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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填表格发现端倪
书名： 十八颗红手印 作者： 刘振波 本章字数： 3242 更新时间： 2025-03-25 15:52:26

严宏昌办事特认真，他发现社员们干活敷衍，尤其是话痨五哥，把秧全插废了，便开口点了一下。虽然严宏昌说的听委婉，当时在小岗从来没有人说得过他，所以话痨五哥觉得很下不来台，便讥讽了严宏昌一句：“你宏昌今天就是临时队长了，我们全听你的还不行吗？”

在说话的同时，话痨五哥伸了伸胳膊。其实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他还真不是诚心故意的要打颜宏昌。不过真太巧了，他这一伸胳膊正扫在严宏昌的前胸上。合着五哥的劲儿也是大了点，严宏昌的体格也轻了点，一下子把严宏昌给扫了个跟头，“扑通”一声，一屁股就坐稻田里了，坐在地上歇气儿的社员全乐了。严宏昌毕竟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涵养啊？他有点急了，心说，干什么呀？噢，没理了就伸胳膊，仗着你自己身强力壮，就欺负小孩呀？你今天瞧我的吧！

严宏昌真有出手的，他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一声不吭，从地上慢慢的爬起来，往前蹭了那么一两步。估摸着这距离差不多了，能够五哥了，猛的一俯身往前一冲，给了五哥一羊头。就是用脑袋去顶话痨五哥的肚子。这功夫五哥也有点后悔，你看我说话就说话呗，好么眼的你伸哪的胳膊呀？你看，给人家孩子弄个跟头，这多不合适呀？他扎的两手正琢磨着呢，没防备，严宏昌冷不丁的给了他一下，就见五哥“腾腾腾”，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说什么也站不住了，身子往后一仰，您说怎么那么巧呢？他身后就是上水线，“咕咚”的一声，把话痨五哥给顶沟里去了，周围的人笑得是前仰后合。这下五哥可真有点挂不住脸了，嘴上头吃了败仗这就够窝火的了，又让人给顶下水了，你这也太说不过去了。我今天算是栽到家了，说什么也得把这面子给找回来！他从水里边是一跃而起，张开了双手，摆出了决斗的架势，冲严宏昌又过来了。

一旁的三表姐一看，今天的事要大发，五哥比宏昌高出一头、宽出一臂，壮得不是一星半点，明摆着严宏昌要吃亏。她赶忙来到两人中间，是连喊带推：“宏昌快跑，快回家去！”

其实只要严宏昌一跑，话痨五哥这脸就算找回来了。你看还被我给吓跑了，再说几句解气的大话，就借坡下驴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是今天他碰到的是严宏昌，生就的一个宁死不服软的犟种。他不但没跑，还抱着双膀、大瞪着两只眼睛，毫不示弱的盯着五哥。他就是不给他台阶下。

您说这不是呛火吗？

五哥一看没唬住宏昌，这怎么办？我就这么坐下，那也太怂了，今后我的话把算落下了，我这伸出去的胳膊还真收不回来了。我今天真得给他点颜色看看，否则我就没法再白话了。他伸手抓住了严宏昌，想把他给摔倒。周围的人哪能就这么干瞧着？小岗村就那么二十来户人家，基本是严管两大姓，全是亲戚套着亲戚，哪能让他们打呀？赶紧过去把俩人给分开，有的劝五哥、有的就说宏昌。谁说什么也听不出个数来，一时间地头上是乱乱哄哄的，谁也不干活了。正乱着，老队长来了：“你们干什么呢这是？怎么不干活呀？”

他一眼看见严宏昌了：“这不是宏昌吗？今天早晨听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怎么也得挺过这插秧你再出工，没想到你说干就干。怎么样？受得了吗？”

五哥一看，坏了，严宏昌肯定得先告状，看来这三天的学习班是跑不了了！

那阵子谁要是犯了错，就得给他办学习班。要是在队里办好点，在那我坐三天，先是批评后是检查。如果要是弄到公社去办，可得遭点罪了，先说就得一顿胖揍，然后是什么活苦什么活累，让你干什么活。给不给工分咱先甭说，你还得搭几斤粮食。没想到，严宏昌这根本就没提这茬：“叔公，——这老队长论着是严宏昌爷爷辈的叔公。我既然回来了，就应该出工，既来之则安之，早晚都是一样。”

“你小子回来的正是时候，上边要召开个什么经验交流会，和学习大寨有关系。公社布置个任务，还发了几张表格，我正愁着不会填呢，正好你这个秀才回来了。快跟我走吧，到队部去把它填好，明天还等着往上交呢。”

老队长这就把严宏昌叫走了，这场小风波就这么哑么悄动的过去了。

严宏昌跟着老队长回到了队部，严宏昌太眼一瞧：这对付也太简陋了，一共就那么三间茅草房，东间是办公室，西间是仓库。进了屋再看：办公室就一张白茬儿桌子、两把方凳，桌子上面还有一盏煤油灯，那是照明用的。这就是队部的全部办公用品。老队长拿出几张表格和一份文件：“宏昌，你先认真看看，领会一下上级的精神，然后按照要求把上报的表格填好，有什么不明白的再问我。看来呀，今天咱爷俩得熬夜。”

说着话，老队长把那盏油灯往里边挪了挪。他这一挪油灯，这才发现这油快用没了。他想往里加点油，把装油的瓶子拿出来一看，它已经空了：“哎，又得买油去。”

严宏昌挺勤快：“叔公，我替您跑一趟腿吧。”

“跑一趟退？你把买煤油看得太简单了，买这瓶灯油得跑三趟腿！”

“叔公，怎么买点煤油还用费这么大劲？”

“买瓶灯油倒费不了这么大劲，不过买油得用钱，这队里没钱得上银行贷款，那可费大劲了。”

“怎么就买瓶灯油还用贷款？”

“还甭说买灯油了，什么牛吃的草、修农机的费用、地里的化肥……你就这么说吧，只要用钱就得靠贷款。”

严宏昌听明白了，敢情队里边也这么穷：“叔公，咱们得贷多少钱呀？”

“咱就先贷两块钱吧。”

“啥？叔公，咱就贷两块钱？那够费事的吗？”

老队长打了个嗨声：“哎，我也想多带点。孩子，这贷多了咱们拿什么还哪？话又说回来了，多了人家也不贷给咱哪。这十几年了，咱就没还过人家一分钱，这点钱也得遭人家白眼，还得看着人家的脸色。太难了！宏昌，你还真得抓点紧，尽量快点，你给我升点灯油。”

严宏昌一听，这也太惨了！

“叔公，我看还是您去得了。”

“哦，一听费事，你就打退堂鼓了？”

“叔公，不是那意思。要是我去，来回一折腾就得大半天，我写报表就得熬夜，我倒不是怕跑腿，我是为了给您省点灯油。等您吧钱贷回来，我这表差不多也给您写好了。”

老队长一听高兴了：“好孩子，不愧是在学校里受过教育的，还真知道给队里省点钱，比他们可强多了！给，”说着话，老队长递过一块红薯来：“这就是你的午饭，我先犒劳犒劳你。”

说完话，老队长提着瓶子贷款买灯油去了。

严宏昌拿过公社的文件，一字一句的认真阅读。把文件也看完了，严宏昌又懵了：这文件上已经把秋后每个生产队的各种数据都做了具体的规定，然后让各个生产队按照要求填到表格上。什么粮食打多少、比上年增长了有多少、社员分配是什么情况、队里的收入增加了多少、都有哪些变化等等，就连队里头有几个结婚的、一年生几个小孩都给定好数了。严宏昌心想：这还不到半年，你谁知道这大半年里发生什么事吗？尤其是年底的收成，这刚插下秧去，怎么能知道它是否丰收呢？还愣说比上年得增加百分之多少，一年生几个孩子就更没准了！这哪叫报表，这不是瞎编吗？如果到秋后减产，或者是没有增产，那怎么办呢？只要产量一报上去，你可就得按照这个数字上交公粮和各种提留。

仔细一想，严宏昌明白了：我说我们怎么吃不饱呢，敢情我们的口粮有一半都拿去吹牛了，你这不是欺上瞒下吗？这表格，我不填了，他爱找谁找谁去吧！严宏昌是说走就走，他把所有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回家了。

严宏昌一边走一边低着头琢磨，这种田可不比别个，上级怎么能硬派产量指标，这不是等于从老百姓的口中夺粮吗？这产量一年年的往上增，再过几年就把地里的草都搭上，这也不够数啊，长此以往可真悬了！严宏昌正往前走呢，就听旁边传来一阵阵很有节奏的声音，“唰、唰”。这什么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严宏昌举目朝着声音的方向一望：只见道边有几块小水田，话痨五哥、小兰三表姐，还有几名社员都在那插秧。令严宏昌奇怪的是，这些人包括话痨五哥在内，是一改上午懒蹋蹋的样子，一个个低着头、哈着腰，争先恐后的插秧，而且那动作那频率基本上是协调一致，都达到了插秧能手的水平。每完成一套动作，也就是那么两秒钟速度，可真够快的。不光快，还挺齐的，只是话痨五哥偶尔的说出那么一半句话来，其他的根本就没人搭腔。杨宏昌见此情景真有点后悔了，你看大伙干的多来劲呀。今天上午可能是第一天插秧，大伙得热身，自己不了解情况，那话说的是不是有点过头了？明天还真得找五哥和表姐他们给道个过，严宏昌就是这么个脾气，有错就改，绝不掖着藏着。可是，接下来得情况，又一次颠覆了严宏昌得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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