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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沙漏2 作者: 饶雪漫 本章字数: 5379 更新时间: 2024-06-17 10:55:22

正所谓,世事难料,人心叵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感谢生活,每一天都教会我一些新道理。就像这次,成天叫喊着要离家出走的我经过多年酝酿依然离家未遂,而一向乖乖的米砂倒是一声不吭地玩起真格的来了!

我坐在沙发上,忽然觉得四肢无力,全身酸痛。也许是因为累了一天,忽喜忽悲伤了元气的缘故,我居然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我在梦里梦到米砂。在梦里,她穿着她最喜欢的那条白裙子,上面绣着几朵紫花。只不过那几朵紫花都抽丝了,像一个个棉花球那样挂在她身上;她的头发上罩着一张蜘蛛网,一只红蜘蛛在上面勤劳地飞快地织丝。她像“非常6+1”里的明星一样从地下缓缓升起,对我伸出手掌说:“米砾,借点钱。”

我在梦里很大方,我说:“OK,没问题,今天刚赢了点!”

可是,我钱还没有递给米砂的时候就被惊醒了。我感觉到,胳肢窝里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有点痒痒的。我“哗”地一下睁开了眼睛。我看到米诺凡。他手上拿着一把车钥匙,又在我的胳肢窝里挠了一下,说:“怎么在这儿睡着了?瞧你这身衣服脏的,快起来脱了洗个澡,上楼睡。”

我看看窗外,才发现天都蒙蒙亮了。我面前的米诺凡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脸上还洋溢着笑。看来他今天很高兴,他只有谈成大买卖才喝一点点洋酒。我甚至能嗅得出,那是芝华士十二年的独特芳香!

哦,他真奢侈!

“上去!”他用力拍拍我的屁股。看来他真是喝多了,连这么暧昧的动作都做得出来!我从沙发上跳起来,直着嗓子问他说:“你干吗关机?”

米诺凡把手机从口袋里取出来看了一眼,说:“哦,没电了,自动关机!”

“有件事你要做好准备,。”我咬着牙对他说,“米砂没了。”

米诺凡把我脸的轮廓观察了一遍,不明白地问:“什么叫没了?”

“就是没有了,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不在了?”

“人。”我又说。

米诺凡受不了我了,低吼了一声说:“好好说话!”

我发现我真是命贱,他一吼我就正常了。“米砂,离家出走!”说完,我还伸出一只手,直指门口,好像在表示:她就是从这个大门跑出去的。

米诺凡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往外看了一眼——显然,他误解了我的意思。他说:“不可能,我刚才回来没见人经过。”

我又急了,两只手不断变换各种手势,六神无主地说:“不是的不是的,她,收拾了很多东西,离家出走了!”

米诺凡幽默地摸了一下我的脑门,说:“你刚才做噩梦了吗?”

我急到极点了。我恨这世上没有一种可以监听我的大脑的仪器,这样我只要像听歌一样把耳机插到米诺凡耳朵里他就全明白了!

不过,米诺凡也没有完全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他跟我开完玩笑,就将信将疑地踱到了楼上米砂的房间。我像只没头的老鼠一样跟着他。他打开米砂房间的门,我也跟着把头伸进去瞅一两眼。他掀开米砂的被子。我心都快跳到嗓子眼,要是米砂忽然在被子下出现,我就准备用刀挖掉我自己的双眼以示谢罪。他拿起桌上的无绳电话拨米砂的手机。我也凑过去听,结果跟我打的时候一个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他走进自己卧室拿手机电池,我就看着他换电池,连他去“观瀑阁”,我差一点也跟进去。他再也忍不住了,说:“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我低下头,无可奈何地说:“对不起。”

我在厕所门口静静等着他完事。他一拉开门就问我:“你去哪了?”

措手不及的是,我不幸和他的眼神相遇了。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无法忍受的事:一是被女人甩,二是和米诺凡对视。可我躲闪不及,只能说:“我,我不在。”

“谁允许你出的门呢?”米诺凡也不着急,他用一分钟系好他的鞋带,叉着腰对我说,“现在我暂时不跟你追究这些。你快跟我出来,我们找找她去。”

我飞快地看了一下钟,说:“现在是凌晨四点。我们去哪找她呢?”

“火车站。”他话音刚落就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我直往门外拽。我脚上只穿了一双夹趾拖鞋,央求他说:“等我换鞋。”他呵斥我:“就你事多。”不过最后我还是没换。因为夹趾拖鞋除了比较邋遢,行进速度较慢,简直零缺点,特别适合我这样悠闲的人。

再说,我有米诺凡的宝马,我怕什么!

我摇摇摆摆地跟着他上车,感觉他发动车的姿势,就像发动坦克或是发射炮弹。

火车站在这个城市的最北端,而我家则是位于南端。在凌晨四点的大马路上,人烟稀少,路灯虚弱地睁着眼睛,好像熬了一夜它们也困了似的。米诺凡光明正大地连闯四个红灯,一路仇恨地按着车喇叭,像开消防车一样虐待自己的宝马。我傻眼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他发疯。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米砂,他不会把车开得像车屁股着了火似的。

米砂溜了,米诺凡一口气全出到我身上。“叫你不许出门,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怎么会?”我说,“我就是学习累了,在小区散散步而已。”

他毫不留情地戳穿我。“别撒谎,撒谎罪加一等!”

“哦。”我赶紧卖乖。这是我最擅长的,我能把这声“哦”说得不高不低,不长不短,不显得太傻也不显得太聪明。

“尽整这些鬼头鬼脑的东西!”他一面骂一面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不知道他是骂我还是骂米砂。

等等,我该不该把有件事告诉米诺凡:爸爸,米砂给我留了一封信,可是蒙小妍把它弄丢了!

不不不,我不能说。如果他再问起蒙小妍是谁,如果他知道我跟“赌魔”的外孙女交往,我的九条命能保有半条就算是我命好!

米诺凡一面开车一面在看表。我继续瞄他的眼神,可惜,他的眼里根本没有我。看得出,他很爱米砂。如果离家出走的人是我,不知道米诺凡会是什么态度呢?他会不会冲进贮藏室,怀念地拿起那根小时候曾经绑过我无数次的绳子,一边潸然泪下,一边喃喃自语:“米砾,爸爸错了……”并且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是我的短信。我说:诺凡,保重。等我成功之后,我会证明给你和全世界看。不要再找我,再见!

米诺凡再也忍不住地失声痛哭!

我正沉浸在臆想的情景中不可自拔,忽然另一个古怪的念头闯了进来,那就是:如果米砂像林苏仪那样彻底消失;如果这个家里从此只剩我这个即将长大的男人和米诺凡这个即将老掉的男人相依为命,我们该怎样用无力的双肩承担起这个没了半边天的家?

更为严重的是,从此失去母性庇护的米虫虫,还怎么妄想能在一只老老鹰的翅膀下,过上好日子呢?

我在狭窄的汽车空间里喘不过气,想开窗透透风,又不敢提要求,只好继续大脑缺氧地浮想联翩,边预测边揣摩,边回忆边妄想。

林苏仪曾留给我一个沙漏。我一直觉得,米砂应该也有一个,可是从来没见她拿出来过。我自己的那个,也被我藏在床底下的鞋盒里。在那个沙漏的底端,写着这样一句话:Dear Li,Please be a true man.

我初一刚学会查英语字典那年,就把那几个字查了一遍。好不容易弄明白它的意思:我的亲爱的砾,请是一个真实的人。

我咧开嘴得意地笑了。因为我以为我终于明白,原来我话都说不利索的特点,是随的我妈。直到我后来好歹懂了点洋文,我才弄明白那句话真正的意思原来是:我亲爱的砾,请你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真正的男人。

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呢?正义,勇敢,坚强,敢作敢当。至少,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牛X的虫,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做到过,不是吗?

想到这一点,我忽然不争气地想哭。怕被米诺凡看出来,我只好拼命地吸鼻涕掩饰我的窘相,但很快我就发现纯属多此一举,因为米诺凡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一个专注的赛车手,哪里还有空顾得上我米小虫的面部表情呢?

当米诺凡终于冲破层层阻拦,把车开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五点。卖包子和油条的阿姨已经上岗了,许多要出远门的人背着大包小包急匆匆地往车站里挤,想赶早班火车。我,米砾,一双性感的粉红色拖鞋,一身D&G的白色外加脚印和烟头洞的行头,跟着一个穿着西装皮鞋打着领带,精神矍铄发型凌乱的男人漫步在行色匆匆的人海之中。我们走进候车室,候车室的过道里躺着一些穿得脏兮兮的流浪者。我们在候车室里找寻了半小时左右,都不见米砂的踪影。我们穿过躺满流浪者的走廊,穿过晨曦微露的候车大厅,一直走到门口的台阶上,发现天已经完全亮了。

米诺凡望了望天,在脏兮兮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他今天穿的裤子应该有两千块,不过我宽容他,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问我:“你觉得她会去了哪?”

“一定是去了什么地方学烹饪。”其实,我从来的路上就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研究了这么久,还是觉得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她对烹饪的兴趣如同着了魔,而一向老土的米诺凡绝对不会同意她这么一个有身份有教养的女孩子去学煮饭。她只有趁着暑假偷偷潜逃!

OK!就是了!

米诺凡用不信任的眼神看我。我解释道:“是真的,她每天都在家里学烧菜,还和李姨比来着……”我话还没说完,米诺凡就把头一扭,一副“你纯属放屁,我一个字也不要听”的表情!

我安慰他说:“现在这个时候,我也很着急。但是,急是没有用的,不是吗?”

米诺凡把手机塞给我说:“那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不停地打她的电话。”说完,他站起身来就要走,我拿着他的手机追上去。可是,可是啊可是,在这个时候,不幸中的不幸发生了,悲上加悲的事情发生了,比米砂失踪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一件比米砂出走给米诺凡造成的打击更不可思议的打击——发生了!那就是我米砾,栽在我最爱的这双拖鞋上,我没看到前方路障,竟然结结实实摔了个大跤。

米诺凡回头看着我,十分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十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的拖鞋。那双拖鞋上面画着我曾经的偶像艾薇儿。她是个有着深邃的眼神,脱俗的气质,凹凸有致的身材的加拿大妞。在遇到蒋蓝之前,其实我一直期待的都是一场异国恋情,和一个头发跟艾薇儿一样黄得发亮的性感外国妞爱个你死我活,天崩地裂什么的。但是,现在我非但没有遇到这样一个洋妞,这个洋妞还把我甩掉了。让我在众目睽睽的火车站,摔了一个大马趴。

难道我是骨折了?那一刻钻心的疼痛甚至让我想起了我濒临生死边缘的那次疼痛。显然,跟那次相比,这次我痛得更清醒,更活生生。我愤怒地把拖鞋甩掉,差点甩到旁边一个路过的女大学生的身上。

她居然白了我一眼,不屑地说:“什么素质呀!”

我晕。看来,对女人,我还是躲开为佳。

米诺凡本来已经跑到前面好远,现在只好又回来。他拉住我的两只脚,弓下身子问我:“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没……事。”男人的面子真是比什么都重要,我力撑着要站起来,但我发现我不行。我又转念一想:和钻心的疼痛比起来,男人的面子算个屁呀,我当机立断地开始大声地哼哼。

“我背你。”他在我面前蹲下。

当时的情况,真的容不得我多想。我也只能苟延残喘地上了米诺凡的背。

我在米诺凡的背上继续呻吟着,禁不住悲从中来。

关于背。

说真的,从我记事起,我就从未和任何人发生过“背”关系。整个小学其间,每次下雨,我和米砂都是一人一把伞。如果只有一把伞,那也是米砂打,我自己跑回家。如果没有伞,我就帮米砂抢一把,再自己跑回家。而到了初中时,米诺凡干脆命令,每逢下雨,我和米砂都打的回家,打的费他可以报销。

所以,我一直对这次的记忆印象深刻。我甚至特别比较了一下我的背和米诺凡的背到底谁的更宽。我激动地发现,我的好像比他的更宽一点,但不一会儿我又发现:当时我是努力张开着肩膀的,而他对这场比赛完全不知情。所以我很丧气,因为这样好像我在占他便宜似的。

不过我在忍受疼痛之余,也顺便发觉了,其实米诺凡对我也不是特别特别之差。当然,我认为更大的可能是,当时众目睽睽,米诺凡寻女心切,不愿我拖累他,所以只能麻木地背一下米砾,以飨观众。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还有这样的思想真是够该死。但是,这样的思想还是邪恶地在我的心里冒了个头。

米诺凡把我塞进他的宝马,观察我的脚踝,已经有些肿起。他不知道从车上哪里摸出来一瓶喷雾,象征性地替我喷了几下。

“走路也能走成这样。”他果然说,“真有你的。”

我英雄气短,一路闷声跟着他回家。他扶我进了屋,还要扶我上楼。我冲他摇摇手说:“不用了,我待在楼下。要是米砂回来了,我正好替她开门。”

“过会儿打她电话吧,天亮她应该会开机。”米诺凡说完,就上楼去了。我实在太累了,倒在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被门铃吵醒。一开始我以为是在做梦,但很快发现是真的,难道是米砂回来了?我从沙发上跳起来,很快就从门铃摄像机里看到来的人。哦,又是她,蒙胖胖!她今天居然戴着一个粉红色的发箍,手里紧紧抱着一个什么玩意,看上去像个存钱罐。难道赌神内疚了一夜终于决定要把毕生财产贡献给我来道歉?还是给我充路费去找妹妹?

不过,赌神怎么可能就这点钱?还是这里面塞的全是响当当的一百大钞?

我拖着一根半残的腿,走到门边替她拉开了门。

“米砾,你怎么了?”蒙小妍蹲下身子一边关切地查看我的脚一边问我,弄得我的脚都要脸红了。

“没事,摔了一跤而已。”我豪迈地说。

“啊?难道是睡觉从床上摔下来的吗?”

“差不多吧。”我说。

蒙小妍嘻嘻笑着,又往门里跑得飞快,一直跑到客厅门口才站在那里等我。我有点期待她来扶我一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等我一瘸一拐地拐到沙发旁坐下,才发现了秘密。

茶几上放着一个画着小猪脸的饭盒。旁边放着一双筷子,一个小花碗。蒙小妍双手合十,一脸兴奋与自豪。难道又是爱心沙拉?

特意,为我准备的?

我的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如果非要我说出来,那也就是百分之三十的身为男人的骄傲,百分之二十的激动加感动,百分之四十九点九的意料之外,和百分之零点一的幸福感觉。

我情不自禁地对蒙小妍低声说:“是给我的吗?”

蒙小妍点点头,大声对我宣布。“这叫——爱心早餐!”

她的话音刚落,我忽然觉得左半边脸巨冷无比。我下意识往左一看,我的个天,米诺凡!

他用一种唱歌般的语调复读着蒙小妍的话。“爱心早餐?”

哦,我该到哪里找一把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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