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色书屋

第七章 清脆的枪声
书名： 我遇见你 作者： 曹艳阳 本章字数： 12497 更新时间： 2024-05-10 11:35:29

巧莲由于贩毒数量惊人，被判了死刑，缓期一年执行。一听到这个判决，巧莲当场就晕倒了，醒来后，就痴呆了似的，又哭又笑的，在地上打滚。在干警们的精心照顾下，她又恢复了正常的理智。

在这两年的监狱生活里，看守们经常在夜里听到巧莲凄厉如同女鬼般的哭声，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我的爹妈呀，我对不起你们呀。看守们跑过去一看，巧莲睡得好好的，但是脸上却挂满了泪水，看样子，她是在做恶梦。有很多天都是这样，看守们就奇怪了。

在看守们的一再追问下，在他们温暖如同长辈般的问长问短下，巧莲终于打开封锁已久的心窗，向他们讲起她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那一段段难以忘怀的恋情，巧莲的思绪飘了很远很远，泪水又慢慢地涌了出来……

豆寇年华，情窦初开。巧莲仿佛又回到了菁菁校园，回到了她那纯真可忆的初恋，回到数学课堂。每次上课时，数学老师李国威的双眸就像圆规的两个尖脚，不时地盯在她的脸上，画了一个圆圈，又闪回在她身上。弄得巧莲上课时恍恍惚惚，无处躲藏。

李老师长得高大英俊，风趣幽默，教学水平也是镇里数一数二的。班上的女生都把他当成心中理想的白马王子，当然，也只是做做梦而已，李老师已是两岁女儿的父亲，他的爱人还是校长的千金哩。

巧莲的少女情思也就是在这时开启的。每当李老师投来温柔如水的眸光，她的脸上便会迅速飞起两朵鲜红的桃花来，煞是娇羞动人。李老师不看她的时候，她就会痴痴迷迷地看着他，他写字时，总爱甩一甩手中的手表，上下左右地摇晃着，就像圆规，在半空中划了一圈，那样子酷极了。两道目光交汇处，似乎可以燃烧出火花来，巧莲的心里漾满着春潮般的暖流。回到宿舍时，她也会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手表在半空中转着圈儿，心里盛满了欢喜。

课堂上不时擦出的电火花，令巧莲神魂颠倒，也让她原本不错的数学成绩一落千丈。

周末，校园里空荡荡的。巧莲正往宿舍走去，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轻轻叫她。她转过头，是李老师，他手里拿着一叠作业本。巧莲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你最近数学成绩不佳，我帮你补习补习，看看问题出现在哪些地方。巧莲的心快要跳到地面，她用手使劲地捉住蹦跳的心，步伐有点颤颤巍巍了。

数学办公室里，只有李老师和巧莲两人，李老师摊开她的数学试卷，仔细地讲解试卷上的每一道题。巧莲专注地听着，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听他讲课，仿佛凝聚了一生的注意力。

整整讲了一个下午，已是黄昏黄落日红，人美人醉时分。李老师收起试卷，温柔地看着巧莲，都懂了吗？以后要是不懂，尽量多问老师。好的，谢谢老师，天都黑了，我该回去了。巧莲依依不舍地站起来，留恋的目光楚楚动人。

李老师也站了起来，俩人默默地对望，流淌成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流淌着无限的爱意和柔情。忽然，李老师张开双臂，把巧莲紧紧地揽入怀抱。别，别，别这样，老师。不……不……莲……莲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别拒绝……我好吗？莲……，莲……。李老师呢喃着，温柔地亲吻着巧莲乌黑如油的发丝，柔柔地蹭着她嫩嫩的脸蛋，粗壮的胡须扎在她的脸上，一种迷人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的世界在那一刻天旋地乱。巧莲晕眩了，她软绵绵地倒在宽阔的怀抱里，这是一个热情如火的怀抱，她忘记了童年所有的不快。终于，他们接吻了，像两道积压已久的火山口，喷出爱情的烈焰，尽情地燃烧，燃烧……。她的身体随着汹涌如潮的爱一起展翅飞翔……

门外突然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又咬又啃的嘴唇才停止下来。李老师抹了抹嘴唇，整了整衣裳。开了门，是李老师的爱人刘烟云。李老师忙说，我在帮巧莲补习数学，她最近数学成绩特别糟糕。刘烟云疑惑的眼神，扫了几眼巧莲。又把李老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嗫了嗫嘴唇，终于什么也没说。巧莲做贼似飞快地走了，刚才燃烧后的余烬渐渐地在她体内温凉了，她不禁打了一个小小的寒颤。

从此，每堂数学课，巧莲都感到无限的怅惘失落，沉浸在昔日爱意的虚幻光影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情愫 牵扯着她不断地下沉……下沉……不能自拔。巧莲的成绩越来越糟糕，在同学的冷言冷语、老师的长吁短叹中，巧莲的神经都快要崩溃了。她毅然决定不再念高三了，她怕看到李老师那灼热的目光，他爱人那疑惑忧伤的眼神。她不想伤害他的家庭，她也知道他和她是没有未来的。

巧莲在双亲婆娑如影的眼泪中退了学，她决定去南方闯荡，她相信那里有她的一片天空，南方可以抚慰她一切的忧伤。

巧莲去南方的那一天，李老师坚持要来送她。巧莲在前面大步走着，李老师在后面默默地跟着。巧莲，到了南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你不嫌弃我的话，我可以跟她离婚，跟你过。我在老家等你，你要是找不到你心爱的男人，这里，永远为你敞开温暖的港湾，让你靠岸停泊。

巧莲痛苦地摇摇头。不可能了，我不想伤害刘烟云老师。对不起，李老师，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走了，忘记我吧，明天的朝阳又是崭新美丽的……。车窗外的李老师渐行渐远，背影消逝成一个个小黑点，终于什么都看不到了，巧莲的泪水慢慢滑落，泪帘挂满了整个车窗，似乎逼得玻璃要凹进去，闪烁出一道道凄厉叱人的白光……。

半年后，巧莲在南方有了新的恋情，她决定借用这段恋情，彻底忘记李国威老师，她不想要没有未来的爱情。

巧莲和阿辉相恋于一场舞会。那天是平安夜，舞厅里熙熙攘攘，煞是热闹。巧莲独自一人孤伶伶地躲在角落里，饮着可乐，饮啜着孤独，饮啜着渴望。

这是她第一次来舞厅，她想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灯红酒绿下的痴男怨女们，成双成对地翩翩起舞，巧莲孤独的心里空空落落成一片白茫茫的棉花地，白得令人目眩。

小姐，你长得很美，我能请你跳支舞吗？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站在巧莲面前，优雅地笑着，嘴角挂着弯弯的月芽儿，他把一只手伸向巧莲，很有绅士风度。巧莲尴尬地吱唔道，对不起，先生，我是来看热闹的，不会跳舞。我教你，保证你很快就能成为舞林高手。望着他热情如火的眼眸，巧莲不好意思推辞了。

我叫陈明辉，你叫我阿辉就行了。阿辉拉着巧莲的手，转入舞池。巧莲笨拙的脚不时踩着他洁白的皮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的鞋竟成了我的踩脚石。巧莲连声道歉。没关系，没关系，那也是一种音乐，叫打击乐。一曲接一曲，巧莲的步子渐渐放松，娴熟起来，整个身子都被阿辉火辣辣的激情弹拨起来，越跳越起劲。

跳完舞，巧莲和阿辉坐了下来。闹哄哄的人群中，因他们俩的存在，反倒显出几分淡淡的幽静雅致。阿辉说，巧莲，你能简单谈谈你的打工生活吗？

唉，就别提我的打工生活了，闷死了，像我这样要文化没文化要技术没技术要漂亮没漂亮要聪明没聪明的外地人，在这里过日子肯定很艰难。

我是在一家电子厂的流水线上工作，20多个人挤在一间又矮又小的宿舍，从早上5点多钟开始，大家就要分批起床，因为只有一个洗手间，这个出来那个进去。上个洗手间都不得安宁，里里外外哗哗啦啦成一片。然后就是等候公交车，公交车有时半个小时才来一趟，公交车一来，女孩子们顾不上平日的斯文，一窝峰地挤上去，要是挤不上这趟公交车，就要挤下一趟，那就意味着要迟到，迟到也就意味着要罚款，要挨骂，重者还会被炒鱿鱼。

搭上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到公司，因为公司的宿舍离工厂很远。7：40分开早会，8：00钟正式上班。

中午只有半个小时吃饭，吃饭时还要排队，队伍成一条长龙，直排到马路上，一辆辆大卡车从我们身旁呼啸而过，飞扬起来的尘土，落到我们的身上，迷蒙着我们的眼睛。灰尘落到我们的饭碗里，我们的饭菜里便多了一种涩涩的味道。

吃完饭，一直要忙到晚上12点才能休息。一天下来，整个身子骨都快要散架了，不想动弹了，摇摇晃晃地坐在回家的车上，感觉还在流水线上工作，车轮就像流水线上的传送带，一天到晚永不停息永不知疲倦地地转呀转呀，梦游一般。

回到宿舍，也不得安宁，大家轮流冲凉，等大家都冲完凉，就已经是两三点了，然后是舍友们的讲话声，洗衣服的声音，一直要吵到四点钟宿舍里才能安静下来。自己又住在上铺，有一种恐高的感觉，睡在上面，觉得挺不踏实的，做梦老是梦到自己从床上掉了下来。下铺的那个女孩子尖酸刻薄，我睡在上面稍微动一下，她就在下面哇啦哇啦地叫起来，将床板拍得震天震地的，说，干嘛动得那么厉害，就像在地震似的，就像是跟你老公做那事似的。我气极了，回击她，说，难道你睡觉时不翻身吗？你住一回上铺试试看，看你动不动，是死人才不会动了。她说，你生成就是住上铺的贱命！你说，气不气人。本来辛苦了一天，就想睡个安稳觉，把体力恢复过来，这下倒好，心头越气越睡不着。

体累还不说，我的那条生产线上的线长是个三十多岁还未嫁的老姑娘，脾气很古怪，很暴躁。动不动就训得我们这些女孩眼泪汪汪的，她恨不得我们二十四小时都像陀镙一样围着流水线上转，片刻都不想让我们喘息。

线上所有的员工都被她骂过，上洗手间都要去她那儿领牌，时间稍微长了点，她就派人到洗手间里来查看，倘若没有派人过来盯梢，等你出了洗手间，她就要问个仔仔细细，水落石出，什么脸红的问题她都问得出来，生怕我们偷懒。甚至有时候她会亲自去洗手间查看，你说可气不可气？

我们一个月只有两天休息，今天恰好是轮到我休息，所以我就出来透口气。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挺喜欢南方的，尽管这里的步伐都是匆匆忙忙的，但是对我一个乡下娃来说，我还是感到很新鲜，很好奇，它带着我走进一个全新的世界。它可以磨练一个人的意志，让人学会坚强，学会忍认，学会怎样地去生存，让人更加茁壮地成长。

巧莲说，像我现在，我觉得自己成熟了很多，干什么，我都是风风火火，做事干脆利索。一个月下来，我也可以挣到500元钱，这笔钱除了可以孝敬我的父母外，我还可以为自己买上几件漂亮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像个城里人。阿辉，你看看，我现在还像个乡下娃吗？

阿辉一直静静地听着巧莲的话语。不像，不像，你现在一点都不像乡下娃，不过即使像乡下娃也没什么，乡村的女孩比城里的女孩子更加清纯可爱，更吃苦耐劳，更加真挚朴实，就像菜地里不打农药的小白菜，没有污染，水灵灵的，鲜嫩可口。我喜欢乡下女孩，她们做事更加踏实认真。

你的打工生活蛮辛苦的，我帮你留意留意，帮你再找一份好工作，让你过得轻松舒服点。女人太劳累，青春是很容易衰老的。

唉，像我这样整天忙于公司事务，为了应酬，出入灯红酒绿，精神和身心上也是很疲惫不堪的，你们打工虽说很辛苦，但是你们没有什么压力，我们做老板的，还要顶着很大的压力和风险，经营得不好，就很有可能会破产，就像股市一样，让你一夜之间从富翁变成穷光蛋，唉，穷人也有穷人的苦恼，富人也有富人的苦恼，家家都有本难忘的经呀！……阿辉谈吐高雅得体，口吐莲花，一浪盖过一浪。

临走时，阿辉给了巧莲一张名片，原来他是一家家具厂的销售部经理。

偶尔阿辉会开着车带着巧莲到处转转。被同事看到了，一齐吵吵嚷嚷着要巧莲请客。都拍拖了，还吊了个大款，怎能不请客呢？巧莲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只不过是我一个普通的朋友，你看人家那把年纪，都应该有老婆孩子的。人家只是找我聊聊天，散散心。聊天？散心？小心人家把你玩得昏头转向，到时你掉到温柔的陷井里就再也回不来了，也有同事善意地提醒巧莲。

阿辉来找巧莲的次数越来越来越密集了，同事开玩笑的次数也多了，巧莲的心里竟然也漾起了一些微小的波澜，心灵深处某个荒芜角落，开满了灿漫山野的小花儿朵朵。许是春天来临了吧！爱情的气息也浓郁了，巧莲的笑容也灿烂芳华。

那次阿辉带着巧莲去野外兜风时，巧莲忍不住地问了他的私人生活。阿辉也毫不掩饰。我是结了婚，老婆在台湾，并且有一个三岁的女儿。怎么，你今天突然想起问这个，阿辉感到有些意外。没有，我只是随意地问问，我觉得有家的男人是最幸福的，热饭热菜热炕头，有点羡慕而已。巧莲充满醋意地回答。

阿辉说，我和她之间根本没什么感情可言，当年的成婚只不过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一直在大陆，而妻子一直呆在台湾老家。她还是一个水性杨花的浪女人，我在外辛辛苦苦地工作，她却整天打麻将，泡歌舞厅……，拿着我的钱，在外面包养小白脸，每次回台湾，硝烟四起，不断热战，然后就是持久的冷战。

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外闯荡，虽然说，很有钱，表面上很风光，有房有车的，但精神上不愉快，唉，别提那些伤心的往事啦！谈谈你的择偶标准，说不定我能给你介绍一个合适的对象。

巧莲沉默不语，良久才说，就像你那样的。那一刻，巧莲看到阿辉的眼睛里泛着明晃晃的泪花，亮晶晶，一滴一滴滴到巧莲的心槛里，溅到她的生命里去。

阿辉约巧莲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热情，迎着阿辉火辣辣的目光，巧莲的心里翻滚起千层万层的浪，心脏像从油锅里烫过似的，又麻又烫，那种感觉就像在巧莲的心中开成一朵朵鲜花，然后又一片片地凋零，心碎又心花怒放，幸福且又酸楚着。日子就这样漂泊着，这样不明不白地生活着。

情人节到了，这是一个令女人心花怒放、让男人大献殷情的节日。万紫嫣红中，阿辉手捧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单膝跪下。巧莲，我的好巧莲，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我需要你，我爱你。阿辉那幽怨的眸光忽闪忽闪，黑夜般清冷凄凉。阿辉一番真情的表白让巧莲热泪盈眶，坚固的堤坝哗然决垮。巧莲小鸟依人般靠在阿辉的身上，在他耳根子底下放大了她的咻咻的鼻息。

巧莲的眼睛里蠕动着千千万万条虫子，在盛夏里蠕出她滚烫新鲜的泪来，阿辉紧紧地抱住巧莲，两人顺势倒在洁白的大床上，阿辉的手抚摸着女人成熟的地方。然后，巧莲看到床单上开出漫山遍野怒放如血的杜鹃花，一大片，一大片……，她在疼痛中却欣慰地笑了……。

阿辉咬着巧莲的耳朵根子，说，莲儿，我的小乖乖，我会为你离婚的，我要你做我正式的太太，你先等一等。巧莲笑了，把手指伸了出来，勾住阿辉的手指，吹气如兰。两人叫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就这样，巧莲成了阿辉的女朋友。阿辉疼她，百般千般万般地呵护她，天冷了，他亲自买好被子、手套送到巧莲的宿舍，平时电话里嘘寒问暖，生病时跑上跑下……。孤身一人在这座异乡的城市里求生存，生活的艰辛，人情的漠然，这一切所带给巧莲的痛楚，都随着阿辉至诚至真的爱，而飘逝云外。阿辉填补了巧莲情感的空白，她的天空瓦蓝瓦蓝，日日艳阳高照。少女时代与李国威老师的那段青涩的恋情，渐渐地从巧莲的脑海里淡出了。

巧莲的心里其实也在痛苦地挣扎着，她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巧莲呀，巧莲，你怎么这样不知廉耻，你与阿辉断了吧，他是有家室的人，你跟着他会吃亏的，你不要这么作贱自己好吗？不要伤害他的老婆和孩子。我求你了，巧莲。巧莲，你要离开他，要不然，你的下一步就是危险的悬崖。另一个声音好像又在说，巧莲心甘，巧莲乐意，没有人管得着，巧莲就是爱他，爱得无怨无悔，爱得海枯石烂，一辈子都难找到的爱情。想着，想着，巧莲的心就隐隐作痛，泪雨纷飞。

时光一晃一晃便过去了，在巧莲正式成为阿辉的情人后，巧莲也顺理成章地成了阿辉的助理。下了班后，两人在一起如胶似漆，日子幸福且甜蜜着。

那天中午，全体员工吃完公司的团年宴饭，巧莲喝了很多酒，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个下午，头痛欲裂。打电话给阿辉，想叫他捎上药片。只听到电话里响了几下，又嚓咯的一声挂断，这是他第一次挂断巧莲的电话。

巧莲的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她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找到他的男秘书。男秘书吱吱唔唔地说，经理去金富酒店了。巧莲打车赶到金富酒店，在一间灯光暧味的包厢里找到他。房间里的灯光血红血红，如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散发着呛人的胭脂味，让人透不气来。

阿辉正端着酒杯，醉意朦胧，两个穿着三点式的女郎坐在他左右侧，举杯敬酒，辉哥，来嘛，再来一杯。一个女人的手不安分地在他腿上摸来摸去，另外一个女人拿着酒杯，向阿辉嘴里送酒。巧莲冲了上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全身的姿势是痛苦的询问。

阿辉竟然很坦然地看着巧莲，醉醺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阿辉，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难道我下贱得连一个三陪女都不如。

我今天心里高兴，忙了一年，我该放松放松了，我来这儿寻求一丝心灵的慰藉，都不行吗？阿辉回答，语气淡淡的，很漠然的神色，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一个妖艳的女人搭腔了，你又不是他老婆，凭什么对他指手划脚的，阿辉刚刚还对我说，他爱我们俩，要把我们俩发展成他的地下情人哩！请问这位小姐，你是排到第几位，你说是不是，辉哥……

闭上你的臭嘴巴，你们俩个都给我滚开，我刚才已付钱给你们，快滚。阿辉脸色一变，怒声喝斥。两个女人搔首弄姿，一扭一扭地走开了，将一个可乐罐子踢在巧莲的脚上。巧莲满脸阴云地望着阿辉，欲哭无泪。巧莲，刚才是我不好，我跟她们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你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婊子，是公交车，谁有钱谁都可以上，谁都可以穿她的破鞋。对你，我才是真心的，你那么清纯，那么可爱，但请你不要太限制我的自由，男人在外面就是这个样子，否则他就不叫男人……

巧莲茫然地呆在那儿，她知道自己心灵的天平又开始倾斜了，她的心空下起滂沱大雨，扯天扯地，湿淋淋的巧莲缩成一团，而阿辉却在熊熊的篝火边仰天大笑，他在烈火中得到了永生。

然而，眼泪是身外之物，冰凉的泪水就像是公共汽车上的玻璃窗。

天还没完全黑，霓虹灯却已经亮了，在若隐若现的天光里看着非常假，像戏子戴的珠宝，有一种俗艳的风尘美。巧莲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暗黄色的脸颊，像烘黄了的面包，刚刚出炉，可以吃的。

一次，阿辉遇到了他以前的情人，他说那个女人为了他，至今都还没有结婚，他觉得挺愧疚的，想将他们的故事讲给巧莲听。巧莲捂住耳朵，尖声叫道，我不想听，我不想听。直到如今，巧莲才知道他的女朋友很多。但有人劝慰她，女朋友越多越好，就说明这个男人越优秀，主要是看在这一群女人堆里，你是不是他最爱的人。巧莲细细斟酌一番，想想也对，《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混在女儿的王国里，却痴心地爱着林黛玉一人。

巧莲问阿辉。他说，他和过去的女朋友都告别了，现在他只专心一致地爱着巧莲。善良的巧莲再一次相信了他。她想，他就是贾宝玉，我就是林黛玉。

随着年纪的增长，看着街上活蹦乱跳的孩子，小尾巴似地追在妈妈的屁股后面，乐颠乐颠地叫着，姆妈，姆妈，……巧莲忽然发觉自己很想有个家，有个孩子。空闲时，巧莲会想起那个女人的话，你又不是他的老婆，凭什么对他指手划脚的。对，这一切都因为我不是他的老婆，就为了这句话，我一定要争口气，成为他的老婆，有个温暖的家有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巧莲前思右想，她想只要为他生一个孩子，才有可能成为他的老婆。哪怕此举不成，将来做一个单亲妈妈也好，她也可以在这个孩子的身上找到心灵的慰藉。巧莲甚至幻想着，生个男孩，她会把他培养成运动员，天天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面捡球；生个女孩，她会天天给她梳小辫子，教她弹琴画画，把她培养成音乐家或画家。

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激情中，巧莲都谎称是安全期。阿辉相信了她，苍天有眼，终于巧莲怀上了他的孩子。为了不被他发觉，巧莲向公司请了一年的假，谎称回老家去看望生病的父母。她怀着孩子不敢回老家，只好去了一个朋友家，给了她朋友一大笔钱，在她家里安心养胎。

十月的艰辛，让巧莲尝尽了做一个女人的心酸与痛楚。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孩，巧莲抱着这个粉嘟嘟的小生命，欣喜若狂，终于，她续上他们家的香火。或许看到这个传家宝的份上，他会与他老婆离婚而跟巧莲结婚，这样她和孩子就会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有着真正爱情的家，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一想到家，巧莲就泪水盈盈，她高兴地跳起来，我很快就有家了，我很快就有家了。她仿佛看到自己那个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阿辉亲吻着他们的孩子，又亲亲她。她陶醉了，她幸福着……

巧莲抱着孩子千里迢迢地又来到南方，来到阿辉的身边。阿辉大吃一惊，好像她手里抱着的是外星上的妖魔鬼怪，一摸，就会爆炸。阿辉，我爱你，我们结婚吧！看在这个可爱孩子的面上。你，你你说得倒轻巧，你，你，你怎么这样自作主张，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你这叫我怎么办呀，天呀！……。看着阿辉语无伦次、面红耳赤、抱头抱脚的样子，惶恐的感觉海水般地涌上巧莲的心头，她的心一阵一阵地抽蓄着、凄惶着。

巧莲急了，拿着水果刀在阿辉面前晃了晃，你们要是不离婚，我就死给你看。阿辉说，我根本离不了婚，最初在我穷困潦倒时，她给过我很多帮助，在我整个创业的过程中，她是我经济上坚强的后盾……末了，阿辉说，巧莲，我给你五十万，你离开我，找个好人家嫁了，把孩子留下来，咱们好聚好散。

一阵天旋地转。巧莲说，我要上法庭去告你，拼个鱼死网破。阿辉冷笑着，你去告啊，告你儿子的亲身父亲，这样，你没什么好结果的,我首先就要断了你的经济来源，叫你睡大街，蹲桥洞。

巧莲的工作时间不长，身上仅仅存有一点钱。细细地回想起来，她觉得这个男人太精明了，他是给了她房子，可巧莲连房产证都没有，随时都可以要回去，给了她吃穿，给了她高档的衣服，可留在那里的都是东西，不是现金，说自己是高级二奶嘛，从吃、穿、住，巧莲都算得上是，可她手头从来都没有拿过阿辉超过200元的现金，都是他主动为她或者巧莲自己开口买点什么，他在旁边掏钱。巧莲却十分地相信他，没名没份，还为他生儿子，稀里糊涂地过着日子，现在可好了，工作也没有了，手头又没有积蓄，还抱着一个不明身份的孩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一想到这些，巧莲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的，不禁失声痛哭。

在那幢高级的别墅里，巧莲无意中发现一个笔记本，她好奇地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日记，准确地说是账目明细：XXX日，为莲儿购衣服花去三千九百八十七元；XXX日，给莲儿买高级化妆品，二千元整；XXX日，生日那天送房子一套；XXX日，金戒指一个；XXX日，金项链一条……，截止到X年X月X日为止，共为莲儿花费：XXX元。巧莲站在那儿，像被电棒当头一击。

在巧莲的再三的哀求下，阿辉终于把他老婆请到大陆。

阿辉的老婆有着一头波浪型的卷发，似个鸡窝，染得黄黄的，又像红毛野人。她有着一张极瘦长的脸，像蜜枣吮得光剩下核，核上只沾着一点毛毛的肉衣子。眼睛是蓝色的，但那点蓝都蓝到眼皮底下的青晕里去了，眼珠子本身变成了透明的玻璃球，那是个森冷的，女人的脸，古代的兵士的脸。巧莲的神经上受了很大的波动。

阿辉的老婆劈开腿，叉着腰，穿着紧身的超短裙，裙子很短，夸张地裸露出一片白光。巧莲抱着孩子跪在她面前，泣不成声，苦苦哀求着，太太，看在孩子的份上，你放了阿辉吧。

到最后，巧莲开始摇晃着太太的腿，阿辉的太太始终无动于衷地摇摇头，面色冷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挂着十二月的寒霜，一双眼睛是硬邦邦的，还是空心的，几乎是翻着白眼。最后，他的太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乎用尽她一生的力量，抬起脚来，甩掉巧莲的手，清脆响亮的一声，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巧莲的脸上，直打得她头晕眼花，喘不过气来。阿辉的太太搁下一句话，自己做了二奶还不知廉耻，还来求我，你丢不丢人，你有孩子，我就没孩子了……

晚上，巧莲抱着孩子守在孤伶伶的大房子里，水是清冷的，房子也是清冷的。它就是偌大的天空，巧莲就像一颗微弱的小星星，天空中悬挂的那一盏孤灯，倦伏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里，忽明忽暗地亮着，照着人间的生灵万物，千姿百态。人们在天底下遥遥地注视她，甚至是亵渎她，可谁也不能给巧莲一丝触手可及的温暖和爱。巧莲默默地流着泪，一颗一颗的泪晶就像一颗颗流星。

但巧莲已经没有退路了，一次，二次，三次，N次。只要能够逮住他太太的时候，巧莲就哀求她，只求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巧莲身心疲惫，可事情还不见半点眉目。巧莲咬了咬牙，决定最后一次求她。动身前，巧莲抱着孩子，怀里揣着一瓶硫酸，腰里别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泛着冷凛的寒光。要是这次不成功，她也别想留着那副高贵的尊容了。巧莲在心里恨恨地想，所有的辛酸苦辣，爱恨情仇一齐涌上来，将她复仇的火焰烧得旺旺的。

来到阿辉家时，他们一家三口正在用午餐。阿辉的家很豪华，地上铺着无边无际暗花的地毯，脚踩上去，虚飘飘地踩不到花，像隔了一层什么。整个花团锦簇的房间是一个玻璃球，球心有着五彩缤纷的碎花图案。巧莲就像是一只小心翼翼顺着球面爬进去的苍蝇，有点鬼鬼祟祟。

他们的女儿亲亲热热地抱着阿辉的脖子，阿辉用饭勺一小口一小口往她嘴里喂饭。那个可爱的小精灵一口一个爹地，爹地叫得正欢，他的女儿吃一口饭，就亲一口阿辉，笑得乐不可支。阿辉的太太在一旁笑着，开心地看着这对互相嬉戏的父女俩，脸上流露出一个为人妻为人母的挡不住的快乐。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巧莲的心，巧莲望着她怀里那个可怜的孩子，此时被他的亲生父亲冷落在一旁，这一切几乎令巧莲疯狂，她在心里发着毒誓，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把阿辉夺过来。

巧莲把孩子放在客厅，孩子睡得正香甜，他丝毫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巧莲圆圆的小灵魂被这一切撕裂了，补上了白磁，眼白是白磁，白牙也是白磁，微微凸出，硬冷、雪白、无情，但巧莲仍然笑着，而且笑得更“活泼”了。嘴里仿佛嵌了一大块白磁，闭不上嘴了。

先来软的，再来硬的。巧莲走到他们的跟前。这一次，他老婆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支票，在巧莲眼前晃了晃。你们这些乡下打工妹，不就是要几个钱吗？现在我给你50万，请你离开他，把孩子留给我们，行吗？她将支票重重地掷在巧莲的脸上。巧莲冷冷地说，对不起，太太，你想错了，我要的不是钱，我要的是人，我要阿辉，我要阿辉，我要孩子的父亲，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以后没有父亲……巧莲竭斯底地叫起来。

要人，要人你就甭想了，你的孩子我们是不会让你带走的，你拿什么养她，你穷光蛋一个，你臭婊子一个，你不配做他的母亲……。

巧莲从怀里掏出那瓶硫酸对准她的脸，要不，大家都不要活了。阿辉的太太吓得“花容失色”，浑身瑟缩着，连忙摆手道，别，别，大家好商量，好商量。不是商量，我要你们现在就离婚，离婚，你听见了吗？阿辉早就说要跟你离婚。你还死皮赖脸地缠着他干嘛！好，好，我们这就回台湾办理，你先放下硫酸来。

巧莲的手一软，阿辉的太太趁着这一瞬间，扑了上去，眼疾手快地从巧莲的手中夺下那瓶硫酸，往窗外扔了出去。这时，他们家的保安冲了上来，活生生地把巧莲拖死狗似地拖了出去，巧莲一边挣扎着，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她昏了过去，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旁边还扔着一张50万元的支票。巧莲疯狂地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朝阿辉的家里奔去，可她刚走出房门，就两眼发黑，一头栽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从那以后，阿辉和他的太太，他们的女儿，还有巧莲的孩子像从人间蒸发似的，再也找不到他们了。巧莲去了阿辉就职的那家公司探问，没有一个人告诉她他们的去处，都冷冷地看着她，像看怪物似的。

痛苦，从此就像巧莲的手里一块油渍斑斑的抹布，将生活抹得昏天黑地，终日不见阳光。

离开阿辉和孩子后，巧莲又抽空回到了家乡。

巧莲见到了白发苍苍的双亲，他们比过去更苍老更消瘦了。巧莲拿出她那张50万元的支票，给了母亲。哪里来这么多钱？不是违法得来的吧？母亲很惊奇地问道，几乎要从凳子上跳起来。娘，爹，你们就别问了，你们要是再问我，我会发疯我会自杀的，你们也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反正不是偷的，不是抢的，不是违法得来的，你们就放心用吧，这一辈子女儿都欠着你们的。母亲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儿，把喉咙处的话活生生地吞了下去，默默地把支票压在床底下。两个老人对望着，瞬间他们老泪纵横。

巧莲来到学校，她想最后一次看看她的初恋情人——李国威老师，她少女时代的记忆又一次被无情地勾勒起，她的心揪得生疼生疼。

李国威老师正在学校的家属大院里，陪着他的女儿玩纸牌游戏。巧莲轻轻地叫了一声，李老师，我回来了。李老师睁大眼睛，眼睛升腾起明亮的火光，巧莲，你终于回来了，在南方过得好吗？嗯，过得挺好的，巧莲灿烂无比地笑了。国威，谁呀？突然，他的妻子刘烟云从屋里急急地走了出来，腰上还系着围裙。她望着巧莲，呆住了。李老师慌忙说，这是我班上的一个学生，她刚从外面打工回来。哦，我见过这妮子，是在你的数学办公室里，你在帮她补习数学。刘烟云冷冷地回应着。看来刘老师的记性非常好。

巧莲看到李老师漠然地背过脸去，又同他的女儿玩起纸牌来，女儿被他逗得咯吱咯吱地笑。看着他那黯然失色怯懦的眼睛，巧莲知道她留在家乡的最后一丝爱情最后一丝温暖都破灭了。她凄凄地叫一声，李老师，我走了。呼啸的风将她的声音淹没了，纸牌在空中飘了起来。李老师头也没抬，仿佛沉浸在与女儿的快乐中。

国威，宝贝女儿，进来吃午饭。刘烟云边呦喝着，边进屋了，进门前还示威似朝巧莲撇了一眼，那淡淡的眸光，就像刀子似地一刀一刀地戳在巧莲的心坎上。

一切灰飞烟灭，瞬间即空。巧莲坐在驶向南方的列车上，她笑了，笑得满山的杜鹃花红艳艳，笑得古镇的河水哗啦哗啦，这是她一生中最灿烂最纯真的笑容。巧莲的娘和爹远远地追在车的后面，挥舞着苍老的双手，莲儿，你还是回来吧，你别去南方了，别抛弃你的娘和爹，娘也跟你走……爹也跟你走……你走到哪爹娘的心就跟在哪……

双亲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嘶哑呜咽着。双亲曾经对巧莲说过，莲儿是爹娘手中的风筝，无论飞到哪里，都系在爹娘的掌心，都活在爹娘的心坎里。

娘呀娘，爹呀爹，亲娘亲爹呵！这世上的岁月是不能回头的。

巧莲来到南方后，她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第一份工作就是进了金月亮娱乐城，她要让自己坏到骨髓里，她要让那些花花肠子的男人们都得到报复，她同时也在变态似地报复着女人，她痛恨着整个世界。

于是，在金月亮娱乐城里，她指使黑社会的人暴打欺负菊花的男人李明天，然后又诱使菊花吸毒，让菊花沉沦为风尘女子，然后绑架李兵，勒索钱财。巧莲的心里得到了复仇的快感，那种感觉一泻千里，将她整个精神世界带入到一个飘飘然的境界。她的世界里只有金钱，和对男人对性的欲望。其它的东西，什么友情、爱情、亲情，她都不要了，她将自己的日子过得颠颠倒倒，黑白不分。

巧莲执行枪决的那天，她泪流满面，最后号啕大哭起来，菊花呀，菊花呀，我这一辈最对不起的朋友就是你，是我害了你。爹，娘呀，你们忘记我这个不孝的女儿吧，今后没人给你们养老送终了，你们再去抱养一个小孩子……。

可是这些发自肺腑的真情感言，菊花再也听不到了，这时的菊花已出狱了。

执行枪决时，巧莲执意要从正面挨枪，她说，她这一辈子做了这么多的坏事，今天，她走了，她就要勇敢地承担这一切，坦坦荡荡地迎接她自己种下的恶果。

一声清脆冲天般的枪声，划破长空，巧莲胸口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天空。一缕缕苍凉苍白的孤魂从地上缓缓地升上天，巧莲的爹娘晕倒在地，她的娘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嘴里似乎在自言自语着，咱们的女儿上天堂了，她再也不会感到痛苦了，她再也不会感到痛苦了……。

巧莲的爹娘把女儿的骨灰抱回了家乡，无声无息地将她埋葬了，连基本的法事都没做。巧莲的坟头朝着村子里阳光最茂密的地方，爹娘想，这下，咱们的女儿再也不会感到寒暖了，她永远当沐浴在爱的阳光中，沐浴在上帝慈爱的光辉中。

埋葬完巧莲的第二天，两个老人洗了澡，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穿戴整齐，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默默地对望着，泪从枯瘦的眼井里流了出来。两个老人相互拥抱了一下，然后同时将脖子向房梁上的绳子套上去，两老说，女儿的前世太孤单，女儿的后世，他们要与她作伴。这样，从此，他们一家子又幸福地在一起，再也没有生存的压力，再也没有痛苦，再也没有哀伤，永远都有爱。爱得永恒，爱得苍凉。

等村里的人发现两老时，他们的身体已经是冰冰凉凉的，像冬天里结成的厚厚冰块，寒气逼人。于是村子里又多了些老人的长吁短叹，多了些对年轻人的谆谆告诫。

这个村庄再也不能宁静了。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