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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舍身救人
书名：曾国藩传作者：李海波本章字数： 1934 更新时间： 2025-08-11 14:44:19

就在这时，他看到离岸边约百来丈远的湖面上，一个小排被风浪打得左右摇晃，却寸步难行。一个汉子死死地扶着排后舵把，另一个汉子急得左右来回奔跑。猛地一个大浪打来，木排上低矮的杉树皮屋一下子垮了，一个木箱被水冲到湖里。两边跑的汉子纵身跳进水里，想抓住木箱。木排上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吓得蹲在排上，紧紧地抓着一根缆绳，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急得在排上团团转。又一个大浪打过来，小女孩被卷进了湖中。

曾国藩放下茶碗，猛地站起。荆七也赶紧站起，紧张地倚着窜口观望。

正在这危急时刻，一个年轻人从湖边木排上跳下，冒雨迎浪游向湖中游。只见那青年一个猛子扎入水底，刚好到排边又露出头来。他轻捷地游到手脚乱抓的小女孩身边，把她高高托出水面，游到排边。

直到这时曾国藩才舒了一口气。

继续望去，只见那青年上了木排，指点排上的汉子，那汉子拿来一大捆粗绳。青年接过绳子，走到排头，将绳子一头系在排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腰上，又跳入湖中，凭一己之力在前面水中拉排。那木排居然跟着年轻人前进起来，湖边观看的人一齐喝彩。曾国藩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木排缓缓地向岸边移动，平安地来到岳阳楼脚下。排上那两个汉子上岸扶住年轻人，便要磕头拜谢。

曾国藩对那个年轻人见义勇为的品德和不凡的力气惊叹不已，对荆七说：“你去请那位壮士来，我要见见他。”

不一会儿，荆七就将那位壮士带了过来。只见他身穿一套粗布衣裤，头上包着一块黑布，四方脸，眉毛粗黑，眼睛大而炯炯有神，鼻梁端正，两颊丰满，心中甚是欢喜。他站起来，伸手指着对面一方座位请壮士坐下。

“在下与老爷素不相识，岂敢冒昧。”壮士说道。

曾国藩道：“壮士刚才救人救排，真乃英雄豪杰之举，令鄙人钦佩不已。壮士不必客气，坐下好叙话。”

待年轻人坐下后，又吩咐荆七：“叫酒保速来几盘荤菜，外加一斤‘吕仙醉’。再上一盘素菜，半斤水酒。”

过了一会，酒保就端上酒菜来。曾国藩叫荆七满满地给客人倒一杯酒，然后自己举起酒杯来，说：“鄙人因重孝在身，不能用烈酒荤腥，借这水酒素菜，陪壮士喝两杯。”

这位壮士并不多谦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壮士真豪侠之士。”曾国藩又叫荆七斟酒，问：“请问壮士尊姓大名，何处人氏？多大岁数？”

“在下姓杨名载福，字厚庵，长沙县人，行年三十。”

曾国藩频频颔首，不待杨载福发问，便自报了姓名，说：“鄙人在武昌一官员家教公子读书，上月老母不幸去世，现回湘乡为母亲办理后事。”

杨载福说着站起来重施一礼：“原来是位饱学先生，在下失敬了。”

曾国藩连忙叫他坐下，又劝他再喝一杯。

“杨壮士舍己救人，品德高尚，且气力之大，鄙人从未见过第二人，壮士能赏光应邀，鄙人很是感激。请问壮士，你这般神力是如何练出来的？”

杨载福放下杯筷，恭敬地答道，“承蒙先生夸奖实不敢当，载福生在放排人家。父亲经营一辈子排业，只因生性仗义疏财，家中并未落下积蓄。载福小时，家父曾请了一位先生教我读书识字。怎奈载福不上进，所爱的是跑马射箭、使枪弄棒。家父想到排上常年要请武师保镖，不如干脆让我弃文就武，于是请来南北武林高手，教我武功。我在师傅们的指教下，略有长进，十八岁便开始随父闯荡江湖，见过一些世面，也会过不少强盗英雄。前年家父弃世，便自己单独放起排来。”

曾国藩一边听杨载福讲话，一边细细地端详起来。只见他双眼乌黑发亮，正应相书上所言“黑如点漆、灼然有光者，富贵之相。”左眉上方一颗大黑痣，又应着相书上所言“主中年后富贵”。对于相书，曾国藩既相信又不全信，但他喜欢相人。他又看重这人的精神、气色、谈吐举止，尤重其人的为人行事。将两方面结合起来，曾国藩去判断人之吉凶祸福。眼前这位杨载福，凭着他多年的阅历和相人的经验，两方面都预示着前程远大，只可惜埋没在芸芸众生之中，得不到出人头地的机会。曾国藩心里爱惜人才，他觉得应当指点一下他。曾国藩待杨载福说完后，问道：“目今兵戈已起，国家正要的是壮士这等人才。不知壮士肯舍得排业，去投军么？”

杨载福答：“家父从小就跟载福说过，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也常想，倘若这点能耐能被在位者赏识，为国家效力，今后求得一官半职，也能告慰先父在天之灵了。”

“好！有志气！”曾国藩高兴地说，“鄙人与湖南巡抚有一面之交，我为你写封荐书，你可愿去长沙投奔骆大人？”

“愿意！”杨载福站起来，爽快地回答，“尽管长毛正在围攻长沙，别人都说长毛厉害，但载福不相信，我偏要在炮火之中进长沙。”

荆七从酒保处借来纸笔，曾国藩写了几句话，用信封封好，交给杨载福。杨载福郑重地接过信，藏在贴身衣袋里，然后对曾国藩倒身一拜：“老先生在上，受载福一拜。今生若有个出头之日，定然不忘老先生的大恩大德。载福这就到排上去料理一番，三五天之内即赴长沙投奔骆大人。”说罢昂首下楼而去。曾国藩即命荆七与酒保会帐，然后也离开了岳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