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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萌生念头闯江湖
书名： 十八颗红手印 作者： 刘振波 本章字数： 3254 更新时间： 2025-03-25 15:52:26

老队长让严宏昌帮忙给他填写上交公社得表格，开始的时候，严宏昌是满口答应。开始当他看完了表格上的内容，感情着表格上所有的数据都是不切合实际的吹大牛，严宏昌这才明白，正是浮夸风，才导致了面前的状况。这个表格，我说什么也不能填！严宏昌把表格一甩，他赌气回家了。

在回家的路上，严宏昌看到上午一起插秧的社员正在田里插秧。他们一改拖泥带水，十你追我赶，干得正欢。看待这番景象，严宏昌有点后悔了：上午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冤枉了五哥和社员们？你看他们干得多卖力气呀？我得找个机会向他们道个歉。

严宏昌刚进家门，他娘立刻端来了一碗菜粥。菜粥？啊，就是放了一大锅菜、几块红薯干，什么菜都还，有野菜哪，基本上就是烂炖，等快熟的时候放上两碗玉米面，这就是菜粥。这还是农忙的时候，如果平时就放一碗玉米面。

那能吃饱吗？能将就着当时不饿就不错了，所以老队长给宏昌一块红薯，那就是犒劳他了。

宏昌娘关切地问道：“宏昌，中午怎么没回来？饿坏了吧，快把粥喝了，今天累不累呀？”

“娘，今天还真没累着，在队部待了大半天。哎，娘，怎么没见我爹呀？”

“哦，你爹去你五个家里了，听说你把人家给顶沟里去了，他去给人家道个过。”

“都是我不好，我错怪了五哥他们了。您看刚才人家干的可卖力了。”

“刚才？这不是已经收工了吗？怎么还干呢？他们在哪干？”

“就在咱家西边，道旁水洼子后边。”

“嗨，那是社员的自留地，给自己家干活，能不卖力吗？”

严宏昌这才恍然大悟：“我说的怎么变化这么呢，真是判若两人。这可应了那句话了，公私分明。”

正说着呢，严宏昌的爹爹严家太回来了，宏昌赶紧迎上前去：“爹，您回来了，五哥怎么说的？”

“他倒没说什么，事儿过去就算了，还能记一辈子吗？不过你小子这多管闲事的脾气可得改改了，不能什么都看不惯，你就是看不惯，也别什么都说，吧自己的活干好了就行了。”

“他们干活也太糊弄了，我一个人就顶他们四个。”

“这就不错了，你还嫌人干得慢。没听说有几句新谚语吗：‘出工如露丝踏雪，收工似流星赶月。干活李逵说苦，争工分像武松打虎。”

这四句是什么意思呀？

头一句：出工露丝踏雪。露丝是一种珍贵的大鸟，也有叫白露的。这种鸟浑身雪白，嘴、脖子、腿都挺长的。鹭鸶在雪地上行走的时候，往往是蜷起一条腿来，慢慢的伸出去，让一只脚一点点的挨上雪，多咱那脚掌适应了雪的温度，才把那脚给落实了。您说这快得了吗？用鹭鸶踏雪来形容社员干活，那速度就可想而知了；第二句：收工似流星赶月。流星也有叫贼星的，有时候我们看见夜空之中有一点星光，“嗖”的下子一闪而逝，那就是流星赶月。收工似流星赶月，就是个快劲儿；这和露丝踏雪就形成了个鲜明的对照。第三句：干活李逵说苦。李逵是水泊梁山上的一位猛将，从来没有那么多闲言碎语，很少说话。他就是说苦的时候，也就那么俩字，“苦哇~”，就这么简单。您说干活要也就这么一下子，还能谈得上劳动效率吗？第四句：争工分像武松打虎。这武松打虎是大家都知道的、广为流传的故事。其实武松打虎也没那么简单，不是三拳两脚就把虎打死了，那也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虽然为争几个工分不至于谁把谁掐死，可是也争得的不亦乐乎。你想啊，一天才十个工分，每天要是就争这么几句，多得几个工分不也挺美吗？

“宏昌你说，要比起这白鹭和李逵，他们的活干的就不算慢了。”

“爹，这现象是怎么造成的呢？”

“这我可说不明白了，不过咱队里这些人的情绪我挺清楚，咱们队里一共就那么一百几十口子人，连你在内才四十五个劳力，脱产干部就九个，再加上谁跟队长靠得近的，就能弄点俏活干。你说就这二十几位了，他们这二十几位得干出四十几个人的活来，谁愿意干呀？最要命的是，干多干少又没人管。一来二去的，这活是越干越慢，粮食是越打越少，肚子可不就越来越饿吗。”

“爹，这就叫恶性循环。开始我想的也挺简单，只要咱们努力生产，多打粮食，年底咱们就能多分。粮食分得多了，不就能吃饱肚子吗？按劳取酬，这完全符合社会主义分配原则。所以，看他们不干活我就来气，这不是自个找饿吗？可是今天在队部看了公社的文件，再加上您这一说，我算开了窍了，还真怪错他们了。明天我就去找队长理论一番，让他如实报表，如果再这么糊弄下去，非饿死人不可！”

严宏昌的话，可把他爹吓得够呛：“我的小祖宗，你可别惹祸了，这是你管得了的事吗？咱村的话唠都不提这茬，你可别多嘴了！”

严家太是连劝带央告，总算打消了儿子去找老队长的念头：“行，我就老实的在家呆着。”

可是有些事就这么巧，你想躲都躲不开。这不吗，老队长找上门来了，只见老队长一手捧着表格和文件，一手提着那盏煤油灯，他一步踏进了严宏昌家的屋中：“宏昌，你小子是真够可以的，怎么光吃了红薯不填表啊？明天我去公社开会，还等着交上去呢，今晚上说什么你也得帮我把表格填好喽！”

“叔公，我填不了那玩意儿。”

“玩意儿？那叫工作计划！”

“你叫啥我也填不了。”

“好小子，你还要拿一把是咋地？咱村就你这么个读书的，你不会填，那谁会填？”

“叔公，你要的那玩意儿并不难填，不过要真按文件上的要求去填，咱村明年更得饿肚子了，咱哪找那么多粮食去往上剿哇？一亩地能打多少斤粮食，您心里头没数哇？这纯粹是自欺欺人！”

“欺人不欺人的你小子就别管了，只要你把它填出来，那就算功劳不小了。”

“会填我也不填！”

“你为什么不填呀？”

“有良心的人都不填。”

“呦，听你小子的这意思，我们都没良心呗？”

“我没说您，我说我自己。”

“你这个小犟种啊，别以为你什么都懂，你以为你不填公社就能把地里的粮食给咱留下了？做梦去吧你！到多咱小胳膊也拧不过大粗腿呀。”

“那我……”严宏昌还要说呢，老队长一摆手，拦住了严宏昌的话头：“你要说啥叔公知道，你还是省省吧，说多了没什么好处。”

“这咋连话也不让说了。”

“有些话不说比说还强，就算你敢说，我也得敢听啊？话听多了也是毛病。”

“可是这……”

“行了、行了，求求你千万可别再说了，你问多了我也答不上来。我给你念段顺口溜，听了你就明白了。”

“什么顺口溜有这么大作用？”

“你听着呀！说插秧插秧，咱为谁插秧？第一囤秧插给大队主任，第二囤秧插给公社主任，第三囤秧插给县里的主任，第四囤秧插给地区主任，第五囤秧插给省里的主任，第六囤秧插给工人老大哥，第七囤秧插给亲人解放军，第八囤秧插给亚非拉的受苦人。简单点说吧，到了第十三囤秧才插给咱农民。小子，你算算这几亩地里才有咱这一囤呐？留给咱的粮食多得了吗？所以社员才不干活、干部不负责，要想不挨饿，那就得下辈子了。老队长是越说越伤心，几滴眼泪滚出了眼眶。谁说男儿无泪，那是被捅到他心窝子。老队长说完这番话，无奈的摇了摇头，看这表情是真够难受的。

“哎，这表是填不上了！”

看着老队长这份伤心的样子，严宏昌的心也软了：“叔公，我就帮您填上算了。”

“哎，别强人所难了，我就交一回白卷，上边爱怎么写怎么写吧。反正他们也知道咱们村都是文盲，我这穷芝麻官也是当够了。”

说完话，老队长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屋门。严宏昌追了出来：“叔公，我送您回去。”

老队长没吭声，祖孙二人默默的走到了老队长家的门前。虽然老队长一路上什么也没说，可是他心中暗自夸奖严宏昌：别看他年纪不大，可见识不小。老队长拍了拍严宏昌的肩头：“孩子，认命吧，下辈子有福，托生到城里，就算逃出去了。”

回到家中，严宏昌躺在炕上说什么也睡不着觉了，翻过来掉过去，跟烙烧饼差不多了。“下辈子有福托生到城里，就算逃出去了。”老队长这句话在严宏昌的耳边一直这么回响着。虽然我不知道城里的生活状况，可听老队长的意思，和农村相比，城里那就是天堂。

还真让严宏昌猜着了，当时的城乡差别还真是不小。严家太一看儿子这顿折腾就知道他有心思了：“宏昌别想那么多了，眼下不光是小岗，就连咱们凤阳县，可能全省全国差不多都这模样，这不是咱老百姓能管得了的事儿。咱农民天生就是穷命。”

“爹，您这话说的不大对，命运就在自己的手中，就看您怎么把握。老队长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我明儿个住到城里去，非给他闯出个模样看看，证明自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正是老队长这一句话，才让严宏昌萌生了外出闯荡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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