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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风信子批发
书名: 陈小茉相亲记 作者: 陆今 本章字数: 4272 更新时间: 2024-09-06 15:00:21

我一夜无眠,仿佛被打了一顿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头上的伤,更像个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我的神经。

第二天一早去卫生间洗漱,镜子里的我,面孔有些浮肿。那一头挺精神的短卷发,此刻也是油乎乎软趴趴的。额头上一方纱布,在灯光下,白得刺眼。董兴华带了早点来,我问能不能给两粒布洛芬。

他把药拿来,却又说,吃止疼药不好,伤也不重,让我坚强点,别这么娇气。

我答应着,他走后,把药拆开吃下。

过了一会儿,韩旭打电话来问病房号,说要来看我。我再三推辞,韩旭却说庞倩已经熬了排骨汤,不来浪费了。

十一点开始探视,韩旭和庞倩走进来,排骨汤之外,还带了牛奶和苹果香蕉。

庞倩洗个苹果给我,看看我头上的纱布,问还疼不疼,接着,轻轻摸摸我的后脑勺。

我心中突然一阵委屈,举着苹果抽抽嗒嗒哭起来。

庞倩吓一跳,看看韩旭,又看看我:“这是怎么了?”

“人家不喜欢我……”我开始嚎啕大哭。

半晌,韩旭递过来几张纸巾,庞倩伸手拨拨我的头发:“别哭了,你看看,这一出汗,头发都湿了。”

韩旭从包里拿出个皮筋,庞倩掠掠我的头发,扎成个小揪揪,又拿纸巾,抹抹我的额头。

韩旭满面诧异:“这是怎么回事啊?那天不是还好好的?”

“他不是不喜欢女的,他只是不喜欢我这个女的……”我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说到最后,竟是哽咽难耐。

韩旭听罢,一巴掌拍在床上:“这人有病吧!”

手机响,我拿起一看,竟是张正打来语音。

我的眼泪又涌出,指着手机:“你看你看,他还总刺激我……”

韩旭一把抢过,冲着手机便骂:“你想赶尽杀绝是吗?人家因为你头都摔破了,缝了五针,住院了,你还想干吗?”

“轮得到你看?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我是谁?你管我是谁?”

“你不知道陈小茉那么喜欢你?”韩旭鼻孔出冷气,“你要真不知道能这么吊着她?骗人骗得自己都信了是吧?你出去相亲,就没有女的拿正眼看过你吧?逮着个老实的就往死里欺负?你不怕遭报应吗?你——”

我拿过电话,挂断。

语音又打来,韩旭还想继续骂,我把手机关掉。

“干吗呀?你到现在还心疼他是吗?”韩旭横眉立目,满面通红。

我把手机往床上一放:“一个不相干的人,你又何必……”

韩旭兀自愤愤,庞倩忙拉她胳膊:“小韩,别这样……”

半晌,韩旭叹口气:“我就不明白,就他那个条件,你能看上他,还对他这么上心,这要是我,得赶紧上庙里烧香去。他怎么还这样?真他妈恶心!”

我叹口气:“人家要找真爱。”

韩旭不解:“你不就觉得他是真爱吗?”

“他觉得我不是真爱。”

又是一阵沉默。

庞倩只道:“茉茉,谈恋爱,不成功也很正常。你别难过,以后还有更好的。”

可是,我不想要更好的,我只想要他……

我又忍不住落泪。

庞倩不语,只把手放在我肩上。

忽然,韩旭道:“茉茉,对不起。”

我抬头,却见她眼圈也红了。

我有些诧异:“你怎么了?”

韩旭不语,半晌,道:“我要是不让我妈同事给你介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我觉得好笑,擤擤鼻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庞倩也笑:“是啊,都怨那个男的,不是个好东西。”

韩旭双手放在我的肩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我,正色道:“他配不上你。我告诉你,你们俩八字不合,他克你。走了更好,咱这叫送瘟神。”

庞倩扑哧一笑:“你这又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拿纸巾把脸擦干净,又擤擤鼻子,向二人道谢。

庞倩便说,罐子的排骨汤是早晨刚做的,让我中午就把它吃了,又说让我安心养病,课她先替我上,让我不用担心。

庞倩跟韩旭走了,董兴华却打来电话,说中午有事,让我自己点外卖。

我打开那个罐子。汤还是热的,排骨很香,玉米和胡萝卜红红黄黄,很好看。装罐子的袋子里,餐具之外,还有用小盒子装的酱油和香菜。

我拿勺子舀口汤,不咸不淡,又夹了块玉米,甜丝丝的。

我啃玉米嗦骨头,忙了半天把这一罐全部干掉,吃得一身汗。

我把空调打开,又剥了个香蕉。

吃饱喝足,睡意袭来。

朦胧中,听见护士说话:“22床,晚上的药。”

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谢谢您。”

董兴华来了?

还是……

不可能不可能……

我想起来看看,却一下滑入梦乡。

睡了不知多久,胳膊都麻了。四周很安静,我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翻个身,仰面躺在床上。

这叫什么事呀……

屋顶一片白茫茫,我叹口气,自语道:“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都是没事找事。”

一个声音道:“这什么诗啊,怎么还有没事找事呢?”

屋里有人?

还是个男的?

这是什么味道?

怎么我觉得,仿佛闻见风信子的甜香……

我猛然坐起,却见,小孟站在床前。

我有点恍惚,回身从床头柜上拿起眼镜戴上。

还是他。

是啊,还能是谁……

我回过神,看看他,便道:“不好意思啊,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小孟呆了呆,脸上浮起个笑:“谁睡觉时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好点了吗?”

我点头,一眼瞥见墙角一箱矿泉水。这是昨天董兴华拿来的,上午韩旭跟庞倩来,我光顾着诉衷情了,也没给她俩拿瓶水。

我这么想着,便掀起被子下床,想给小孟拿一瓶。刚一站起,只听见“砰”地一声,接着,头上一阵天崩地裂的剧痛。

小孟“呦”地一声,接着,我的胳膊被扶住,他又说:“没事吧,这个输液杆子,怎么放这呢……”

我倒吸一口冷气跌坐床上,弯腰双手捂着头,说不出话。

小孟不再说话,我胳膊上的手似乎也拿开。半晌缓过来,坐直身体,屋内却是空无一人。

我还没来得及纳闷,护士手中拿着个小托盘进门来,后面跟着小孟。

她把那个托盘放在床上,向我道:“头撞输液杆上了?”

我讪笑,护士却说:“真是不好意思!忘了跟你说了。这架子上的钩子太长,磕过好几个人了。”她说着,不禁皱眉,“跟领导说多少回了,就不往心里去。你不换架子也没关系,好歹贴个提示。你说我们天天这么忙,一个一个病人提醒,也提醒不过来是不是……”

她说着,把我头上的纱布小心揭开,仔细看了看:“还好还好,伤口没事。”接着,又低头,拧碘酒和酒精瓶子。

我有点发傻:“您干吗呀……”

她笑道:“换药啊。”

我马上说:“不是说明天换吗?您给扣上就行……”

护士失笑:“打开就不能扣上了,不然容易感染。”大概是见我面露难色,她又说,“现在换完,明天早晨就不换了。”

我踌躇一下,只能把头仰起。

清凉的酒精味道弥漫开来,我只觉得,头上一阵酸爽。

如果说刚才那一撞的疼是定向爆破,此刻,就是润物无声。酒精带着凉意,仿佛顺着每个毛孔渗进皮肉之内,就似涓涓细流——带刀片的,涓涓细流。

护士的动作已经很轻柔,我不能大喊大叫,却是冷汗直冒,双手,不由得一点一点攥紧。

忽然,我的左手被握住。

那是一种冷冰冰,汗津津的触感,就仿佛,一只巨型蜗牛趴在手背上。

我一惊,下意识把手抽出,口中道:“没事没事,没关系……”

接着,又是第二遍酒精。

小孟轻轻道:“你……疼啊?”

我还没说话,护士笑道:“当然疼啊,现在没有麻药,估计比缝针还疼,是不是?”

我脖子仰着,不敢乱动,只能重重地“嗯……”了一声。

一时药换完,我长出口气。护士笑笑,又拿出一块纱布递给我:“擦擦眼泪吧。”

她收拾好东西,小孟却拿起那个装废棉签纱布的垃圾袋:“这个我拿吧,谢谢您啊。”

他跟着护士出去,片刻回来,手里拿着两粒布洛芬,递给我:“护士给的。”

我道谢接过,往桌上一放。然后站起身,走到墙角,拿了瓶水,递给小孟。

他一脸诧异:“你刚才就是为了去拿水呀?”顿了顿,又道,“干吗跟我这么客气……”

他说着,却递给我一杯酸奶,这个红色杯子,十分眼熟。

啊……这不就是那天张正给我的。是啊,就算是新品,也不能只在一家超市卖……

我定定神,打开盖子喝一口,却觉得没有那么酸,拿起杯子看看,原来这是蔗糖版本的。

虽然味道不错,我却不大喝得下,便把它放在桌上,向小孟道:“你怎么没跟庞倩她们一起来呢?”

他说上午有事。

我又问:“你们那个机房装修,完了吗?”

他说:“没有呢,今天晚上我还得值班……”

我听韩旭说过,整个假期,部门的机房和语音室装修,每天都安排老师值班。本来计算机教研室女老师不多,开始顾主任只安排了男的。可是,那些男老师非说男女平等,顾主任只得把女老师也排上。装修进行了一个假期,韩旭也去值了很多次班,好在她跟小孟一组,每次结束,都能给她送到家。

现在已经开学,装修却还剩个尾巴,这些人每天晚上仍旧要轮流值班,陪工人干到十点。

忽然,我发觉屋里很安静。我也不知道,小孟的话是什么时候说完的。

此刻我倒有点理解那些上课开小差的学生:不是不想听,但就是走神了……

我觉得还应该说点什么,可是,脑子一片空白,再也想不出下一个寒暄的话题了。

日已西斜,小孟坐在对面椅子上,背对着窗户。他整个人似笼罩在一个阴影里,有点颓丧,也有点悲伤。

这就是传说中的情感投射吗?我失恋了,就觉得,旁人都难过?

我不禁叹气,开口道:“不早了,你快走吧,韩旭一个人在那,别忙不过来。谢谢你啊。”

小孟看着我,嘴张了张,仿佛想说什么。这时,我身后一个声音道:“探视时间快到了,家属抓紧走吧。要不等会儿关门了,出去还得登记身份证。”

我回头一看,是护工进来打扫卫生。我喊了声“阿姨”,小孟却突然站起身,两步走到阿姨跟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正色道:“阿姨,我是她同事,不是家属。”

他动作夸张,就像古早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表白。

接着,他转身回到椅子跟前,把那瓶水放进书包里,向我道:“我走了,你歇着吧。”又走到阿姨跟前,九十度一鞠躬:“阿姨,对不起,冒犯您了。”

说罢,迈步出门而去。

阿姨拿着拖把一脸懵,半晌,向我道:“那小伙子是你同事呀?”

我点头。

阿姨又道:“你跟他关系好吗?”

我说:“还行吧,挺好的。”

阿姨点点头,认真地说:“咱医院精神科也挺好的,好几个专家,都不错。你要是跟他关系好,就让他来查查。这孩子,神神叨叨的……”

我失笑,阿姨却道:“你可别笑。现在好些得抑郁症的,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那天咱这层还收了个小伙子,说是个大学生,作弊让老师抓着,跳楼了。好在是二楼,可是,这也全身多处骨折……你这同事,小脸煞白,情绪看着也不好……”

阿姨打扫完卫生,就走了。我心说,小孟上大学时,玩游戏玩到差点被劝退,这种人,大概只会把老师气到跳楼吧……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天空中,还残存一点点晚霞的余辉。

我躺在床上,屋顶,此刻也变成灰蒙蒙的蓝。

突然,屋内刷地一下亮了,光线有些刺眼,我不由得伸手挡眼睛。接着,董兴华的大嗓门响起:“怎么我每回来你都躺着呢?你头受伤了腿又没受伤,没事儿遛跶遛跶。”

我坐起来,他已经把床头的桌板支起,把个袋子放上,又道:“刚我听护士说,你还撞那输液杆上了?你这什么眼神儿啊,怎么还往那上撞……”

我懒得解释,只得打开那袋子,把吃的往外拿,却瞥见董兴华手中,还拿着个花束。

我看着新鲜,不由得道:“你这么好?还给我买花?”

“谁给你买花,捡的。”他说着,随手把花束往床上一放。

淡黄的包装纸中,一串串小巧玲珑的花朵。

这居然是一束,白色风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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