问:“程靖夕呢?”
“程先生去找你了,让我在这守着,下午发生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开车去警察局接你又没接到,电话也一直联系不上,宋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我手机丢了,回去说吧。”我转过身,对送我回来的警察道了声谢,便在袁北辙的搀扶下,回到住处。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身风尘的程靖夕就来了,他直接走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捧着我的脸仔细查看,他的眉头紧蹙,眼波间流转着浓浓的心疼。
“还痛吗?”他问我。
我摇摇头:“不痛了。”
他的眉头舒展了,在我身边坐下:“你去哪里了?”
他的提问让我想到下午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我不自觉打了个抖,程靖夕察觉到我的神色,眉头一皱,握住我冰凉的手。
窗外夜色弥漫,风从半敞的窗户里吹进来,我紧紧抓着程靖夕的手,用言语,将那个让我害怕的场景呈现在他面前。
程靖夕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早该告诉我。”
我低下头,说:“你工作那么忙,事情又那么多,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小初。”程靖夕打断我,眉间的小山拢紧,“这并不是什么麻烦,你对我来说,比任何事都重要,要是你今天真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看着他,明明还是那张一贯冷淡的脸,却让我无端想哭,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是可以像依靠老宋那样依靠的人,他会像老宋那样,将我护在怀里,为我挡掉所有风霜雨雪。我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我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了。”
他笑出声,伸手把我脸上的头发拨开:“搬去我家吧,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我点点头:“好。”
他环视了四周,说:“要带的也不多,今晚让阿辙留下来帮你收拾行李吧,我们先走。”说完他就拉着我站起来,我哇的一声叫了起来。
“怎么了?”
大约是现在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所以痛觉神经要比方才敏感许多,我逃跑时扭伤的脚踝此刻已肿成了馒头。程靖夕怔了怔,然后打横抱起我。
我们走下楼的时候,差点和急冲冲的阮文毓撞了个满怀。阮文毓一头的汗,大喘着气,看了看程靖夕,又看了看我,说:“李大鹏都和我说了,小慈,你没事吧?”他上前一步,似乎是想看我的伤势,但程靖夕抱着我往旁边避开了他,冷冷道:“小初没事,谢谢阮先生的关心。”抱着我路过愣住的阮文毓,走了几步,又转头道,“这段时间,麻烦阮先生了,不过小初对你的麻烦到此为止,以后,还希望你能收起多余的关心。”
我抗议道:“我什么时候麻烦人家了!”
程靖夕一边走一边垂头觑我:“找人喝闷酒,算不算麻烦?”
走出十步远后,我才反应过来,说:“连我找阮文毓喝酒这件事你都知道?”
他点了点头。
“突然觉得在你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我皱了皱脸,圈着他脖子的手往下拉了拉,“喂,你之前都在跟踪我吗?”
他挑眉:“我像是会玩跟踪的人吗?”
我摇了摇头,认真道:“不像。”又很苦恼,“可是不跟踪的话,怎么两次和阮文毓喝酒,你都知道?”
他淡然道:“我刚好路过。”
我皱着脸怀疑道:“哪有那么巧的事,每次都是路过。”
“这说明我们有缘分。”
“真的?”
“嗯。”
“程靖夕。”
“嗯?”
“那我们把这辈子缘分用完了,下辈子没有缘分了怎么办?”
“有没有又如何,你只要站在那就好,我会找到你。”
“那说好了。”
“嗯,说好了。”
程靖夕带我去了趟医院,重新处理了身上各处的伤才回家。
路上他放在座位间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我看见来电显示是闻澜。于是这细微的震动声就跟了我们一路,看程靖夕的样子,也没有接电话的打算。
最后,车停下来的时候,手机还在不依不饶地响,我忍不住问他:“阿夕,你不接吗?”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直接挂断,丢到后座,抱起我说:“今晚是属于我们的,谁都别想打扰。”
程靖夕推开门,径直将我抱上二楼的主卧。
他把我放在床上,紧接着就是一阵如小雨般细密又温柔的吻。
我刚闭上了眼,突然砰一声,卧室的门被撞开了。同一时间,袁北辙的声音传来:“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我有急事要……”
程靖夕捂着嘴抬起身,同我一起望向门口的袁北辙:“阿辙,我有说过今晚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打扰我的吧。”
袁北辙一脸沉痛之色,他说:“程先生,闻教授去世了。”
程靖夕一愣,迅速爬起来:“什么时候?”
“好几个小时前,闻澜小姐打你的电话打不通,后来打给我,我也打不通你的电话,宋小姐的手机也打不通,我只有回来找你。”
程靖夕的动作一顿。
我忽然想到刚才一路上程靖夕的手机在响,顿时心里不安了,催促道:“你快去吧。”
程靖夕回头看了我一眼,脸色难看得不得了,然后就和袁北辙一前一后踏了出去。
那一整夜,我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中午,袁北辙回来了,他带来我的行李,还有家政阿姨,说程靖夕这几天要处理闻教授的身后事,至少有一周不能回来,这个阿姨是专门负责照顾我的。
我看得出袁北辙的脸色不太好,可那毕竟是闻澜的家事,我一个外人,又被她视为仇人,也没有立场去过问什么。
可我没想到,程靖夕这走,就走了五个星期,一次也没有回来过。袁北辙倒是偶尔会回来看看我的情况。程靖夕给我打过一次电话,他说闻教授生前广授学业,学子遍布世界各地,通知他们,和等他们回国都需要时间,所以追悼会耗时会久一些,他说得很仓促,我隐隐可以听到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里有女人的哭声。后来我忍不住追问袁北辙,他告诉我说,闻澜曾得过抑郁症,这次受到不小的打击,她复发了,精神状态特别不好,闻教授的所有身后事,基本都是程靖夕在负责。
我伤好了一些后,就去公司递交了辞呈。李大鹏一直挽留我,我都婉言拒绝,虽然我很喜欢这里,但是说到底因为我,才给无辜的人带来伤害,我心有愧疚。
我还去了医院探望那几位姑娘,她们伤得很重,意识还很模糊,且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还需要心理治疗,我把我几张卡里的余额全取了出来,分成三份,给了他们的家人,借此弥补我满心的愧疚。
那段时间,我总觉得身心疲惫,我自认谈不上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也没有普渡众生的心,更有恨着的人。但所谓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我一直都在避免伤害到身边的人,可就算我再怎么避免,不知不觉间,我身边的许多人好像都因我而受伤。
转眼就到了清明,老宋的第一个祭祀日。
清明前一天晚上,兰西打了个电话给我,这是自那次不欢而散后,我们首次联络。他约我一起去给老宋上坟,本来我太想答应他,因为我现在还没能释怀他为了叶笑笑带给我和苏荷的伤害,兰西大约是看出了这一点,便又加了句“宋爸爸一定很希望看见我们一起去给他上坟的”,这句话戳中我心底的柔软,便没再推辞,答应了他。
正所谓清明时节雨纷纷,前一天还是艳阳高照,到了清明当天,便下起了细细的小雨,空气中蒙着一层氤氲的水汽,让人有种置身水雾里的感觉。
到了神仙山墓园门口时,我远远看见了兰西,他对我招了招手,小跑过来,我面无表情地和他打了声招呼,转身走向墓园周边的小商铺,买了束白菊,继续往墓园深处走,兰西一言不发地跟在我旁边,我们就像两个肩并肩的陌生人,气氛压抑。
老宋的墓在一片青草地间,几米外还种着一棵树,当时墓园的负责人说那是菩提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没见过,现在墓地的格局也讲究风水,价格从几万的普通墓地到几百万的豪华墓地都有,老宋去世的时候,我家已败落,为亲人办后事的钱自古不能外借,我拼拼凑凑出了近十万,给老宋选了这样一个中规中矩的地方。
这是自他长眠于地下之后,我第一次来看他。
不得不说,这感觉很不好受,就像心里忽然刮起一阵风,扬起一地的尘埃。
我拽着袖口,擦了擦墓碑上的水迹和灰尘,将白菊轻轻放在上面,轻声道:“爸,我来看你了。”目光对上墓碑上老宋的黑白照片,老宋又很少拍照,这也是他仅有的其中一张照片。可即使是年轻时的照片,也因他当时太过操劳,老得快,发里都是参差不齐的白发,看上去和中年时差不多。
我挚爱的父亲,我还来不及好好孝顺他,报答他的养育之恩。
兰西跪在墓前磕了几个头,然后站起来,静静立在我身旁,不发一语。
过了许久,兰西突然道:“我的戏拍完了,上个星期回来的,下个月五号,我的首场演唱会就要在红方馆举行了,我给你和苏荷准备了两张嘉宾票。”
他说这句话时并没有看我,我低声说:“你知道我们不会去的。去看你和叶笑笑甜蜜互动?抱歉,我们做不到。”
兰西沉默了,雨开始有变大的趋势,我从包里掏出携带的雨伞,想了想,还是撑高了点,将兰西罩在伞下。
他终于转过头来看我,他的眼神还是一如往常的柔软,只是看上去藏了许多心事。
他看了我一会,问我:“苏荷呢?她的脚,有没有事?”
我说:“想知道你怎么不自己去问。”
他顿了顿,说:“我不适合问,明目张胆地关心她,会让她多想,又会生出希望。”
我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你知道苏荷喜欢你?”
他点点头:“嗯。”
“什么时候开始?”
“在她失控用酒瓶砸向叶笑笑时。”
对了,兰西那样精明的人,怎会看不出来。不过,他知道的还是迟了,我也并没有打算告诉他苏荷从许多年前就喜欢他的事,那样隐秘深藏的心事,只有苏荷自己能说,旁人无法代替。我说:“她的脚伤得很严重,回到家后被她爹一顿骂,之后伤好了,她就去旅游散心了,也没跟我说去哪里。”
“她就是这样要强,难过的时候就逃得远远的。”
我认真道:“兰西,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丁点喜欢苏荷?在你知道她喜欢你后,你难道没想过,或许你也喜欢她?”
他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哪里去了,感情这方面我分得很清,友情和爱情,是不一样的感觉。苏荷她……是我的朋友。”
我无奈地叹了声,说:“那你为什么喜欢叶笑笑?你明明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兰西沉默了片刻,又看向我道:“小慈,在你眼中的我又是怎样的一个人?那真是完完整整的我吗?叶笑笑和我很像,你还不知道吧,她是孤儿,捡她的奶奶有个儿子,好吃懒做,笑笑同我一样,在恶劣的环境里长大,甚至更糟糕,看见叶笑笑就像看见另一个我,无数次,我都想狠狠抱一抱那个我。”他说这句话时,眼里弥散着一层雾,看上去特别忧伤,一时间,我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最后,他从我手中接过伞柄,拍拍我的肩,说:“雨变大了,我们回去吧。”
我们转出老宋的墓地区几步,一拨人正好从山上面下来,同我们打了个照面。我望过去时看见走在最前面的竟是程靖夕,他一手捧着一张黑白遗像,一手拥着闻澜,袁北辙在他们身后为他们撑着伞。
见到我,他们也愣住了。
他们清一色的黑色服饰,我顿时明白,今天应该是闻澜父亲的安葬日。程靖夕的手从闻澜肩上滑下,望向我的瞳仁黑而沉默,我的目光贪婪地扫在他脸上,他下巴有泛青的胡渣,明显的黑眼圈,疲惫的神色,都让我心疼不已。这么久以来,他一定为了这事没有好好睡一觉。
我冲他点点头,给了他一个理解的眼神,避开他们从另一条路走。毕竟,这样的场合,我怎么都不适合与他有过多的交流。
我拽了拽兰西的衣角,他心领神会,同我调头走去。可没走多远,我忽然听到一阵混乱的动静,然后就在闻澜的尖叫声中,我的头发被人从后面抓住,用力拉扯。我没想到这一突发状况,整个人摔在地上。我刚看清面前的这个人是闻澜时,还未有所动作,就被她劈头盖脸落下来的巴掌给扇懵了。
她竭斯底里地尖叫:“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爸爸才带着遗憾走的!你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地跟过来,你为什么就不让我幸福!”
兰西冲过来想要把她从我身上拉开,可今天的闻澜坐在我身上跟生了根似的,兰西居然拉不走她。他刚抓住闻澜的手,就被赶过来的程靖夕抓着衣服后领拎了起来,这又是一个兰西没有想到的突发状况,他踉跄跌在地上,难以置信地冲程靖夕道:“程靖夕,你这是做什么?!”
程靖夕一把拉起闻澜,将她护在怀里。
我躺在湿漉漉的地上,看着这一幕,为他明显的袒护闻澜,怕闻澜受到伤害的举动所震惊,当下就愣住了。
这算什么?
我才是他的女朋友,我才是他最应该保护的那个人!
程靖夕看着我,眉目间满是隐忍和压抑,脚挪了挪,却又顿住了,他看我的眼神里透着心疼,我在他面前,就在等他一个答案,可他说出来的话差点让我痛哭,因为他说:“兰西,先带小初回去。”他身后的闻澜,对我露出冷冷的笑容,那是胜利者的姿态。
我也确实哭了,长久以来,我受到的所有委屈仿佛都在此刻爆发,我被人骂被人唾弃时,都没有哭,因为我问心无愧,我不说真相,打碎牙混着血吞下去,是我不想破坏程靖夕苦心为他恩师扮演的最后一个好学生形象,就算如此,我还是心怀敬意。闻家是程靖夕的恩人,程靖夕是我的恋人,我自然也对他们怀着同一份感激,很感谢他们在程靖夕最困难的时候雪中送炭,为这一份恩情,再难受,我都告诉自己,你得忍着。
可到了这个时候,我真的受不了了。哪个女人能忍受男朋友对自己不闻不问?
程靖夕看见我的眼泪,似乎有些慌了,放开闻澜,就大步走过来:“小初……”他的手刚碰到我,闻澜就是一声尖叫。
“你不许碰她!程靖夕,我爸爸在看着你,你怎么可以当他的面这样对我,你说了要照顾我,你说过的!”
程靖夕像闻所未闻,将我拉起来,看着我,却是在对闻澜说话:“闻澜,闻老师最后一点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闻澜沉默了两秒,突然又和疯子一样尖叫起来:“我丢我爸的脸?那你呢,你做的那些连你自己都没脸说出来!虽然你知道她根本不是宋亦夫故意安插在你身边的,是她自己要喜欢你,她在你背后做的一切,都是出自她的真心,可你不能因为怜悯和愧疚而重新和她在一起,拿所谓的良心不安而选择她。”不待程靖夕说话,她突然转向我,话锋转得极快,“宋初慈,你从来没有想过你爸爸为什么要自杀吗?”
“闻澜!”
程靖夕突然一声喝止,音调提高了几个分贝,甚至盖过闻澜尖利的声音,我上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还是在他向我摊牌的那天,我能感受到他明显的怒意。可他为什么要生气?
兰西上前一步,阴沉着脸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初,听我的话,现在立刻回去,明天,我会回来跟你解释这一切。”程靖夕握着我的肩膀,眼里恳求。
闻澜冷笑:“你急着让她走,不想让她知道真相吗?”
虽然我知道闻澜明显是在挑事,可程靖夕的异常却让我很怀疑。
我的目光移到闻澜身上:“你想说什么?”
闻澜看着我,挑衅地说:“程靖夕有没有告诉你,你父亲自杀前,他去见过你父亲,并且是在他走出检察厅大门时,你父亲就从十三楼一跃而下,多么巧的事啊。”
我顿时如遭雷击。
她冷笑一声,继续道:“宋亦夫犯的事,就是定罪,也判不上死刑,最多十几年的有期徒刑,他那么疼爱你,为什么要丢下一堆债务烂摊子给你,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你,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就选择离开你?你爸爸的自杀,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
良久,我缓缓将目光转向程靖夕:“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程靖夕没有说话,他逃避开我的眼神,我瞬间就知道了答案。
我的身子晃了晃,他伸手想要扶住我,被我躲了开来。
我退了几步,他想跟上来,被我哭着制止,我说:“求你了,别跟上来。”
雨水将我们都打湿了,不知道是不是眼里蒙了层水雾,他在我眼里也像是蒙了雾气,看得不太清晰。我觉得很冷,那是从头淋到脚底的凉意和心寒,直到兰西过来扶住我的肩膀,我靠在他的怀里,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发抖。
后来怎么离开那里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一阵空白虚无后,我就坐在了兰西的车里,我们在路上,兰西的嘴巴在动,似乎在说什么,可我听不见,耳里只有不停重复着闻澜的那些话。
那些声音,就像化身成无数个尖锐的利器在我的脑中钻来钻去,太阳穴一阵阵发紧,痛得像要裂开,只有抱着脑袋,用力按着,疼痛才有片刻的缓解。
隔天下午,我做了个决定。
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来思考和等待。程靖夕的别墅在植物园里,独门独院,很安静。我坐在客厅里发呆,周围没有一点声音,无数个回忆片段在我脑海里穿梭,渐渐构成一幅完整的画面,有些事,我也终于想明白了。
我之前一直都觉得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还能和他在一起,他还对我说他喜欢我。就像第一次我们在一起时那样,我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根本没有去思考过背后的缘由。现在想想,他大概是在去见老宋时,才得知老宋根本就不知道我和他的事,从头到尾,我都没有骗过他。
程靖夕虽然无情,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良心,恰恰相反的是,他最在意的,就是良心。当年他的父亲被人昧着良心颠倒黑白,到死都蒙受着不白之冤,他唾弃这一点,断然也不会让自己变成没有良心的人。在这一点上,从他对闻家父女多加照顾便能看出。而当他知道自己伤害了一个无辜的、真心喜欢他的小姑娘,自然也会良心不安。
他的良心,让他对我萌生了深深的歉意,他把我拉回自己身边,照顾我,呵护我,但那却不是爱。
可能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我和闻澜都经历了至亲的离世,他在闻澜身边,日日夜夜的陪伴,将我丢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句话都没有。他拥着闻澜的样子,当他以为兰西要伤害闻澜时维护闻澜的反应,都历历在目。而那时,当老宋突然死亡,让我的世界濒临崩塌,我多么希望有人可以在我身边,扶我一把,让我可以有所依靠,程靖夕那时就已经知道他误会了我,可他并没有在当时就回来我身边,对我说那番话,想来,他大约是用了很长的时间说服自己,选择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放下自己的感情,对我重新伸出了手。
这大约便是爱与同情的区别。从前我不懂,归根究底,都是因为我太爱他,太过珍惜这得之不易的人。现在,我都想明白了。老宋的死,到底是不是因为程靖夕最后和他说了些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只是寒心,寒心他再一次辱没了我的真心。
这个世界上,我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更不需要程靖夕的怜悯,那比他用刀插在我心上还要让我心痛。
想明白了这些事,我的情绪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天崩地裂,我只感觉到浑身松软无力。这十多年来,我追逐过他,也等待过他,对于这个人,我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自尊,以后,便这么算了吧。
清晨六点的时候,我开始收拾东西,然后,我对着镜子认真化了个妆,镜子中的我,脸上疲惫全无,那般精神气足,就像从未受过伤害。
我拖着行李箱在路上走了很久,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向前走。我没有带手机,后来,走不动了,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入住。
我睡了整整两天,预付的押金扣完没钱了,老板娘敲门久无响应,便拿备用钥匙打开了门,看见我抱着头痛苦地蜷缩在床上,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拍着我的脸叫醒了我。
我没病,也没有受伤,只是很疲惫,老板娘煮了一碗姜汤面给我,不时问我一两句话,我都沉默应对。
吃完后,我拿出钱包里最后的几块钱当做面钱付给老板娘,然后我拖着行李离开小旅馆,我站在旅馆门口恍惚了一下,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周围一片低矮荒芜的民居,我从未来过,不知道这是哪里,可我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我只能继续沿着路走。
没走几步,旅馆老板娘追上了我,她说:“小姑娘,我这里刚好缺一个服务员,你看你要不留下来帮我打点旅馆?包吃包住,一个月八百,怎么样?”
我站在原地想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
我自此成了这个偏僻郊区小旅社的服务员,这里是福川的远郊,算是个小县城,日子很清闲。,即便如此清闲,我却并没有多想什么,想来大约是心死了,不再期待,便什么也不会去想。
后来熟悉了环境后,老板娘便告诉我,她那时看我那副样子,就像个生无可恋之人,觉得如果让我自己这么走出去,一定会出事。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了给远在外地打工的儿子积福,便出手留下我。
你看,当你对这个世界感到无望之时,让你活下去的,往往就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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