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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编 挂着十字架跳舞的天王和诸弟们
书名: 太平天国十四年 作者: 盛巽昌著 本章字数: 10345 更新时间: 2025-04-09 14:07:33
¤杨秀清看中了天王府的女人朱九妹俩,借作天父传言,
把她们夺过来侍奉枕席,还把这事写进了《天父下凡诏书》
太平天国是典型的人治社会。
在太平天国,它的中央政府机构,实际上就是几个王府,在前期主要是东王府,还有天王府、北王府、翼王府。东王主持裁决国家大小事宜,东王府就是总理军国事务的最高权力机构,内设吏、户、礼、兵、刑、工6部,每部有编号尚书12人,一度还设有东殿丞相。在后期就是天王府。
它是因人而治。缺乏文化的农民,是不可能运用法制、健全法制的。
天王是最高政治领袖。但他是“临朝不临政”。真正实际的领袖是杨秀清。此情此事,路人皆知。杨秀清决定军事、政治措施,以至刑赏生杀、官员升迁。洪秀全只是画诺而已。
杨秀清的地位特高。当时规定,天王府里,外臣不得进去就宴,能进去的只有3个人——杨秀清和韦昌辉、石达开,后来还格外恩准了一个秦日纲。他们在洪秀全跟前的礼仪是:杨秀清可以昂立;韦、石等必须跪下。
杨秀清是从不跪洪秀全的,他可以立在案前与天王对话。但是,如果杨秀清扮演起天父下凡时,洪秀全就得乖乖地跪下,而且还必须听任假扮天父的杨秀清申斥、谩骂,甚至打屁股。打了之后,还得诚惶诚恐地恭奉假天父回天。
杨秀清不学无术,经常无是生非或小题大作。有时心血来潮时,他突然会派人从天王府召来洪秀全训话,对他当众玩弄,施以人格侮辱,丑化这位天父第二子(耶稣是长子)的“二兄”,以抬高自己的威信和声誉。
他自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这是一个把洪秀全和所有人都当作傻子的聪明人。
太平天国钦定官书《天父下凡诏书》,其实就是东王在世间的最高指示,其中不少是针对天王的。
很典型的一个故事,是杨秀清竟然抢夺天王府的女官。
1853年12月,杨秀清看中了天王府的两个女官朱九妹姐妹俩,想把她们弄进东王府,去给自己侍奉枕席。可是,朱九妹俩也服侍天王,估计也是天王未编号的女人。直接去讨,颇不方便。于是,诡计多端的杨秀清,就以洪秀全打骂女官为藉口,假托天父下凡严加教育,曲线夺取。
这天夜里,当杨秀清乘坐的朝天金舆抬进朝门的时候,天王早已得到奏报,三步并作两步赶出二朝门,前来迎接。杨秀清装作天父附身怒问:“秀全!你有过错,你知道么?”洪秀全慌忙同韦昌辉及朝官一齐跪下,同声答说:“小子知错,求天父开恩教育。”假天父大声吆喝:“你知道有错,即杖四十!”韦昌辉等俯伏在地,一齐哭求说:“求天父开恩,赦宥我主应得的责罚,小子等愿代天王受杖。”洪秀全说:“各弟不得逆天父圣旨,天父天恩教导你们二兄,自当受责罚。”
假天父见洪秀全乖乖地屈服了,就改变了口气,故作姿态地说:“你既然认错,我就不再杖打。现在我要嘱咐你,女官石汀兰、杨长妹当使她们各至天府,与国宗一体安享天福,无庸协理天事;朱九妹两大小前亦有功,亦准她们居王府安享天福。其余的事,都由清胞向你奏知。”
洪秀全只有照办,从天王府放出杨长妹、石汀兰和朱九妹姐妹来。此中,杨长妹是东王本家姐妹、石汀兰是翼王家族,到王府享福不过是陪衬;而真正的目的,是掠取朱氏姐妹,让她俩住进东王府充作东王妻子群。
杨秀清假天父传言巧取豪夺洪秀全的女人,这出斜插花把戏也演得太荒唐、太出格。其实,他那所谓借天父传言故事,稍有点文化的人就不会相信,只是为了既得利益,勉为其难而已。但杨秀清还自以为得计,竟把它写进《天父下凡诏书》,刊刻传布,让人人都知道他的威风、他的权威。
恶事传千里,更多的人却骗不了。时人有诗写道:
“惊传天父来凡间,或言天王府中有巾帼,当予东王侍枕席,否则天王笞四百。”(《金陵癸甲新乐府》)
杨秀清仗着天父的名义欺凌天王,经常无端生事,简直不把天王放在眼里。1855年8月的一天深夜,已是打三更了,杨秀清却又装作天父下凡,由侍卫抬进天王府里。因夜深朝门紧闭数重,洪秀全从梦中听得通报,不得不起身整装;稍稍迟延迎候,假天父就翻着白眼大发脾气,说:“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开朝门?真该打!”这时天王速速赶到,见假天父大怒,急忙跪奏说:“求天父恩赦小子迟延之罪。”
这次杨秀清深更半夜来到天王府,并非是传达或发布有关重大军政事宜,而仅是向天王第二号妻子谈话,吩咐她要谨慎为天王挑选其他妻子事。他经常用假天父传言,直接干涉、安排天王府内宫事。他训斥之后,向天王示意:“凡事尔若想不到,宣与尔清弟商酌为可。”意思是说,天王行事,事无巨细,其中包括夫妻间私事,最后都还得由杨秀清作决定,方能实行。
堂堂一国之主的天王陛下,在假天父东王的面前,却煞像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处处要接受似保姆的老弟开导、教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洪秀全当然心中明白,也很为愤懑。可是杨秀清巧妙地接过了他所编造的天父下凡故事,他也真个是无可奈何。当初创立拜上帝会,一味为了传教有利,而产生了这些制度,并未想到会有今天,竟给自己留下了诸多麻烦,也算是请君入瓮,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洪秀全在进入天京的头几年,因为全由杨秀清当家作主,他也乐得逍遥自在,尽力追求享受,醉心于安富尊荣。
初进天京,四郊多垒,硝烟正浓,清廷江北、江南两大营坐踞大江南北,逼近城下。洪秀全却大兴土木,在城里建造金碧辉煌的天王府,动用天京全部工匠还嫌不足,又从扬州、镇江等处招聘和解押成批成群工匠过来,每天操作民工达1万多人,拆毁民房1万余间。所建天王府,周围10余里,墙高几丈,有内外两重。半年完竣,十分壮丽峥嵘,堪比北京的紫禁城了。不料没有几天,一场火灾,烧个精光。
天王当然不甘于此,第二年重建天王府,而其建筑更加奢丽高大,四面黄墙,上涂金箔,高2丈多,厚4尺,仍为内外两重(外重称太阳城,内重称金龙殿)。大殿雕琢精巧,饰以黄金,绘以五彩,庭柱皆由参天大木制作,用朱漆蟠龙,鸱吻用鎏金,门窗用绸缎裱糊,墙壁用泥金粉画,地下铺以大理石屏。
至于王府里的摆设,更见奢侈。仅从太平军攻占的扬州,一次就用10余艘大船装运来几十个大玉瓶、几百件玉盒玉碗、许多大理石屏及古董玩艺。天王府里聚集了从太平军各占领区送来的精品,因此民间传说天王府“金银如海”,确非谬语。
王府一入深似海。天王每天就住在天京安逸的宫殿里,越来越远离他的“子民”。
¤傅善祥很高傲,仰仗有点学问,看不起从广西来的老干部,说他们“狗屁不通”
统治阶级的思想是统治思想。农耕社会的中国农民戴盆观天,缺乏自己应有的创造思维,而艳羡于传统封建文化和制度,喜欢模仿;如开科取士。
长期以来,学界多有人说,太平天国的开科取士是表现了其广招贤能、收纳人才,重视知识分子。其实并不然。
文为时而作。那个时候,当旧式农民起义被说得过红的时代,而以农民为主体的太平天国,被作了不切实际的涂抹、阿谀,似乎它什么都是好的。而同样出自封建社会的开科取士,他朝都被一概否定,而由此移植、照搬的太平天国,却被予以极大肯定,说是“太平天国仅利用它的形式,却不袭其内容和作法”。这是不确切的。
十年寒窗,金榜题名。太平天国领袖非常热衷于科举取士,他们与唐宋以来诸王朝开科并无多大实质分歧。只不过,曾经他们是被别人考,现在他们是考别人。太平天国科举有乡试、县试、郡试、省试和国家级考试(殿试),有文科也有武科。
在天京内讧前几年,太平天国就创造性地发明了国家级考试一年4次,大面积地超产状元、榜眼、探花和进士。时人有诗为证:
“八月号东试,十月号天试,正月及二月,北试翼试又相继,六阅月耳四状元,唾手功名太容易。一称元,二称次(谓一甲、二甲为元甲、次甲),传胪以下皆翰林,会元以下皆进士(三甲第一为会元)。翰林之职同将军,进士之职同监军,文经武纬何多人?君不见鼎足觥觥庆盍簪,云泥瞬息判升沉,去年县试逐童子,强壮犹未青一衿。”(《金陵癸甲新乐府·点状元》)
此处所谓国家级的4次考试,就是十月初一幼主洪天贵福生日举办的“天试”;八月东王生日举办的“东试”;六月北王生日举办的“北试”;二月翼王生日举办的“翼试”。原定“天试”是十二月天王生日举办,但洪秀全为早日昭示儿子的当然接班人,而改成了该日。
国就是家。以生日选拔人才,似乎过于别致。
太平天国开科,为求应试者多多益善,不论出身、门第、籍贯、年龄,且极大限度地放宽考试尺度,以求全方位、多层次网罗士子。可是仍应者寥寥,门可罗雀。
1853年在天京举办首届东试时,就敲锣打鼓号召和下令士子先期10天赴诏命衙报名。但到了考试前夕,应试者竟不到50人。于是只得延期10天,且鸣钲传令不参加考试的杀头。
为能保证应试人数,扩大应试面,凡朝中、军中位居指挥级以下的官员,也鼓励其前来参加考试。这是因为,考中状元可授职指挥,其余也可晋级授将军、总制,它也是升官进阶的一条途径。但届期应试的士子和官员仍不到300人。很多受孔孟熏陶的读书人,采取了不合作的态度。
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太平天国区区数年科举,倒也造就了一代文化,出现了若干风流人物。其中最出名的,就有所谓的刘状元和傅善祥。
刘状元还真可能是文化人物。1853年2月,太平天国初占武昌,开科取士,先行告示,有“家有应试者不杀”一条。结果凡应试者均及第,仅湖北兴国州得第者就有300余人。其中状元刘某就是兴国州人。
洪秀全接见刘状元,与谈军国大事、天下形势,发现他确是人才,便赐其金舆黄盖,坐16人肩抬的黄紫绸缎大轿,游街3天;并在小别山下建高台,请刘状元登台演说太平军驱逐清人,重兴明祚,吊民伐罪,自今以往,士民不得再垂辫胡服。听讲者大受感动,多有痛哭流涕的。
这段故事,见于辛亥革命前夕同盟会员刘成禺的《太平天国战史》。太平天国在武昌期间短促,领袖忙于聚粮、选女和准备行军出征,时间紧迫,实不容得有半点时间来开科取士;且兴国州当时仍为清军所控制,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成群结队地前来应试。它其实是后世的资产阶级革命党人,借编造太平天国故事以宣传反清舆论。虽是作伪,却也为后来者的形象思维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太平天国昔日在拜上帝会期间,宣传世间男女都是上帝的子女;后来在朝中王府中也设有各级女官,因此有开设女科传说。曾有两部伪书《盾鼻随闻录》、《江南春梦庵笔记》,编造了太平天国在天京有女试,所谓“令女百长逐馆搜查,凡识字女子概令考试”。还编造了女状元傅善祥其人其事。
20世纪初宣传太平天国男女平等,傅善祥也出足了风头,被誉为中华开天辟地以来唯一的女状元。此后写太平天国题材的戏剧、电影、小说等,几乎都有情切切、意绵绵的傅善祥形象塑造。而其实,这不过是后人编造的一个“神话”罢了。
傅善祥确有其人,但她不是女状元,太平天国也从未开女科,当然也不可能产生女状元。太平天国进入南京以后,就取消了民间家庭,实行军事编排,男女分行,把妇女送进女营和绣锦营,女营成员要参加日常体力劳动,有时也要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杂务,如不折不扣地执行东王命令,在天京城里大张旗鼓地捕捉老鼠、消灭臭虫等。
另外就是保证向天王和诸王府输送女人。女营大总管蒙得恩的一大工作任务,就是选女。每当诸王生日,就得选送美女100余人;再从其中精选绝品的15名,分送天王、东王各六美,北王两美,翼王一美。也有是送进王府当簿书的,簿书就是女秘书。当时很有一些识点字的妙龄少女,被送进诸王府当女簿书,如名士、人口学者汪士铎之女;傅善祥也是其中之一。
傅善祥的确有些文才。据时人记载,“有傅善祥者,金陵人,二十余岁,自恃其才。东王闻之,选入伪府,凡贼文书,皆归批判,颇当贼意。”(《金陵癸甲纪事略》)
太平天国的最高指示《天父圣旨》里,也出现有傅善祥,但傅善祥写作“伏善祥”。从此篇圣旨所颁发的日期可知,她至迟是在1854年3月,就当上东王的贴身小秘(内簿书)了。
圣旨一开篇,便详细记录了假天父杨秀清和傅善祥的问答:傅善祥遵假天父命,写了“千古英雄不得除,流传全仗笥中书”;然后又作了解释,说是“天父鸿恩,命将千古流传之书,不可毁弃;又有圣旨,凡系真心忠正的臣僚传述,总要留下也”(《天父天兄圣旨》),由此受到假天父的称赞。看来,这位傅姑娘颇能解人心意,故能获得东王九千岁的欢心。
傅善祥也因此很高傲,仰仗有点学问,看不起从广西来的老干部,说他们“狗屁不通”。野史笔记里还编造了她与洪宣娇为献媚杨东王而争风吃醋。也有说她前后左右得罪人过多,以至杨秀清也不好办,借口她夜晚吸旱烟犯律,将其发配女馆。可自己的衣食住行,以至起草、阅读文书,都还离不开她呢!旋又将她迎回,此后更加宠任,并允许可随意进出王府。
傅善祥毕竟只是太平天国的一个小人物。自1854年秋之后,就不知其下落了。有说她利用进出自由,溜走了;也有说天京内讧,东王府被围烧时,她死在烈火中。这些都不过是想当然,但亦难以考证。正因为如此,后来的作家、剧作家就信口戏说,更无须忌讳。
补充:东王号召捉老鼠、臭虫
杨秀清总理天国军国大事,但小事细事也样样都管。他曾因女馆妇女空闲无事,就布置她们参加军事辅助劳动,如挖沟、掘土等;而且有时还想出一些事让她们做:
一是命每个女馆须缴上一个井栏圈,并令相互竞赛,先缴的受表扬。但缴来何用,却不清楚。
二是大力提倡“除二害”,发动女馆姐妹,大张锣鼓捉拿老鼠和臭虫。所谓“时而索小鼠数千枚,时而索蜰数万对,限日送东府,违者治罪”。
¤杨秀清只根据张继庚所说的34名官员的名字,就信以为真,不经审讯,将他们一一斩首
1853年,太平天国在天京颁布《天朝田亩制度》,表示要给参加太平天国、拥护太平天国的全军全民以分田分地、加官进爵、世袭罔替的最大实惠。
《天朝田亩制度》是太平天国根本的行政、经济大纲。它以古中国所宣扬的“大同世界”为最终目标,高举“天下一家,共享太平”的大旗,提倡和实现“有田同耕,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社会。
这是一幅远离现实生活、超越未来的空想蓝图,但毕竟是几千年来农民淀积的文化思维结晶。太平天国领袖和将士们俱信心百倍,以为一定能在中华神州大地推行,还在首都天京作了大胆的尝试和实行。
他们没收私人财产,一切归圣库,各级圣库分配、安排军民衣食。
他们宣布废除各行手工业的私有制,将所有工匠、技术人员按行业组织起来,建立由政府派出官员、用军营管理办法的“诸匠营”、“百工衙”;所有匠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工是民也是兵,一旦作战,即临时凑齐上阵。
他们组织城镇居民,参加不须付任何报酬的集体生产和劳动。
他们废止一切坐商和行商,执行“天下农民米谷,商贾资本,皆天父所有,全应解归圣库”(《贼情汇纂》卷三)。
凡此等等。
在天京,开始因为库存粮食丰足、货物充盈,上自天国领袖和高官、下至全城军民人众,凡衣食生活用品,全由政府包揽,以人定等,按等级配给。相传,天王每日分肉10斤,以下逐级减半斤,到总制级为半斤,总制以下的监军、军帅等官员就没有肉分了。也就是说,相当于清朝七品知县的监军和等而下之的官员,与普通将士、百姓一样,是一年365天中,除了国定节日和做礼拜以外,根本尝不到肉味的。
可是1年之后,即1854年夏季,天京城里不要说吃肉已供不应求,就是粮食也日渐紧张了。生之者寡,食之者众。这时候,天京政府才发现自己所背包袱沉重,便不得不断然采取措施,那就是实行定量供应,除天王、东王、北王、翼王(也许包括他们的妻子儿女们),仍能维持吃干饭和白面馒头外,其余人等都只能喝稀粥了。如女营每个妇女每天发4两(16两制),违抗者斩首。洪秀全自己美餐,但他颁发的最高指示却要人人克服困难:“神爷试草桥水深,如何吃粥就变心。”(《金陵省难纪略》)
此后10年,直至失败,太平天国因为天京粮食供应紧张而被牵制得团团转。《天朝田亩制度》分田分地,粮食归圣库说行不通,它仍得服从客观规律,遵循“照旧交粮纳税”;而因为活动在外线,还常采取“打先锋”,没收地主、商人和富贵门庭的浮财,以充军资,解决困难。但也是权宜之计。
粮食始终是困扰太平天国的一大难题。
太平天国重镇九江、安庆和首都天京,就是被长期围困、严重断粮,军民饥饿不堪而遭失陷的。
粮食缺,人心乱。
当时在天京城里,还发生了张继庚间谍叛乱事件。
张继庚经常把城内缺粮的情况,作为情报送到城外的清军江南大营。
张继庚是南京(江宁)城里的一个秀才,在太平军鏖兵南京城下时,他积极参加“保卫局”、“筹防局”活动;太平军攻占南京后,他便潜伏下来,化名叶芝发,混进北王府典舆衙,充当书手,受到北王信任。张继庚很有能耐,他从每月查看太平天国的“月册”、“家册”、“户口清册”和圣库供应粮食等帐册,找寻、搜集、整理天京城防和布局等特级情报;还拉拢若干意志薄弱的太平军将士,狼狈为奸,曾经7次向江南大营投书,要求里应外合,攻陷天京。
张继庚的阴谋终究被破获。
主持刑部的黄玉昆多次严审,他却抵赖不认。
北王韦昌辉见审讯不了,就派降员、原清庐州知府胡元炜审讯。张继庚在胡元炜的再三逼问后,便故意装作认真、坦白的态势。他说:“我现在想通了,理应奉告。但我确是未通妖;是谁通妖我都知道。”胡元炜急问:“是谁?”张说:“人员甚多,不可能记清姓名,你把花名册给我看,就可以一一指出。”
胡元炜于是报告韦昌辉。韦昌辉竟不加思索地命令调取花名册过来。诏书衙却不肯发册,说:“哪有把花名册交到妖手的道理!”胡元炜只得命张继庚:“你把记得姓名的先作交代。”
张继庚原本是策谋取到花名册,按照其中所录的姓名,将更多人员罗织、陷害。现因诡计未逞,得不到花名册,他就把自己所知有限的太平天国34名官员指为“通妖”。他们很多是1852年早在湖北就参加了太平天国,对太平天国一直忠心耿耿而受到任用的知识分子,如翼殿尚书周北顺、东试翰林严定邦、殿前右史邓辅廷等。
韦昌辉就将胡元炜的审讯报告送给了杨秀清。杨秀清信以为真,便将这34人逮捕,不作任何审讯,即一律斩首,张继庚也被处死。这个阴谋叛乱的组织者,就作为一般敌对分子被镇压了。
内鬼最可恶。无耻知识分子张继庚,竟无情玩弄了大老粗杨秀清。直到事后,聪明的杨秀清才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头了:哪有同谋者都是老兄弟,却没有一个是新兄弟的?他仔细一想,显然是中了张继庚的借刀杀人之计。可是已经迟了,人的脑袋瓜是不能像葱姜那样,摘了仍能生长起来的。
比起早年在永安州处理周锡能叛乱事件的有理有利有节,杨秀清镇压张继庚叛乱事件,不作调查,武断决裁,罗织并戕害了很多好人,把肃反扩大化了,这是有失人心的。
张继庚事件乃中国史书上常见的反间计,而且是最低级的反间计。农民领袖杨秀清、韦昌辉的没有文化、缺乏基本的历史常识,由此亦可见一斑也。
补充:每户可养五母鸡、二母猪
《天朝田亩制度》对农村饲养家畜家禽有明确规定:“凡天下,每家五母鸡,二母猪,无失其时。”每户人家都一样,真是做到了绝时平等。
每户只能养母的,没有公的,就是不让增殖,保持原有数目。它正是形象地构建了太平天国理想国,一幅永远画在纸上的蓝图。
¤东王九千岁的话就是法律。陈宗扬因夫妻同宿,处斩;
曾水源因听了女官说话,未打小报告,处斩
太平天国建都天京以后,继续奉行分别男女的制度。
拜上帝会教规最为严禁犯淫,即男女不正当关系;但当它在金田起义建国伊始,竟将绝大多数人的夫妻家庭生活,也划为了男女不正当关系,犯者也要处以极刑,那就极不合常理了。农耕社会的稳定,很重视家庭是社会细胞的多元功能。这说明了太平天国决策者的偏见和无知。
1854年春,太平天国在天京又重申且颁布的《天情道理书》,其中就提及在天京和其他占领区,必须百折不扣地推行男女分行、隔离。所谓是:
“创业之初,必先有国而后有家,先公而后及私,况内外贵避嫌疑,男女均当分别,故必男有男行,女有女行,方昭严肃而免混淆,断不可男女行中或相从杂,至起奸淫,有犯天条。”
杨秀清也有诰谕天京城厢内外兄弟姐妹,内称“仰承天意,分为男行女行,以杜淫乱之渐”。
原来只是在军中,为了行军和战斗,将士和家属分隔开来,倒还完全说得通;而现在乃是遍及民间,家家都须遵办,人人必得执行。它并非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管理,预防发生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而设的。这种只分男女两性、不问其他的一刀切,通常也蕴含为便于控制和管理,统一指挥,统一行动。
废除家庭,制造大集体,人人都一样,统一起床,统一吃饭,统一做祈祷,统一睡觉,一天24小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正是农民的文化思维。太平天国真是做到了史无前例,空前绝后。
太平天国领袖也懂得承诺的功能,他们提倡废除家庭,更奢谈理想的“人间天堂”。在金田、永安行军途中,就夫妻完聚作到“小天堂”的承诺;后来到南京后,将南京定为“小天堂”,还颁布《天朝田亩制度》,奢谈分田分地,建立理想国,表示要给人们以实惠。但又说,将来到了罪隶(即直隶,因系清朝首都所在,为表示旗帜鲜明而改)后,夫妻才可团聚。因而仍贯彻自金田起义以来男女犯律的政策,虽夫妻同宿,亦是犯奸。
但人毕竟有七情六欲,有本能的需要。
1854年3月,太平天国占领南京整1周年时,天京就发生了卢贤拔夫妻和陈宗胜夫妻的所谓“桃色案件”。东王殿下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他严厉处理了这两起案中的人犯,并以太平天国最高的红头文件《天父圣旨》,向全国、全军公布。
卢贤拔是拜上帝会的元老级干部,东王表兄,位居镇国侯,时任东王府大秘书;妻子谢满妹也在东王府当女官。两人朝夕相见,眉目传情,却要过清教徒禁欲生活,故对表弟每晚都与妻子们同床很有意见。于是他俩利用都在东王府工作之便,也同床了三两夜。
无独有偶。原来在东王府任承宣的冬官又正丞相陈宗扬,也和在东王府内任女丞相的妻子胡九妹睡了四五夜。
美美的夫妻团聚,却都被打了小报告。
杨秀清大怒。
就在假天父杨秀清与傅善祥就千古英雄话题作问答后的当天深夜,东王九千岁忽然心血来潮,又第二次装作天父下凡传言,说要“大整纲常,诛邪留正”。还说天朝所绘的是五爪龙,是真龙;而四爪便是妖蛇。假天父说完,打了个呵欠,表示苏醒了。不料,他又闭目念念有词,又说是天父下凡了。天父一日下凡三次,非同小可。
假天父对女官说:你们将东王用便榻抬到王府二门外。
在二门外,假天父望了望台阶下满满跪迎的官员,问道:陈宗扬到了没有?
女官答:所有官员都来了,只有陈丞相远在下关,还未赶到。
时近三更,陈宗扬赶到东王府。假天父命韦昌辉、石达开锁住卢贤拔、陈宗扬,手脚均须拷好;又命女军师杨长妹将谢满妹、胡九妹锁起。
他先审问陈宗扬:有否与妻犯过天条?陈宗扬表示否认。
假天父大为震怒,大声问道:陈宗扬,你知道当年黄以镇、周锡能两人。他们曾瞒得天父过吗?你只有据实招来。
陈宗扬只好实供:我和胡九妹曾犯过四五次,求天父念我俩乃是夫妻,宽赦死罪。
假天父说:你与妻子私合,尚可赦宥;但你又有心勾引别的姐妹么?须从实招来。
陈宗扬低赖说:小子实未有此心,求天父赦罪。
假天父大怒:你至今还想耍赖,难道非要朕都指出来么?
陈宗扬仍不招供。
假天父怒极,手指陈宗扬叱道:你与胡九妹私合,又想瞒人耳目,所以夫妻相商,欲将那清白之人拉下染缸,以塞其口,互相为奸,方不致败露。幸亏那女官炼正,是个贞洁的人,未中奸计。否则,岂不是又被你们陷害人于法网乎?你们自己变妖变怪,已是可恼可恨,还想拖他人下水,真不知是何居心!
陈宗扬夫妻同床生活,据说第一个发现的乃是东王族妹;他们知道后,设计要诱奸她,但未成功。
陈宗扬最后一道防线终被冲破,无奈只得承认。
假天父命人将他俩带走。
假天父又命人带卢贤拔夫妻过堂。
卢贤拔自知难免,只得招认:小子不肖,实与老婆犯过天条三四次。现今自知罪该万死,恳求天父天恩。自今以后,当痛改前非,立功赎罪。
假天父量刑定罪,陈宗扬夫妻当斩首,卢贤拔夫妻严办。宣判完毕,假天父装模作样醒了过来,又以东王身份出现。
陈宗扬夫妻被当即推出斩首。卢贤拔被革爵,免其枷号游营,谪居删书衙,不久又被任命为太平天国史大主编。
朝臣不免有所议论。因卢贤拔是东王表兄,显然东王是亲者宽,偏私。杨秀清听到朝野反馈,马上当着全朝官员,又假扮天父下凡责问自己:“凡事都应秉公办理,如何听下僚禀奏。”在所谓苏醒后的杨秀清屁股上打了50大板,表示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杨秀清仍以假天父传言,继续奉行男女隔离的基本政策。
天官正丞相、拜上帝会元老级干部曾水源,亦系东王府大秘书。1854年8月,曾水源出征东坝,打了败仗,被收入东牢;旋复职;不久,又因赴芜湖误期被削职。而曾的兄弟竟就此跑了。杨秀清大怒,怀疑是曾水源所指使,即对其严加审讯。大概事情闹得不小,天京城里还流传曾被处以五马分尸极刑。
杨秀清心中纳闷,有一天问心腹:新参加者跑了并不奇怪,可为什么当年金田老兄弟也潜逃呢?心腹们说:过去在金田、永安时,天父曾承诺到“小天堂”时夫妻团圆。现在已过了3年,仍未恢复,恐怕今后逃跑者更多了。
天天自己有女人同房,且打扮得光彩耀眼,说是为建立新天新地;而又要他人作分散家庭的高调,是极不得人心的。
也算是杨秀清拎得清,大概在1854年12月,太平天国终于废除了有悖天地常理、违反人伦的男女分行,允许夫妻团聚、未婚者配合;民间和中下级干部实行一夫一妻,而高级干部就可以多妻了。
但杨秀清对曾水源终有嫌疑。
1855年8月的一个晚上,杨秀清借天父附身,锁拿曾水源和东王府吏部一尚书李寿春。东王府设有72个尚书,李寿春是首席尚书。
假天父给他俩所加的“罪名”是:听见女官闲谈“东王若升天,你们为官的都难了”,却知言不报,若无其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两人就这样被处死了。
补充:合挥
《天朝田亩制度》称“一夫一妇,理所宜然”。但它只是对无职人员和民间婚配,而上、中层官员则不受此限。
太平天国设有女馆,即“姐妹馆”。恢复家庭以后,妇女作为商品配给,由所设婚娶官颁布给基层官员和有功将士以证书。这种证书,太平天国称之为“合挥”,又称“龙凤合挥”、“龙凤批”;作为合法的结婚证书,凭此到女馆获取配妻。
《越难志》里就记载:绍兴某主将,以所部天燕李某有战功,令其入姐妹馆自择配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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