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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沙漏2 作者: 饶雪漫 本章字数: 3366 更新时间: 2024-06-17 10:55:22

我曾经吻过一个女孩。

那是我的初吻。

承认初吻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或多或少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很挫的男人——十七岁才有初吻。我还更挫地把这件事贴在了我几乎不会有别人去的博客上,写了点狗屁不通的感想,算是留给自己的一个纪念。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过客经过,只给我留了一句话:哥们儿,谈初夜好不好?

OK。我老土。我闭嘴。

可是关于那个吻,我还是念念不忘。这并不是因为它有多美好,而是因为,是它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放纵需要付出代价,即便是被动的放纵,也是如此。记得刚放暑假的时候,我看了一部韩国的片子,叫做《青春》。其中有一个片断,讲一个蛇蝎般的女的夺走了一个纯洁得跟白雪一样的处男的初吻,后来,那个女的跳楼了。我看到她跳楼那个情节的时候,正在喝水,差点被水呛得连小命都丢了。因为,那女生的眼神,实在是太像我曾经爱过的一个人。害得我一下子分不清电影和现实,掏出手机就拨那个熟悉的号码。

“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奶奶的,我居然忘记,她好几个月前就已经从我的人生里退位了。

是的,被我吻过的那个女孩就是她。她有一个干巴巴的名字,叫蒋蓝。我不知道该叫她女孩还是女人,或者该叫她妖精、妓女什么的。这些词好像都不恰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从来都没真正从我的记忆里被删除掉,不管她有多么不值得我记得,我仍然牢牢记得,记得她心不甘情不愿奉献给我的那个“吻”,以及我为此而付出的惨痛代价。

瞧,我总是这样拗口地说话,就像我总是表达不清楚我的意思,不明白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一样。其实这并不是我的错。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妈,只有一个跟所有人的爹都不一样的自以为是天王老子的爹和一个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处处压迫着我的双胞胎妹妹。私下讲,关于双胞胎这件事我一直持怀疑态度,虽然这个世界上有不少眼睛高度有问题的人认为我跟我的妹妹米砂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我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跟高贵的米砂小姐没有任何相同之处。兴许,我只是一个黑社会小流氓的马子生出来的小瘪三,粗心的护士在给一打婴儿洗澡的时候调换了我和米家另一个优良品种的位置。当米诺凡发觉的时候,那个孩子却已经不知去处。

所以,他只能将将就就地养着我。

不然,他怎么可能对我那么的狠呢?

不可否认的是,我的确是很会幻想,如果我愿意提起笔来写点小说之类的东西,估计写《哈利·波特》那个姓罗的女士也不得不对我退让三分。不过幻想之余,我也有我实际的一面,比如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知道自己天生不讨人喜欢,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对我比较服气的话,那只有一个人,就是我自己。尽管我以世俗的眼光来揣摩和观察,我实在算不得一个牛X的人,但从另类的观点而言,我至少是条牛X的虫。我在没人注意的泥土里坚强地活着。伟大的孤独,无上的荣光。

去年八月最后一天的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一条蟒蛇,绿得发亮的皮肤,树桩粗的腰身,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尾巴上还扎着一根粉色的丝带。它向我游过来,张开嘴打了一个哈欠,对我说:“时间到了,快把你的心拿出来。”

在那个血腥的梦里,我果真不知疼痒地像脱衣服一样脱掉自己的皮肉,举着那只滴着血还在蹦着的心,戳在它尖尖的牙齿上。

我大喊一声,自己被自己吓醒了。那时天光微亮,我眯着眼睛淌着汗。米砂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站在我床边,一字一句地说:“我宣布,你的高中生涯,在一声痛苦的尖叫中开始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真的是一个含义非凡的梦。我为此特意上网查了《周公解梦》,它说:梦见蛇,自己会生病。

生病,一点错也没有,第二天我就病倒了。因为,我在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就坠入了一场他妈的感情。“感情是一场瘟疫,我他妈死得冤枉。”我的同桌张一帅是个半吊子诗人,他把这句话抄在他语文笔记本的扉页。我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张一帅逼我看他写的诗歌,但这一句,我记得很清晰,也不反感。

那天,她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怎么说呢,回忆当年的苦楚,我虽然恨得牙痒痒,但直到现在,也依然不得不承认她的性感美丽。我基本上就是从9月1号起,就开始迷恋她的笑,迷恋她的紫色外套,迷恋她的蛮不讲理,甚至迷恋她讲粗话时的鸟样。怎么说呢,她确实不是一个好姑娘,而我也确实迷恋她,像吃了某个邪教的毒药丸子。

好个米砂,火眼金睛,居然三天之内就洞察到我的不对劲,指着我的鼻子警告我不许喜欢她,否则,以后有我受的。

米砂跟她好像是天生的死敌,但没办法,爱情是一件没有任何办法的事,我只能对此表示抱歉。并且我也知道,爱上一个蟒蛇般的女人,以后的日子必定有惊有险。但我米砾怕过什么呢?我做好了一切准备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冲锋陷阵,做牛做马。

我喜欢她。就像我喜欢一切与众不同的东西一样,我喜欢她。

虫爱上蛇,不是命中注定,却是在劫难逃。为了赢得佳人芳心,我开始开动脑筋,从送巧克力开始,送花送草,还送书。以前被我视若粪土的偶像剧中那些招数,我通通用尽,屡试不爽。

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啊呸!”我居然像被挠了痒痒一样舒服。

我约她见面,自以为很男人地把她堵在路上。她伸出指甲狠狠地在我脖子上抓了三道血痕,让我穿了一个月变态的高领毛衣。而你所不知道的是,我居然每次洗澡都会享受地抚摸那些伤疤。

直到有一次,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初秋夜晚,我中邪般地跪下,用衣袖为她擦拭她皮鞋上的一点脏东西。她终于被我感动了似的,摸了摸我的脑袋,说:“米砾,你真可爱。”

那一刻,我觉得我终于成功了!

我抬起头,在月光里看见她的笑。其实她笑起来真的漂亮,让我这种没文化的粗人都禁不住吟出一句诗:“天人惊羡百媚生,万千粉黛无颜色!”

Oh my god!爱情,真能把人逼疯!

那以后的一阵子,她虽然当着众人的面老跟我作对,但背地里真的对我很好,搞得我心里柔情百转,整个分不清东南西北。我倒在温柔乡里迟迟不归,不仅原谅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而且还得原谅我自己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别人。

这里面,包括对米砂。

可是,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有意要害米砂。我真的只是被蒋蓝利用了。她告诉我,我只要成功地把米砂从晚自习教室里骗出去,让她被小辫子骂一顿,让我证明在我的心里她比米砂重要,她就把她的“初吻”立刻献给我。被爱情迷得晕头转向的我相信了她的鬼话,结果差点害米砂被一群小混混欺负。上帝保佑的是,多亏莫醒醒机灵,米砂那晚没有出啥大事,不然我这个做哥哥的,恐怕只能一辈子面对着墙壁念我的忏悔经了。

所以说,噩梦惊醒,我才猛然发现,那些一厢情愿的傻x冲动,真像梦里那不管不顾地撕去浑身血肉的行为!

这是一场早有暗示的春梦。我却睡得正香,醒来才发现自己输了个精光!

其实,看看米诺凡的遭遇我就早该明白,爱情算个屁,不过是早有预言的上帝玩的阴谋。我可不想有天一个人带着一儿一女孤苦伶仃地终老,所以,从鬼门关转了一趟后回来,我给自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女人。

所以,不管蒙小妍同学的体型是如何的不婀娜,她到底还是算个女人;再所以,当她在大太阳下可怜巴巴地端着一盘“爱心沙拉”站在我家大门口的时候,我铁定了心不给她开门。米砂正在厨房里忙她的糖醋排骨。忙到一半的时候,她探出头来朝我喊:“米砾,她站了一刻钟了,会中暑的。”

不提中暑还好,一提中暑我就来气,都是中暑惹的祸。

我转过身背对着她,装作没听见。

死米砂,居然蹬蹬蹬走到大门口,把门给拉开了。

我用沙发上的靠垫把脸蒙起来,装睡觉。五秒钟后,蒙小妍的声音在我耳边温柔地响起。

“木脑壳,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我有生气吗?哼哼,她也太瞧得起自己和她那个胖版贞子的妈咪了!

我把靠垫一扔,粗鲁地对着她喊:“滚!”

她吓得一缩,手里的沙拉差点掉到地上。米砂一把替她接过来说:“原来你也真的会做啊,是在电视上学的吧。对了,你会不会做糖醋排骨?过来替我看一下我的糖放得够不够?”

蒙小妍摇着双手说:“那个高难度的,我不会呢。”

“不会也没事。”米砂宽宏大量地说,“你自己找地方坐啊。这盘沙拉,我替米砾笑纳了。”

蒙小妍用眼角的余光傻乎乎地看着我,等我的反应。

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决定出门去透透新鲜空气。可刚到门口,就被一个巨大的身影堵住了。

“我姓刘。”巨人俯下身子对我说,“米总让我来替你补习英语。”

天啦,米诺凡,你这是替我找家教,还是替我找保镖?

奶奶的,我不服都不行!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米砂热情地把蒙小妍送出家门。蒙小妍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那个“哀怨”啊,令我毛骨悚然。

算算算算,看来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补英语比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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