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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佛法点化
书名： 鬼面佛相：姚广孝 作者： 苏启文 本章字数： 2982 更新时间： 2024-06-18 10:16:14

对于姚广孝这块烫手山芋，宋忠一时间也没有想到合适的处理方式，倘若就如此将他放回去，自己背后那俩位大人那边也没法交待。

正是进退两难时，忽然有亲兵急匆匆来到监牢门外，附在宋忠耳边，低声道：“大人，魏国公前来拜会。”

宋忠顿时瞪大了眼睛，心底忽地一沉，心中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关押姚广孝的监牢位于参将府的地窖之中，在得知徐达在府门外来见的消息后，宋忠一边吩咐下人将徐达引入了正堂，一边匆匆更换衣衫，随后直奔正堂而去。

刚一碰面，没等徐达说话，宋忠连忙行了一记大礼，朗声道：“末将宋忠，拜见大将军。”

对面的徐达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宋忠的称呼，早在本朝朱元璋尚未登基，刚刚在应天府自封为吴王时，就拜徐达为征虏大将军，领大军自江南北上，横扫残元势力，建立不世功绩。古往今来，凡是被皇帝拜为大将军者，无不是声震天下的肱股之臣，而于大明朝而言，徐达乃是首位大将军，对在本朝武人之中，无疑有着特殊的地位，宋忠既为参将，自然要俸大将军的威名。

徐达淡淡说道：“老夫记得你，第四次北伐之时，你曾在左路军中任职，屡立战功。”

宋忠惊讶地抬起头，有些受宠若惊地，回道：“承蒙大将军关照，洪武十四年，末将曾在左路军中任骑将，麾下不过五十人，所谓战功也不过是侦查敌情，为大军探明前路罢了，与大将军的功绩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说罢，宋忠已然在心中猜到了徐达的来意，徐达此番无疑是受燕王的委托，为姚广孝求情而来，虽说方才在地牢中与姚广孝的谈话，已经让宋忠打消了一部分疑虑，可眼下见大将军亲自上门，宋忠心里还是泛起嘀咕，倘若姚广孝真是清白的，至于让燕王与大将军如此兴师动众么？

徐达挥挥手，继而道：“往日功业不过浮云罢了，老夫如今年迈，大明朝的江山社稷，还要仰赖将军这样的忠义之士来拱卫。”

宋忠连忙答道：“大将军正当壮年，何以言老？”

接着，宋忠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徐达一眼，其知晓大将军并没有寒暄的心思，却又不直接挑明来意，无疑是在等着自己主动开口。

于是，宋忠叹了口气，轻声道：“大将军此行，可是为了道衍大师而来吧？”

徐达的眉毛微微舒展开来，身子微微前倾，直视着宋忠，继而道：“本公既是为道衍而来，也是为宋将军而来。”

宋忠连忙行礼，回道：“折煞小人了，国公面前，岂敢自称将军？只是小人不知，您说的为小人而来，是为何意？”

徐达轻叹一口气道：“你我皆为军伍出身，老夫便不与你说这许多弯弯绕的话了，今日之事，无疑有人在幕后设局，老夫本公不在意是何人指使将军，也不强求将军说出实情，本公自知将军有难言之隐。只是此事毕竟是幕后之人的对弈，其中的关系千头万绪，绝非将军之力可以涉足，老夫也是念在将军北伐有功，他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实在不愿眼见将军一步踏错、满盘皆输，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宋忠眉头微皱，知道徐达此话已经透露出大量的暗指，正与姚广孝方才所言隐隐相合，眼下是几位藩王在暗中斗法，聪明人应当选择隔岸观火，不该贸然踏入这权力纷争的名利场，可姚广孝此人，真的只是被他人陷害这么简单么？方才在地窖中的对谈，让宋忠对姚广孝有了些隐约的警惕，心道，这个人心事和城府极深，自己并没有将他看透，可眼前的徐达，也是满脸诚恳地看着自己，似乎是真心实意为自己的前途而考量，如果自己足够聪明，就应当顺势而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那道姚广孝放回去便是。

宋忠不由想起多年以前，自己因立下战功而受到朱元璋的召见，宋忠也是淮左之地穷苦人家出身，在应天府得见朱元璋时，皇帝甚至和他说起了同为农家汉的往事，并勉励宋忠尽心为国，还早日还天下太平安稳。陛下的提携之恩，自己怎么可以抛之脑后呢？

因此，迟疑再三，宋忠微微咬牙，从袖口翻出那张引发重重争议的舆图，轻轻展开，而后说道：“这份舆图，末将实在不知是何人所绘，此事末将也可以不去追究背后实情。”

说着，他将舆图随手抛进了脚边的炭盆之内，亲眼看着舆图在火舌的灼烧之下、渐渐化作灰烬。

宋忠继而正色道：“至于道衍大师，末将随后会将他交给大将军，不会再为难他。”

徐达默默抬头看着宋忠，知道他还有话没有说完，只听宋忠坚定地说道：“但末将毕竟受恩于朝廷，受恩于陛下，自然要行忠君爱国之事。有朝一日，若是有不轨之徒掀起战端，意图破坏天下来之不易的安定，末将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以刀兵相见，无论对方是何身份。”

宋忠注意到，自己说完这番话的瞬间，徐达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又转瞬即逝。

徐达缓慢地点点头，继而道：“本公知道将军的意思，天下自然是皇上的天下，塌不下来的。”

宋忠再一次向徐达行礼，而后召来亲兵，示意他将地窖内的姚广孝带去洗漱干净，再带出来交还给徐达。

片刻之后，简单梳洗过的姚广孝大步来到前堂，向着徐达和宋忠行礼道：“谢过国公，谢过宋将军。”

宋忠瞥了姚广孝一眼，意味深长道：“还望大师回去之后，只是专心于佛法一途，切莫再有别的心思。”

姚广孝正色回道：“贫僧心中向来只有佛法，不知有其他。”

宋忠干脆不搭理他，转头向着徐达行礼拜别，也隐晦地表达出送客之意。徐达没有回礼，只是看了姚广孝一眼，示意他跟上，随后大步流星走出庭院，一刻也没有回头。上了马车，徐达仍旧一言不发，只是闭目养神,姚广孝也不知该与徐达说些什么，于是只能就地打坐，脑海中仍在回忆今日的种种疑点。

直到离开参将府很远，徐达才缓缓睁开眼，冷声道：“大师如实与老夫说，那份舆图究竟是不是大师所绘？”

姚广孝一愣，眼中露出几分难色，好在方才在正堂之时，他一眼便注意到炭盆之中烧成残片的舆图，知道宋将军无疑已经将舆图烧毁，眼下死无对证，也就不怕徐达继续深究此事了。

姚广孝故作不解地道：“贫僧实在不知是何人绘制，或许宋将军那边能查出些线索？”

徐达露出一丝冷笑，继而道：“大师的确有过人之处，难怪燕王殿下会如此器重你，即使冒着野心败露的风险，也要拜托本公来救你。”

徐达此话让姚广孝心尖微微一颤，听徐达这话里有话的意思，似乎早已对朱棣的心思有所察觉。

见姚广孝没回话，徐达又道：“可像你们这般聪明人，总是自以为是，自认为天下人皆是凡夫俗子，皆不能看穿你们的所谓精妙策算。这份自以为是的精明会让你成事，也会让你坏事。譬如此刻，你竟然将歪脑筋动到了老夫头上，还妄图欺瞒于老夫，你可知此举该当何罪？”

姚广孝顿时感到后背一阵发寒，自己无疑是被徐达一直以来与世无争的形象所误导了，这可是曾经手握数十万大军，让残元王公贵族闻之丧胆的征虏大将军，绝不是宋忠之流可以类比。

但面对徐达的逼问，姚广孝依然没有松口，只是长出一口气，无奈地回道：“贫僧的确对此事一无所知，国公再怎么问，贫僧也只有这一句回答，国公若真心为殿下考虑，此事便不要再过问了，对国公和对殿下都是好事。”

姚广孝的回答无疑令徐达感到些许意外，他上下打量着姚广孝，低声叹道：“老夫算是明白燕王殿下啊，为何在众多僧人中选择大师作为主录僧。冥冥之中，似有上天注定，于燕王而言，这自然是件好事。可于大明朝而言，本公实在不好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罢，徐达又缓缓闭上眼，不再多言，姚广孝微微躬身，向徐达行礼。少顷，马车到了庆寿寺门前。

姚广孝掀开帘子下车，徐达在车驾之内，淡淡道：“大师珍重吧，燕王殿下虽是有雄才大略之人，却终究失之于暴虐，他日还望大师尽心辅佐燕王，能以佛法点化殿下便是最好。”

说罢，不等姚广孝答复，徐达便合上帘帐，示意车夫启程。失之于暴虐么？姚广孝在心中琢磨着徐达此话的含义，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向着庆寿寺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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