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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狗场的怡红快绿
书名: 密语 作者: 李晓平 本章字数: 9760 更新时间: 2024-12-30 16:48:04

云落接听电话时,楚河的眼睛一直傻呆呆地看着云落,云落感知了楚河的傻气,慢慢背过身去:“什么?赛狗场?就是上次咱们侦查过的那个地方吗?好的!我知道了!我保证按时到!”

楚河不仅看傻了,还听傻了:“赛狗场?咱们瑶城还有这种地方吗?”

“瑶城有一伙人,专门以赛狗的形式进行非法赌博活动,我们关注他们已经很久了。刚才的电话是冷天龙打来的,说是今天下午就进行收网行动!我现在就得去现场!”云落一边说,一边脚步快捷地向外面走去,走了几步,见楚河还没动,便责备地瞪了他一眼,“你想住在这里咋的?”

楚河可怜巴巴地看着云落说:“你……能不能带上我呀!我真的好想看看你们是怎么行动的。你放心,你只需把我带到那里就行,我肯定不给你添乱。”

云落也笑了:“我带你去倒是可以,万一人手不够,你还可以帮一下忙!但丑话咱得说到前头,等到了那个地方,你的安全可就得由你自己负责了!并且到时候我还不一定能把你送回来,如果嫌疑人过多,我还要负责押送的。”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一个警校老师,哪需要别人保护呢?我还想着要保护你呢!”楚河快乐的神情就像个孩子。

云落在锁门的时候,突然看着楚河莞尔一笑:“其实,你真的犯不上这么恭维我的!你的测哥就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你要是想参加行动,和他说一声不就完了?”

楚河听了立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儿:“和他说?他一定会这么说:‘大河啊!别总是这么性急行不行?安下心来好好复习!等你考上了刑警,什么行动不能参加呢?’”楚河学着杨测的口吻。

“要是这样,我就更不能带你去了!那天我无意中向他问起了你,没想到他立即反问了我更多的问题,我才知道你在他心里原来这么重要。

要是我不经允许,就把你这个重量级的人物带到那种场合,你的测哥不得吃了我呀?”顺着那条古老的银杏路,云落一边流水似的前行,一边浪花似的说。

“你放心吧!我尽量不让他看见我。假使他真的看见我了,那我就说是我自己去的,一定不会连累云落你的!”楚河急得脖子又粗了,神情更像一个孩子了。

等两个人终于坐到了警车上,楚河的孩子气就更明显了:“还是在基层工作有意思,有挑战性。就凭这种挑战性,我也一定要好好复习,争取一次就考上!如果我真的考上了!那我就天天都能看到你,天天都能保护你啦!”楚河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

“哼!到时候,说不定是谁保护谁呢!”云落的微笑碧波荡漾。

警车一路狂奔,很快就驶出了瑶城市区。随着警车越来越快,楚河的青春之火也燃得越来越旺。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唱起歌来了,而且唱的还是同一支歌——到底是谁先开的头,事后别说楚河说不清了,连云落这个始终沉静如水的奇女子,竟然也叫不准了。反正两个人那么一张嘴,飞驰的警车里,就响起了这一男一女那撕心裂肺的号叫声。

记得当年年纪小

我爱唱歌你爱笑

——刚刚唱了两句,两个人突然又止住了。

楚河惊讶地瞪圆了长长的眼睛,云落如水的表情也瞬间凝固。

“你怎么……也会唱这首歌?”俩人几乎同时开口。

“原来……是你!”两个人再次异口同声。

楚河下意识地晃了晃头,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空了。他傻傻地看了云落一眼,如果云落没有坐在自己身边,或者如果云落的脸上没有闪着同样惊异的神情,楚河一定又会觉得自己在做梦了!

——那是一次“奇美的邂逅”,虽然那次邂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楚河却一直记忆犹新,经常无缘无故地想起。记得那年,楚河刚刚六岁,因为每到冬天,楚河都会咳嗽一段时间,奶奶便领着楚河来到了一个名叫玫瑰峰的地方,因为奶奶听人家说,玫瑰峰里隐藏着一个能治百病的温泉,要是能在玫瑰泉里泡上几天,什么慢性病都能自然痊愈。那是楚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奶奶一起出门,那段日子对于楚河来说,美好得就像一场梦境,尤其令他觉得不真实的,是他在梦里还遇到了一个无论长相还是言谈,全都显得奇美无比的卡通公主似的小女孩儿。

记得那是一个雨过天晴的下午,楚河趁奶奶午睡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地跑到了宾馆前的一个小花园里荡秋千,楚河非常喜欢那里的秋千,每次荡起秋千来都会没完没了。奶奶怕楚河把脑袋荡晕了,每次都强行把他从秋千上拉下来。这天因为没有了奶奶的约束,楚河便把秋千荡出了花儿,荡到最过瘾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了。就那么荡啊,荡啊,楚河就不知不觉地唱起歌来,他当时唱的,就是刚才和云落一同唱的那首无名歌。

就在楚河声嘶力竭、陶醉忘我地引吭高歌之时,一个小女孩儿突然滑着一个小滑板,从花径深处飞了出来。也不知是楚河的歌声太怪异了,还是那首歌勾起了小女孩儿什么心事,只见小女孩儿一边飞快地向前滑,一边回头好奇地向楚河看,也就在一眨眼之间,只听咔的一声响,小女孩儿就连同她的滑板一起,撞到一棵大树上了。

也许那时的楚河实在是太小了,小到还不知道如何尊重别人。见小女孩儿如此狼狈地撞到了一棵大树上,楚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小女孩儿从地上爬起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自己的小滑板,因为楚河笑得太张狂了,她便慢慢地直起了身子,用一种明显与年龄不符的眼神,冷峻地瞟了楚河一眼,一下子就把楚河看蒙了。

还未等楚河明白怎么一回事呢,小女孩儿已经像大人似的,语音凝重地朗诵起诗歌来了:

春雨滑如油,

下得满街流。

跌倒大学士,

笑煞一头牛。

楚河愈发觉得惊异了,不禁傻傻地问:“这是……你编的?”

女孩儿脸上轻蔑的神情就更加明显了:“你连……这么著名的打油诗都没听说过?”

女孩儿正要继续说下去呢,楚河突然看到她的脸颊肿起来了,一股鲜血正黏黏地顺着腮边的一缕乱发流下来。楚河立即变了脸色,惊慌地叫了声:“淌血了!你的脸……”

女孩儿闻听,赶紧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受伤了,也许直到这时她才觉得疼了吧?当她看到自己一手的鲜血,顿时惊慌失措,始终都像个小大人似的她,瞬间变回了孩子的模样,张开大嘴哇的一声就哭了,然后就夹着她的小滑板,一边哇哇地哭着,一边顺着小花径沿原路跑回去了,转眼就消失在一片微微颤颤的花海里。

楚河愣愣坐在秋千上,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小女孩儿从出现到离开,全都让楚河觉得惊奇,尤其她离开时的样子,更是令他惊奇。也直到那时,他才后悔自己不应该哈哈大笑。楚河立即从秋千上跳下来,顺着花径就向女孩儿消失的方向追去,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奶奶出现在了宾馆的门前:“大河,该去泡温泉了!”奶奶就这么一连声地叫着楚河。

从那以后,楚河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女孩儿,但她那卡通公主般的模样却深深地印在楚河的脑海里。事后,楚河曾几次到小花园里寻找,也曾偷偷地跑到宾馆前台打听过,尽管前台服务员一直都对楚河笑盈盈的,但她却始终都没能给楚河一个满意的答案。

“人生还真是奇妙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卡通小美女啊!”此时此刻,坐在飞驰的车里,楚河激动得差一点儿流下泪来。

“卡通小美女?可我小时候,大家都叫我丑小鸭呢!”云落也百感交集。

楚河的眼睛落到了云落的腮下:“对了,你腮上的疤痕,就是那次撞树留下的吧?”

云落摸了一下脸上的疤痕,轻轻一笑:“可不是!你别看现在瞧着浅,当时却伤得非常重,缝了好几针呢!”

楚河突然想起什么,立即收住了笑容:“据我了解,那首不知名的歌……好像并没有公开发表过!你是怎么学会这首歌的?”

云落说:“是我上幼儿园时,我的老师教给我的,我的老师说,这首歌是她同学编写的。既然不是公开发表过的歌儿,那你又是跟谁学的?”

楚河感叹了一声说:“我和这首歌的渊源,那可是深了去了!小时候,奶奶为了开发我的智力,特意送我上了一个特长班,我也因此学会了识简谱。有一天,我在我们家的一个老书柜里,突然发现了半张手写的歌谱草稿,上面写的就是这首歌。我按照所学的,试着哼唱了一遍,没想到这首歌的曲调一下子就把我给吸引了,唱上了就再也忘不了!接着,又出现了一件更加奇妙的事情!”

楚河说着,便从休闲包里拿出了那本名叫《密语》的诗集,翻到印有那两句诗的段落让云落看。

楚河说:“这本诗集,是我在学校门前的长椅上捡到的!我能捡到这本诗集,绝非偶然。因为我每天都要在固定的时间里,到那张长椅上读书,我猜想一定有人发现了这个规律,才故意把这本诗集放到椅子上。”

“你还别说,这件事……还真的有点意思!”

云落把车停在路边,这才接过诗集翻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说:“你先是……在你的家里发现了这首歌的草稿,后来又在学校捡到了这本诗集。这么说来,这个名叫白叶的作者……应该认识你的家人,你没在网上查一查这个诗人的资料吗?”

楚河摇了摇头:“我不仅上网查过,甚至还给这家出版社打过一次电话,但全都没有结果,到此为止,我连这个诗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

“白叶,应该是个女诗人吧?”云落先是看了一下手表,然后才拿出手机,翘起小手指在网上查询了起来,正如楚河所说的,关于白叶,网上真的没有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楚河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当年教你唱歌的那个幼儿园阿姨,你还能找到吗?”

云落一边开动了车,一边微皱着眉头说:“虽然……我已经忘了她的名字了,但如果想找,应该能找得到吧?”

那个所谓的赛狗场就设在一片方圆十多亩的草地上,一道铁丝网圈起了周长数百米的跑道,跑道围成的圆圈内,一座机械吊塔长长的吊臂顶端悬着两只灰兔。

赛狗场附近的公路一侧,停了不少车辆,跑道内也聚集了百十号人,其中有不少人牵着狗。楚河跟着云落,很快走进了围观的人群里。

在人群里,一个不怎么起眼儿的男人,突然冲云落使了个眼色,云落立即不露声色地回看了他一眼。楚河这才知道这个男人原来是个便衣,一种轻蔑的感觉便涌了上来。像他这样蔫了巴叽的人,也能当刑警啊?楚河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再次回头,想仔细看看那个男人到底长什么鬼样儿。没想到也就这么一回头的工夫,那个人就不见了踪影,仿佛刚才冲云落使眼色的,根本就是一个幻影。

因见云落又向人群里面走了几步,楚河也向人群里面挤去,无意中一抬头,碰巧又看到了两个便衣正在用目光无声地交谈。楚河仔细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尽管他们依然是貌不惊人的便衣,但此时的楚河,却再也不敢小觑他们了。代之而来的,反倒是一种特别奇怪的敬重——是啊,存在就是理由!再怎么貌不惊人,人家现在也都是刑警,而你是什么呀?你现在连狗屁都不是呢!

因了这种心理的变化,楚河便再不敢造次了,不仅收敛了脸上的狂妄,始终蠢蠢欲动的气球心也慢慢缩回了正常。用他的“第三只眼”,楚河又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几个正在用眼神飞快交谈的便衣,他们或俩人一伙,或三人一组,不仅全都貌不惊人,穿着也都很随便,如果楚河没有“第三只眼”,肯定会把他们与其他人混为一谈的。

当楚河的眼神透过人缝儿,突然和测哥那锐利的目光撞在一起之时,楚河的心突然一紧,正巧身后有一棵大柳树,他就条件反射一般躲到柳树的后面去。此时的测哥,一改往日微笑浅浅、仪表堂堂的风范,显得风尘仆仆的,混在人群里,不仅没有了往日的超凡脱俗,甚至还显得土里土气的,但那种踏实感却让人觉得亲切。

这时,一条花狗和一条白狗被送进了起跑箱,竞赛就要开始了。众人围上去争先下注,少则一百元,多则数百元。

“开始!”随着一声令下,那个用电子装置操纵的吊臂,便悬着两只兔子沿着跑道快速滑转起来,一个女人打开起跑箱,两条狗便腾跃而出,飞快地追逐起那两只兔子来。此时此刻,赛场上气氛紧张极了,不仅看热闹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没有参加比赛的大狗们更是急得连蹦带跳的,吠叫个不停。顺着跑道,那两条狗越跑越快,当它们跑到对面之时,除了那两道腾起的白烟,楚河竟然看不到狗的身影了。

就在整个赛场的人们,眼睛全都紧张地盯着赛场上的两条狗之时,抓捕行动已经静悄悄地开始了。

楚河至今也猜不出测哥的那个“开始行动”的指令,到底是怎么发出去的,反正突然之间,隐藏在人群里的便衣就全都紧急行动起来了!

因为楚河的眼睛里只有云落,所以他只是见识了云落一个人的飒爽英姿。

只见云落突然飞身而起,一转眼就潜到正靠着起跑箱向远处张望的那个女人的身后,还没等楚河看清怎么回事呢!那个正在发愣的女人的胳膊,就被云落扭到身后去了。随着另外几个人在同一时间被不同的便衣按倒在地,人群才哗的一声乱了。一时间,狗在狂吠叫,人在奔跑,只有楚河一个人像个傻子似的站在那棵大柳树的下面,呆立不动。

等楚河终于清醒过来时,战斗已经结束了。一听说警察抓人了,人们全都潮水一般围拢了过来。自认为长了“第三只眼”的楚河,一时之间,竟然怎么都找不到他如水的云落了。

直到这时,杨测才真正地凸显出他那指挥者的高大身影,只见他站在一个制高点上,那双平时总是含笑的眼睛,此时正探照灯似的扫视着四面八方,在他目光的指挥下,便衣刑警们全都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行动着,不时有便衣跑到他的身边,小声地向他询问着什么。

“看热闹的人,就不要在这里围观了!都抓紧散了吧!小心被狗咬了!”随着几声响亮的呼喊,楚河看见冷天龙手拿着一个小喇叭,正站在人群里向周围的群众喊话。

被抓住的大约有六七个人,有的已经被押上了停在公路一侧的普通轿车里,有的正被便衣控制着,往警车隐藏的方向疾行。楚河找不到云落,便顺着来路向停警车的小树林奔去,直到拐上了公路,才看到云落和那位被抓的女子,正像亲密的姐妹一般手拉手“悠闲自在”地向前走着。本来楚河想跟着她们一起到警车那边去的,因见云落一直都没有回头寻找他,楚河便停下了脚步。正在犹豫着呢,一回头,突然看见两个空着手的便衣也向云落那边追去,瞧那架势,好像要去搭坐云落的警车,怕云落左右为难,正巧身边停着一辆农用车,他就掩身到了农用车的后边。

果然像楚河所猜想的那样,云落把那个女子推进警车后面的座位上,那两个便衣也紧随其后上了警车。车门刚刚关上,云落就把警车开出了小树林。警车拐上公路时,楚河发现云落突然摇下了前车窗,向赛狗场这边飞快地看了一眼,那眼神,像极了喷泉里的飞瀑。楚河以为云落在寻找自己,心里便一热,刚要向她招手,却发现她飞瀑似的眼神,竟然从自己耳旁唰地越过去了,看向了楚河的身后。楚河顺着她的目光,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心便猛地沉下去了,一缕非常特别的滋味也慢慢涌上了心头。

那个被云落惊鸿一瞥的,是一个非常帅气的手拿照相机的男子,刚才走进赛狗场时,楚河就已经注意到他了。当时的他正高举着一个长镜头的照相机,专注地对赛场拍摄着。因为他的文艺范儿实在太明显了,所以楚河仅仅看了他一眼,就深深地把他记在了脑子里。

那个男子不仅身材挺拔秀颀,身上那多兜儿的红马夹在洁白的T 恤衬托下,也显得相当扎眼。比红马夹更扎眼的,还有他又黑又亮的长头发。此时,那头柔顺的长发被他梳成了一个小辫子,很随意地搭在肩上,愈发显得面容白皙,清秀俊逸。此时那个男子,正一边低着头鼓捣着他手里的照相机,一边慢慢地向前走着。

云落回头冲车里人说了一句什么,就嘎的一声把警车停到路边,接着,她就飞快地从警车上跳下来了。与此同时,坐在后座的一个便衣也从车上走下来,随即上了驾驶室,转眼就把那辆警车开走了。

云落向那个男子走了过去,都快撞到那个男子身上了,男子的眼睛还盯着他的照相机呢。直到云落叫了他一声,他才有些迟钝地抬头看了云落一眼。当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云落,眼睛顿时睁得很大。

隔着零散的人群,楚河看见云落比比画画地对他说了几句什么,那个男子便笑了,笑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和一脸明晃晃的亢奋:“啊!……太荣幸了!刚才您抓人的时候,那动作……实在太酷了!可惜当时只顾着发愣了,没能抓拍下来!”虽然隔了那么远,楚河还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他的赞叹。

云落又和他说了一句什么,男人听了立即点头,也向云落比比画画地说了一大通,因为语速过快,楚河一句都没有听清楚。男人一边说,一边把照相机挂在了脖子上,接着他就大踏步地顺着公路向前走去了,云落为了不被落下,也立即甩开了大步,和他并肩而行。

从他们见面,一直到离开,楚河一直傻呆呆地站在那辆农用三轮车的后面,尽管隔着车,可云落如果想寻找楚河,她依然是可以找得到的,因为楚河毕竟高出农用车半个头。可令楚河万分忧伤的是,自始至终,云落眼神里的飞瀑,也没有向楚河这边飘洒过一点点,哪怕是一粒转瞬即逝的飞沫。

云落这天穿的是一件浅绿色的运动服,远远望去,愈发显得清纯似水,顾盼神飞。当她往那个红衣男子身边一站,一个充满诗意的意象就定格在了天地之间。

记得刚刚走进赛场时,楚河还把自己当成天之骄子呢!不仅心中燃烧着青春之火,俊美的面庞更是气宇轩昂!因为意外地得知自己与云落在童年时就已因歌结缘,他更是激动不已,甚至把云落腮上的疤痕都当成了自己与云落缘分的见证。可仅仅多了一个红马夹,就全世界都乱了套了。此时的楚河不仅再也唱不出歌了,曾经像火那么燃烧的激情,也突然被一场瓢泼大雨浇得嘎嘎透,别说再发不出一丝火星了,甚至连一丝烟气都冒不出来了。

当绿衣的云落和红衣的男子,就这么红花绿叶儿一般在蓝天白云之下、彩花碧草之间越走越远时,楚河的心也被这朵带刺的玫瑰扎出了血。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手到底是什么时候放到那个沾满柴油的厢板上的,此时,他已经把那个车厢板抓得嘎嘎直响了。

“你在看什么呢?楚老师……”冷天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

那对怡红快绿,已经飘到了一辆超大轮胎的红色摩托车旁边,红衣男子在摩托车边弯了一下腰,手里就多出了一个暗绿色的头盔。在楚河直勾勾的注视中,这个男子竟然把头盔亲手戴到了云落头上,接着,这“接天莲叶”和“映日荷花”,就“公然”跨到了摩托车上,并在一阵炫耀的轰鸣声里,飞快地奔驰而去……“这个车大厢碍到你啥事了?你看你都要把它抓变形了!”冷天龙再也看不下去了,突然拽下了楚河的手,同时掏出一叠纸巾,给楚河擦拭起手上的油污来。

楚河就那么乖乖地任冷天龙擦着自己的手,一双细长的眼睛也始终傻呆呆地看着冷天龙。

冷天龙突然就笑起来,同时拍了拍楚河的肩膀说:“楚老师,你可真是太痴情了!现在哪还有像你这样实心眼儿的人啦?”

见楚河依然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冷天龙突然恐惧起来,他赶紧摇晃了楚河两下说:“你……你不是又犯病了吧?我说楚老师,测哥现在都要忙死了!你就别再给他添乱了好不好!”

也许恰恰是“测哥”这两个字,刺激到了痴呆中的楚河吧?楚河眨了两下眼睛,才意识到自己正与冷天龙面对面站在一起呢!他有些奇怪地问冷天龙:“你……不去抓人,到我这里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测哥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你!”

“那……测哥呢?”楚河边说边回头看,才发现偌大的赛狗场上,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公路上,刚才挤挤插插地排成一条长龙的车辆,也都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开走了。

这时,几个人抬着一些器械向农用车这边走来,冷天龙便把楚河从农用车边拉了过来,边走边说:“测哥早就坐车离开了!测哥不仅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家里还有那么多的案子等着他呢!昨天晚上他因为审讯,一夜都没睡……楚老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我没怎么样啊!我怎么样啦?”楚河一脸无辜地问。

“你刚才都要把我吓死了!脸煞白煞白的,全身都打哆嗦,那汗流得……我还以为你犯了啥病了呢!”冷天龙舒了一口长气。

听了冷天龙的话,楚河脸上的肌肉立即神经质地抽动了两下,怕冷天龙看到自己脸上的神情,他马上低下了头。

两个人走到路边的一辆蒙着灰尘的黑色轿车边,冷天龙先是帮楚河打开了副驾驶的门,楚河上车后,又帮他关好了门,这才坐到驾驶室里。楚河向公路前后扫了一眼,便充满感激地说:“这里……原来这么偏僻呀!连一辆出租车都找不到!真是太谢谢您了!”

“你不用谢我,还是去谢你的测哥去吧!是他让我好好照顾你的!”

冷天龙说着启动了车。

说着话,轿车就在公路上行驶起来,转眼越开越快,望着唰唰唰向后退去的树林,楚河突然想起了什么,却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那似乎是一个记忆,一个关于飙车的记忆,此时这个记忆就像一团沉甸甸的浓雾团,就在大脑附近的一个地方翻转着,楚河如果想要看清那个雾团,其实也很容易,稍稍往那个地方探一下头,就一定会看到的。但楚河却生怕自己会真的去看它,因为楚河深深地知道,那个浓雾团里面,除了悲伤,除了绝望,还含着一把刀,如果自己非要看过去,那把刀一定会刺死自己的。

可是越怕去看,楚河越是忍不住要去看,正这么挣扎着呢,突见冷天龙按动了一个开关,随着一段乐声响起,轿车里便弥漫着一首比楚河的悲伤更加悲伤的乐曲。

“关上!快关上!不要听了!求你了!”楚河的一只手,突然痉挛地抓住了自己的前胸,脸色也惨白如纸。

冷天龙立即关了音响。

“慢些开!求您了!”楚河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冷天龙。

冷天龙赶紧放慢了车速。

那辆蒙着尘灰的轿车,在那条寂静的乡间公路上,就这么慢腾腾地向前行驶着,行驶了好一会儿,楚河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血色,神经也渐渐恢复了正常。他有些羞愧地抬起头,抱歉地看了冷天龙一眼,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谢谢!”

“你怎么……偏偏爱上狗鼻子了?这可不是一个好事情!”冷天龙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我爱上谁了?”楚河傻傻地说。

“那还用问吗?就你那眼神儿……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狗鼻子……是谁?”

“我当然在说云落啊!云落是我们支队公认的狗鼻子。”

“你别扯了!我……我……咋能爱上她呢?”

“哈哈……这么说,你自己还没意识到呢?”冷天龙笑起来。

楚河试探地向那个浓雾团探了一下头,立即怕疼似的躲开了,此时的他恨不得闭塞住全身心,宁可做一个混沌人。

“你最好别爱上她!她那个工作狂,一只狗鼻子整天东嗅西嗅的,谁爱上她谁都会倒霉的!因为她的脑袋里除了案子,除了工作,啥都装不进去!”冷天龙收住了笑容,又加了一句,“真的!”

“怎么会呢?她不是已经狂热地爱上了那个……照相的男人了吗?那个场面你也看到了吧?”楚河有气无力地说。

“原来你在吃醋啊!哈哈!那你这口酸醋可算是白吃了!云落怎么可能爱上他那种人呢?云落的心可是老高了!比天都高!”

“不像你说的那样吧?他们两个那种……亲昵的样子……”

“我们刑警为了破案,什么戏不演?我的楚老师,忘了那天我咋和你说的了?千万不要去相信你的眼睛!”

“你是说……她在演戏?”

“谁知道她那刁钻古怪的鬼心思里面,到底藏着啥东西?反正我是弄不懂她。”冷天龙说。

“这么说……她在调查……哪起案子,你并不知道?”楚河试探地问。

“她可能告诉我吗?她那个人,别看大大咧咧的,鬼心眼儿可多呢!”

楚河的心窗就像突然被谁撬开了似的,一股清凌凌的微风猛地涌进了闷不透气的胸膛,转眼就把所有的阴霾驱散了。

“趁着你还没陷得太深,我劝你赶紧换个人去爱吧!如果实在没有人去爱,那你干脆换一种思维方式,把你自己趁早解放出来!”冷天龙满怀关心地说。

冷天龙的好心实在太多余了,因为楚河的心已经开阔起来了,不仅树啊草啊全都活过来了,连充满汽油味儿的车厢,也有了春天的味道。

为了表达感激之情,楚河突然柔情地对冷天龙说了一句“谢谢”。

“行啦!行啦!你和我客气啥?我终于明白测哥为啥那么喜欢你了!

现在像你这么真实、不佩戴一点儿面具的人,实在太少了!人活在世上,如果既想交朋友又不让自己受伤,还真得交你这样的朋友!”冷天龙用一种明显装出来的快乐腔调说。

“你……真的一点儿都没有瞧不起我?”楚河直呆呆地看了他一眼。

“我的楚大才子呀!我咋敢瞧不起你呢?你放心!只要你能瞧得起我,我一定和你交朋友!”瞧冷天龙说这话的表情,很像真的。

楚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便说:“对了,有一件事情,必须得求你帮忙……不对不对,这件事也是你应该做的!”

“什么事?”

“当然是大事!和马哓哓名誉有关的大事!”楚河郑重其事地说。

冷天龙瞟了瞟后视镜,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这是谁呀……连刑警的车都敢跟踪!”冷天龙突然小声骂了一句。

冷天龙骂完了,突然怪异地回头看了看楚河:“我说楚大公子,后面这个尾巴……应该不是冲着我来的吧?对了,你是瑶城大富豪的嫡孙子啊!是不是有人想要绑架你呀?”

“你放心吧!这个尾巴都跟了我好几年了!要想绑架我,他早就绑了,还能等到今天?”楚河突然无所谓地说。

“好几年了?这是钢尾巴还是铁尾巴啊?可真够耐心的!”冷天龙说着,突然猛地一转方向盘,就向一条林荫小道斜飞了过去。

楚河回头看了一眼,见那辆车驶到岔路口时,先是放慢了车速,但那个司机似乎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并没有把车拐下来,反而加快了速度,顺着公路继续向前直行了。

“还很狡猾呢!”冷天龙骂了一句,只好掉转了车头,向公路上疾驶而去,等到他们的车驶回公路时,那辆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条尾巴我都与他斗了这么久,斗得我连斗志都没有了,人啊!不怕百战失利,就怕灰心丧气……他愿意跟着,就让他跟着吧!”楚河沮丧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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