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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
书名：成为更理性的人：法律如何实现正义作者：翟志勇本章字数： 1436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55:28

法律系统中的权威，除了立法权威，还有司法权威，也就是法官。

司法裁判的原则很简单，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法官在每一个判决之中都要进行说理，他要告诉我们，他为什么要这么判。但是司法判决不是自动售货机，不是说在这边投入案件事实，那边就自动出来裁判结果。在很多司法判决中，法官享有巨大的自由裁量权，也就是说，法官可以在各种可能的判决结果中选择一个结果并作出判决，而判决一旦作出并生效，大家就要普遍遵守。

那么法官凭什么说了算呢？一句话，因为法官是最终的权威。立法者挖的“坑”，司法者必须给填上。

立法者在制定法律的时候，法律条文都是特别抽象的，故意留下很多模糊地带，因为立法者根本没办法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案件，所以只能模糊处理。比如说，我们的《民法典》里说双方离婚的时候要照顾女方，要照顾无过错一方，那什么叫照顾？分财产的时候怎么分才算照顾？给女方55%的财产算不算照顾？或者给60%的财产算不算照顾？到底多少的分割比例算照顾？既然立法者没有给出具体的答案，那么就只能由法官在具体的案件之中根据具体的情况来决定。但是，一旦法官作出了判决，我们就要去遵守。

还有一些疑难案件，我们没办法从法律中直接给出一个答案。比如同性到底可不可以结婚？这件事情是有很大的争议的。当美国联邦最高法院裁决这样的案件时，法律里是没有现成答案的，法官之间也是吵得不可开交。最后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以5∶4的投票结果通过了同性可以结婚的判决。这样的判决一旦作出了，美国社会就必须遵守。那么，法官作出这样的裁决，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同性是否可以结婚的真理吗？当然不是。法官作出这样的裁决，只是因为整个社会在同性可否结婚这个问题上吵得不可开交，造成巨大分裂，法官这时就必须站出来，给出一个确定的说法以弥合社会的分裂。

美国联邦最高法院罗伯特?H.杰克逊大法官曾说：“我们不是因为正确，才是最终的；只因为我们是最终的，所以是正确的。”也就是说，最高法院也是会犯错误的，裁判的案件也不一定正确，因此最高法院不是因为其判决都是正确的，才是最高的终审法院。恰恰相反，宪法规定了最高法院是最高的终审法院，最高法院之上没有更高的法院了，因此最高法院作出的判决就是“正确”的。当然了，这里的“正确”不是真理意义上的正确，而是说没有其他法院再能推翻这个判决了，因此大家必须遵守。

杰克逊大法官的这句话感觉有点强词夺理，但实际上是非常有道理的。需要最高法院裁判的案件，都属于疑难案件，都是要在各种不确定性之中给出一种确定性。虽然法官给出的这种确定性未必是真理，但他们又必须给出，因为法官不能拒绝裁判。作为最高法院的法官，他们有职责、有义务给出一个确定性的回答，并且一旦他们给出确定性的回答，他们的回答就要被大家遵守。当然，也有可能多年之后，这个确定性又被推翻了，但即便这个确定性被推翻，那也只是意味着最高法院作了一个新的选择，重新提供了一种新的确定性而已。

因此，对法官来讲，特别是终审法院的法官，他们必须把自己当作权威，承担自己作为权威的责任，在各种可能性之中作出一种选择，从而赋予社会一种秩序。而且，一定程度上，法官其实比立法者更难，因为很多事情，立法者还可以模糊处理，但是到了法官那里，就没有模糊处理的空间了。同性可不可以结婚，法官必须给个明确的说法·可以还是不可以·是不能含糊其词的。法官实际上是最终的权威，因为立法者挖的“坑”，法官必须给填上。著名法理学家罗纳德·德沃金说：“法院是法律帝国的首都，法官是帝国的王侯。”[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