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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宫杀 作者： 草芊芊 本章字数： 3337 更新时间： 2024-02-01 13:30:31

第一次，我猛然觉得在公孙度的心里，自己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已经长大了，他有他的生活，他会找到一个爱他的人，亦或是他喜欢的一个人，能和他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他会将那个人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而后，那个人会将我从他的心底挤下去，甚至于一丝角落都不允许我占有。

我就那么吸溜着鼻子，歪歪在趴在桌子上沉沉地睡了过去，恍恍惚惚间，仿佛有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抱了起来，有熟悉的杜若的淡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端，那抹温度和味道，熟悉无比。

“二哥，”我下意识地嗫嚅着，声音轻低。

“等了很久？怎么不去床上睡？着凉了怎么办，这夜里寒气有多重你知不知道？”公孙度将我放到床榻上，那抹熟悉的温度陡然抽离去后，我便醒了，可依旧迷迷糊糊的，心口不一地抱怨着，嘟哝着，“你怎么才来？你都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乖乖睡一觉，我守着你，”那声音很轻柔，略带薄茧的掌心轻轻抚上的脸庞，拂去几缕散落的发，我便用脸蹭着他的掌心，闻着这熟悉的气息再一次睡了过去。

许是一连几夜的噩梦缠身，我睡得并不安稳，只觉得睡梦间，恍恍惚惚中，有温暖的掌心一直贴在我的脸上，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萦绕，“我都等了你这么多年，守了这么多年，楚楚，你让我怎么甘心将你嫁给别人？怎么能容忍让他人动你一根手指头……楚楚，我等着你长大，可是又怕你长大后，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而忘了我。如果你喜欢这天家的荣华富贵，哥哥替你拿来便是；倘若不喜欢，哥哥便带你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不用抄佛经，也不用背什么书……可是怎么办，你是不是睡着了，都没人回答我的问题，兴许明天早上醒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

那一晚上的梦里，我隐隐记得一个人的叹息，长长的叹息。

倘若我能预知后来的事情，我一定会从梦里醒来，醒过来告诉他我的答案，可是我没有。

早上醒来时，低垂的帷幔之间残留下着熟悉的一抹杜若香气，我使劲嗅了嗅，便惊动了珠帘后一直守着着红药，她急急地掀帘进来，原本清秀的脸宠，却平白地添了一份如穆九凤般的妩媚妖娆，脸也红着，一直红到了耳朵根下，红药低着头，小声地回禀着，“郡主，公子爷说今日午后一定到，嘱咐郡主不要乱跑。”

“谁乱跑了，你才乱跑了，你们全家才乱跑了！”我一听到她提起公孙度，无名之火便冒了上来，可话音落后，却兀地闻到鼻端萦绕着的熟悉气息，扯着玉钩问道，“公孙度是不是来过？什么时候来的，说了什么？这会子人在哪里？他怎地不敢出来见我？你们又背着我与他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我昨天等了他半天，他是不是都知道了？”

红药怔了怔，上前从我手中抽走了被我握得紧紧的玉钩，轻声地给我解释着，“郡主许是睡得沉了些，公子爷什么时候来的婢子也不知道，早上婢子端了水进来，便见公子坐在那软榻上趴着睡着了。婢子便伺候公子洗漱了，公子临走前说还有些事务缠身，要回府更衣，待今日午时再进宫会郡主，嘱咐郡主不要出宫。”

我微微泄了气，恍惚记起睡梦里的那一声叹息。

不到午时，我依旧吩咐着青萝准备着茶水点心，又命红药亲自下厨做了公孙度最爱吃栗子糕，待到栗子的香甜之气弥漫着整座栖霞殿时，一位不速之客就笑盈盈地站在了门楣之下。

穆九凤依旧带着她的那名宫婢不请自来，面上挂着敛不去的笑意，仿佛前几日打的那一架，从不曾发生过一般。

我素来健忘，没想到她比我还健忘！

还是碧痕机警，匆匆放下手中的东西，瞅了我一眼，便迎了上去，笑吟吟地问候着，“九凤公主金安！”

“本公主当然安，”穆九凤绕过碧痕，那声音里，也恍若少了几分骄蛮，多了几分温和。

我不说话，立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她迎面而来，面上笑意盈盈，“小太子妃，做什么可口的点心？这么香？”

青萝刚要答话，被我用眼神恶狠狠地拦了，我知晓穆九凤将一切看在眼里，可她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恼，面上没有一丝的生气，只是笑着偏了偏头，便有身后紧随的宫婢上前一步，将一个锦盒双手呈到了我的面前。

“上次是姐姐不对，摔坏了你要紧的东西，不过本公主已经替你修补好了，何况你们圣上已经谴责了我父皇，而我父皇也批评教育我了，”穆九凤将那只我还没得及命人接过的锦盒打了开来，示于我的面前，幽幽地说道，“本公主可是赔进了一千两的黄金，小太子妃，你们兄妹还真是情深似海。”

我扬了扬头，那锦盒里的东西我不看也知道是什么，我一伸手便夺了下来，转身便塞到了青萝的怀里，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让公主殿下破费了。”

“不过，一千两黄金能换得公孙度陪我品茗泛舟，也算是值了，”穆九凤依旧不曾生出一丝的恼怒来，面上笑意盎然，甚至是生出几分高傲的得意来，在我面前踱着步，“公孙度，年十七，西凉安国侯家的世子，人称云中郡三公子之首，平日里游手好闲，其实名下坐拥一家泥人铺子、两家玉器店、四家绸缎庄、至于还有什么产业，本公主尚没来得及查得清楚。”

我微微一怔，可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我从不曾知晓公孙度平日里都忙些什么，可但凡我有所要求的，他都能满足我的小小贪恋，我却从不知，他名下会拥有这么多的产业。

可是看到她一脸骄傲的神色，我的心却在一丝丝的抽动着，我想，素日里的我行我素，是不是对他不太公平了？

“不过，本公主查不到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小太子妃，看在姐姐不与你计较过往的份上，你就告诉本公主，公孙度喜欢什么，厌烦什么？”穆九凤微微前屈了身子，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不言语，只是摇着头，公孙度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讨厌的东西也多了去了，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一个不相干的人？更何况是眼前的穆九凤？

我不理会她，转身便拾阶而上，我要去准备茶点，我要亲手给公孙度煮一壶茶，以向他表达对他的种种歉意。

穆九凤讨了个没趣，怏怏地起了身，踱了几步，却又陡然间转过身来，“公孙楚，我想你也知道你目前身份的尴尬，你尚小，太子殿后年行弱冠之礼，是要诏告天下，举大婚之仪的，放眼天下，最合适的人选除了本公主，再无他人。可本公主已经决定了，此生放弃这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只嫁公孙度一人，待我明后年行了成人礼，便会央求父皇上书圣上，以求赐婚。你听好了！本公主此生，非公孙度不嫁！”

我顿时哑然无语，可看着她瞬间如花朵般盛开的笑脸，心间陡然生出一计来，我也笑嘻嘻地回了她一个笑意，然后一字一句，泼了她一盆冷水，“你若是想嫁公孙度，当我的嫂嫂，也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我欣喜地看到穆九凤的脸色瞬间便变了，也看到她高耸的胸脯起伏着，更是几乎上前，扬起手便要落到我的身上来，可她身后的宫婢也斗胆拦下了她，我身侧的碧痕红药也瞬间挡在了我的身前。

“公孙楚，本公主想要的东西，从小到现在，还从不曾失手过，到时候你便会知道，在他公孙度的心里，到底是你这个妹妹重要，还是我这个公主重要！”穆九凤放下了手，似早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转身便怒气冲冲地离去。

“郡主，你应该告诉她，公子爷最厌烦的就是她这种自以为是的人，”青萝拉着我的衣袖，一样的气愤填膺。

“青萝你小声些，她怕是还没走远，”红药拿胳膊肘儿撞着青萝。

“我没说错啊，上次二郡主院里的云蝶不就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还将自己写的字帖送来让公子过目，求公子指点，自己洒了一身的墨汁，就当着公子的面脱衣解带了……”

“青萝！”红药不知为何有些恼怒，急急地打断了青萝的话，我到是来了兴趣，瞬间便忘记了穆九凤带来的不快，兴奋地拉着青萝的手，“后来呢？后来怎样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也让我去看看热闹？”

“郡主你问她吧，当时是红药伺候公子爷更的衣，好像是那墨汁也溅得公子爷一身，”青萝瞥了眼红药，声音也低了几分。

“郡主，求求你别问了，婢子瞅着时辰快到了，先去厨房看看栗子糕晾好了没，”红药想着抽身离去，找着借口，却被我一把扯住了裙带，我扬起脸来，凶巴巴地看着她，我生平最嫉恨有话只说一半的人，我咬着牙目不转睛地盯着红药，一副不告诉我，我便誓不罢休的模样。

“郡主，”红药跺着脚，“后来那云蝶被夫人撵出府，卖到醉花楼了啊！你当时也在场的啊！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呀？那一天还下着大雨来着。”

“哦，醉花楼？”我思虑着，前几个月，好像是有这么一档子事，不料一松手，红药便提着裙子跑了开去。

“青萝，醉花楼是个什么地方？”我不知死活地问着青萝，全然不曾注意到整个栖霞殿瞬间静了下来，而我那个连堂堂的北穆公主也哭着喊着要嫁的二哥公孙度，就玉树临风地站在院门下，一袭绣了精致云纹的白袍，在微风中衣袂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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