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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天生我材必有用
书名： 十八颗红手印 作者： 刘振波 本章字数： 3217 更新时间： 2025-03-25 15:52:26

虽然严宏昌宁可多向生产队交管理费也要在外边打工，可是铁路基建施工是个季节性项目，他只在工地干了八个月就停工了。工是停了，可是队里的管理费还得照交不误，除非你立马回生产队挨饿去。那严宏昌怎么能甘心呢？严宏昌一想，要想找活干，得到城市才行，乡镇冬天根本没活。他只好来到滁州，想找点活干。可是他在滁州溜溜转悠了一天，腿都转木了，也没人用他。严宏昌累得实在走不动了：我歇歇脚吧，就这么瞎转悠，天亮了也找不到活。

严宏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往马路牙子上一座，点上了一支烟。他刚抽完了一口，就见三三、两两的来了一群人。严宏昌有点发懵：这些人是个什么的？

他正懵着呢，有一个人冲他就过来了。严宏昌心里“咯噔”了一下，是不是这地方有什么禁忌，我站这儿不合适呀？

这个人走到严宏昌的近前，向他打了个招呼：“老乡，你有火吗？借我用用。”

嗨，严宏昌这才明白，不是这地方有什么禁忌，是这位要借火。他赶忙答应了一声：“有。”

严宏昌不但火，连烟都掏出来了，虽然是七八分钱一盒经济烟，可也比那些用烟袋锅抽烟沫的强多了。

“来，抽一支。”严宏昌挺机灵，他想借此机会打听情况。

那位接过了烟卷，道了一声谢：“我可得谢谢你了。”

“别客气，烟酒不分家吗。大哥，我想跟您打听一下，这么多人拿着家什都是干什么的？”

这位一介绍，严宏昌才明白，敢情他站着得这地儿是个地下黑劳务市场。

劳务市场就劳务市场呗，怎么还弄个地下的又加了个黑字呢？

那时候是计划经济，一切都由国家调拨，连劳动力也是一样。可是老百姓和小单位，或者是大单位临时干个什么小活的，他就等不了这统一调动了。一是时间等不起，统一调动太慢；二是统一安排也太贵，自己还掌握不了。用什么材料、干什么样式的、什么时间动工、什么时间干完，自己都说了不算。更重要的是这质量你监督不了，他干什么样就算什么样。这就不如自己临时找几个工人，既快又省，还自己说了算。可是这不能明着来，都得背地里边偷偷的进行，所以这叫地下。又因为都是晚间来找人，因此又给加了个黑字。

是这么讲吗？

是不是这么讲不一定，反正是这个劳务市场不合法。您别看劳务市场不合法，严宏昌倒是挺高兴：这下我还真来着了，误打误撞来正地儿了：“那什么，大哥，您能不能帮我找点活啊？”

“那可不太好找。咱们这也是有一搭无一搭，今天有人来雇工就有点活干，还说不定用谁不用谁。要今天没人来雇工，就算是瞎了。不过你来的可算巧了，这两天活还真不少。这不天刚冷吗，什么盘个炕砌个炉子弄个烟囱什么的，经常有人来雇工。”

严宏昌听着挺奇怪：“大哥，这点小活怎么不求两个人帮忙自己干呢？”

“求不起呀兄弟。求人干活你得管饭吃，连烟带酒的比顾人还贵呢，你还地打着人情。所以人家早算明白了，还是雇人干核算。兄弟，你会什么手艺？”

“我不会什么手艺，不过我有把子力气，还会算料。”

那位大哥一听就乐了：“盘个炕砌个炉子的还用算什么料啊，你什么都不会，只能当壮工了。不过看你这身体是够呛。”

别看严宏昌个长了、体重增加了，不过也才一米六五左右，体重还不到一百斤，没人愿意雇这样的壮工。因为他真不壮啊。

“大哥，我干什么都行。之前我在铁路上干了半年多呢。”

正说着呢，有人来雇工，这位大哥也顾不上和严宏昌闲聊了，赶紧挤过去去抢。

干活还用抢啊？

那可不吗，您知道一天能来几拨雇人的？谁先抢着谁先干。就这么着，前前后后的来了好几拨雇人的，人家不是用木匠就是用瓦匠，没有一个用壮工的。因为他们都是些小活，雇个有手艺的，剩下什么搬扛扛的您自己就干了。那时候工资都挺低的，能省谁不省点？严宏昌傻站了半天，也没人雇他。他估摸着也有小八点了，剩下的那几位看了看，也没人来雇工了，咱们走吧。人家都回家了。严宏昌没地儿去呀，他自个站在那儿直发愣：看来是真得学点手艺，要不然还得饿肚子。正在这功夫，打北边来了一位骑自行车的人，他来到了严宏昌的面前下了车，客气地问严宏昌：“同志，跟你打听一下，这是劳务市场吗？”

他怎么不说是地下黑市场呢？

平时这么叫行，你要用着它了，你就得客气点。

严宏昌答应了一声：“是。”

“怎么没人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找人？”

“我这也是刚接的急活……哎，你不是会算土石方的那个小孩吗？”

严宏昌一听挺奇怪：他怎么知道我会算土石方？仔细一看，严宏昌也认出来了，对面的这位就是管着铺路基戴眼镜的那位甲方的王组长。

“是王组长呀，你怎么到这儿来雇工来了？”

“这不今天晚上刚下个任务吗，活不大，就用那么十来个人。我想找老李，可是他回老家了。没辙了，我就到这临时抓几个先应急，过几天再去找他。哎，对了，我看你就挺有心计，听老李说你挺能干，又会算还挺有组织能力。得了，今儿个咱们也算有缘，这点活我就包给你了，你回去组织几个人，如果干好了，离离啦啦的，我能保证你干一年。”

这可是春雷一声震天响，把严宏昌给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一把就把王组长给抱住了：“王组长。太谢谢你了，您就是我们的救星！您放心，我连夜就回家找人，保证不误工期，咱是保质保量，把活交给我，您就瞧好吧！”

严宏昌是说到做到，连夜回到小岗组织起十几个人来干起了小包工。从此，他就在黑包公的后边又给自己加上了一个头字，他成了“小包工头”。

不过严宏昌和那些包工头不一样，他是致富不忘家乡，这十来个人有一半是从小岗带出来的，话痨五哥也来了。严宏昌有文化会管理、聪明好学，搞工程是既省工又省料，活干得也漂亮，称得上是质量高速度快，最主要的是比别人的工费要的低。当时搞工程不像现在包工包料，那时候就是包净工挣点人工费，利润不高，所以严宏昌就特别受甲方的赞赏，有什么小活还都愿意包给他。严宏昌这一干就是几年，这就算再包公的队伍中，有了一席之地。

严宏昌之所以能这么快的有立足之地，不光是靠着甲方的赞赏，手底下的人也都相当服气。严宏昌搞工程最大的特点是他不吃独食。就是俗话说的不那么黑。不管挣多少钱，除了给甲方买点烟、吃顿饭、过年过节应酬一下，基本上都是和伙伴们平均分配。

那严宏昌就一分钱都不比别人多拿吗？

要说一分钱都不比别人多拿，那肯定不现实，怎么着也得留点操心费。那时候严宏昌手底下的工匠们一个月能拿个七、八十块钱，严宏昌也就是九十多块钱。除此之外，他还经常给工人们适当的调剂一下生活。工地上还准备了一个小药箱，什么纱布、绷带、感冒药、碘酒、棉球、橡皮膏、止疼的、消炎的、止泻的，预备了不少常用的小药。伙伴们谁有什么事他都过问过问，用现在的话说这是人性化管理。再有一笔从工程款里报销的，就是买书的钱。严宏昌的书可是没少买，不过他不买闲书，都是有用的。自打那次在地下黑市场被人冷落之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文化、不会技术，你就休想翻身，只能认穷。这要不是自己会算工算料，能有今天吗？虽然是刚刚起步，那也是初见成效。因此他是有空就学、不懂就问，就那么两三年的功夫，他学会了很多技术。像什么瓦工、木工、电焊、钢筋，工程预算、现场放线，还有一般的设计都熟练地掌握了，他已经超过技术员的水平了。虽然严宏昌谈不上是富得流油，那一个月一百来元钱的收入在当时也算是高薪了，小岗村那些人更没法跟他比了。村里那二位眼红的又来劲了，跑到队部就是一顿折腾。

“老队长，你看严宏昌是不是有点太大发了，这简直都快成地主了！”

“依你们的意思该说怎么办？”

“这还不好办？他不是能挣吗？就让他多交钱，怎么着一个月也得交出一半来。要不然你就让我们俩到他那去，我们替队里看着他。”

好嘛，感情这二位是动心了，他们也要去严宏昌哪里打工挣钱。不过他可不那么说。

常言说的好，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很快就让严宏昌知道了。包工队的人们是议论纷纷：“坏了，咱们宏昌肯定得暴怒，说不定他要连夜返回小岗去找他论理！”

“也怪不得宏昌生气，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弟兄们，平时宏昌对咱们可不薄，咱们得陪着宏昌回小岗，别让宏昌吃亏，咱们可全指着宏昌吃饭呢！”

“稀拉呼噜”十几个人全都跑到宏昌的宿舍，一个个攥着拳、瞪着眼，齐声吼道：“宏昌，我们帮你出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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