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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包法利夫人 作者: 福楼拜 本章字数: 6463 更新时间: 2025-08-11 14:39:58
六个星期很快过去了。罗多尔夫还没有来。一天晚上,他终于出现了。
展览会过后的第二天,他便对自己说:“不能去得太早了,否则反而会坏事。”
过了一个星期,他便打猎去了。打猎回来,他就想,现在去太晚了。但又自己说服自己道:
“不过,若是她头一天就爱上了我,那她越是急着见我,就会越发喜爱我。还是去看看吧!”
他清楚他的算盘没有打错,因为他一走进厅子,就发现爱玛的脸发白了。
只有她一个人。天色已晚了。一排玻璃窗上挂上了小小的纱帘子,使厅子显得更昏暗。晴雨表上镀了一层金,在斜阳的残照下,闪闪发光,那金光穿过珊瑚的枝桠,反射到镜子上,就像一团烈火。
罗多尔夫站着;爱玛几乎没能回答他的问候。
“是我呀,”他说,“我事忙,而且又病了。”
“病得重吗?”她急了。
罗多尔夫就坐在她身边的一个凳子上说:
“不!……其实是因为我不想来了。”
“为什么?”
“难道你猜不到?”
他又看了她一眼,眼里流露出强烈的情欲。她马上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他又接着说道:
“爱玛……”
“先生!”她站开了一点说道。
“啊!你看,”他用忧伤的声音回答,“我不想来是不是很有道理?因为这个名字,这个占据了我的整个心灵、让我脱口而出的名字,你却不允许我叫!你要我称呼你包法利夫人!……哎!大家都这么叫!……其实,那不是你的名字,那是别人的姓!”
他重复道:“是别人的姓!”
他用两只手捂住了脸。
“说真的,您总是让我日思夜想!……一想到您,我就十分难过!啊!真对不起!……我还是离开您吧……永别了!……我要去一个很远……远得让您听不到别人谈论我的地方!……但是……今天……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又带我来到您的身边!因为人最终还是对抗不过天,人始终抗拒不了天使的微笑!见到漂亮的、可爱的、迷人的,人就只能顺应天命了!”
爱玛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她心醉了,就仿佛一个伸手伸脚躺在蒸汽浴盆中被蒸汽熏得懒洋洋、软绵绵的人,完全沉浸在缠缠绵绵的温馨幸福中。
“不过,即便我不能来,”他接着说,“即便我不能来看您,啊!我也一定会来看您周围的一切。每个夜晚,我都会不由自主地从床上爬起来,在黑暗中来到您这里,来看您的房子,看您家透过窗玻璃射出来的微弱灯光,看在冷月下闪闪发光的屋顶,看园中的树木在你窗前微微摇摆。啊!您知不知道在离您这么近、却又和您相隔那么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为情所困的人……”
她的身子转了过去,声音也有点哽咽了。
“啊!您真是太好了!”她说。
“不,这都是因为我太爱您了!您还在怀疑什么!快告诉我!我只想听您的一句话,就一句话!”,
罗多尔夫悄无声息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突然,厨房里传来了木头鞋子走动的声音,他这才发现厅子的门并没有关。
“但愿您能可怜可怜我,”他站起来继续说,“以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他想看看她的房子,以熟悉熟悉环境。爱玛并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于是他们两人便一同站起来,就在此时夏尔走了进来。
“您好,博士。”罗多尔夫对他说。夏尔听到这个称呼,心中十分高兴,赶紧卖弄殷勤,罗多尔夫趁机定了一定神。
“尊夫人,”他说道,“正跟我谈论她的健康……”
医生则马上打断他的话,说他的确非常担心,因为他的妻子又恢复了过去的压抑感。于是罗多尔夫就问,骑马是否会对她有点帮助。
“那当然!骑马很好,会很有帮助!……这是个好主意!你应该出去骑骑马。”
她却反对了,因为她没有马。罗多尔夫提出主动借她一匹,但她马上谢绝了,他也没有再坚持。之后,为了要给他的到来找个借口,他便说他的车夫自从上次放了血之后,每天总是觉得有点头晕。
“等哪天方便我过去看看他。”包法利说道。
“不必了,我让他来。我们来这找您更方便一些。”
“啊!那也行,那就麻烦您了。”
最后就只剩下包法利夫妇两个人了。
“布朗热先生借的马你为什么不接受?他也是出于一片好意啊!”
她就装作赌气的样子,找出各种借口,最后才说出她是“怕人家笑话”。
“啊!我才不怕别人笑话呢!”夏尔踮起脚愉快地转了一个身说,“健康第一嘛!这次真是你想错了!”
“唉!你想让人家怎么骑马呀?人家连骑装都没有。”
“那就明天赶快订做一套吧!”他回答道。一套骑装让她坚定了主意。
骑装做好之后,夏尔就写信给布朗热先生说,他的妻子已经准备就绪,只等他的再次光临。
第二天中午,罗多尔夫就带了两匹好马来到夏尔门前。一匹马耳朵上还系着玫瑰色的小绒球,背上搭着一副漂亮的女用的鹿皮鞍子。
罗多尔夫脚穿一双长筒软皮靴,心想她一定没有见过这等装束。的确,当他穿着丝绒上衣和白色毛裤,在楼梯口出现的时候,一下子就将爱玛的那颗芳心俘虏了。她也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他来。
朱斯坦偷偷地从药房溜了出来。药剂师也马上放下了正在做的事。他对布朗热先生叮嘱再三:
“要小心祸从天降!你的马到底温顺不温顺呀?”
突然楼上传来了响声。原来是费丽丝和小贝尔特把玻璃窗当做小鼓在敲。孩子在远处给了一个飞吻,妈妈只是将马鞭的圆头摇了摇,算做是回答。
“玩得开心!”奥默先生喊道,“要小心!一定要特别小心!”
他挥动着手上的报纸,看着他们渐渐走远了。
一走到土路上爱玛的马就立即跑起来。罗多尔夫则不离她的左右,有时候他们也说一两句话。她把脸略微向下,举起手,右胳膊伸直,随着不断奔跑的马在马鞍上一个劲前俯后仰。
到了一个坡下,罗多尔夫将缰绳放松,他们就同时跑了起来,到了坡上,马又突然站住了,将她脸上的蓝色大面纱也给抖落了。
这正是十月初,田野里笼罩着薄雾。是那种弥漫到天边的薄薄的雾,使远山的轮廓更显清晰。有的地方雾已散开,升到半空中,慢慢地消失了。时而也会云开见日,一线阳光照亮了大地,远处隐隐显露出荣镇的屋顶,以及教堂的钟楼、院落、水边的花园和墙壁。
爱玛半眯着眼睛,想在其中找出她的房子来。她住的这个可怜的小村落,在此刻显得是那么的渺小。他们站在坡子上,下面的盆地好像一片白茫茫的大湖,湖上雾气腾腾,直冲云天。雾气中时不时地会冒出一丛树木,好像黑色的岩礁。一排一排高耸在雾气之上的白杨,就像如随风起伏的沙丘。
金黄色的阳光穿过冷杉树,从温暖的空气中缓缓地流泻下来,照射到旁边的草地上。黄褐色的土地好像锯树剩下的碎屑,埋没了马蹄声。匆匆跑过的马蹄,踢开了落在前面的松果。
爱玛和罗多尔夫就这样走在树林边上。为了不和他目光相遇,她不时地转过头去,但那样的话她的视野中就只有一排一排连绵不断的冷杉树干,这让她看得有点头昏。马呼呼地喘气,马鞍的皮子也一直哗哗作响。
当他们走进树林子的时候,太阳升上来了。
“但愿上帝保佑我们!”罗多尔夫说。
“您相信吗?”她说道。
“继续向前走吧!向前走吧!”他接着说。
他从舌根底部发出了咔啦的响声,那两匹马就又接着跑了起来。
长在路边的一些长长的羊齿草老是缠住爱玛的脚镫,罗多尔夫不得不在马上歪着身子,将草一根一根地去掉。有时为了掀开树枝,他便跑到她身边来,此时爱玛就感到他的膝盖在蹭她的腿。天空蓝了起来,树叶也一动不动,一大片空地上长满了正在开花的欧石南;有些地方还镶嵌着一片紫色,有些则地方杂草丛生,树叶则灰色的,褐色的,黄色的都有。在荆棘丛中,常常能听见有翅膀轻轻扑打的声音,还能听到在橡树丛中飞起的乌鸦叫声,听起来缓和而沙哑。
罗多尔夫和爱玛下了马,他将马拴好。她走在前面,缓步在车辙之间的青苔上。可是因为她的袍子太长,虽然撩起后摆,行动起来还是有些不便。罗多尔夫紧跟在后面,透过黑靴子和黑袍子中间的白袜子,仿佛看到了她赤裸的细皮嫩肉。
她忽然停住了。
“我有些累了。”她说。
“继续走吧,再走一走就会感觉好一些!”他答道,“再坚持一下!”
又走了大约百十步,她又停下了。那半透明的蓝色面纱,从骑士帽边沿,一直垂到了她的屁股上,从后面看,她就像是在蔚蓝的波涛中游泳。
“我们究竟要去哪儿?”
他并没有回答,她呼吸有点紧张了。罗多尔夫环视了一眼四周,之后咬住嘴唇上的胡子。
他们已经到了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周围的小树已经被砍光了。他们便在一棵砍倒了的树干上坐下,罗多尔夫就开始对她大谈情话了。他害怕赞美她的话会吓到她,所以就显出一副严肃、平静、忧郁的样子。
爱玛一边低着头听他讲,一边用脚尖不停地划动地上的碎木屑。
紧接着她就听见:
“难道我们不可以有共同的命运吗?”
“不可能!”她回答道,“您是知道的,这是绝不可能的。”
她马上站起来就要走,但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又站住了。之后,她那多情的目光透过湿润的眼睛凝视了他几分钟,便心情激动地说道:
“啊!好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马在哪里?我们快回去吧。”
他却做了一个恼怒而又生气的手势,她还是不管:
“马在哪里?马在哪里?”
于是他的脸上显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双目圆睁,牙关紧咬,伸出两只胳膊,向她走来。
她因为有点害怕而哆哆嗦嗦地往后退,结结巴巴地说道:
“啊!您真让我害怕!您让我很难过!我要走!”
“既然如此。”他回答,脸色突然变好了,变得温存体贴,恭恭敬敬,她就挽住了他的胳膊。于是他们便一起往回走了。他说:
“我不明白,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啦?为什么会这样?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在我的心目中,您就如神位上的圣母,需要我仰视才能看到,您就像圣洁的教徒一样神圣而不可侵犯。没有您,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我需要您的眼神,声音和思想。答应我,做我的朋友和妹妹,成为我的天使吧!”
他又伸出胳膊揽着她的腰,她想要挣脱开,但却软弱无力,就这么任他搂着腰走。
他们发现两匹马正在悠闲地吃着树叶。
“再等一会儿吧!”罗多尔夫说,“不要急着走!再等一会儿!”
他们一起来到了一个小池塘的旁边,在水面上铺开的浮萍就像一片绿色的草坪。残荷败叶静立在水草之间。他们走在草上的脚步声,把岸上的青蛙惊吓得跳进水里,藏了起来。
“我真是该死,我真该死,”她说,“我真是太傻了,我怎么能听您的话呢!”
“您到底怎么了?……爱玛!爱玛!”
“唉!罗多尔夫!……”爱玛把身子轻轻地倚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地说道。
他的丝绒衣服紧紧地贴住她的袍子。她就仰起头,叹息了一声,紧接着便又低了下去,满脸泪痕,四肢无力,浑身瑟瑟发抖。她将脸转了过去,任由他摆布。
黄昏的暮色渐渐降临了,快要落山的夕阳穿过树枝,将周围点缀的有点眼花缭乱,在爱玛的周围,树叶上,草地上,有星星点点的亮光在闪烁,恰似蜂鸟飞走时撒下的羽毛一样。周围一片寂静,夕阳下的树木,好像也在散发着柔情蜜意。她感到她的心跳在加快,血液就像汹涌澎湃的河流一样在皮肤下涌动。此时,她好像听到了从遥远的地方,或者树林外,或者小山上,传来了悠远而模糊的呼声。她静静地听着,这声音如美妙的音乐一样不绝于耳,慢慢地融入了她激动澎湃的心弦。而此时罗多尔夫正嘴里叼着一根雪茄,手里拿着小刀修补一根坏了的缰绳。
他们按着原路返回了荣镇。在泥地里他们看到的还是并排的马蹄印、一样的小树林,以及草地上相同的石子。尽管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但对爱玛来说,却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样。
罗多尔夫只是偶尔俯下身子,拉起她的手,亲吻一下。
骑在马上的她挺直了细长的腰身,在新鲜的空气中和夕阳的晚照下显得更加迷人,脸色也更加红润。
一走到荣镇的石板地上,她便调转马头,左旋右转。大家都围在窗口看着她。
吃晚饭的时候,她给夏尔的感觉是她的气色确实好多了。但当夏尔问她玩得怎么样时,她却总是装作没听见,只是将胳膊肘放在盘子旁边两根点着的蜡烛的中间。
“爱玛!”夏尔叫她。
“怎么啦?”
“今天下午我到亚历山大先生家里去了。他家有一匹母马,尽管有点老但很好看,膝盖还受过一点伤。我想花上百把个金币,就能把它买下来……”
他又接着说道:
“一想到你很那么喜欢马,我便把它买下来了……我便买了下来……你说我做得怎么样?”
她点了点头,对他的做法表示称赞。
之后,又过了刻把钟。
“今晚你还出去吗?”她问道。
“出去啊。你有什么事吗?”
“啊,没什么,没什么,只不过随便问问。”
把夏尔打发走后,爱玛就独自上楼,将房门关上。刚开始,她的神情恍恍惚惚,好像又看见了树林、小路、小沟、罗多尔夫,又感觉到罗多尔夫双臂的拥抱,听见树叶的哆嗦,灯心草在呼呼地响。
但是向镜子上一照,她又惊喜起来。她发现她的眼睛还从来没有这么大,这么黑,这么深。一种奇妙的东西正逐渐融入了她的全身,让她有一种凤凰涅槃之后重获新生的感觉。
她一遍又一遍地自言自语道:“我有了一个情人了!有一个情人了!”她的心漫漫陶醉了,好像又恢复了妙龄青春。她最终拥有了爱情的快乐,狂热的幸福,而这些都是她原本认为一辈子都不可能享受到的呀!她进入了一个神奇的境界,在那里充满激情,狂热,意乱情迷;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爱情的高峰在她心里放射出万道光芒,而烦闷的日常生活只会在遥远的地面,在山间中时隐时现。
于是她又想起了书中记载的各色美人,这些淫妇们,成群结队,用姐妹般的声音,唱出了让世人销魂的情歌。而她自己现在也正在渐渐变成这些书中记载的人物,正在实现她自己青春年代的梦想,变成了一个自己长期向往的情妇了。同时,她的报复欲也得到了充分满足,难道她自己吃的苦还不够多吗?现在是她胜利了,长期压抑而得不到宣泄的爱情,好像决堤的洪水,突然一下子迸发出来。她要享受这种爱情,不必担心,也不必后悔,也不用心慌意乱。
第二天,又是在甜甜蜜蜜中度过的,他们海誓山盟,相约一定厮守终生。她向他倾诉自己的苦,罗多尔夫则用热吻治疗她的心中的伤痛。她半睁着眼睛地凝视着他,要他再说一遍她的名字,再说一遍他爱着她。
和昨天一样,他们一起走进森林,就躲进一间做木鞋的小屋里。屋顶很低,需要弯下腰才能走进去,四周的墙都是用草堆成的。他们就坐在一张干树叶铺成的床上,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从那一天起,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写信。爱玛将她的信带到花园尽头,塞进河边地坛的护墙缝里。罗多尔夫来这里取信的同时,将他写给爱玛的信也放进去,她却总是埋怨罗多尔夫的信写得太短。
一天清晨,夏尔出去得很早,她突然起了一个怪念头,要马上去见罗多尔夫。她想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去于谢堡,待上个把小时再马上回来,到那时荣镇的人可能还没有睡醒呢。这个念头让她焦躁不安,呼吸加速。她很快就来到了草原上,随后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朝于谢堡走去。
东方越来越亮了,离得还很远爱玛就看见了罗多尔夫的屋顶上有两支像箭一样的风标,在灰暗的天空里就像燕子飞行时掠过的两道燕尾。
穿过农庄的院子,就到了主体房屋,这可能就是住宅了。她走进去的时候,房屋的墙壁见到她来,好像自己会让路似的。一座大楼梯直通一个走廊,爱玛一拉开门闩,马上就看到有个人睡在房间的里面,那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罗多尔夫。她就叫了起来。
“你来啦!你来啦!”他重复着说。“你是怎么来的?……啊!看你的袍子湿了!”
“我爱你!”她一边回答一边搂住了他的脖子。
这第一次大胆的行动,竟然非常顺利。于是,此后只要夏尔一大早出门,爱玛便赶紧穿好衣服,悄悄地走向去河边的台阶。
有时候牛走的木板桥被拆掉了,她就不得不顺着河边的围墙走。堤岸很滑,为了不至于跌倒,她就不得不用手抓住一束束凋残了的桂竹香,之后穿过耕耘过的田地,时而跌跌撞撞地也会陷在泥里,费了好大劲才能拔出她的小靴。包在她头上的绸巾,被草场的风吹得呼呼作响。她很怕牛,一见到牛就跑。等跑到的时候,她已经累得已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了,但全身散发着一股青草、树汁和新鲜空气混合而成的清香。罗多尔夫此时多半还在睡大觉。她就如春天的清晨一样,轻轻地降临到他的房间里。金色的阳光顺着窗子上挂的黄色的窗帘,悄悄地照了进来。爱玛眨着眼睛,摸索着走了过来,两鬓沾满了露水,贴在她的脸蛋上,就像一圈镶嵌着黄玉的光环。罗多尔夫笑着将她拉过来,紧紧拥在怀里。
随后,她就四处查看房间,拉开抽屉,用他的梳子梳理头发,照照他刮脸用的镜子。在床头柜上放着一瓶水,旁边还有方糖和柠檬,以及一个大烟斗,她甚至还常常拿起来把它叼在嘴里。
总是要花上足足一刻钟,他们才会分离。此时爱玛总是会哭;她恨不得永远都不要离开罗多尔夫。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来找他。
有一天,他看到她很意外地突然赶来,不禁皱起了眉来,就像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似的。
“怎么了?”她问道,“你哪不舒服吗?快告诉我!”
他就板着面孔说了,她老是这样随便就来找他,一定会给她自己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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