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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范雎有仇必报
书名： 资治通鉴：少年版：全五册 作者： （宋）司马光著；史杰鹏改编 本章字数： 2983 更新时间： 2024-01-04 16:17:56

范雎改名张禄

范雎（Jū）是魏国人，字叔，曾经游说诸侯试图成就一番事业，但毫无收获，于是投奔魏国的中大夫须贾。有一次，须贾出使齐国，范雎跟从。齐襄王听说范雎口才很好，就私下召见范雎，送了金钱、牛、酒等礼物。须贾听说后，怀疑范雎做了间谍，出卖了国家机密。回去后向丞相魏齐汇报，魏齐大怒，下令逮捕范雎，加以鞭笞。这一顿打很凶猛，范雎被打断了几根肋骨，牙齿也被打掉了几颗，他见势不妙，知道很可能被打死，于是装死。魏齐下令用草席子裹了他的“尸体”，扔进茅房，甚至让人对他的“尸体”进行羞辱。范雎醒来后，对守卫者说：“如果你偷偷把我放走，我将来必有重谢。”

守卫贪图钱财，就去向魏齐请求把尸体扔掉。魏齐喝得半醉，也没想太多，说：“可以，去办吧。”范雎因此逃过一死。魏齐酒醒后，有些后悔，派人找回范雎尸体，却哪里也找不着，于是下令大搜捕。范雎投奔友人郑安平，郑安平讲义气，把范雎藏了起来，给他重新改了身份，改名张禄，暂时平安。

废太后，驱穰（ráng）侯

周赧王四十五年（前270），秦国使者王稽出使魏国，范雎趁夜去拜见，一番交谈后，王稽大喜，决心把范雎这个杰出人才引荐到秦国。王稽是外交使臣，车马享有不受城中守卫检查的特权。他将范雎藏在自己的马车里带回了秦国，将他推荐给秦昭襄王。秦昭襄王召范雎在离宫相见，范雎走到后宫永巷的时候，假装不知道是何处，故意闯了进去。太监发现了，大声制止说：“你是什么人，赶紧出去，大王就要来了。”范雎越发装糊涂，大声说：“什么大王，秦国只有太后、穰侯，哪有什么大王？”

原来当时的秦昭襄王虽然即位已经三十六年，但其母宣太后强势，一直插手国政，在朝中很有势力。宣太后的同母异父弟弟穰侯魏冉，同父弟华阳君芈戎，都是权臣。尤其穰侯，做了很久的丞相，封地在东边陶邑，一直不断对东方各国发兵，想夺取诸侯土地来增广自己的封地。秦昭襄王也一直对此不满，却碍于亲情，没有动作。如今被范雎这句话一激，颇觉刺痛，他把身边侍臣打发走，在范雎面前扑通跪下，问道：“先生要怎样，才肯教诲寡人？”

范雎敷衍说：“行，行。”秦王问了三次，范雎敷衍了三次。秦王说：“先生真的不愿意教诲寡人吗？”范雎说：“并非不愿意，只是不敢。臣是从魏国逃亡而来的罪人，跟大王不熟，但想说的都很重要，和大王的亲人密切相关。因此，虽然想无所顾忌地陈述，却始终有点胆怯，所以劳大王问了三次，却不敢真的直言。臣知道，今天说了，明天可能就活不成。臣并不怕死，这世上谁能不死？终究都有那么一天。只要对大王的国家能稍有益处，死也不恨。但怕死后天下人都惊恐失望，从此再也不愿意来秦国了。”

秦王再次长跪道：“先生，这是什么话？寡人今天能见到先生，是上天要让寡人麻烦先生，而帮助秦国社稷啊。请先生尽意直言，不管说什么，不管是不是涉及太后和权臣，先生都不要顾忌，请先生相信寡人。”

范雎将秦王搀扶起来，朝秦王拜了拜，秦王也拜了再拜。范雎这才说：“以秦国之大、士卒之勇，要平定诸侯，就像驱使天下最好的猎犬韩卢去追捕跛脚的兔子一样。但大王却闭关十五年，不敢东伐，这不仅仅是穰侯不忠于秦国的错，大王自己也有过错啊。”

秦王长跪道：“寡人有什么错，请先生详说。”

范雎感觉外面有人窃听，于是暂时避免深谈内政，只说外事：“穰侯越过韩、魏攻打齐国的刚、寿，这个策略就是错误的。齐湣王当年南攻楚国，破军杀将，夺取了大片土地，最后却得而复失，为什么？形势不对。他的攻伐引起了周边诸侯的眼红，最后齐国被各国围殴，不但把吞下的土地全吐了出来，自己还被燕国攻破，差点灭亡。所以它远攻伐楚，实际上便宜了靠楚更近的韩、魏两国。臣劝大王遵循远交近攻的方针，只攻取靠近秦国的、实实在在的土地，所以，离秦国最近的韩、魏是大王的首要目标。至于其他国家，只需先搞好外交，然后慢慢蚕食。”

秦王说：“好。就这么办。”发兵攻魏，攻占了魏国的邢丘。于是秦王越发器重范雎，范雎看时机到了，这才劝说秦王：“臣当年在魏国的时候，听说齐国有孟尝君，不知道有齐王；秦国有太后、穰侯，不知道有大王。一般来说，能专擅一国权力的，才能叫王；能许人利益，也能定人罪责的，才能叫王；能决断人的生死的，才能叫王。如今这些权力都被太后和穰侯把持，秦国真的很危险啊！臣听说过一句俗语：‘树木枝条繁茂的，其树干必定受损。’一国除都城外还有更大城池的，对国家不利。朝廷中大臣有位尊的，那君主的权威就会受到威胁。当年淖齿为人臣，竟把齐湣王绑起来，用箭射其大腿，用手抽其筋，吊在庙梁上，折磨了一晚上才死。李兑把赵武灵王围在沙丘宫，不许往里送吃的，赵武灵王被困一百天，活活饿死。大王，您也要防备这类事情在您身上发生啊！以前亡国的君主，都是因为把权柄授予大臣，自己纵酒略猎。现在，秦国从乡级官吏以上到国家重臣，甚至大王身边的近臣，几乎都是太后和丞相安排的，臣真的很为大王担心，担心将来的秦王，不再是大王的子孙。”

这一番话如雷贯耳，秦王惊愕不已。他随即下令，废除太后干政之权，驱逐穰侯和其他重臣，不许从政。拜范雎为丞相，封为应侯。

范雎掌权，首先决定报仇。魏王派须贾出使秦国，想办法斡旋。范雎假装自己很落魄的样子，穿着破衣烂衫去拜见须贾。须贾大惊：“这不是范叔吗？你原来还活着啊。”他把范雎留下来吃饭，并取了一件厚缯（zēng）制的长袄相赠。范雎为了报答须贾，提出为他驾车，送他去了秦国丞相府。等到了丞相府，范雎说：“我先进去，帮您向丞相通报。”范雎进去很久都没有出来。

须贾在外等得焦急，问看门的守卫怎么回事。守卫说：“不认识什么范雎，刚才进去的那位，是我们丞相张（禄）君。”须贾立刻明白了，赶紧跪地，用膝盖走路进去谢罪。范雎接见了他，责备道：“本来想杀你，看你送我厚缯长袄，感觉你还有一丝良知，所以饶你不死。”

他下令摆酒宴，把诸侯外交官和宾客都请了来，让须贾坐在堂下，在他面前摆放了一堆切好的马草和一些豆子，让他像马一样吃下去，说：“吃完立刻给我滚回魏国，把魏齐的头给我送来，否则我让大王发兵屠戮大梁城。”

须贾吓得连夜赶路回到魏国，他拜见到魏齐，把自己的经历通通告诉魏齐。魏齐也吓得不轻，连忙逃到赵国，躲在赵国平原君的府上。秦王听说后，派人去赵国传话，让赵国交出魏齐，否则攻赵。魏齐只好再次逃亡，但他最终走投无路，只能自尽谢罪。

【读史点评】

范雎劝秦王废太后，驱穰侯，秦王出手，轻松办到。可见秦国王位之尊贵、秦王的权威并非范雎所言的那般无足轻重。但范雎如果不危言耸听，秦王就很难被激励。司马光说，穰侯不但有援立秦昭襄王的大功，而且在当政期间，东征西讨，攻破楚都，地接齐境，从此诸侯都对秦稽首称臣，可谓劳苦功高，怎么可能像范雎说的那样差？秦王也不傻，之所以被范雎说动，主要还是他自己不想让穰侯握有太大的权力罢了。范雎之所以被秦王重用，主要还是因为他敢于危言耸听，因利乘便，并非出自什么忠心。一个外来的游士，壮胆干涉秦昭襄王的家庭关系，导致秦昭襄王母子反目，舅甥断交，可谓政治上的赌徒，也不算是什么好人。

范雎为政，其实并无特别的长处，远交近攻的策略在历史上非常常见。史书上记载，后来秦王任命郑安平为将征赵，战败投降；王稽在外做官，也和诸侯相通。按照法律，范雎都应该被牵连，三族夷灭，但秦王原谅了范雎。而据《睡虎地秦简》记载，范雎最后和王稽一起被处死，可知从政风险极大，有时全凭运气。范雎借助权力报了仇，最终也被权力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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