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色书屋

第十四回 再发奇思
书名： 十八颗红手印 作者： 刘振波 本章字数： 3176 更新时间： 2025-03-25 15:52:26

严宏昌深懂一个道理：吃饭是人类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可是他所生存的小岗村，每个人每年只有一百多斤毛粮和四百斤不到的山芋干，这怎么能让人安心生活于此呢？这就难怪小岗人宁可失去尊严外去乞讨，也不愿意在家挨饿。因此严宏昌上任的第一天，就在社员大会上向对社员们承诺：“请乡亲们放心，我严宏昌保证不用山芋干顶大家的口粮，是说到做到！”

承诺倒是好出口，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齐活了。可是实现承诺，就得费一番心血了。而严宏昌现在考虑的不仅仅是实现承诺，而是要彻底解决小岗村社员吃饱饭的问题。你不能老让乡亲们饿着肚子干活，要不然选你干嘛？可是怎样才能让大伙多分点粮食呢？

在改革开放之前，要想让人们吃饱肚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像小岗村这样贫穷落后的地方就更难了。严宏昌冥思苦想，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辙来。严宏昌一不是神仙、二不是大富豪，让他在那么困难的条件下，几天之内就能生出粮食来，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的。可是肚子等不了啊，自己倒是掏钱解决了一点粮食，可那才能吃几天，再有几天，社员们非饿趴下不可。把小岗人的心聚在一起，可不是光靠一股子热情就能办到的，也不是靠自己的积蓄能解决的。眼下最关键的问题，必须让他们吃饱肚子才行。可我得怎么办呢？愁得严宏昌坐不稳、站不牢。我呀，出去转转吧。

走着走着，严宏昌突然站住了。他发现道左边那一小溜苞米地与道右边大片的苞米地长势截然不同：那大片地里的苞米稀巴冷登、蔫了吧唧、叶子发黄、棒子发憋，跟犯了错一样，没精打采地戳在哪儿；再看到左边那一小溜苞米，一颗颗的“喯儿”精神，是杆儿高棒子胖，甭扒开看，就知道是籽粒饱满。

“哎，两块地的土质没什么区别呀？怎么庄稼大不一样呢？”严宏昌正站这儿犯琢磨呢，四爷走过来了。

“宏昌，琢磨什么呢？”

“呦，是四爷呀，这大晌午日头这么毒，您不在家歇着，干什么去呀？”

“歇着？歇着天上能掉苞米吗？后半年就指着自留地里的苞米了。今年各家自留地种得都不赖，可以提前收棒子了。这下可好了，最少能挺个个巴月的，接上供应返销粮了，不用再出去讨饭了。”

感情小岗村每年都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在青黄不接的时候都出门讨过饭，这已经成为小岗村的传统了。还有奇葩的呢，每当社员出去讨饭的时候，队里都会给社员开具证明，防止被政府收容。虽然这不大好听，但是总比饿死人强啊。

四爷说完话，用手指了指道左边的那一小溜苞米地：“自家的自留地自己不干谁替你干呀？不想饿肚子就得干！”

感情这是四爷家的自留地。

一句话就惊醒了梦中人。四爷的话令严宏昌眼前一亮，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严宏昌啊严宏昌，你可真是急昏了头了，怎么把它给忘了？”

严宏昌他想起什么来了？

自留地。现在小岗每人的自留地是五厘，就是一亩的二十分之一。严宏昌想：这半分田的自留地就能让乡亲们顶个月期程的，如果给乡亲们再增加些自留地，就可以解决大问题了。严宏昌打定了主意，就去找那两位队委去商量：“二位，我有个想法，怎么能不能再给社员分店自留地呀？这样就可以解决所有饿肚子的难题了。”

那两名队委听了严宏昌的话，当时就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宏昌，你这不是异想天开吗？给社员分多少自留地咱说了不算，公社也做不了主，这可关系到农村的政策，你一句话说分就分？你以为你是朱元璋啊？朱元璋那也是六百年前说了算，现在也不灵。你可是电线杆子上插鸡毛，好大的胆子！你算了吧你！”

严宏昌早就想好了，他耐心地向两位队委解释：“你们说的那些政策，是对广大农村而言的，是宏观政策。咱小岗是微乎其微，不会对政策造成什么影响。我想上级，就是党中央，他也不愿意让小岗的局面继续下去。之前公社派调查组下来，不也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吗？咱们这样做既可以让社员们吃饱肚子，又可省了国家的救济粮，还替上级解决了难题，何乐而不为呢？让社员吃口饭，这是天经地义，谁来了也不能说这是错，我看就这么办吧。”

这俩人一咂摸宏昌的话，也是这么个理儿：“宏昌啊，我们何尝不想吃口饱饭，不是没这胆吗？既然你说行，那咱就办！你说增加多少自留地呢？”

“依我看，就先一人再分半亩什吧。”

“多少，半亩？”这二位一听，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宏昌，这是不是太多了点？你要是分个一分半分的，这睁一眼、闭一眼的就那么过去了，你一分就是半亩，可是过去的十倍，你怎么净干这悬事？”

“分半亩还不够吃的，分少了就更没用了，我看就这么定了！”严宏昌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召开社员大会。当他把增加自留地的决定一公布，屋里边当时是鸦雀无声，静的可怕。这时候如果有人掉地上一根草棍，“当啷”的下子，都能把大伙吓一跳！大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能是真的吗？会场足足静了有一分多钟，突然之间，“腾！”的一下子，大伙全站起来了，会场跟开锅了一样，是人声鼎沸。你问我、我问你，最后异口同声都来问颜宏昌：“宏昌队长，你说的这是真的吗？”

严宏昌微微一笑，脸上平静的跟没事人一样，眉毛还那么趴着，眼睛还那么眯缝着，嘴角还那么翘着。

“乡亲们，咱们这是社员大会，不是炕头上扯闲白儿，当然是真的。”

别看小岗村民都没上过学，可是这个小账都能算过来。一个人多分半亩地，那就能多打二百多斤粮食，一下子多这么多粮食，起码能吃个多半饱了，这可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呼啦”一下子，他们就把严宏昌给围上了，“叽里哇啦”，说什么的都有，也听不出个个数来。严宏昌摆了摆手，社员们这才停了下来。严宏昌又说话了：“乡亲们，先别高兴的太早，我这儿还有仨条件，大伙必须遵守，否则自留地不能分。”

“快说说，是哪仨条件？”大伙迫不及待了。

“第一，多分的自留地只能种植快熟的粮食品种，不能种别的品种，这样才解决我们饿肚子的问题。”

社员们异口同声答应：“行！”

“第二，不能满世界去嚷嚷，要注意影响。”

不用严宏昌再说，乡亲们也明白了。目前来说，分自留地的事，得悄莫登的进行，如果让公社知道了还得收回去。

“行！”社员们答应得更痛快。

“第三，要按生产队原有的地亩数上缴公粮。也就是说，自留地所产的粮食不能全归自己，要扣回公粮。”

“行！”大伙答应的是嘎嘣溜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严宏昌的这个决定，一下子就把社员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十几年了，村里又想起了欢声笑语。严宏昌也挺高兴，这是他上任以来给群众办的第一件实事。可是严宏昌的脑袋没闲着，他还在琢磨，光让社员们吃个多半饱也不行，怎么才能不但让乡亲们吃饱肚子，还能穿上衣服、住上房子呢？一连还几天，严宏昌反反复复就思考一件事儿：为什么土改后大伙的干劲那么足，家家都能吃饱饭，没有人互相攀比呢？那是因为那时候是单干，自己种自己的地，个人管个人的田。可是现在是大伙一块干，这就出现了挑挑拣拣，累活、苦活谁也不愿意干，轻快活大家抢，这差别也太大了。还有一件叫人头疼的事儿，就是谎报产量。单干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谎报产量，可现在是集体经济了，有些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就谎报产量，导致社员们饿肚子。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看就一个办法，是把地分给社员，自主耕种，甭管打多少粮，只要交足了公粮，剩下的都是自己的。说这是分田单干也行，说包产到户也可以，怎么说也比在生产队吃大锅饭强。

自从严宏昌有了这个想法，他饭也吃不下去、觉也睡不着，经常一个人想心事。严家太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天收工以后，他把严宏昌叫到跟前：“宏昌，我看你最近几天好像有心事。有啥事你说出来，我虽然没什么文化，可是经历的事儿比你多，说不定能帮你拿个主意。”

开始的时候，严宏昌不想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在当时的确没有人敢这么想。可在他老爹一再追问下，严宏昌把心一横、牙一咬，把自己的想法全说出来了。

“爹，虽然咱们多分了半亩自留地，可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想把地全给分了，搞包产到户，您看行吗？”

听严宏昌这么一说，把严家太吓了一跳：“宏昌，这可不行，这太危险了，你可别乱来，挑这个头是要冒大风险，你千万别迈这一步！”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