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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手笔的战略家
书名： 晚清湘军十大将帅 作者： 王纪卿 本章字数： 3061 更新时间： 2024-05-13 13:22:44

太平军从蓑衣渡开进湖南以后，在道州补充了大量兵员。西王萧朝贵四出奇兵，扰乱官军的视线，成功地从道州突围，连下嘉禾、桂阳州和郴州。紧接着，他又率领一支分遣队北上，企图以突袭攻取长沙。

萧朝贵带领人称“武缘双雄”的壮族骁将李开芳和林凤翔，以及两千多名死士，轻装行军，不走衡州大道，绕行山路，奇袭安仁、攸县与醴陵，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湖南省城南边十里处。

江忠源得知太平军前锋迅速北上，担心前方无兵堵御，长沙有可能失守。他请和春挑选一千多人，自己和刘长佑带领五百名楚勇, 一起援救长沙。他们从衡州大道兼程前进，赶到长沙时，长沙攻防战已在酷暑之中进行了半个月，萧朝贵已被炮弹击成重伤，奄奄一息，太平军的攻击已经暂停。

江忠源进城报到，向骆秉章等人提议：既然敌军兵力不多，攻势并不猛烈，官军何不内外夹攻，将敌军聚歼在长沙城下？江忠源的军事风格历来是主张积极进攻，和春对此建议深以为然，于是在中秋节那天发起攻击。太平军负隅坚守，从墙孔开炮阻击，官军不敢上前，整个上午只是开炮对射。江忠源等得不耐烦了，说道：“老是从远处发炮，不敢近战，何时是个了局？”他率领楚勇抢到墙边，夺获大黄绸旗一面，但后续部队没有跟上来，无法将敌军逼出营垒。

战斗结束后，刘长佑说：“东南角的地势高瞰城内，若被逆贼抢先占据，就会对城东和城北构成威胁。” 江忠源点点头，立刻去找和春，说：“城南天心阁地势甚高，与城外东南侧的蔡公坟形成犄角，可以屏蔽东面和北面。如今逆贼已在蔡公坟修建木栅壁垒，占据了半边。我军必须抢占蔡公坟，才可与逆贼相持。若一任逆贼盘踞，东门和北门将会受敌，西北角的粮道也会受阻。如果逆贼援军到来，容易形成对府城的合围之势。”

江忠源说服了和春，决定相机行事。官军第二天又发起进攻，太平军仍然从墙眼射击，颇具杀伤力，官军无法得手。江忠源对刘长佑说：“趁着这边交火，你赶紧带一队人去蔡公坟挖筑营垒！”

太平军发现了楚勇的企图，林凤祥从妙高峰寺派出一千多人扑向楚勇，抢夺阵地。江忠源分兵迎击，掩护刘长佑筑垒。蔡公坟营垒筑成后，和春与江忠源迅速移军扎营，与东路官军形成犄角，使官军在城外也站住了脚跟。由于楚勇强行楔入，太平军占据的阵地只剩下南城外面和西南角上的一块，无法向旁边发展，大大有利于长沙守军的防御。太平军营垒背水面城，处于绝地，即便有增援部队陆续到来，也无法发挥兵力优势。

林凤祥发现楚勇占了上风，不断派兵前来争夺。楚勇一边作战，一边向前筑垒，和春也督率所部跟进，挡住了林凤祥的攻势。江、和两军的壁垒连成一气，逼近太平军，敌对双方从同一口井中汲水，夜间梆声相闻。

楚勇与太平军对峙，双方都蛰伏在军营内。营外一里，行人来往自如。百姓想进城，只要避开南门就行了，其余六道城门，都可攀绳出入。街道和小巷里，女人们来往行走，餐馆照常营业，食客盈门，比平时还要热闹，因为楚勇在城外给市民提供了安全保障。

官军开抵长沙的援军，加上原有守军，已有一万多人，对付太平军先遣队几千人绰绰有余，只要内外夹击，完全可以歼灭萧朝贵的这支劲旅。可是城内的三位高官和城外的和春、王家琳两员总兵，都没有采取积极的军事行动。湖南提督鲍起豹一味强调敌军居高负固，砖墙林立，既难围剿，又难火攻，不愿主动发起攻势。

官军的拖延，给林凤翔带来了生机。洪秀全派来三四千人增援，抵达长沙以南不远处的仰天湖。秦定三和江忠源赶紧前往迎击，双方短兵相接时，藏匿在坟茔草丛中的太平军挺矛刺伤江忠源的小腿。楚勇将江忠源扶上战马，护卫他回到军营。由于太平军兵力已大大增厚，官军失去了围歼萧朝贵先遣队的机会。

紧接着，洪秀全率主力抵达长沙，太平军总计有一万多人。江忠源分析敌情，脑子里形成一个更大的计划。他发现，敌军的一万人当中只有二三千人具有战斗力，而这二三千人也并非异常骁勇。官军只要积极作战，就能将太平军聚歼于长沙城下。

江忠源对长沙战役有了胜算，可是他对前敌总指挥向荣毫无信心。他盼望晓畅兵机的左宗棠能够到来。他们两人联手，或许能在此役中有所作为。

江忠源进扎蔡公坟以后，立即派人去六十里外的湘阴给左宗棠送信，请这位当世的诸葛亮出山谋划战局。他在信中写道：季高兄，长沙危险了，要靠我们湖南人自己来保卫。官军现在处于优势，倘若季高兄能够前来，运筹帷幄，长沙就有望保住了！

左宗棠素知江忠源的为人和才干，他的邀请份量很重。这对左宗棠最终决定出山，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新任湖南巡抚张亮基和左宗棠先后抵达长沙。左宗棠视察城防以后，赶紧去见江忠源，寒暄过后，急切地问道：“岷樵兄，你在蓑衣渡、道州和郴州，就想聚歼洪逆，未能如愿所偿。如今洪逆的全部兵力都集中在长沙城外，被我军压迫在江东一隅。只要能够说服中丞大人调兵堵住湘江西岸，江东的兵力压缩包围圈，你的愿望不就实现了？”

江忠源道：“季高所言正合我意，据我所知，这也正是皇上的意思。”

“哦？圣上也有此意？那就太好了！岷樵兄，此事不难嘛。冯云山在蓑衣渡被楚勇击毙了，萧朝贵乃是洪秀全手下最厉害的角色，足智多谋，打仗勇猛，可他也死在长沙城下了。洪逆刚刚封了五个王，转眼间只剩下三个。杨秀清和石达开两人勉强算得上劲敌，只要除掉这两人，洪秀全就会元气大伤。岷樵兄的楚勇威震敌胆，若能过江，定能挡住逆贼，可惜你腿伤未好，无法领兵，我们还得请中丞另外调兵过江。”

两人来到张亮基的公事房，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左宗棠说道：“中丞大人，粤贼背水面城，已自趋绝地。只是西路的要隘土墙头和龙回潭，我军尚未把守，粤贼定会过江，从那两处登陆掠夺粮食，也可从那里逃窜。我们必须先派一支部队渡到河西，阻断逆贼逃路，便可将其一举聚歼。”

“对呀。”张亮基眼睛一亮，“不过，那向荣如今总管军事，他知道我曾和吴中堂联衔弹劾他，记恨在心，我说的话，恐怕他不会听。何况赛中堂对他言听计从，兵力调动，还得跟他们商量着办。”

由于官场的制约牵掣，江忠源和左宗棠的提议未能得到执行，官军没有及时派兵控制湘江以西的要点，为太平军的西渡留下了机会和空间。石达开启动西进预案，一面向城东发起猛攻，一面派兵渡向河西，袭击龙回潭一带的村庄。左宗棠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龙回潭有路可通宝庆和常德，距湘潭县城只有五十多里。石达开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军事要地，正在设法布兵。

石达开渡到龙回潭一带后，见到一条东西向的小河，当地人告诉他，此河名叫见家河。太平军渡到见家河以南，驻扎在阳湖村等地。此地离坪塘镇只有几里，而坪塘镇是从湘潭进至长沙的必经之路。

太平军渡过湘江以后，形势骤然开阔。洪秀全将军力分为两部，东王杨秀清留在长沙城南指挥攻城，翼王石达开负责湘江以西的行动。这项行动一举数得：阳湖一带盛产大米，他们可以得到粮食补给；控制了湘江两岸渡口，可以从容往来渡兵；更重要的是，他们占领了撤退的前进基地，随时可以从西岸撤走。

江忠源和左宗棠要走的几步关键棋，还未到位，石达开已经填补了漏洞。他们围歼太平军的企图已很难实现。而太平军想尽办法，也未能攻破长沙城，洪秀全和杨秀清决定撤离这座顽强的城市。在长沙攻防战进行到第八十一天的时候，杨秀清一声令下，太平军从浮桥渡过湘江，向西推进。他们取道龙回潭，分队抄小路行军，很快就消失在广袤的丘陵之间。

长沙战役以太平军撤离而告终。洪秀全此去，很快就由西向北，攻占岳州，拿下武汉，然后东进金陵，一发不可收拾。江忠源由于官职太小，终于未能实现围歼敌军于长沙城外的宏大构想。尽管清军保住了湖南的省会，长沙战役算得上内战早期一次成功的防御战，但江忠源和左宗棠这两位大手笔的战略家，一直因未能聚歼太平军于家乡的省会而深感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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