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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章 黑洞洞的屋子
书名： 困兽之临渊 作者： 山禾墨客 本章字数： 2625 更新时间： 2025-09-24 09:45:21

过了很久。或许也没多久。

长久的沉默和疲惫，连皱巴巴的人头玩偶都不能再勾起他们内心的恐惧。

只是在放空，只是在什么都不想。但，却有东西在响。

“几点了。”宋霁月轻声问。

林倩并没有听清她的低喃。

“几点了。”宋霁月大了一点声音。

林倩歪过头去看宋霁月，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计时的东西，手机、手表都没有。宋霁月看看林倩，也显然想起了这个事实。

他们都看向那里，李强也转过身看着自己身后那个黑乎乎的房间。

嘀嗒嘀嗒。是钟表？

嘀嗒嘀嗒。滴答滴答。在监狱中回响着，在越发安静的监狱中越发显得空洞遥远。

宋霁月慢慢站起来，试探地走过去。那间屋子黑洞洞的，似乎像吞噬一切的黑暗，只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宋霁月走到一半，忽然滴答滴答的声音停住了，变成了刺耳的闹钟声。

就像是旧式撞铃的那种老闹钟，屏住呼吸的几人不免被吓了一跳。

霁月刚刚停住脚步，却又一阵刺耳的声音，真正能叫做刺耳的声音从天花板上的音响中尖厉的响起！

像是迈克试音时尖锐的噪音，高频的声音直穿透耳膜，仿佛要把大脑搅出来一般。宋霁月仿佛瞬间失去力气，她扔下铁棍，捂着耳朵栽倒在地上！

她恍惚间看见李强、林倩，他们都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耳朵，有鲜血从林倩的指缝中渗出来。宋霁月也觉得自己的耳朵里热乎乎的，关掉，她看见林倩的嘴形。

把它关掉！宋霁月觉得林倩在这么喊，可她除了那毫无感情的高频噪声却什么也听不见。她挣扎着爬过去，摸进了那件黑洞洞的屋子。

地上像是陷入淤泥般滑腻，她缓慢的却用尽力气的向前爬行着。她摸到了桌子！她挣扎着伸过手，却一个颤抖碰掉了闹钟。

宋霁月只能在滑腻腻的地面上伸出手摸索，终于摸到了，闹钟停止了！

终于停止了。戛然而止。

而时间似乎也停止了。他们跪在地上抱成一团。半晌才恢复自己所有的知觉和意识。

而宋霁月清醒得更加迅速。不是因为意志，而是，恶臭。难以形容几乎令人窒息的恶臭之钻进大脑，不由得人不清醒。

看着对面门上的人头，她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滑腻的地面，这满屋子黑色的半固体，是干涸的血液和着人体的脂油！

她拼命的逃出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屋子，一下子扑倒在外面甚至让人觉得干净美好的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真脏。”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赤裸的女人找到了一身登山用的冲锋衣披在身上，她披着肥大的冲锋衣，一脸嫌恶的看着身上、手臂上满是油脂和人血的宋霁月。

“他很爱干净，怎么会喜欢你呢。”她弯下腰凑到宋霁月面前轻轻地说，“活下来的还会是我。”她又站起来，甜甜的笑了，“你真脏。”

她笑得越发甜美，哼着歌，转身走去。

宋霁月看着转身离去的疯女人，她趴在地上，摸到了刚才掉落在地上的铁管，哈哈的笑起来。大家都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狂笑的宋霁月，连那个女人也停下身来。

宋霁月笑着做起来，一手撑着铁棍，“我认得你。装疯卖傻，呵呵，几年前无人的户外小组去贵州，只活着回来四个。后来那四个也失踪了。是你们吧？你又杀了谁？你男友？你闺蜜？还是都是你杀的？”

宋霁月言语间更加冷漠，“你说得对，他是应该喜欢你，活下来的也应该是你，毕竟恶魔应该和恶魔待在一起。”

监视器的那一端，他轻轻的唑了一口咖啡，满意的看着监狱中的一切。但还是忍不住，放大了画面，欣赏的凝视着霁月那张年轻、坚毅而充满嘲讽的脸。

越来越冷了。进了深秋的时节，从年休失修的屋顶渗进凛冽的风。在萧索的秋意中，披着冲锋衣的疯女人哼着歌，飘飘摇摇的走着，走出了大厅。不知道她是真的神志不清还是装疯卖傻，可这样的疯疯癫癫在林倩的眼中，真是无比的幸福。

宋霁月站起来，已经是虚弱不堪，只是其他人状态也差不太多。但和两个男人待在一起，尤其是方国强，实在太不让人放心。宋霁走过去拉起林倩，林倩站起来，却忽然一阵眩晕，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宋霁月这才注意到，自己握着林倩的手，滚烫。

她在发烧。似乎更严重了。宋霁月不动声色的扶着她坐下，而大厅中另外两个人也注视着一切。

很冷。宋霁月脱下自己的衣服给林倩披上，自己却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我没事。”林倩感觉不到冷，甚至觉得很热。自己的眼睛都仿佛在炙烤着热火，而不知为何却止不住战栗。

宋霁月担忧的站在一旁，却不知所措。

这里，不知道还有什么偌大的惊喜在等着她们。自己，怎么才能把发着高烧的林倩从这里，从他们两个男人手中带出去。

李强看了半晌，猛地站起来，宋霁月立马恶狠狠的看着他，却见他脱下了自己的衬衫，走到他们俩附近，轻轻的扔给了宋霁月。

宋霁月看了看，拿着还带着体温的衣服包住了林倩，坐得又离林倩近了些。

沉默无言，方国强自己找了个角落抱成一团。很饿，很累，很冷。刚才的巨响还在大脑中回响，方国强想有些动作，但在人多时，行动也总有依赖。

宋霁月把玩着手中的闹钟，里面应该是有出发装置来开启噪声。她拨楞半天，一抬头，却看见只穿着背心的李强，一个大男人瑟瑟发抖。

她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却始终没说出口。忽然间，她却觉得这监狱中的几人，竟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哥哥的死亡，确实，不止一个人的错。

“我哥，”宋霁月轻声说，“我哥他的精神状态，那段时间一直就不好。”她抬头看李强专注的看着自己，“那个，不是精神，是心理。”

林倩靠在墙上，一瞬想起那天聚会时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脸，羞赧忧愁，再不似当初的阳光，忽然又很想流泪。

“他医学院毕业后就去了非洲。”宋霁月捋了捋头发，“我……我爸不让，我没拦着。他一直都对，干什么都不错，我也觉得他做的对。可是……很不好……什么无政府武装、各种冲突，很危险，没日没夜。他回来之后，变了。”宋霁月抬起头，看着对面那个似乎在对自己咧着嘴微笑的人头娃娃，“创伤后应激障碍。呵呵，”宋霁月又低下头，“所以不都是你的错。”她看着李强，“他，累了，很累了。我只是，我们……推了他一下，就倒下了。”

李强什么都没说。他知道失去亲人的感受。那种痛。对不起，有什么用呢。失去的拿不回来，走的人也再回不来。从知道那个司机自杀之后，他料理好父亲的后事，照顾好生病的母亲，他将宋家的赔款存起来，托付妻子照顾好儿子。他出去打工了，再没回过家。他在工地上挥汗如雨，在小酒馆里买醉，他把钱塞进乞丐的碗里，他把钱送给孤儿院的孩童。但他仍然在深夜里惊醒，窝在空心管里痛哭，再睡着。他愧疚自己没保护好女儿，也愧疚在众人逼迫下，选择死亡的那个年轻人。也许回不去了，这回是真的回不去了。自己可以真的拥抱无数次在梦里拥抱的女儿。他可以下去保护她了。现在，保护好他的妹妹，是自己唯一能做出的补偿。

宋霁月并不知道李强的所思所想。但那个读过几年书，种了一辈子田的男人眼中，闪过的，是卑微、深沉而质朴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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