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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沙漏3 作者: 饶雪漫 本章字数: 3670 更新时间: 2024-06-17 10:55:23
那一天,我基本上是属于“滚”出了米砾家。
我不敢保证,经过了这件事后的米砾是不是以后死也不会再做“雷锋”。但我敢保证的是,米砂小姐变了。当我看到她的第一眼的时候,我甚至差点没有认出她来。她的头发完全长了,脸颊好像又瘦下去一大圈。那个曾经像水果一样整日得意洋洋的女生,看来也被高考折腾得够呛,变成了一根干瘪瘪的黄瓜。我正欣赏着她的“伟大转型”,她却像不认识我一般,扭头就往楼上冲去了。
她其实应该跟我说声“谢谢”,是我救了她,不是吗?
真没礼貌!
“喂!米砂!”我大声喊她。她在楼梯上回过头来看我,眼神空洞。
“我是来找你的。”我微笑着说。
旁边的米砾一听我这么说,立刻放松了脸上的肌肉,一脸无辜恍然大悟却又谄媚无比地看着他爹笑了。那表情的意思当然是:瞧瞧瞧,不关我什么事,她是来找米砂的。
“呵呵,你找我,怎么找到我家床下去了?”米砂那丫头果然不是吃素的。她走到我面前来,昂着脖子说:“大明星,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我要找莫醒醒。”我说。
“醒醒?”米砂的眼神在我脸上梦游般地巡回了一圈,这才说,“你找她干什么?”
我觉得我的语言表达能力无法在短时间内说清楚我到底要找莫醒醒干什么,于是我只能简短而冷酷地回答道:“有事。”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米砂说完这句话,扭过头,就又冲上楼去了。
看来有了瘸子新欢,她是不会要那个老相好了。这个米砂,爱的取向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呢。
米砾一面偷偷拿眼睛瞄着他爹,一面把我的鞋踢到我面前,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下了逐客令。我冲米砾挤了挤眼,他立刻转过头不敢看我,好像跟我对视一下都是顶级罪行。我沉着地穿上了我的鞋,到沙发前果断地拎起我的包,没跟任何人说声“再见”——比米砂更加没礼貌,就这样豪迈地走出了米家的大门。自始至终,英俊潇洒的米家老爷都没有说一句话。我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我虽然狼狈但依然健步如飞的背影。
至少,我不是一个瘸子,不是吗?他那不争气的儿子要是有一天能娶到我这样的绝世美女做老婆,那还不是他米家前世修来的福嘛,哼哼。
我想起很久以前,米砾曾经跟我讲过在他小时候,他爸爸把他吊起来用皮带抽的事情,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一边埋着头往前走一边为米砾祈祷的时候忽然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当我抬起头来,认出眼前人的时候,不禁就要晕过去了——因为站在我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让全天中女生为之疯狂的路理王子。
哦,这个世界,真的就一定非这么巧不可吗?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米砂的家,倒不是那么惊讶,而是用和以前一样让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曾让我无比着迷的声音问我说:“蒋蓝,怎么会是你?你刚从米砂家出来的吗?”
“是的。”我说。
“米砂她……”他伸长了脖子往我身后看了看,“她没什么吧?”
看他那着急的样子,一定是还对她一往情深。噢,女人的自尊心实在是太可怕了,没想到事隔这么久,我依然还会为他脸上的这份因米砂而起的焦急感到深深郁闷和丝丝嫉妒。于是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哼”,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没指望了,回家洗洗睡吧,米砂都要嫁人了!”
“啊?”他的嘴张得半圆,好像根本就听不懂我的话。
“她要嫁人了。”我再次重复,“她正为这事在家里跟他爸爸吵架呢。我看你现在还是不要去的好。”
“别胡扯了。”他压根儿也不信我的话,一脸不屑,“她还在念书呢,嫁什么人啊。”
“信不信由你。而且,”我的妒火从火星变为燎原,仍然不放弃地凑近他的脸,压低了声音,神秘地对他宣布,“而且哦,她要嫁的是个瘸子。”
噢,那张脸还是那么好看,只是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好看的脸也变得讶异、痛苦,甚至有些扭曲。我失落的心终于得到些满足和快活,哼哼,王子输给一个瘸子,一定够他受的!
所以爱情,真的是完全没有道理。
他一定是被我打击大了,没有再往米砂家走,而是看了我一眼,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先是惊讶无比,惊讶之余,我像是被一个霹雳惊雷劈成了半截枯槁朽木,然后恍然大悟,明白了一切!
路理,他,他走路的样子,有问题了!
原来,米老爷和米砂口中的那个瘸子不是别人,正是路理!原来,天中的白马王子变成了瘸马王子!我的天!我不在天中的这些日子,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喂,喂!”我追上去,有些歉意地拉住他,“到底怎么搞的,你的腿?!”
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上些微笑,回答我说:“没什么,出了点小事故,就变成这样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问他。
“很久了。”说完,他推开我,径直朝前走去。那一瞬间,我对他所有的不满都变成了同情,对米砂的嫉妒也变成了些许惭愧。我追上去,想安慰他两句,但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夜深人静,小区门口没有一辆的士。我穿得不多,在风里微微发抖。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而发抖,还是因为一些我无法接受的残酷的事实而战栗。我的心情就像是曾经在吴明明家看到的一个破碎的美丽花瓶。那个花瓶在吴明明一次家宴时被她一个喝醉了的朋友不小心碰碎了,当时我也在现场,听说那个花瓶值十八万。我喜欢它,买不起它,只能看看它。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无法接受它碎落一地时我内心无法收拾的凄凉和惋惜。
终于来了一辆车,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转头对我说:“来吧,我带你一程。”
我好像得到某种原谅一般,立刻迎合地坐上了车。
一路上,他在前排,我在后排,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他没有问我去哪里,而是直接对司机说:“先去香山花园。”
那不是我家。那是我大伯的家。我的家在西区,全市最破最脏的地方。当然这不怪他,还是高一的某一天晚上,我们在学校排戏,晚了,他送我,我就直接报出了这个地址。我一直都是如此的虚荣,没有办法。记得那天,我在香山花园下了车,然后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家,心里不是没有酸楚的。我从小就希望自己是个公主,做不了公主,就力争去假扮一个公主,假扮到自己都信以为真的地步。可是现在,瞧我都得到些什么了呢,除了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和一个完全没有未来的人生。我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就连瘸了腿的王子,也要比我强上一百万倍。
这么一想,我刚才心里对路理所有的同情忽然没有了,因为全留下来给我自己都不够用了。我在香山花园下了车,他把头从前车窗里伸出来对我说:“再见啊。”
“你的电话?”我问他。
他笑了一下说:“我一直没用手机。”
呵,不愿意讲就算了吧,本来也是邂逅,我也不指望以后还能有什么交集,于是我微笑着点点头,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转身推着我的箱子往大伯家的方向慢慢走去。毫无疑问,我当然不想去大伯家——假如被大伯知道我终于死回了家,以后要想再去北京,估计插翅也难飞。
这样想着,我拉紧我的包,一步步往小区门口走去。
这时,忽然从侧门拐进一辆小轿车,车前灯豁然大亮,直在我脸上晃动。我躲闪不及,连忙伸手遮住脸,快步往门口走。可是那辆古怪的车绕过一个小花圃,直向我的身边开来,更为古怪的是,它居然在凌晨时分的居民小区里大声鸣喇叭。我更加慌乱地躲避,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难道,是大伯?
想逃已经来不及,车子终于在我面前紧急刹车。里面的人把车窗摇开,对着我大喊:“蓝蓝!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眼睛刚刚被光线刺痛,好不容易才从睁眼瞎的状态里缓和过来,慢慢看清楚了眼前人。
果然,是我大伯。
很快从车上跳下来另一个人,矮胖的身材,熟悉的发型。她踩着皮鞋咚咚咚走到我面前,一把狠狠抓起我的胳膊,说:“死丫头,你妈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这些天去哪里了?”
“没去哪里。”我苍白地答。我认出来了,这是我大妈。她还跟以前一样,除却更老了些。她的眼睛仍然跟以前一样闪烁着精明的光泽。可怜的老太婆,这么大年纪了,也难为她整天陪着我的大款大伯花天酒地应酬到这么晚。
“快上车,我送你回家去。”我仍然没回过神来,她已经抓起我的胳膊,激动地说,“我们刚从你家出来。你不知道吧,你妈买的股票大跌了,天天在家闹着要自杀,脑子好像也不清楚了。今晚又是要跳楼什么的,我跟你大伯好说歹说才把她按住。啊呀呀,怎么这么巧被我们看到你。你回来得正好!”
哦,我那要钱不要命的妈咪。我完全相信大妈的话。脑子不清楚了,是的。我为什么不信呢?在她当年信誓旦旦地告诉我算命的说我一定会遇上贵人时我就悲哀地料定,她迟早会得老年痴呆症。
世上还有比我更毒的乌鸦嘴吗?
世上还有比我更命苦的美女吗?
我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没命地鬼叫起来,打电话的人是吴明明。我刚刚接起来,就听她在那边尖声叫着:“你要是再不给我滚回来,你就死定了!”
“怎么了?”我的大脑在接二连三的刺激里,还没来得及恢复正常,只能痴痴地毫无感情地问道。
但吴明明并没有理我,喊完那句话后,“啪”的一声,电话被她挂断了。
这一声“啪”和大妈把我狠命地往小轿车里一推的动作,终于让我稍许清醒了些。我花了三分钟审视了一下我现在的状况,才有无限的悲哀感从心底缓缓蔓延开来,让我恨不得在凌晨时分的小城里,打开车窗跳下去——一了百了。
只是大妈仿佛了解我的意图似的,一直警惕地握着我的一只手,好像她一松手,我就有可能随时再消失一般。
我万能的上帝啊神啊菩萨老大爷啊,虽然我知道这世界变化快,但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再发生一些我不能接受的新事件呢?
算我求你了,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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