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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广纳贤能
书名： 鬼面佛相：姚广孝 作者： 苏启文 本章字数： 3213 更新时间： 2024-06-18 10:16:14

庆寿寺始建于金世宗年间，又在蒙古国宪宗蒙哥汗时期翻修，动用了上万民夫，当时的史官称其为“完整雄壮，为京师之冠”。因寺内修筑有九级海云塔和七级可庵塔各一座，故又称双塔寺，寺内往来香客络绎不绝，是为北平府香火最为旺盛的寺庙之一。最重要的是，此地距燕王府不过三里脚程，两地之间往来沟通无疑极为便利，姚广孝刚刚在寺中小僧的指引下在方丈室安顿下来，便听闻僧人来报，朱棣亲自前来探望了。

一进门，朱棣便托住姚广孝的双臂，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姚广孝没有受太重的伤，这才松了口气。

朱棣来回踱步，一边心有余悸地感叹道：“太大意了，就差那么一点，本王的那俩位“好哥哥”喲，就要奸计得逞了。”

朱棣这话中的“好哥哥”三个字显然是在讽刺，姚广孝都听明白了，只是双手合十、沉默不语。

朱棣继而又道：“好在舆图已被烧毁，他们也没法在此事上继续做文章了，往后你我需要谨慎行事，切不可再给旁人可乘之机。”

姚广孝淡淡一笑，继而道：“殿下多虑了，即使宋将军执意要讲舆图一事闹大，也绝无办法查到贫僧身上。”

朱棣闻言一愣，问道：“大师此话何意？”

姚广孝睁开眼来，正色说道：“贫僧年少时曾访遍江南名儒，其中不乏书法名家，虽然没能学来精髓，但也略通几分皮毛，因此贫僧很早便能模仿不同的笔迹，这份舆图上的所有字迹皆非贫僧平日常用，因此即使官府介入严查，比对字迹时也查不出任何异样。”

朱棣隐隐反应过来，继而道：“大师的意思是，从一开始你便在为今天的变故做准备？”

姚广孝正色道：“也不尽然吧，贫僧只是习惯万事多留些后手，有备无患罢了。”

朱棣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道：“若要成大事，自然需要如大师一般严密筹划，只是可惜了那份舆图，毕竟也是大师数日的心血。”

姚广孝回道：“舆图之事，殿下不必惋惜，所有的细节都已经刻在贫僧脑子里了，这两日贫僧便可重绘一份。”

朱棣又道：“此事关系重大，本王也会选派王府护卫，时刻紧盯庆寿寺上下，严防再有此类变故发生。”

姚广孝却摇了摇头，继而道：“殿下如此兴师动众，反倒会惹来旁人关注，依贫僧之见，今日之事后，对方短期内不会再有动作，殿下应当全力笼络北平府各路官员，让他们为殿下羽翼，日后好做助力，至于庆寿寺之内，贫僧自会培植亲信，以防密谋泄露。”

朱棣思索了片刻，知道姚广孝此话言之有理，便点了点头道：“就听大师的，奈何如今本王身边实在缺少可用之人，王府长史难堪大用，几个儿子又还年幼，他日若要举事，需从当前便开始积累才好。”

姚广孝快速捻着佛珠，大脑飞速运转，片刻之后，他面露微笑，对朱棣说道：“贫僧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殿下可听闻过嵩山寺袁珙的名号么？”

朱棣回忆了片刻，反问道：“袁珙？就是那个以相术独步天下的术士么？”

姚广孝点点头，继而道：“正是此人！贫僧多年前云游至嵩山寺，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相谈甚欢。贫僧以为，以袁珙的才能，可助殿下成事。”

朱棣正色道：“也好，此事便由大师代为联络，尽快将他召来北平府，先不说明来意，就说本王有意情他看相。”

姚广孝恭敬地回道，如同是在侍奉一位真正的帝王，回道：“谨遵殿下命。”

朱棣暗自思索着，脑海中已然隐隐有了一份名单，又道：“光有谋士尚不足够，还需要招揽更多的领军之将才行呀。”

姚广孝继而道：“招兵买马，耐心筛选，一定会有的。”

说罢，俩人相视一笑，虽然都沉默不语，但是彼此的眼神中都透露着未来谋划大事的雄心壮志、以及定可成事的自信满满。

数月之后，北平府的校武场。

一位名为“朱能”少年郎正在奋力地向前挥刀，未开刃的雁翎刀撕裂空气，几乎将面前的稻草人斩成两半，在校场之上热火朝天，北平府镇守兵的大批武卒正在此地作训，而作为镇守边塞的精锐边军，所有的武卒都需要经受严格的训练。

近些年来，朝廷不断向漠北残存的蒙古势力发起北伐，唯有最精锐的武卒，才有资格跟随那些一手创建大明朝的天下名将一同出征，进而建功立业，搏一个封妻荫子、鲤跃龙门，朱能等待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

朱能的父亲生前乃是燕山中卫的一名副千总，怎么说也算是个基层军官，多年前曾追随名将汤和北征蒙古，一度风光无限。奈何时运不济，在战场上未来得及立下战功，便被蒙古人的一发流矢夺走了性命。根据同期出征之人的描述，当时的大明天军正势如破竹，人困马乏的蒙古骑兵只有仓皇逃窜的份儿，只能一边撤离一边朝着官兵胡乱放箭，却偏偏一箭命中了父亲，当即令他坠马毙命。每每想到此事，朱能心中都会感到一阵羞愤。

男儿征战沙场，马革裹尸，这本也是寻常之事，可至少要死得其所吧？

照常例，一旦入军户，则世代为军户，父亲的军职也应该由自己继承，可眼下因为父亲战死得不明不白，导致朝廷不得不重新考量，这份副千总的军职是否真的适合传承下去，这对朱能来说不亚于在心口又捅了一刀。

于是，自己只能从最普通的军户开始干起，直到用实力重新向朝廷证明，自己无愧于军伍世家的荣耀。想到这里，朱能手中的力道又积蓄了几分，大喝一声，再一次向前重劈而去，随着一声巨响，厚重的稻草人，连带着竹竿一同被朱能一刀斩为两半，掀起漫天尘土飞扬。周遭的同袍纷纷为之侧目，朱能提起长刀，长出了一口气，迈步走向了旁侧的另一只稻草人。

此时，一名将官骑着军马缓缓驶过，暗中观察着朱能在校场上的表现，默默将其记在心中，待到当日演武结束时，关于朱能的卷宗便由军官呈递到朱棣的案台前。

朱棣细细读了片刻，唤来府上长史葛诚，将朱能的名字指给他看，继而道：“长史可曾听过此人？”

葛诚疑惑地接过卷宗，快速翻阅了一番，点了点头道：“此人属下有些印象，虚岁十七，从军已有三年，其父在洪武十三年的北伐中战死，此人想要继承军职，但兵部没有予以批复，殿下何故要特别关注此人？”

朱棣正色道：“本王听闻父皇正在筹划新一轮北伐，便有意给军中选拔几名可靠的后起之秀，这个朱能可以多加留意，若他真有领兵之能，让他继承其父军职又何妨。”

葛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朱能的名字上划下一道显眼的红圈，而后问道：“既然是选拔贤能，殿下还有其他补充吗？”

朱棣迟疑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无奈地笑了笑，继而道：“倒是还有一个人。你可知道张玉？”

葛诚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正色道：“张玉？就是那个率部归降的前元旧臣么？属下倒是见过此人，为人太过张扬，不知内敛的。上次，他不是还特地求见殿下，希望殿下封他一官半职么？果真是在元人帐下待了太久，早已忘了礼数。近来军中给他派了个执戟卫士的活儿，说穿了就是给校场站岗，此人想必正为此郁闷不已吧？”

此时此刻，葛诚口中那个郁闷不已的张玉，正地咬着一叶芦苇，躺在稻草堆上，看着远处策马扬鞭的精锐骑兵飞掠而过，扬起黄沙漫天，眼中略过一丝黯然。在张玉看来，眼前这些所谓的骑兵冲锋，和真正的草原精骑相比起来，只是空有气势，技法上漏洞百出，如此密集的冲击队形在对阵蒙古骑射兵时全无用处，反倒是己方容易被箭矢命中。

张玉时常忍不住想，若是让自己领一队骑兵作战，绝不会排出如此呆板的阵型，但他也知道，让朝廷完全信任自己，给自己领兵之权，无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原因无它，只因自己在十数年前还是前元枢密院知院，后来还曾跟随元顺帝逃亡漠北，直到去岁大明朝第四次北伐时才率部倒戈，归附大明。如此尴尬的身份，注定了张玉只能在军中被当做吉祥物一般供奉着，用来展示给依旧效忠于北元的武夫看，只要归降大明，便可安享荣华富贵。

可张玉归附大明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他已经四十有六，却仍渴望在马背上建立真正的功业，好叫天下都知道他张玉的威名。为此他甚至专程找到当今燕王府上，叩求燕王殿下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而朱棣的回复却十分简洁：既有此执念，不妨先证明自己的实力。

张玉心道，证明实力？终有一日，我会让全天下，包括燕王殿下在内，都记住我张玉的名字。

想到这里，张玉摘下芦苇，扶着长刀一跃而起，大步朝校场走去。近来军中已有流言传出，称朝廷正在筹备新一轮北伐，将在镇守兵中选调精锐组建北伐大军。若说要证明实力，有什么是比北伐战场更合适的舞台呢？

或许对于张玉而言，扬名天下的机会，就在眼咫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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