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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千层套路
书名： 陈小茉相亲记 作者： 陆今 本章字数： 3456 更新时间： 2024-09-06 15:00:21

韩旭已经离职，办公室里大部分时间是我一个人。还没给暖气，屋里很冷清，也很冷。

我无暇伤春悲秋，没课时，就抱着那本《英语教学法》埋头苦读。

我这回的目标是，把整本书背下来。

一字不错，你还怎么给我扣分？

这天下午，我正在15度的办公室里背得热血沸腾，顾主任打电话叫我过去。

进到办公室，顾主任坐在桌前，让我在对面沙发上坐了。

“小陈，最近上课，感觉怎么样？”他说着，把杯盖打开，低头看看，似自语道：“水怎么没了？”

我说课上得还行，然后，看着顾主任，等待下文。

他又看看我：“现在这年轻人，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我问：“您想让我帮您打水呀？”

顾主任不语，我只能站起来，拿上他的杯子走到门边的饮水机前，却忍不住腹诽：想让我倒水您倒是说呀……我又不会读心术，我哪知道您要干吗……

这个饮水机大概年久失修，我一按，水“噗”地四处乱溅。我的手下意识往后躲，“哗啦”一下，水洒地上一片。

我吓得松了按钮，第二次轻轻按，终于接了一杯，放在桌上。

顾主任只摇头叹气，然后说：“最近学生评教，给你提了点意见，跟你说说。”

我吓一跳，连忙站起身：“什么意见啊？”

顾主任摆摆手，示意我坐下。

我们学校每月都有学生座谈会，请学生代表给老师提意见。顾主任说，学生反馈我要求有点严，默单词太频繁。而且，上课讲的内容有点无趣。

我听得傻眼。我本来想每节课默单词，就是怕学生压力太大，才一周一次。我每次备课都会设计很多活动，不敢说自己的课堂多么生动活泼，但总比那些从头到尾念PPT的老师强吧。有趣？这毕竟是英语课不是德云社，你还要怎么有趣？

我只好坐着不说话。

顾主任见此，便又说，之前听我的课，感觉设计得挺好。可是学生毕竟是小孩，学习总不如玩开心，你严格一点，他们就闹。校领导很多都不是当老师出身，学生说什么，他们根本不会分析，就会批评老师……

他说着说着，自己倒有点激动：“那帮领导，什么都不懂，就会瞎指挥！我这么大岁数了，不也得迎合那帮小孩？没辙！等我退休了，立马回家，一分钟不多待……”

见他这样，我赶紧说：“您别着急了，我以后注意……”

顾主任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看三哥，课上没事就放点小视频，把学生逗得可开心了。你以后也可以这么干。”

顾主任五十多了，也称三哥。

我听过三哥的课，他放的很多视频不但跟教学内容没关系，甚至都不是英文的，学生是乐了，可是，这有什么用？我心说，学生不懂，你还不懂？这么糊弄人，你心里不愧？

想到这里，我撇撇嘴。

顾主任又道：“我听说，你对三哥，有点意见？”

我赶紧摇头：“没有，没意见。”

“那你怎么拿汤泼人家？”

嘿！

我只能说：“我就说说，没真泼……”

顾主任摇头道：“你这么说也不对啊，同事之间，应该团结。”

我直喘气：“我下回注意，不说了，您还有事吗？”说罢，便起身要走。

“着什么急呀？你坐下。”顾主任指指沙发，又拿起水杯喝一口，“三哥都跟我说了，他想跟你搞对象。他条件不错啊，人家有三套房，还是副教授。他又是学英语的，以后有什么课题论文，让他直接加个你的名字，你什么都不用干，多好。你考虑考虑。”

顾主任言辞倒是十分恳切，我点点头：“谢谢领导，我不考虑。”

他继续语重心长：“小陈，你都快三十了，也没事业编。当然了，女同志，编制不编制的不重要，你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抓紧找对象。女的不比男的，年龄越来越大，找对象，那就是个下坡路，越找越差。你现在不要三哥，往后，说不定找个家暴的，有不良嗜好的，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样推心置腹的语气，搭配如此令人火冒三丈的内容，十分诡异。我强忍着没翻白眼，待他一个段落暂停，我赶紧站起来：“领导，我还有课呢。”

顾主任只能让我去上课，然后，他自己也站起来。

见他这么客气，我倒有点不好意思，忙道：“主任，您别送了。”

顾主任两眼一瞪：“送什么送！”说罢，指指饮水机旁边地上：“你看看给我弄这一地水！再踩两脚，就该和泥了！”

“啊？”我有点傻眼，看看地上，“我帮您擦……”说罢，又四下看，“拖把放哪了……”

顾主任直摆手，眉头皱着一脸嫌弃：“走吧走吧，上课去吧……”

中午吃完饭，我翻开书，却读不进去。

办公室窗外有一棵梧桐树，如今已是初冬，几片干枯的叶子，顽强地挂在树上。

我是那种天赋不足努力来补的人，大学加研究生一共七年，我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学习。

我一直觉得，等工作了，就会轻松愉快一些。可是现在，跟想象的似乎也不太一样。

也许，等我考上事业编，再找到对象，再评上职称，我的生活，就轻松愉快了？

可是顾主任这几样都有，职称还是正教授，我觉得，他活得也挺累的。

那到底什么时候人才会轻松？退休后吗？

这真的，有点漫长……

我拿起杯子喝水。这些日子，我为了背书，每天两点睡觉，怕白天太困，就喝黑咖啡。

咖啡已经凉了，又酸又苦。我只得放下，打开电脑，从网上找英文小视频，却又忍不住腹诽，学生难道不会上网吗？视频还非得上课看？

有人敲门，我回头看，却是小孟进来，把杯奶茶放我桌上：“我们同事点的。这里珍珠太多，我不喜欢，给你吧。”

我低头看，杯子上标签是茉莉奶绿，加一份珍珠。

我喝一口，只觉得十分清新，实在比黑咖啡好太多。我便道：“这个真好，你们同事还挺会点。我记得听谁说过，绿茶茶底比红茶好，不腻，果然是。多少钱？我给你转。”

小孟呆了呆，笑道：“别人给我的，我哪能要钱呢。”他说着，看看我桌上的杯子，“这里是什么？你还喝黑咖啡呢？”

“续命啊。”我指指桌上的《英语教学法》，“你看着，我这把，不成功便成仁！”

“不至于不至于。”小孟只是笑，“不过，你复习归复习，也得注意身体。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我点头，又道：“谢谢你啊，你提前告诉，我还能多看——”

“哎哎——”小孟摇手打断，“别说。”

我不解，小孟却道：“隔墙有耳。”

我失笑：“这么谨慎。”

“那当然了。”小孟笑道，“谨慎点好，这学校里奇葩多，让人想拿汤泼他们。”

我只能叹气：“你也知道了啊？他脑子是不是有病，还逮谁跟谁说？”我知道不该背后说人是非，却还是忍不住道，“他这样的人，怎么混进教师队伍的？”

大概是怕影响安定团结，小孟没接这话，却是望向窗外，一阵默然。半晌，他又道：“他可能……也没有恶意，只是……喜欢你吧，控制不了自己。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是什么话？

“喜欢”，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吗？什么时候成了冒犯的挡箭牌？

照这个逻辑，以后那些抢银行的都可以这么说：警察同志，我没有恶意，只是太喜欢那些钱了，控制不了自己。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这个手铐，受累给开一下……

我抬头，小孟却不知何时走到窗前，双手撑着窗台，向外望着。

高干子弟都这样吗？没事装个深沉，好跟平民百姓拉开距离？

算了，人家也是好意相劝，看在奶茶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结合刚才顾主任那一番话，我不禁感慨：果然，男人只会共情男人。

小孟走后，我继续背书。

过了一会儿，董兴华打来电话。

他说他们医院最近来了个女博士，姓徐，他想追人家，找我帮忙。

这位徐大夫是学牙科的，现在实习。她们科室主任上午坐诊，下午实习生轮流在科室里值班开药。董兴华让我今天下班去挂个号，找她开药，他跟我一起去，说这是他家亲戚，跟她客气客气，借此搭讪。

徐大夫的爸爸是我们这最大的中医院——滨江中医院的院长，就是研究针灸的，还是博导。

董兴华说得挺热闹，我却觉得哪里不对劲。我想了想，冷哼一声：“你这思想有问题，你还不如直接追她爸去得了。”

他骇笑：“追她爸干吗？我喜欢她，又不喜欢她爸。”

“你喜欢人家跟人说不就完了？搞这么些套路干吗？”

他鼻子里哼一声：“不懂了吧？自古深情留不住，只有套路得人心……”

我突然心头火起：“我不去帮你骗人！渣男！”

我说着，便要挂电话。

“哎哎！这不开玩笑吗？这人，一点幽默感也没有。”董兴华忙道，“我也没让你干别的，就开个药，我借此机会跟人家说上话。人家姐姐也不傻，看我不行人家也不能答应啊。”

我无法反驳，只能说：“你让你那些朋友去不行吗？好事不想着我，就找我干这偷鸡摸狗的事。”

“我朋友都是男的，让他们去，再给我截胡了。”他顿了顿，“而且，你长得面善，比较容易让人信任。”

我心想，你这心眼都用这了。

可问题是，我又没病，要怎么开药？

董兴华想了想：“你就说睡眠不好，开安眠药。哎对了，你头上那伤不也刚拆线吗，装病正合适。”

我放下电话，再次感叹，男的，不仅没心，可能都没有人性。

我打开《英语教学法》，拿起奶茶，吸一口。

奶茶还是热的，不是很甜，茶味很浓，满口珍珠嚼起来煞是满足。

办公室里很冷，我干脆把那杯子握在手中。

还是先考试吧，要是考上了，总会比现在愉快一点……

我又喝一口奶茶。

茉莉奶绿，多加一份珍珠。

是谁说绿茶茶底比红茶好喝来着？

真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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