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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序正义及其代价
书名：成为更理性的人：法律如何实现正义作者：翟志勇本章字数： 1093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55:28

要明白什么是程序正义，我们需要了解美国著名的辛普森案。人们往往在极端之中才能看清事物的本质，而辛普森案恰恰挑战了程序正义的底线。

辛普森是美国著名的橄榄球运动员，因为涉嫌谋杀妻子和一名餐厅服务员而被捕。在庭审过程中，有足够多的证据证明辛普森就是凶手，但是由于警察在收集证据的过程中违反了法定程序，于是法庭使用非法证据排除规则，将这部分关键的证据给排除了，也就是说，不能用这部分证据作为定罪的依据。最终陪审团认定辛普森谋杀罪不成立，辛普森被无罪释放。

辛普森案发生在1994年，这个案子在当时不仅困扰民众，也使法律人内部产生了不一致的意见，其中最主要的争论就是，如果违反法定证据收集程序收集到的证据，确实能够证明犯罪嫌疑人有罪，那么是否可以用这些证据来给犯罪嫌疑人定罪呢？有人认为能定罪，因为证据虽然是违反程序所收集的，但毕竟不是刑讯逼供得来的，不能绝对排除；司法机关不能明明知道一个人杀了人，却因为警察收集证据时违反了法定程序，就判决其无罪。但反对方认为，如果这个口子一开，以后警察就都不按证据收集程序收集证据了。一旦为了证明犯罪嫌疑人有罪而将违法收集的证据合法化，就会助长警察采取违法的方式收集证据，这样，人权也随时都会受到侵犯。在这个案子中，虽然排除非法证据会让嫌疑人逃脱法律制裁，但由此提出的警醒，却可以保护更多的人免受非法证据之害。所以最终判决还是把非法证据排除了，辛普森被无罪释放。

辛普森的辩护律师之一，哈佛大学法学院著名教授德肖维茨有一次来中国讲学，中国学者问他，如果辛普森案发生在中国，你认为他会被判无罪吗？德肖维茨斩钉截铁地说：“不会，因为我们的法律文化完全不同。”德肖维茨的意思实际上是说，美国人注重程序正义，而中国人注重实质正义。

实质正义更看重结果是否正义，即便实现正义的过程可能是违法的或不公正的，但只要结果正义，那过程的瑕疵就可以被忽略；而程序正义更注重实现正义的过程是否正义，如果过程不正义，那么即便结果正义，也不能被接受。英国法有一句著名的法律格言：“正义不仅要实现，而且要以人们看得见的方式实现。”讲的就是这个问题。

实质正义如果能够实现，那当然是好的。但法官不是火眼金睛的孙悟空，法官也会犯错误，因此最有可能保证结果公正的办法就是遵循程序正义。程序正义会不会造成漏网之鱼？当然会。但刑罚关涉人的生命和自由，宁可有漏网之鱼，也不能错杀一个，这是程序正义的基本理念。

我讲这个案件是想说，照章办事不等于程序正义。程序正义的关键问题在于，当我们选择程序正义时，就可能会牺牲掉一部分实质正义，那我们为什么还要选择程序正义，不选行不行？答案是不行。因为人性是靠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