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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只要向前，就有希望
书名： 十八颗红手印 作者： 刘振波 本章字数： 3290 更新时间： 2025-03-25 15:52:26

虽然严宏昌没有昧着良心帮老队长填写表格，都是老队长的一番话可让严宏昌动心了：“爹，我就到城市闯荡一番，改变贫穷落后的人生。”

“宏昌，到城里去闯闯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娘他们闯了半个多月，不还是被人给遣送回来了吗？”

“爹，我去闯荡可与娘到城里大不一样。我娘那是去要饭，我是要自食其力，改变我的人生。”

“自食其力你也得有事干呀，你这俩眼一抹黑的找谁去？”

“要不怎么叫闯荡呢？到城里就有饭吃，那谁还在家挨饿？”

“城里现在到处都在抓盲流，你根本就没有法子能在城里住下。”

“爹，盲流那是指那些私自外出的人，我去城里就得让队里给我出个手续，同意我严宏昌外出，那不就合法了吗？”

“出手续？宏昌啊，你想的太简单了，手续是白出的？你得向队里交手续费，每个月得交四、五元钱呢。就是交钱也不好办，从打成立人民公社到现在，咱队里就出过一次手续，还因为交不上管理费给抓回来了。”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只要他给出手续，就交他四五元钱的管理费，不豁出一头去，你就别想填饱肚子。”

严宏昌是说干就干，真是雷厉风行。第二天一早天刚亮，他就跑到老队长家要证明：“叔公，您给我开个证明，我要到城里去闯闯。”

一听严宏昌要开证明，老队长直摇头：“宏昌，你可别给我出难题了，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到外边不那么容易，弄不好连菜粥都喝不上了！”

“叔公，要是弄闯荡，不就有饭吃了吗？您就给我出个证明吧。”

一句话把老队长给气乐了。乐归乐，可他还是不答应：“不行！上级三令五申不准劳动力外流。”

“可上级没说我这半劳力也不让走啊。”

“半劳力也是劳力。宏昌你就别跑这磨蹭来了，这证明我没法给你出。”

“咱队里以前不是有这个先例吗？不就是交管理费吗？我就按全劳力交管理费还不行吗？最起码的您再买灯油不用贷款了不是？咱这不也是给队里创收创收吗？”

创收？当年没创收那词儿呢！严宏昌就是这个意思。

甭管严宏昌怎么说，这嘴皮子都快磨薄了，老队长就是不答应。其实老队长是故意拦着严宏昌，他知道在外边闯荡是真不容易。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在家千般好，出门事事难，他是替严宏昌捏着一把汗，毕竟才十六七岁的孩子。严宏昌是真有出手的，您不是不答应吗？我就在您身边跟着，我还一声不言语。什么时候答应了，咱们什么时候算完。老队长去队部，他就在门口蹲着；老队长回家，他就在炕边守着；老队长睡觉，他在一边坐着。他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把老队长磨得实在受不了了：“宏昌，你先回家，明天我跟队委商量商量再通知你。”

严宏昌一听，有门，知道这事就算成了。第二天一大早，严宏昌就把行李给收拾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太多的东西，就是学校拿回来那条旧被和一身破衣服，就等着队里的证明到手，是立即开拔。

吃过早饭没多一会儿，小兰表姐就跑来了，老远的她就喊上了：“宏昌，老队长叫你到队部去一趟，找你有事！”

严洪章一听，这事肯定是成了！乐得他差点蹦起来，一路小跑就奔了队部了。看得这小兰姐直发毛：怎么了这是？喝了喜鹊汤了，还是吃了喜鹊蛋了？

严宏昌就不管小兰姐怎么想了，他飞快地跑到队部一看：真全，九位队委都到齐了。老队长先说话了：“宏昌，我们研究过了，你可以出去。不过可不能干坏事，否则你全家都得跟着吃瓜唠。每个月你还得向队里交九元钱，到年底不交就扣你家的口粮顶账。”

“什么？”严宏昌一听愣了：怎么管理费还得涨价？

“叔公，不是就交四元五毛钱吗？怎么涨到九元了？”

“以前不是五名队委吗，现在是九了，所以得交九元。你要先多，就别出去。”旁边的一位队委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说实话，咱们现在不拿这九块钱当回事儿，可是当时在小岗那就是一个劳动力半年的工钱，真把颜宏昌吓了一跳！

“这……”严宏昌本想说这太多点了，可是一看那九位队委一个个正用眼睛盯着他呢，那可真是众目睽睽，他把那半截话给咽回去了。难道我就让这九块钱把我吓住吗？想到这，严宏昌咬着牙答应了一声：“行！”

“等等。”老队长向严宏昌摆了摆手：“你先别忙着表态。宏昌，我劝你还是留下吧。眼下咱们村里边还真缺少个识文断字的。”

此时严宏昌决心已定，他知道自己留下来是不用受累了，可是队里又添了个白吃饭的，根本改变不了挨饿的现实。就冲这几位队委那不冷不热的神情，我也要出去闯出一条生路来给你们看看。

“叔公，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是个钉，我决心已定，绝不反悔！不就是九元钱吗？我交了！还不光交钱，我每年的年底都义务帮着队部核算工分。咱们是说话算话，这事就算定了！”

老队长拉着严宏昌的手，脸上露出了笑容：“孩子，我佩服你这股子劲！你可千万要记住，在外边要多加小心，看不惯的你就别看、不该说的不能说。记住，小岗永远是你的家。”

严宏昌望着老队长的脸，他只是点了点头，什么话他都没说。此时已经是无声胜有声了。

严宏昌跑回了家，把一早准备好的行李往肩上一甩，又看了看父母那憔悴的面容，只说了一声：“爹、娘，你们多多保重！”

说完话，他一转身冲出了家门，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和心疼自己的爹娘多说一句话了，就怕自己被他们的眼泪给绊住了腿。他昨天夜里就下定了决心，要闯出一条谋生之路。

闯生路这仨字说起来挺容易，可做起来太难了。除了在镇里上学，连县城都没去过的严宏昌他上哪去谋生呢？

严宏昌要到哪去，他还真有目标。他就认准了老队长那句话，只要下辈子有福，你托生到城里就算逃出去了。那甭问了，城市越大就越富裕。他知道在这一带属南京最大了，那是历史名城。对，我就奔南京。

奔南京？严宏昌认识路吗？

这可难不住严宏昌，他顺着铁路线走，哪热闹哪就是南京。饿了，他就从口袋里拿出娘给他做的菜饽饽，咬上一大口再揣起来。这不能多吃，一共就仨，得省着点。渴了，就在路边找口水喝。晚上看谁家的柴火多大，就在旁边眯那么一夜，天一亮就赶紧走。一连走了三天，到了第四天的早晨，他一觉醒来，先找了个河沟洗了洗脸，又把手伸进口袋里，想掏出昨晚剩下那一大口的菜饽饽。可是掏了半天也没掏着，他低头一看，口袋出了俩大窟窿，那口饽饽让耗子给吃了。可把他心疼坏了，那是半天的口粮啊！

菜饽饽没了，吃什么呀？

这也难不住严宏昌，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那就盘算好了，铁路边上都是田地，哪儿还找不着点野菜呀？对付好了还能弄个大萝卜。尽管是千辛万苦，也难动摇严宏昌的意志。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不管你要干什么，你首先都得填饱肚子，饿着肚子，什么也干不了。在那时候不论是严宏昌还是小岗，甚至是广大的农民要是能吃上口饱饭，就算是幸福生活了。要不怎么当年党中央提出来解决人民的温饱问题是当务之急呢？严宏昌填满了肚子，迎着初升的太阳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他坚信：只要向前，就有希望。

走了一会，严宏昌就觉得右脚的脚掌钻心的疼。正好路边有块石头，他一屁股坐上边了。脱鞋一看：脚掌上磨起了两个拇指盖大小的血泡。这得把它挑开，要不然没法走了。拿什么挑啊？身上没带着零碎。严宏昌往四周看了看，见前面不远又那么一段细铁丝，就拿他挑吧。严宏昌一瘸一拐的捡回来那段旧铁丝，他一看，这上面连泥带绣的还挺全。他拔了一把草，把铁丝擦了擦，正要挑泡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那么一嗓子：“等会儿！”

严宏昌抬头一看，见面前站着一位五十多岁的铁路工人。他左手里边拿着个小锤儿，右手提着一盏号志灯，斜背着一个帆布挎包。感情是位巡道工。

“你要干什么？”

“我脚磨了俩泡，我要把它挑开。”

“用废铁丝挑泡，你那个脚还要不要了？”

严宏昌一听愣了：“怎么了？”

“那铁丝上有毒啊！你没看上面连泥带锈的吗？”

“我这不是擦了吗？”

“那能擦干净吗？你要用它挑泡，准化脓，你那脚就别要了。来，给你这个。”

说着话，他把别臂章的别针给摘下来了，又用火柴烧了烧，这才递给了严宏昌。

“看样子你走了不少路了啊？”

“我也不知道我走了多少路。”

“你从哪来呀？”

“小岗村。”

“小岗属凤阳县，你走了二百多里了。你这是要去哪？”

“我想去南京。”

“你怎么不坐火车？”

“没钱。”

“你去南京干什么？”

严宏昌把他的打算，向这位热心的巡道工说了一遍，听得这位巡道工人先是点头，后是摇头。点头，是同情严宏昌的现状，同时也佩服他的毅力。怎么又摇头了？他一看严宏昌瘦弱的身躯，这也干不了什么呀！

“孩子，你别往前走了，就你这体格，到哪也没人用你，还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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