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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超纲的毕业考
书名： 青年战神岳飞 作者： 北溟客 本章字数： 2947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55:30

种师中战败身死令宋廷大为震动，很快在六月又组织了一次入援太原的大规模行动。此次入援以李纲为名义上的总指挥，将全部兵力分为六路，试图分头出击，形成合围之势。其中一路由后来成为宋高宗即位初期御林军主帅的西军大将王渊统领，并再次选择了平定军作为救援部队挺进太原的前沿支点。于是平定驻军作为保障和策应部队，领到了为王渊部作“硬探”[46]的任务。侦察的目标是寿阳（今山西省寿阳县）至榆次一线的金军布防情况。这段道路是通往太原的必经之路，如果不事先查明敌军部署，王渊部就无法顺利进攻，很容易重蹈种师中的覆辙。

问题是，金军也知道寿阳、榆次一线的重要性，沿线囤积了重兵，还有大批游骑出没。因此，这次侦查等于是要突破金军层层或明或暗的包围深入敌后，可谓九死一生。谁愿意出这样的差遣，并且能成功带回准确的情报呢？

反复斟酌后，广锐军主将，一名现在只知道姓“季”，但名字已经湮没不闻的宋军将官，做了一个大胆的选择：不用老兵，不点宿将，而是让年纪只有二十四岁的岳飞来执行这次硬探任务。

这个任命，放在现代，差不多是让大学毕业没多久的本科生担任国家重大攻关工程的关键子项目负责人，难度不可谓不大，风险不可谓不高。但这位季团练勇于锻炼新人的同时，也给了自己麾下这名“素有勇名”的年轻部下足够有力的支持：给岳飞调拨了一百名骑兵。

以广锐军总额不到两千人，骑兵可能只有几百的人力条件，一百名骑兵绝对算是赌血本的配置了。但比起黑云压城一般围在太原府周边的女真精锐铁骑，这支骑兵小部队仍然像风暴中大海上的一叶孤舟，前路茫茫，命运难测。

已经没法知道跟随岳飞出战的这一百名骑兵，被点名出这趟差时是什么情绪，对带队的年方二十四岁的指挥官又是什么态度。但可以肯定，他们中的大部分，应该是很快就在途中骂了娘，可能还有些人问候了季团练的家人。因为岳飞带领的这支百人骑兵队往榆次方向进发没多久，就碰上了武装侦察最怕的一种情况：和一支规模不小的金军骑兵狭路相逢，撞了个正着。

当然，硬探，也就是武装侦察，之所以从古至今都需要挑选军事素质最出色的兵员来执行，就是因为在侦查过程中，免不了要随时随地在不利于己的条件下和遭遇的敌军部队开战，甚至有时会为了探明对方情况主动挑战。但武装侦察时遭遇的敌军，规模可大可小：可能只是落单的巡哨、警戒人员，还可能是小股过路部队或者巡防部队，但也有可能是大队人马的先锋。如果是后两者，一旦不能速战速决又不能及时脱离，那就只能被对方包圆吃掉了。所以这时候指挥者的能力就至关重要：他必须能够准确地判断敌军属于哪种情况，迅速地评估出敌我实力对比，并立即制订和执行最佳的作战方案。总之一切都要快上加快。而支持这种思维运转速度和准确性的，是观察能力、感受力、计算能力和战术素养，但更多的时候，对大部分人来说，还要靠天长日久积累下的作战经验，甚至是运气。不然即使是老帅宿将，也难免有走眼的时候。譬如上月刚刚战殁的名将种师中，在榆次之战中犯下的最致命错误之一，就是把娄宿部大军的前锋当成了“金人残零将归者”[47]，没有及时戒备。

问题是眼下的指挥官是个小年轻，经验什么的肯定没有。之前一年半的训练倒是表现出色，但那毕竟只是训练，谁知道是不是纸上谈兵？另外，从第一次出硬探任务就碰上这么多敌军来看，大概也不能指望幸运值了；更何况开战以来金军骑兵所向披靡……

综上所述，好像还是赶紧后撤跑路更保险。跑得够快，命说不定能保住。

但岳飞却没作如此打算。双方刚一照面，他就根据观察到的种种迹象判定：第一，这股骑兵绝不是大军先头部队，换言之，就是眼前这点人了，不会后续再来更多；第二，对方阵型中有薄弱环节，将官头目的身体素质看上去也并不如自己，如果正面硬刚，干掉对方的把握并不小；第三，这种情况下不战而逃，反而容易暴露己方人少势孤，刺激对方的战意，而且对方拥有的战马比宋军这边的战马好得多，一旦撤退中被追上，那就真是有死无生了。

但看看部下的脸色，大部分人明显已经慌了。这当口要说服教育也来不及了，该怎么办呢？

再次确认了一下敌我状况后，岳飞当机立断，狠狠秀了一把这两年练出来的马上功夫，顺带角色扮演了一把偶像关云长万军之中取颜良首级的威风，“单骑突虏阵”，四进四出，也就是接连冲杀了四次，“杀其骑将数人”[48]。

冷兵器时代的战阵中，领队将领是大阵和队列中各个小作战单元的核心，一旦领队主官战死，麾下士兵很容易连基本作战队形都保持不住，连指挥号令都无从辨别，甚至接收不到。因此，自南下攻宋后习惯了撵着宋军打，尤其习惯了靠快马强弓虐宋军步兵的金军，一下子被岳飞打懵了。一方面实在抵挡不住眼前这个杀神一样的青年军士，另一方面也猜不透眼前这支宋军骑兵是何来头——难不成是宋军入援太原大部队的先锋？

女真儿郎再能打，也不敢凭几百名骑兵就和敌军上万人的精锐大部队全军接战。于是这支金军慌忙后撤，也不敢再接近岳飞一部，岳飞得以率领麾下人马脱离战斗，继续按既定路线前进。

危机顺利度过，岳飞的新部下们也彻底服了自己的小领导。但还没等他们喘匀了气，岳飞又使了个让他们中很多人吓得不轻的险招：

终于到达榆次附近的金军大营后，岳飞没有遵循硬探任务的常规操作，率领部下暗中埋伏在远处观察敌军布防；或者再神勇一些，抓个落单的金军士兵回去审问。而是与几名部下换上金军士兵装束，直接潜入了金军大营，玩了一把现场体验、超近距离勘测。中途遇上巡夜值更的金军士兵，就“谬为胡语答之”[49]。值夜的金兵可能打死也想不到在自家大本营里能有人敢这么干，加上岳飞的女真语大概也模仿得颇为地道，所以居然没人看出破绽，最终让这几名宋军硬探“周行营栅，尽得其要领以归”。

——没人知道岳飞的女真语是什么时候从哪儿学的。虽然在两国开战已久的情况下，身处前线的士兵现学几句简单的敌国语言，从来不是难事，也绝不罕见。毕竟军中口令大多简短明了，不需要特别大的词汇量和复杂的语法。此外，由于平定军毗邻河东前线，很可能本来也有“通事”也就是翻译一类的人才。而以岳飞的细心和长远眼光，别说临时学女真语，在出这趟任务之前，甚至在宋金正式开战之前，就已经想到要做语言学习上的准备，都不是没有可能的。只不过外语流利在近现代人看来是加分项，但在华夷之辨日益严格的宋代，却绝对不是一件值得拿上台面说的事情。何况岳飞后来蒙冤负屈，更不能在这些事情上给人留下私通敌国的口实。所以他到底是怎样点亮了这个技能点，是不是还有颇高的外语天赋，也只能付诸猜想了。

但女真语什么的不重要，甚至岳飞完成此次任务后因功晋升的“进义副尉”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这次武装侦察，岳飞交手的对象不再是草寇山贼，而是堪称金国开国第一名将的粘罕所部、号称不打一百个回合就不算马军的金军精锐骑兵。即使双方力量如此悬殊，岳飞却依然能在深入敌后、敌众我寡，己方士兵士气不高、敌情不明的种种不利情形下应战并获胜，不但表现出了高超的骑术、武艺、战术素养和强烈的战斗意志，还第一次展示出了自己临阵指挥时敏锐而精准的判断力——一项区分猛将和统帅、战斗英雄和优秀指挥员的关键指标。

总之，如果这次武装侦察任务是对岳飞两年来学习骑兵战术与指挥的一次实战考核的话，那么岳飞无疑是在考题超纲的情况下，拿到了满分。

然而也许真的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广锐军给岳飞的考验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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