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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文曲星决定辍学
书名： 十八颗红手印 作者： 刘振波 本章字数： 3275 更新时间： 2025-03-25 15:52:26

为了能让儿子继续上学，严宏昌的父亲严家太要去卖血给儿子换些粮食。一听就急了：“宏昌爹，就你那小身板还想去卖血？你快给我老实儿的在家呆着吧！”

说这话，宏昌娘使劲把严家太摁坐在炕上，说什么也不松手了。

严家太挣着站起身来：“你这么摁着我也不行，咱就这么闷着就能闷出粮食来？除了卖血，你说咱还有什么办法？”

“有什么办法再慢慢合计呗。他爹，明天你去找队长，你跟他好好说说，看能不能跟队里借点粮食？”

“我今天上午就去队部了。我到那一看，甭说粮食，就连喂牛的草都快没了，怎么能借得出来呀？”

“要不咱们跟左邻右舍问问，看谁家有富裕的粮食咱们借点。”

“村里边就咱一家出了个上学的，人家要是有粮食，还能不供自己的孩子上学吗？就为了孩子上学，我去跟人借粮食，也张不开这嘴呀。”

突然，宏昌娘眼睛一亮：“他爹，我倒有个办法。”

严家太一撇嘴：“你有什么好办法？”

“他爹，我忘跟你说了，今天后晌，我看见村后边关家的媳妇回来了。”

“她不是出去要饭了吗？”

“是呀，我今天下午看见她了，她是满脸笑容，手里还捧着几斤粮食。她跟我说了，城里还真有不少好心的人，只要你嘴巴甜点，不但能要出一口吃的来，还能给家里带点回来，你看我这不是拿回来了吗？他爹，要不我也带着孩子出去走走？”

“快你拉倒吧，就你那脸皮儿比纸还薄呢，你要得了饭吗？别小看了要饭，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我可以试试吗。最起码我带着这六个孩子一走能带走七张嘴，家里剩十来斤口粮你和宏昌分分，怎么着也能盯些日子，说不定过几天我还真能给宏昌凑点粮食呐。”

说心里话，严家太还真不愿意让他们娘几个出去讨饭，见人就伸手、低三下四的，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可是眼下已经是万不得已了，除了这么试试，也没别的办法。就这么着，第二天，宏昌娘背着小的、领着大的出门讨饭了，严家太留在队里是继续出工。杨家泰有自己的想法，让他娘出去试试也不错，如果真凑不上粮食，我再出去卖血，反正怎么着也得让宏昌念书。过了几天，严家太一算计，宏昌的口粮快吃光了，我得赶紧给他送去。他把家里所有的粮食都拿出来了，放在手里掂了掂，也就是那么三四斤粮食。这也不够啊，我还得找他娘去再给他凑点。今天一大早，严家太就奔成立找宏昌娘凑粮食去了，所以严宏昌回到家，这才扑了个空。

听完三婶这一番话，严宏昌的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就为了能让自己多读几天书，全家人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们不但勒紧了裤带，饿着肚子省吃俭用，还要让娘带着弟弟妹妹们出门讨饭，甚至瘦弱的爹爹都要去卖血！尽管自己热爱学习，可这书我还能再读下去吗？就算是他们想方设法的给我凑足了口粮，我怎么能咽得下去呢？一时间，严宏昌就觉得这心往外直蹦，似乎要跳出来了。那脑袋嗡嗡的直响，好像马上就要炸开！他想哭，已经是欲哭无泪了；他要喊，嗓子里就好像被谁塞进了一团棉花，根本发不出声来。只见他紧握着双拳，大瞪着眼睛乜呆呆的盯着前方，就跟木雕泥塑的一般。可把一旁的三婶给吓得不轻，她知道，往往一个人受到什么惊吓，或者什么突如其来的刺激，你不管他是哭，他是闹，哪管是连蹦带跳的，这都不可怕，怕就怕是一声不吭，不言不语，那可就真悬了。三婶是真怕宏昌出现什么意外，她双手不停的摇晃着宏昌的胳膊，在他耳边不住的大叫：“宏昌，宏昌！ 你这是怎么了？倒是说话呀！你要是觉得心里不好过，你就哭出来。宏昌，你可千万别再吓唬三婶了，三婶家里还有几斤口粮，明天你就把他带上回学校去，等你爹回来，咱们再慢慢商量。行是不行，你倒是说话呀！”

三婶这连喊带晃的，还真让严宏昌回过神来了。“呼~！”严宏昌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还是一声不言语。此时他能说什么？他那脑海里就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我应该怎么办？

说实话，家中的变故，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那打击可太大了。三婶生怕严宏昌再出变故，紧着跟他商量：“宏昌，你看这样行不行？今晚你就住在三婶的家里……”

严宏昌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看到为了自己读书，全家人已经付出了如此代价，他是万分痛心，他怎么还忍心再让三婶一家也跟着挨饿，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三婶，谢谢您成全我，可是我不想再回学校了。”

三婶听了严宏昌的话，吃了一惊：“什么？你不想读书了，咱村里可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文曲星，你这要是半途而废，多可惜呀？你应该坚持下去，为你们严家、为咱们小岗争口气！”

严宏昌耳听三婶的心腹言，心中好似刀割一般，痛苦的他眼泪在眼圈里边直转：“三婶，我何尝不想继续读书？可是您看我家里的现状，我还能安得下心去吗？读书需要心静，心不静没法读，所以我就准备留在家中不走了。”

“可是你家中一无粮二无人，就你一个人你怎么生活？”

“这个……”一句话，把严宏昌问得没词了。

“要不这样，我听说前街的二姑已经做好准备了，明天他全家都到城里去，你先跟着他们出去散散心，顺便找一找你爹娘，你的书念是不念的，听他们怎么说吧。”

宏昌一听就明白了，三婶是顾及自己的面子，没直接说，其实就是让自己跟着二姑去讨饭，一边讨饭，一边寻找爹娘。找到爹娘后，在拿主意。宏昌心想：要饭我可不能去，倒不是怕寒酸，这不是给人民公社抹黑吗？

当时先生上学，有很多时间要接受政治教育，严宏昌也不例外。

“三婶，您看我这不老不小、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干嘛要饭去呀？”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到队里参加劳动，怎么着也能挣口吃的，就算帮不上家里，可养护我自己应该没问题的。”

“宏昌你也太天真了，是不是在学校学晕了，我这跟你是说不明白了，咱这么说吧，要是干活就能吃饱肚子，谁愿意背井离乡的出去要饭？”

严宏昌还想着用在学校学来的道理向三婶解释争辩，他就听不远处“噔噔噔”，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一人直冲到面前。见此人年纪在四十左右岁、上中等的身材，穿一身草绿色的衣服，不但洗得发白了，而且已经麻花了领口和袖口都起了毛了，肩头、膝盖都补着补丁，光脚穿着一双家作便鞋，那双鞋早就飞了边了，可能是不太跟脚，还系了根草绳。黝黑的面孔上带着许多灰尘，额头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跟刀刻的一样，虽然才四十几岁，可是那两鬓都已经花白了，浓眉下那双不大的眼睛露出急切的神色。他左肩上斜挎着一个书包，也是五颜六色——那都是补丁啊，他跑的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这人来到近前喊了一声：“宏昌！”

严宏昌抬头一看，当时就乐了，满面的笑容啊。只见他那嘴唇动了几动，没喊出声来，猛的一张双臂把来人都给抱住了。

来的这位是谁？

正是严宏昌急切盼望的父亲，严家太。严宏昌说什么也不松手了，他就怕一松手爹再跑了！

严家太怎么回来了？

原来两天前他准备给严宏昌去送口粮，可是他用手掂了掂粮口袋：这太少了，根本不够。他想起来老伴临走前跟他商量过的事，就动身去到县城找他们娘几个，看能不能再给儿子多凑点口粮。严家太想的挺简单，凤阳城就这么大个地方，用不了多半天准找着。可是他整转悠了一天，甭说老伴和儿女，连一个要饭的也没碰上。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当时革命委员会有规定，不准农民进城要饭。那阵子，不管是省、市、县都叫革命委员会。一直到了晚上，严家太可真有点傻了，不但凑不上口粮，连自己过夜这都是问题。哪住去？回小岗，小岗离县城也是三四十里路，到家就得大半夜了。可老伴没找到，明天还得接茬找，能这么来回折腾吗？严家太是着急上火带挨饿，这找要饭的人都想着要饭去了。

他身上不是背着口粮的吗？

那是给儿子留的，他舍不得吃，那就是想吃，他也没地儿做去呀 ，不能吃生米儿呀，严家太他是一边转悠一边后悔。他后悔什么？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们娘几个出来要饭，抽出点血去，不都齐活了吗？你何苦费这么大劲，黑灯瞎火饿着肚子满市转悠，说什么明天也得去找张柱子，先弄点钱，把宏昌的口粮给凑齐了，再把他们娘几个接回家去。可是那是明天的事，今儿晚上怎么办呢？肚子里边还唱着空城计呢！

您说怪不怪，人要是琢磨事的时候，这肚子还不觉得怎么饿；只要一提到饿，这肚子“咕噜咕噜”当时就叫唤，饿肚子的滋味太难受了。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严家菜都三顿没吃了，他是真有点受不了了，那两只脚不由自主的就朝那饭店挪，饭店有吃的呀。

可是严家太没想到，正是他在饭店的一次巧遇，才闹出一段“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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