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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书名: 花开富贵 作者: 葛水平 本章字数: 6628 更新时间: 2024-07-01 16:57:13
过罢年,出了正二月,定下了出行的日子,就等清明一过下种后动身。风吹过土地,金属般铿锵的声音,自远而近,曹力大把锄头立在地当央,春风已经温热了,他点了根纸烟,看着身后跟种的曹丕妈,自从知道了曹丕的消息,人变得勤快了,见人托小腰,一步三摇,说话底气足,她多么自信,认为只有她才能养出不好好念书就能进机关当了文书的儿。女人,到底是省略了不可能的过程。
种罢地,曹力大换上了出门的西装,找出只有出门时才背的皮革包包,包包里装了曹丕妈一早烙下的葱花饼。曹丕妈本来还想叫带上曹丕留在家里换洗的衣裳,曹力大执意不带。曹丕妈看看天色还早拿了碗冲了两个鸡蛋,破例加了几段葱花,曹力大端起喝了两口,觉得好喝,不由得说:“曹丕龟孙子放着家的福不享。”曹丕妈暗自神伤,一时控制不好嘤嘤地开始哭了。曹力大说:“我还没有和水和盐的缘分尽了,还活着,你这是送我上路哩!”曹丕妈不哭了,掉头在中堂前点了三炷香,曹力大看不惯她这迷信做派,蛋汤一口倒进嘴里,拔脚就出了门。因为太早,山野黑乎乎的,东方的天空有一些青白的光,光把山影的轮廓照得和几头卧狮似的,几只体格很大的蚂蚱跳过他的脚面,曹力大想,乡下真不好,完全没有城市里车辆的聒噪,就算曹丕在城里活不下去也不能叫他回乡了,回乡让自己没有面子,这回找见他得把丑话说到头。他隐隐约约能听到进城等班车的人说话声过来。
“那是曹家营的吗?”一股隔夜的口臭飘过来。
曹力大看着来人咧开嘴笑。“哪的?进城?”
灰蒙蒙的脑瓜盖被照了一下,看见车灯从远处射过来。一个人吐了一口浓痰。“听说你儿在城里给干部当文书?”
“伺候人,摆不上桌面。”
“说淡话,那是出息。走了谁的后门?”
“前门都找不见还后门。自己找下的。”
“你娃真有出息。捣蛋的娃不能小看,凡是捣蛋的娃,长大了都有出息。”
大家开始讨好地笑,这时候的班车就来了。车上塞满了人,车门打不开,将就开了,等车的人一起往上挤。曹力大拔长脖子往四下里望,“往后挪往后挪!”曹力大发现有几个人他熟悉。正要打招呼,一起上车的人里有人说话了:“曹力大的儿在市里给干部当文书,再过几年人家怕是要小车来小车往了。”熟悉的人里有人朝着曹力大说:“你有几个儿,不就是曹丕一个?”
曹力大说:“一个儿还发愁得头疼,还几个儿?计划生育不给政策。就算给政策,养得起教育不起。”
“你儿啥时候给干部当文书了?我上月还见过你家曹丕,要不就是你曹力大有两个儿。”
话里有话。曹力大不吱声了,脸有些通红地扭往一边,尽量叫别人的身体挡住自己。曹丕在城里做啥?想打听又不敢打听,有些无趣,刚才还嘻着一张嘴,现在脸上再都不显示内容了。梦想回到了现实。
班车午后到了市里,车密封不好,灰蒙蒙的脑袋瓜们对进入城市的渴望一时间有了一些骚动,三轮车像一群猴子一样蜂拥而来。曹力大第一个下了车,三轮车集体喊道:“大哥,来上我的车,你要哪去?”曹力大摆脱他们,躲在班车上人瞅不见的地方等早上说见过曹丕的人下车。他看见那个人下车后也没坐三轮车,想是奔公交车去了,他一路尾随过去。走出车站才发现城市里比乡下暖和,女人都光了腿。紧着走过去拍了那人的后背一下,那人回头看,是一脸殷勤样子的曹力大。
“做啥哩了嘛,你儿不是在机关做文书!”
曹力大脸像谁抽了巴掌似的难受。
“那不是给自己的脸贴金嘛。你在啥地方见过曹丕?”
“上个月在市政府门前,我撞见他了,问他做啥,他顾不得回答,收拾一块条幅,被城管撵跑了。”
“那是做啥?”
“反正不像在机关里做文书的样子,倒像是告状上访的人。”
公交车过来了,那人跳上车,嘴里还交代啥事,曹力大脑子实得一句都没听进来。
他招手叫了一辆三轮跳上车:“去市政府。”
蹬三轮的是一个愣头儿青:“十块。”
曹力大跳下车说:“我拉你,你指路,五块。”
蹬三轮的笑了,没见过这样的主。曹力大夺过三轮叫对方上去,用劲踩了一下力,风一样往前走了。
市政府楼像一双外八字脚,楼前一条大道英雄街,英雄街上没英雄,路两边塑了几个当代劳模的铜像。两边的楼靠着天空伸展,街道上人声叽喳,车水马龙。大院里停着许多两头平轿车,像个大停车场似的。门前种了四棵假椰子树,曹力大对这种树陌生得很。市政府就在椰子树后,有几分威严。曹力大的身子僵硬在那里,他不能够进去,保卫过来了,示意他走开。曹力大还算是见过世面,急忙掏出一包来时准备好的烟,急急地撕封条,却又紧张得找不到封口,不经意开了封,又抠不出来,显然又是一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人。保卫挡回他的烟示意他走远,曹力大迎上去,人家粗鲁地再一次推开他,向他低吼一声:“你一个乡下人,来这地方做啥,走开!”
曹力大不知如何是好,脸上的笑还尴尬在脸上,心里就想着:曹丕啊曹丕,你要是好好念书将来就进这里头,不蒸馍馍蒸(争)口气,把这个保安逮捕了。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保卫走到一边敬礼。曹力大还看到一些往门里走的人,脸上都讪讪的,骨头像松过一样,稀软着,不由得叫曹力大忧怜。这地方引得他怪好奇,四棵椰子树上的果子说青不紫地挂着,太阳底下照着新鲜事,如今不念书的曹丕这辈子是进不了这地方了。一阵伤感袭来,能进了这地方都是额头高过常人的人,乡下人天生是低头走野路的货,没有几代人蚂蚁啃骨头的努力,在这地方连脚印都不会叫你留下。半截燃尽的香烟烧了他的手一下,腿脚在这地方变得不利索了,一时有些无趣,只好掉转身沿着英雄街漫无目的地走,他觉得自己像去冬一片干瘪的树叶,被风吹进了城市,由着风推攘着,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走到天黑,曹力大累了,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歇会儿,繁华的大街上却找不到一处可供他休息的地方,四处都显得很时髦,都在流动,急慌慌的,都是不想停顿下来的人。他一边走一边想,今夜再不敢住宾馆了,有些好见着就是了,那是要烧钱哩。城市里住是个问题,乡下哪里都能宿。他抬头时看到一个站牌,那站牌上的字简单,他熟悉,是去火车站。火车站不就是乡下的牲口棚嘛,对,就住火车站了。
曹力大在火车站的小摊前买了五个烧饼、一瓶矿泉水。进了候车室,人声嘈杂,他看到大部分人站着说话,有座位的人半眯着眼睛,窝在座位上。既然找不下座位只好找缝隙站着。突然又拥进来许多人,进来想再出去都难,身子被人固定了,左拥一下,右拥一下,浓烈的混杂着狐臭味的汗酸气铺天盖地就埋葬了曹力大。他打听周边的人,知道夜里十点有一趟开往北京的过路车,火车过后会松下来,于是便耐心等着。近十点时,铃声开始响,人哗地一下全挤往进站口,曹力大嘻着脸看马蜂一样挤在一起的人,瞅着空出来的位子挤过去。去往北京的人进站后,候车室还有好多人,这些人是这座城市里过客,和曹力大一样夜里宿在这里。
夜的气流悄无声息地蹚过来,曹力大把皮革包包往怀里抄了抄,想起来还有葱花饼,拉开拉链拿出饼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想上一次进城,脸上像被谁抽了一巴掌似的很难受。抬了一下屁股调了一下身,脸朝着靠背,不过也还是享了一次福,知道了城市里“鸡”的味道。如果说曹丕的出走让他平静的日子里落进了一颗炮弹,那么他进城的结果就是炮弹炸了。他随口应答曹丕在城市机关当文书的话,叫他一辈子的梦想有了阴影。对曹丕的期盼如今是个谜,过去的、现在的在他的心中绞缠着、闹腾着,找不到头绪,看不清走向,这次来是否也像上次一样无功而返不得而知,想着想着,瞌睡就来了。
天快亮时有人捅醒了曹力大,醒来时看到候车室又挤满了人,顿时明白火车又要来了。行李混合着人体汗味的臭气,年幼的孩子哭闹着,这时候他想起了人一旦有了钱这日子和那日子是不能比较的,他又续接上了昨夜想的事情,很是为自己开脱,如果不是经历过,怎么能懂得这世道的行情。
天亮后他走出广场,没有建筑物遮挡的时候才发现天气出奇地好。
站在广场中央发呆的时候,曹力大突然发现有一个人在远处引长脖子望他,而且他还发现那个望他的人有点眼熟,似乎某点愣头的样子和自己很相似,一刹那脑子没有转过弯来,决定找一个摊位吃口饭。他马上反应过来了,为什么那个人和自己很相似?于是他向那个人奔去。噢,是曹丕。更远处一个汉子冲这边叫着:“曹力大,这里就不错。”
在这陌生地方居然还有人知道他曹力大,他没有胆量应答对方,明显感觉到对方是在叫另一个人。
曹力大喊:“曹丕,难道曹丕叫曹力大?你站下,我是你爸曹力大!”
曹丕躲了一下曹力大的眼睛,看着李明孩,李明孩觉得有意思,居然有人长得和自己的徒弟很相似,只是显得老熟一些。李明孩刚吃过油条,擦着嘴上的油正要叫曹力大,曹丕喊道:“师父,我见了我爸,你容我和他说几句话。”
李明孩问:“你爸?湿的,还是干的?”
湿是亲爸,干是继父,可明明长得一个模子嘛!曹丕想解释什么,根本就没办法解释,再撒谎是给自己寻事呢,头上一层虚汗突突往外冒。他走近李明孩:“师父,你不要为难我,放我一天假,这个世上我跟他是父子关系,我得认这一层关系。”李明孩说:“我瞅你是通过他传宗接代更新出来的曹家后人,不过有些矛盾,他不该叫曹力大。”曹丕瞟了一眼曹力大,回头肯定地和李明孩说:“他就是曹力大,我妈从来没有离过婚。”曹丕说罢眼睛翻到高处,李明孩看到曹丕的眼睛似乎泛出了一些潮湿,有一疙瘩云飘过来在天空压得很低,好像是直压李明孩心头一样,他一把抱住曹丕说:“他叫你念书是对的,书上的文字是叫你做人哩,你跟了师父流浪,说到底只能是流浪江湖,江湖太大了,险山恶水,你跟了我一辈子没啥出息,他要领你走,你晚上就不要回家见我。恨你多一些,念叨起来会好受些。”
曹丕低下头用劲吸了一下鼻涕,脚跟前一个矿泉水瓶子,他用脚踢了一下,裤子因了个子往高长短了,露出一截子黑瘦如铁的脚腕儿。曹力大看得真切,他掏出烟想给抱住曹丕的人发烟,然而那一截脚腕儿刺激了他。他同时看到了曹丕龟裂的嘴唇上方,一缕鼻涕挂了很长,那个鼓起饱满的二头肌的人抹了一下曹丕的嘴,很轻巧地把那鼻涕抹在自己的裤腰上,这个动作弄得曹力大的思维杂乱不堪。他看到曹丕冲着自己走过来。
曹力大说:“谁借了你胆,拍屁股一走了事。看你过的叫啥日子,跟我回家,念书还来得及。”一大群汗味的人挤往车站,他们脚步凌乱地叩击着城市的早晨,从他们父子身边走过时推攘着他们,回头去看李明孩已不知去了哪里。广场四下一些卖早点的摊位飘过来一股恶心的油腻味,油条、豆浆、小米粥饭、胡辣汤、鸡蛋方便面、麻酱灌饼,一片片腐烂的菜叶子被丢弃在彩色瓷砖的地上。
曹丕说:“我不回去念书,念不进去。”
曹力大想吼,发现城市里的噪音压住了他的暴躁,他怕曹丕从这地方再一次消失。他唯一的儿,在这个世上不能因他的暴躁断了牵挂,手心里淌出了冰凉的汗,他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急促,笑了一下:“你妈想你,心脏病犯了。”
曹丕一怔后也笑了一下,走出的这两年里有些东西曾扯断了他对家的怀想。一个年轻的裸背的女人从他们父子身边走过,她皮肤白嫩,身材婀娜,她的颈肩部文了一只蝴蝶,像一阵风再一次湿滑了曹丕的眼睛。曹丕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在人群中不见了,才想起妈的心脏病犯了。“我妈严重不?”曹力大又笑了一下,两排黑黄的牙上挂着昨晚葱花饼里的韭菜:“严重得还没有要命。”曹丕别转脸:“找个饭店吃饭去。”
曹力大跟了曹丕走,曹丕突然焦躁了,他的口袋里没有一分钱,刚才的早点是李明孩掏钱,一早出门是要赚足一天的钱才要回去。口袋里不装一分钱,这也是李明孩定下的规矩,这样可加大度日糊口的力度。曹丕知道自己不能说没有装钱,曹力大会小瞧他,小瞧他在城市里不安逸;同样也不能花曹力大的钱,那样曹力大会更瞧不起他。曹丕庆幸简易的家当还在身上背着。
曹丕看见什么笑了,原来是一个矮个黑瘦的乡下人,他坐在地当央,脸前的地上铺着一块烂布放着一堆小玩意儿,有几枚石印,几个似乎想买的人蹲在那里挑拣着看。只见黑瘦的摆摊人从怀窝里掏出一个布包,蓝色的布上污着点点斑斑的墨迹,揭开最里一层油纸,里面是两个通体浑黑的把玩件,阳光在这墨黑样的宝贝上亮亮地流动。曹丕放开声音说:“啊,这不是玉,这是煤精石,在煤的深处,有上亿年才能形成,我听我大学里的老师讲过,这么大的个儿少见,得上万块。爸你有钱就买了它,能卖大价钱呢。”周围的人就看曹丕,曹丕蹲下拿起有点爱不释手,与他的穿着打扮,与他的年龄什么都不符,这惊乍的喊叫让咫尺之外的曹力大恍惚了,曹丕啥时候上过大学?有几个人开始问价钱,曹丕手里握着玩件不舍得丢开,围着的人开始多了,四下里悬着的心就开始活动了,黑瘦的人开始讲故事,那故事讲得颇叫人掉泪,一个人开始掏钱买走一块,另一个人也开始掏钱买走另一块,曹丕眼巴巴地盯着买走的主,没有四下张望,很惋惜地抬起头看曹力大:“走吧,叫人买走了,怪可惜。”曹力大不明就里地跟了曹丕走,走出人群,思忖着曹丕上大学的事,满头雾水。父子关系变得好像陌生了,相生相连的经脉哪里要断了,这是咋的了?日头照着身上,心里漫过一阵阵燥热,身上头上汗津津的,感觉自己失去了重量。
曹丕领着曹力大经过高楼林立、色彩纷呈的街市时,有几次他看到曹力大想说话,曹丕先说了:“这是最繁华的南街。爸你看看,在城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不到的。”曹力大还是想说话。“曹丕,你到底在城市里做啥?”“反正在城市饿不死。”曹力大这下有点憋不住了:“你以为是乡下,你娘能生你,城市里可不会生钱。饿不死?人一辈子就为了饿不死就算是理想了!”
这哪里是当爹说下的话,对人一点都不信任。曹丕想,反正我口袋里没钱,说这句话得为他自己的肚子负责任。曹丕心安理得地领着曹力大转城市,转到他脑子空了无力说风凉话,我好再表演一下赚钱的手段,让他知道生活不仅仅是读书和种地。转啊转啊的,曹丕就这样领着曹力大不停走不停介绍,走过电影院,走过超市,走过学校,走上天桥又走下来,遇见一个裸着两条长腿的女人,曹丕盯着人家看,一丝微妙的闪念,一种复杂的感觉。这被曹力大睨着的眼捕捉到了,曹力大想,王八羔子快和我一样了。
曹力大被城市的街景搞得晕头转向,一个上午展现在他眼前的都是人,形形色色的人,路上填满了车辆,大车小车,都争相拥挤,肠胃咕咕咕咕叫着,热面条般挂满街道的车流人流让曹力大觉得太乱了,乱得和糨糊一样稠。曹丕连水都不买一瓶,曹力大的火气跟着冲上了脑袋,眼睛红,嘴唇干,步伐快,像拧着什么似的,终于忍不住了:“曹丕,你爸我是饿得前心贴后脊梁了!”
曹丕的前方就是这座城市里最繁华的广场。原来地面上遮挡着围栏,现在拆除了,对天气的热有感应的人们坐在围栏拆除后剩下的水泥墩子上,这正是曹丕想要的效果。曹丕说:“爸,我是想叫你看看城市。为啥人都想进城,因为城市叽叽喳喳热闹。你现在坐下歇着,一会儿工夫我请你吃过油肉。”
曹力大紧走两步上前抓住曹丕的胳膊:“你跟我回家念书去,不吃你饭了,瞅你现在的样子,你本来是社会主义的苗,现在你和草一样长荒了知道不知道?”
曹丕说:“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赚钱吗?我这就赚给你看!社会主义的草和苗都是为了将来能赚钱!”
只见曹丕拣了一处开阔的地方,从提包里拿出一块白布铺在地上。白布上写着:“家传秘方,专治溃疡,三服见效,五服除根。”还画着人体阴阳八卦之类的图画。曹丕从包包里掏出一把小铜锣咣咣一敲,不一会儿就招来一堆闲人围观。曹丕把上衣脱掉,露出正在发育的强健的肌肉,一边敲锣一边开始表演:“老少爷儿们,大哥大姐们,俺家十代行医,专治疑难杂症,俺祖爷爷是清朝乾隆宫里的御医,乾隆当年下江南时的专职陪同。今天带来的是专治胃溃疡的神药,有钱的留点钱捧场,没钱的免费赠送,五块钱十包,十块钱二十包,二十块钱五十包。人到世上谁不愿肠胃像这街道一样宽展,肠胃不好,五脏容易出毛病,身体出了毛病,一辈子该享福的事全都像米汤一样的稀饭了……”
一帮闲人,插着裤口袋,叼着纸烟,三三两两或蹲或站,一袋袋纸包包忽悠着那些清醒着的,混乱着的,也难受着的人不由得掏出纸币来买。也有帮腔的:“这药管事哩,烧心吃了不烧心。在别的地儿我见卖过。”看似钱不多,不用考虑消费支出,也就是十块二十块,现在的人吃得好,容易肠胃不好,见了肠胃药虽然有些犹豫药效,毕竟也想抱着试试的态度大都还是掏钱买了。
前后一个多小时,收摊检点。曹丕走过来举着一沓钱嘿嘿一笑说:“咋样?爸,一百块到手,顶你秋天二百斤玉茭。”
曹力大一时没有翻转过来,刚才只顾张嘴看,看得也投入,也没想那是自己的儿,看着收摊后的曹丕,他醒过来了:“真是药?”曹丕拉着曹力大走,边走边说:“是碱面,少吃一点健胃。”
曹力大彻底清醒了,曹丕赚钱的快乐抵消不了他的难过,儿的嘴里完全不会说真话了,他老曹家的祖宗就算是个农民也不能是个卖假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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