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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尸连环案
书名: 民间传奇故事(三) 作者: 刘烨编著 本章字数: 10275 更新时间: 2025-08-05 18:05:32

且说马庄村有个车把式,此人姓谭名启,一家七口全靠他为人拉脚挣钱度日。一天他到县城为人拉脚,凑巧货主未在家,待到货主回来卸完货,天已二鼓。于是他便从店铺中买了几个火烧,一面啃着,一面赶车回家。

出城未走多远,遇上了一个醉汉,正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地走路。马车走至近前,那人横挡路中,嘴里喃喃不清地说道:“大哥,我在城里喝了点酒,醉了,请大哥捎我一程。”谭启见这人醉得实在厉害,生怕他在路上出事,满口答应,随即说道:“到了地头,你可告诉我,好让你下车。”“不远,就在前面,约二十里处。”“好!”谭启把车停下,扶醉汉上车后,又继续赶路。

谭启约计走够二十里,停车喊醉汉下车,但是却叫之不应,推之不动,气息微弱,脉搏沉迟,倒在车箱内,状如死尸。谭启心想:我这个人怎么如此晦气,捎个人竟捎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他是哪个村庄的,如若真的死在我这马车上,那该如何处理?罢罢罢!趁他尚未死就,不如先把他就近抛弃到树林中去。想毕,谭启用车上的席站子,将醉汉一裹,搭肩一扛,便扔到了路旁一个小树林中。这个树林,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墓田。谭启把那人放在一个坟头边,立即返回,跳上车,狠加几鞭,便急急向家奔去。

且说这时有两个巡逻的差役,为破一桩案子走到这儿,他们见一赶车人从墓田里出来,心中生疑,二人到墓田里一看,但见一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上还遮着半截席子,这两个差役随即商定:先到村里找里正,派了人来看住尸体,待到天明再慢慢查访。

这被委派之人,一名张三,一名李四,乃是李村两个误伤人命、受里正保举狱外监看的犯罪分子。这俩人来到坟地一看,有些发怵。心想,一个死尸,还怕有人把他偷去不成?天又这么冷。于是二人约定,一齐到庙中打火取暖。

且说那在坟席中的醉汉,在墓田之中大约又待了一个更次,酒也开始醒了,睁眼一看,见自己竟然躺在一个坟堆旁,四周全是大大小小的坟堆,黑黑的松柏遮住了天上繁星,越使得这里阴森凄冷,毛骨悚然,他于是钻出那半截席子,揣摩清了方位,知道这是本村的李家墓田,于是起身回到了家。

再说那看守死尸的张三和李四,在庙中取暖后,二人各拿了一根木棍返回墓田,谁知死尸不翼而飞,地上只剩了半截席子,二人被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还是李四心眼多些,他对张三说:“三哥,死尸给看跑了,你说这事怎么办?”张三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咱俩先前都有点罪,把死尸看跑,岂不是罪上加罪?看来这回是非去蹲大狱不可了。”李四说:“我倒有一个主意,不知你同意不同意?”“什么主意?只要能解除我们的为难即行。”“那好!我知道在南村,新近埋上了一个死人,咱不如去把那个死尸扒出来放在这里,明天县里来一看,只要有个死人,就不会有我们的干系了。三哥,你若同意咱俩赶紧回家拿铣拿镐,再晚了,天一亮,就来不及了。”“好!”二人于是把死尸扒出来之后,仍用席子包裹起来放在坟侧。

第二天,那两个巡逻的差役,把昨夜晚所见车夫去墓田作案,并找人看守尸体一事,禀告了县令。县令立即派人前往验看,并把验尸记录送到县里。县令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县北李家村的李家墓田里,验得无主男尸一具,年龄约在三十六七,头顶百会处有铁钉一颗,疑为凶杀致死。”县令见此,心里不觉犯起了嘀咕:本县内新近出了不少案子,至今只破得一两起,这又出了一起人命案件,可叫我怎么处理……说不定只有多派差役,四出查访,或许能理出个头绪。李家墓田之案最新,若就先从这里开始,说不定或与前几个案件有关。

再说那马车夫谭启,第二天早晨早起,套上马车,要去县里拉脚,猛然想起,席站子还在李家村附近的墓田里,于是赶了车急急向那墓田奔去。事也凑巧,当车到了那里时,县里派来勘查的差役亦正好赶到了这里,差役见到那裹死人的席子,黑乎乎的与马车上的席站子一般无二,特别是席子边上所写的“谭”字,与车上所剩另一块站子上的“谭”字,很是相对相似,于是差役便认定他就是杀人凶犯,不由分说拉到县里。县令立即升堂,不容谭启分辨,板子打,夹棍夹,谭启受刑不过,只得屈打成招。此案一结,县令很是心喜,立即备案申报上司,听候对谭启一案的处理。

且说那醉酒搭车之人,姓晁名利,乃是李家村中一名出名的老实人,那天在朋友家被央不过,多饮了几杯,故而一醉如泥。回家之后一连三天,茶不吃,饭不想,直待第四天才从床上爬起。吃过饭后,刚刚走出大门,便听人说村西李家墓田里三天前出了一起人命案件,杀人凶手竟是个赶马车的,杀了人怕人家不死,还在人家的头顶上给钉上了一颗钉子。这车夫已被抓到县里,已经招认,单等上司回文,便要开刀处斩呢!晁利一听,便想道:“这马车夫说不定就是让我那晚搭车的那人,人家好心好意让我搭车,是我醉得太厉害,不知怎么后来竟到了墓地里,半夜里我跑回了家,怎么他又会在那里杀人呢?我且到墓地里去看看,说不定还有别的缘故。他急忙走到坟场,见死人已就地埋葬,询问知情者,却知死人所躺的地方,正是自己所躺的那位置,包裹死人的席子亦正是那晚自己甩掉的席子。于是晁利又想道,此案本由我而产生,马车夫身陷囹圄,我不救他谁救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应该上县里走一遭去。回家后他把自己要为马车夫鸣冤的事,告诉了浑家丁氏,丁氏道:“照理当然也该去,可你从墓田回来之后,说不定马车夫他又作案杀人,却是很难说的。要不你装作亲朋到狱里去探探监,看马车夫有何说法。”晁利道:“探监谈何容易?那些狱卒如狼似虎,他不让你探怎么办?”丁氏道:“这也好办,常言说,有钱买得鬼推磨,我这里纺棉卖的十两银子,你可拿去打点一下。也顺便再带上点干粮。”

再说被关押在死囚牢里的谭启,他原是个本分人,今天他遭了不白之冤,在狱中又不懂得打点,只好活受罪。禁卒知他是个死囚犯,早晚要被处死的,当然更对他不客气。

这天晁利带上干粮,拿着银子,前来探监。当然禁卒是不会让他进去的,他只得陪着笑脸,拿出五两银子,叫狱卒买碗酒吃,才得以允许进监。监里同时关押着十几名死囚犯。晁利虽说是来探监,而实际上他并不知道所探之人的姓名,只知他是个赶马车的。于是进监就问:“哪位是赶马车的?……”连问三遍之后,但听见墙角处有一人有气无力地回答说:“我是。”晁利走过去问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那人道:“我姓谭名启,乃本县马庄人氏。你是何人?今天竟来问我。”晁利道:“:我姓晁名利,乃本县李家庄人氏。”晁利去墓田看视打听时,曾听人说,席站子上写有一个大大的谭字,故认定这位便是拉自己的车夫。于是续问道:“你是怎么获罪入狱的?”谭启道:“说来话长,也是我命该如此,在某月某日晚,我到县城拉脚,回家路上,遇上个喝醉酒的,他说要搭我的车,让我捎他一程。谁知他上车后,便昏睡了过去,到了所说的下车地点,我让他下车,谁知叫之不应,喊之不醒,推之不动,竟是死了过去。也是我一时害怕,用席站子包了包,便把他扛到一个墓田里,放好之后,我便急急赶回了家。谁知第二天我赶车需用席站子,到墓田里去看时,竟被差役抓住,说我是杀人犯,把人杀死之后,头上还给人家钉上钉子,你说冤枉不冤枉?抓到县衙之后,县令不由分说,便用极刑逼我,因受刑不过,只得承认,故被打在死囚牢里。”说罢泪下如雨。晁利心想,这事真还有点曲折呢,至于我搭乘他车的事,现在还不能向他说明,于是对谭启说道:“大哥莫要伤心,这都是命运所致,伤心也是无益的,只是我今天来时,我见有一个大嫂背个孩子,说要到县里探监,我见她行路艰辛,便主动提出代为相探,想来那大嫂已经回去。我探完之后,还要到马庄去告诉那大嫂呢。”说着把身上背的干粮全部拿出,又从身上摸出约计二两散碎银子,一并交给了谭启,道声“保重”之后,便退了出去。晁利所说虽然是假话,而谭启却信以为真。

晁利探监出来,在饭铺中买了点饭,边吃边想,谭启确属冤枉,可怎么为其申冤呢?那后来的死尸又是谁呢?听人说为什么偏偏就死在谭启包我的那块破席站子中呢?我到县衙里边分辨,万一县令不准我怎么办?若糊里糊涂把我说成谭启一伙,同谋杀人,那又如何应对?于是他吃过饭后,便匆匆地赶回了家里去。打算从死尸身上找些端倪。

到家之后,晁利把狱中所见告诉了丁氏。丁氏也一时想不出妙招。晁利道:“我看是不是先把李家墓田里那具死尸扒出来,看看到底是谁,再作处理。”丁氏道:“即使知道了死尸是谁,又有什么用呢?”晁利道。“听人说李家墓田里出了那桩人命案后,里正曾经找前街的张三和后街的李四去看着来着,他们恐怕是最知底细的。你们又经常在一起喝酒,不如直接到他们那儿去打听些消息。”丁氏道。“言之有理”。

晁利先是到了张三家里。这时,张三正在家中独自抽闷烟喝闷酒。张三娘子说道:“晁利兄弟,你来得正好,坐下,你两个好好聊聊。”“不啦,我家里有只公鸡,我嫌它太踢蹬,把它宰了,我想就让三哥到我那儿去坐坐。”晁利说着,上前便拉起张三来到自己家里。

到家后,晁利对张三道:“三哥,听三嫂说你近来老咳声叹气,好象有什么心事似的,难道你还为去年和李四哥因打抱不平,误伤了张家庄胡勇那挡子事发愁吗?”张三道:“不是,你想胡勇那小子和我们是邻村,坡里地挨地,赵家孤儿寡母的种地亦不容易。胡勇挨着她,多种人家的地不说,割麦子的时候还诚心多割了赵家的一拢半麦子,两家争执起来,赵家哪是他的敌手,胡勇打了赵家的孩子小宝不算,还要打赵寡妇。这事被我和你李四哥看见了,气不过,将那小子揍了一顿,也是那小子命短,谁知他不睁眼,竟自己撞到了那张倒地的镰上,割断了脚脖子上的血管,流血不止,到家后不久便告死去,我和你李四哥因此也就吃了官司,幸亏里正多方说情,才把我们保释出狱,否则,说不定我们现在还蹲在大狱里呢?”“那么三哥是为保释,花了几两银子而愁苦了?”“也不是,虽说因保释我卖掉了一亩半地,那又算什么呢?”

正当二人在此谈论张三近来的愁闷时,丁氏把菜肴都端了上来,晁利道:“三哥稍等,难得今天有空,我再把李四哥找来,干脆咱弟兄仨在一起喝个痛快。”说罢出去,不多一会儿便找来了李四,分宾主坐定,便一起喝了起来。先是东扯葫芦西扯瓢地说了会闲话,慢慢地晁利便把话题逐渐引到了李家墓田所出的事上去。晁利道:“听说村西李家墓田里,出了一桩人命案件,不知三哥和四哥听说过没有?”“怎么没听说过,我和你四哥还被里正派去看了他一宿呢。”张三几杯酒落肚,毫不掩饰地说。“那晚你们一直都在那里来吗?”晁利问。李四怕移尸的事露了馅,忙给张三使个眼色说:“是一直都在那里来。”“你可知那死尸是谁吗?”“不知道,听说是一个赶马车的丢弃的。你说那个赶马车的也真可笑,他杀了人,第二天早晨却再去自投罗网……据说到秋后就要处斩呢!”晁利道:“三哥,四哥,那马车夫丢下的死尸,不是别人,就是我呀!那天我在城里喝醉了酒,晚上回家,凑巧遇到了那个赶马车的,我求他捎我一程,他也很爽快地答应了,上车后,谁知真个大醉了,也许马车夫怕我醉死在他车上,因而把我弄到了墓田里。三更后,我酒醒过来,见身上包了块破席子,便一把甩开,回到了家里。在家里还一连害了三天酒呢!不知怎的,后来那里倒真得出个死尸,累得马车夫蹲了大狱。”

张三李四一听,齐道:“好小子,原来是你这个小子捣的鬼,累得我们吃尽了苦头。你这话可曾告诉别人没有?”怎么没有?你想人家那个赶马车的好心好意拉了我二十里路,倒因我吃官司蹲大狱,你说我心里怎么能忍得过去?所以昨天我到狱里去探望他。我曾把这话向他说过,若上司复审时,那马车夫定会把我说出,我到堂上当然不能欺心,只好如实说明,你们两个是看死尸的,死尸跑了,后来的死尸是从哪里来的?问将起来,岂不要说是你们害死的?那时你们即使满身是口,恐也难把干系说得清楚。”晁利一面真话假说,一面暗暗观察着二人的脸色。只见张三李四,一会儿脸色发白,一会儿又脸色发红,显得十分恐惶。不过他们均都是血性汉子,晁利既然把话已经挑明,事到临头,那还有什么可掩饰的?于是便把如何取暖,如何回见死尸跑了,如何又到某某地方扒来个死尸,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晁利见张三李四说明了事情的真相,一块石头落了地。于是对他二人说:“为了搭救马车夫,我想约二位到县里去自首去,不知二位心下如何?”张三这几天所愁苦的也正是这件事。听他这样一说,当即表示同意。李四到了这步天地,当然只好答应了。

且说当时的县令,姓冯名叫喜功,他的性格和他的名字也十分相符,好大“喜功”是他的突出特点。他到任后,县里接二连三地出麻烦,所积压的案子堆成堆、摞成摞,没有一件处理得好的,好不容易碰上谭启一案,板子打,夹棍夹,屈打成招,形成卷宗,申报上司,赢得个上司道他会办事,自以为得计,不想今天晁利等三人却要为谭启翻案,申文已经上去,若翻掉岂不要上司说我出尔反尔不会审理案子?

冯县令听了三人的申诉,沉思多时,忽然把惊堂木一拍,喝声:“大胆刁民,你们得了谭启多少银子,竟敢来欺蒙本官,妄想把杀人要犯骗走?左右与我把这三人各杖三十,轰了出去!”说罢,只见衙役们如狼似虎地上来,把三人拖倒便一五一十地打了起来。直把三人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三人下堂,雇辆车儿拉回家去,黄酒贴,温水洗,大约待了十几天始能下床走动。

却说冯喜功的上司青州府里,新换的府尹是姓洪名一清,乃两榜进士出身,此人到任后精明强干,案不过宿。这天接到属县送来车夫谭启谋杀害命的案宗,当即从头把案卷翻阅一遍。心想,谭启既然在夜间杀人,并用车上席站子包裹,到天明定当不敢去杀人处,如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于是当即把此案归入疑案中去,并未回批,这且按下不表。

再说晁利等人,本属替人申冤,不想却被冯县令杖责三十,赶出衙外,在家休养,直待半月上才逐渐恢复。这天当然无事,闲居在家,忽然听到云锣声响,知是算命先生到来,晁利便对丁氏道:“你去请那算命先生家来,给我占上一卦,看是若何?”丁氏出去请那算命先生,一见竟是个睁眼算命的,只得对那先生福了一福,说声:“先生请了,烦到舍下给算一命。”那先生见招,便随了丁氏进到晁利家里,坐定之后便问谁算卦?丁氏回说:“给当家的算一卦。”于是那先生便问晁利道:“家主是算财还是算灾?”晁利道:“灾财都要算,只求先生慢慢推详。”先生道:“请问八字?”晁利把生辰八字告诉了先生。那先生沉思有时,对晁利道:“你这八字之中有三个丁酉,即丁酉年,丁酉月,丁酉时。凡是命中有三个丁酉的人,最怕的是再遇上一个丁酉。丁者,小也,点也。三丁者即三点也,旁再加一酉字,岂不成了一个‘酒’字,想你在半月之前,那个丁酉日,可曾喝过酒?其实那天是不能喝酒的,如若喝酒必然引起一场官司乱子。”一句话触着了晁利的心病,心想,这先生真是个神人,怎么一语便道出了我饮酒招灾的事,且听他再怎么说。只听那先生又道:“酉属鸡,酉后是戌,戌属狗,狗和鸡是不对路的,若在戌时喝酒,事情就会更严重,即使不是自身,也会给别人招来麻烦,惹场官司,弄不好还会有送命的危险。我这卦很简单,不知是也不是?”晁利道:“是,是,是!不知这事可有破法?”先生道:“破法是有,凡事只要能实事求是,不畏首畏尾,就能逢凶化吉。但不知家主可曾遇到甚事?”晁利见先生说得诚恳,便一五一十地把半月前如何在城里饮酒,如何遇到赶马车的等等……一切经过全部告诉了先生。先生听了道:“这好办,明天青州知府就要到邑下来巡视,你可约了张三李四前往诉说,保准一说即成。”晁利道:“当今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那有个为黎民真正办事的?我们到县里为车夫申冤尚且挨了打……”先生道:“那也未必,真正为民办事的官也有哩,不信明天你就前往试试。”说罢收起招子,就要告辞。丁氏见状忙付卦金,先生道:“我这人算命,与别个算命先生不同,算不准我倒要收卦金。算准了,却是分文不取。”说罢便扬长而去。

第二天,晁利把算卦的事告诉了张三李四,并鼓动他俩再到县上找知府为谭启申冤。张三李四道:“晁弟,这次还是你自己去吧!我们说什么也不敢再去了。冯县令已经把我们打了三十大板,知府还不得把我们打五十板吗?挨了打倘能为谭启申了冤还好,如申不了冤,我们岂不是又是白挨了打?不去,不去!”晁利道:“三哥,四哥,常言说,‘为人为到底,送人送到家’我们已经为谭启到县里申过一次冤,十里八村都知道的,冤没申成,那等于没申,一旦有人知道我们申冤的内情,到知府那里代为申冤,说不定还要把我们攀扯在内,到时恐不去也得去,去了恐不是只打我们三十五十所能了事,那个打挨了岂不更是白挨?”张三李四一听这话想想也是,于是只得硬了头皮一同前往。

再说那算命的先生,原来就是新上任的青州知府洪一清,治下所属十一县,到任已视察了八个县,他每到一县,都是先让衙役先行入县,而他自己却常常是穿了便服,微行私访。他接到谭启一案后,发现可疑,便扮成算命先生,前往晁利的村庄进行访查。经稍加试探,晁利便把真相和盘托出,卦金也不取,便急急赶到县里。单等晁利等人来仔细剖析谭案。

晁利等人到了县城,洪知府放告升堂,三人进去,齐齐跪倒,口称“太爷在上,小民特来为谭启申冤。”洪知府道:“尔等三人且莫害怕,把头抬起,慢慢诉来。”晁利抬头一看,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哪是什么府尹,竟是昨天到家算命的那个一清先生。这下又完了,昨天算命时,我曾说如今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今天若把这话计较起来,岂不要我吃大亏吗?洪知府见晁利脸色红一阵黄一阵的,知其害怕,于是说道:“为人申冤是大义之举,尔等莫怕,本府是绝不会怪罪你们的,你们有话,尽管直说。”晁利听府尹这样一说,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壮了胆把如何饮酒,如何搭车,如何从墓田中回家等情况全部说出,洪尹让书吏都一一记下。又让张三李四把有关后来尸体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亦都一一记下。然后让三人暂到下处歇息,以待明天早衙与冯县令同审谭启图财害命一案。晁利等人听到吩咐,叩头起来,退了出去。张三和李四这次没有挨打,都感到奇怪。晁利道:“这原因你们怎么能够知道?这府尹不是别个,就是昨天到我家给我算卦的那位一清先生,许多情况他早已了解。今天怎会就打我们呢?”张三听了,心里也觉得踏实了。

第二天,府尹让冯县令一块复审谭启一案。衙役喝过堂威,从狱中提出谭启,只见他披枷戴锁鳞伤遍体,入堂之后,便跪倒尘埃。洪尹一见,便令人给他卸去了刑具,然后说道:“谭启,你赶车为何见财起意,把所拉之人害死?抬起头来,从实说来。”谭启闻言,抬头一看,见正面堂上坐的不是冯县令而是另一个官儿,因而未曾开言,首先泪下如雨,伤心有时,才对府尹说道:“大人在上,小人冤枉……”于是把如何捎脚,如何丢尸等情一一道出。冯县令在旁听了,只气得脸色焦黄,对洪府尹道:“大人莫听这刁民的信口雌黄,他杀了人,却在大人面前放刁,这还了得,还不快大刑伺候。”洪府尹道:“冯县令莫急,待我慢慢继续审来。”一句话未完,只听“咚!咚!咚!”衙门口传来几声响亮的击鼓声。洪府尹让人把谭启带出,然后宣击鼓人进堂,击鼓人正是张三、李四和晁利。他们仨人进堂后齐齐跪倒在地。洪府尹假意道:“你们三人有何冤枉?擅击堂鼓,从实说来。”晁利道:“大人在上,不是我等冤枉,我们是为谭启申诉而来。”一听说为谭启鸣冤,冯县令立即把惊堂木用劲一拍,高声喝道:“这三个刁民,半月前已来堂上闹过一次……,来人!把这三个刁民拉下去重责四十!”洪府尹马上制止道:“且慢!他们三人尚未把话说完,怎好就先用刑,待说完了之后如有不符,再用刑也不迟。”于是喝退衙役,让三人仔细述说。三个人见洪府尹在场,于是把诸多情况全部详细说出。洪府尹听后立即派人,分别到李家墓田和张三李四扒取死尸的墓田,掘开坟墓,看是否与所说相符。又着精细捕快一名,问准扒取死尸地方,查清墓田的归属,把墓主的家人也全部传来听审。

经过一番查证:原来张三李四所扒之尸体,本孝妇河畔董家庄董丙乾的尸体。董丙乾自幼丧父,家道贫寒,母亲郝氏,耳聋眼瞎,常年卧床不起,因此丙乾二十八九尚未娶妻。这年也是他时来运转,红鸾照命,无多破费,便娶了一房妻小。所娶之人系武定府庆云县人,复姓上官,小字单名一个“玲”字,本是大家豪富之家的一个使女,长得平头正脸,亦有六七分姿色,被家主看中,暗与私通。女主人得知详情后,便招来亲信,把上官玲远远地打发出去,所以董丙乾没费几钱,便娶得了一房妻子。

真个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占花枝”,董丙乾娶了一个漂亮的妻子,在董家庄引起了人们的注目。关键是让一个叫黄其同的人盯上了。这个黄其同,年方二十六七,家资颇厚。妻死之后,受不得清静,所以到处寻花问柳。仗着他的手段,仗着他的相貌,更重要的是他的小恩小惠,一来二往,黄其同便与上官玲勾搭成奸了。

此后,黄其同便天天来上官玲处与其相就。时光荏苒,倏尔就是三个月。最终还是被老实巴交的董丙乾给发觉了。虽说董丙乾为人老实,亦顿觉怒从心上起,火向胆边生。他一脚踹开房门,照着俩人就是一顿暴栗。黄其同被打,但毕竟他力壮年轻,一个鲤鱼打挺从上官玲的身上跃起,亦顾不得穿衣服,就势把董丙乾狠狠地按倒在炕沿上,继而又用双手死死地卡住他的脖子,双膝紧紧顶住了他的背脊,董丙乾此时脸朝下,背朝上,即使有双手亦不能为力。上官玲此时亦穿好衣服,从炕上起来,只见董丙乾口吐白沫,眼睛泛白,奄奄一息。黄其同道:“你快去拿支铁钉来,给这小子钉进头去,让他真真实实地死去。”可怜的董丙乾就这样成为了冤鬼,村中的邻居只晓得他是害心疼病而死,谁能没事找事,细究他的死因呢!发丧埋葬之后当然更无人前去问津了。要不是遇着张三李四刨坟移尸,说不定这桩公案将永无了期呢?

且说被派去李家庄墓田与被扒坟察勘的差役,先后回来禀报交差,验尸的禀报道:“李家墓田验得死尸一名,系头顶钉钉而死。”察勘被扒之坟的差役报说:“被扒之坟系董丙乾家的墓田,被扒之尸正是董家庄董丙乾之尸,坟内棺材被砸,棺内无尸。现把其家人—为儿子暴死而疯瘫瞎眼的老太及董丙乾妻子上官玲锁来,听凭大人发落。”洪尹道:“把这位老太婆先送回家,着令上官玲前到李家墓田,去认定那死尸是不是她的丈夫。”说罢退堂,诸人自去。

上官玲被衙役带到李家墓田,上官玲一见,当即扑向前去嚎啕痛哭道:“夫君啊,你死得好苦,你死之后我明明把你埋在咱家的墓田里,谁知你人死腿活,竟到了这里来串门子,串门子不打紧,你却叫为妻抛头露面出入公堂,我这是遭了哪辈子的孽?夫君呵,你倒是说,你倒是说呀!……”众衙役见她已认准死者就是她的丈夫,便不容她哭泣,搀架起来带回衙去。

第二天洪府尹升堂,仍叫冯县令同审此案。谭启、晁利、张三、李四跪在一侧,上官玲自跪一侧。洪府尹看那上官玲时,只见她狐眉狐眼,年龄约在二十三四,虽说居丧,一身缟素,但掩不了她的轻佻风骚,素罗裙下微露洒花石榴红的裤管。洪尹看罢,不禁心里想道,这女子并非良善之辈,董丙乾之死定与这女子有直接关系,待我慢慢审来好了。于是待衙役喝过堂威之后,洪府尹问话:“堂下所跪女子姓甚名谁,何方人氏,你可知为何把你拘来堂上吗?”回话,她说:“小女子名上官玲,乃武定庆云县人氏,嫁予本邑丙乾为妻。半月前夫婿心疼病复发,医治无效而死。并不知大人为何把小女子拘来堂上。”洪府尹道:“你丈夫死时,在家还是在外?”“在家。”“死前死后都有谁守候在旁?”“只奴家一个人守候在旁。”“那么你丈夫头顶的铁钉该是你给他砸进去的了?”“什么铁钉?小女子一点不知。”“好个不知!看来抄手问案,断不肯招,来人!看大刑伺候!”衙役听见吩咐,当即把夹棍拶子重刑具抬来。洪府尹道:“上官玲你是招也不招?”“小女子冤枉,夫君头上铁钉实实不知。”“用刑!”洪府尹一声令下,衙役立时给上官玲上了拶子。一边一个刚把绳收了两收,只见上官玲头上汗珠滚落,疼得杀猪也似叫唤:“大人松刑,小女子愿招。”于是上官玲把罪情一一招认。洪府尹立时派人把黄其同拘来,跪在上官玲的旁边,洪府尹道:“你可知罪吗?”“小人不知。”“好个不知,把你与上官玲通奸合谋杀死董丙乾的事从头招来!”“小人冤枉,小人并未与什么上官玲谋杀他的本夫。”“噢—”众衙役高高地喊了一声长长的堂威。只见上官玲劝道:“招吧,免得皮肉受苦。”听此一说,黄其同不禁怒道:“小娼妇,你杀死你的丈夫,难道还要我替你抵罪吗?人是你扌卡 死的,钉子也是你砸的,这与我有什么相干?”黄其同之说,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结果弄得越画越真,愈描愈黑,不打自招。此时,只听洪府尹把惊堂木一拍道:“大胆淫贼,看来不动大刑,你是绝不肯招的。”说罢令衙役给他上了夹棍,也只用了六七分力,便疼得他死去活来,狼嚎一般的哀叫:“愿招,愿招。”松刑后黄其同只得乖乖地招认,且与上官玲所说丝毫无异。书吏把供词当众读了一遍,确凿无误后,令上官玲和黄其同各自在自己的名下画押签字。

最后只听洪府尹判道:“查得董家庄上官玲与奸夫黄其同合伙,谋杀亲夫董丙乾一事,均属事实。淫妇上官玲氏着拟凌迟,奸夫黄其同着拟斩绝,立即执行;因此一案,至累无故车夫谭启身陷囹圄,奄奄待毙,今案情已白,着赏纹银百两以补损失;晁利搭车,知恩报德,探监申诉,实属义士,着赏纹银五十,以旌其所为,望今后务要节饮为宜;张三李四,看尸丢尸,掘墓移尸,虽有亵职守,但念其亦能上堂申诉,因移尸一事,使董丙乾冤情大白,使谭启解脱冤狱,着赏银各二十。据悉张三李四,曾因打抱不平,受胡勇牵扯蹲狱,后经保释监外管制,今撤去管制,还其清白面目;董丙乾的尸身,拨银十两,着李村里正雇役仍还归南庄原墓;董丙乾之母疯瘫无助,着从黄其同就近土地中割取二亩,以资董母晚年护养。”此案已结,洪府尹回头又斥责冯县令:“你身为黎民父母,玩忽职守,造成冤狱,若非本官勘明,岂不要草菅人命?据此特罚俸禄一年,官降二级,以儆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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