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椅边他拉住了她的手胡志平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胡志平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五章 椅边,他拉住了她的手
书名: 大潮奔涌 作者: 胡志平 本章字数: 11125 更新时间: 2024-07-01 16:56:22

路夏去了宜昌后,路莲加快了与几位同学的联系。终于,十一月份的时候,路莲和她的同学们找到了带她们去延安的引路人。

由于时局日趋紧张,再加上路老爷的五个孩子已经走了三个,他叮嘱夫人把小女儿盯紧,不准她出门乱跑。路莲高中毕业后已经在家待了好几个月,她无书可念,又在家中待不住,心中十分烦闷。这天上午,路莲起床后在卧室内看一本小说,读了一会就厌烦了,她夹了书在二楼的走廊上晃荡。忽然,路莲不经意间看见院外小街对面的墙根上站了一个人。路莲急忙推开二楼窗户,定睛一看,哎呀!对面街边墙脚站的那个人是自己的一位同学。路莲手中还拿着书就冲下了楼,到了大厅门口,母亲正坐在木椅上打毛衣,抬头问她:“上哪去?”

路莲忙笑着说:“妈,我同学来了,就在门外小街上,肯定有事,我去去就来。”

路太太盯着女儿认真地看,见她手中还拿着一本书,估计她不会走远,就松了口说:“同学来了嘛,可以出去说几句,或者让同学上来坐坐,都行,抓紧时间回来!”

路莲说:“是一位男同学,好像是我们班的班长来了,我出去看看,不方便让他进来,我马上就回来。”

路太太说:“好吧,你去,马上回来!”

路莲与母亲说好后,急忙出了门厅,拉开了院门,只见那男生已经站在院子门口。路莲一看确实是班长来了,她心中很高兴。

路莲的班长叫林广宇,小伙子仅比路莲大四个月。他中等身材,椭圆脸,梳着学生式的小分头,穿着一件深蓝色矮领学生装,西裤,显得文雅清秀。路莲心中早就有些喜欢这位小班长,忙问:“有什么急事?还跑到我家里来了?”

林广宇说:“确有急事!唉!刚才我在你家门前街边上站了半个多小时,我真是急死了!也没办法进去找你,我是来告诉你,我们去延安的事已经搞定了!”

路莲听了,惊喜地问:“搞定了?哪天走?”

林广宇说:“后天上午。我们先到城外叶丽家集中,在她家才能见到带我们动身的联系人周叔叔。我急忙来找你是让你早点知道,早点准备好。你要多带几件厚衣,现在北方天气已经很冷了,还要多带点钱,路很远,还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路莲听了,沉默了片刻,又问:“我们同学有几个人?”

林广宇说:“有我、你,还有叶丽、方远东及隔壁班上的王华,共五个人。一道出发的还有另外三个人,一共是八个人。”

路莲听了说:“这么多人!王华怎么也去?”

林广宇说:“人多好,互相有个照应。王华是我们这次行动的联络人,我怀疑他很可能已经是共产党员了,我们这次出行的引路人也是他找的!”

路莲说:“他如果是共产党,那更好!我们这次去延安不就是要找共产党嘛!人多也好,路上安全一些。”

林广宇说:“你快回去准备吧!”

路莲说:“我妈最近盯得紧,我的行李不容易带出来。”

林广宇说:“走时东西不能多带!路很远。路莲,如果你家不让你走,我们可不会等你,这次是许多人一道行动,说走就要走的!”

路莲想了一会说:“我想办法解决。我的小箱子已经准备好了,装了毛衣、围巾等冬天穿的。今晚五到六点钟,你在这附近等我,我趁我母亲进厨房安排做饭时,把箱子先送出来给你带走。”

林广宇说:“好的。”

路莲叮嘱:“你一定要按时来,在这门口等我,我一有机会就把小箱子送出来,其他的事就好办了。”

林广宇说:“那好,我走了,我还要去通知其他同学。”

路莲说:“你去吧,我马上整理出行的东西。”说完,路莲向自己的同学摆摆手,转身回到院子上楼。

路莲的箱子很小,是她妈为她念书准备的。前些日子,她已在箱内装了一些衣物。上楼后,她又加进了两件毛衣,偷偷地把它藏到楼梯下面的储物间里。

下午四点多钟,路莲拿了一本书从楼上下来了,她坐在厅中大方桌的一侧开始看书。她一边看书,一边盯着妈妈。路太太织了一下午的毛线衣,也累了。她看看天色,太阳快落山了,便走到院内收下了几件洗好的干净衣服递给女儿,让她送上楼。女儿路莲见了,不接衣服。她一扭身说:“妈,我要看书,你自己把衣服送上去吧!”

路太太十分宠爱女儿,见小女儿不愿意,只好说:“懒丫头!”说完,路太太自己抱着几件收下的干净衣服慢慢地上楼了。

路莲见机会来了,她看钟,还不到下午五点,不知道林广宇来没来。她迅急地穿过小院,拉开院门一看,林广宇已经提前到达了,他正站在街对面朝这边的院门望着。

路莲急忙反身,跑到楼梯储藏室内拿了小箱,奔到了院门口。班长也十分机灵,立即从街对面赶了过来,拿了路莲递过去的小箱转身就走。

班长走了,路莲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十分欣喜,又坐在大方桌边。路太太收理好衣服,下了楼,看见女儿路莲坐在桌边面带微笑,忙问:“路莲,你在笑什么?”

路莲放松了,她的心中很快乐,笑着对妈妈说:“我刚才看了一段故事,真好玩,所以高兴!”

路太太对女儿说:“我要到厨房去了,你爸及小弟马上要回来了。”

路莲仍笑着对妈妈说:“你先去,我一会儿到厨房去帮你,李妈呢?今天怎么没有看到李妈?”

路太太说:“李妈刚才出去了,我让她出去买点东西,要一会才能回来。”

路莲说:“那好!我把这一段看完就去厨房帮你。”

第三天上午,路太太正坐在厅堂的小木凳上帮助李妈择菜准备家中的中饭,忽然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路太太回头一看,路莲穿着一件浅白色圆领衬衣、浅蓝色外罩衫,背着一个深蓝色的背包正在下楼。路太太警惕地问:“一会儿就要吃中饭了,你上哪儿去呀?”

路莲走到母亲面前笑嘻嘻地说:“妈,你看今天的天气这么好,我和几位同学已经约好了,今天要去县城外面的一位同学家中玩一下。”

路太太看了一眼女儿身上的背包,立即制止说:“你现在还出城?还带着背包?鬼子查得这么紧,你出城容易,进城难!你是一个女孩子,不许你出去,太危险了!”

路莲说:“我已和同学约好了,她们等着我呢,我们的那位同学家就在城外,目前暂无问题。”说完,路莲背着背包,快步向厅外的大院走去。

路太太见了,立即站起来制止:“不许你出去!”

但是,路莲手脚麻利,加快脚步,向院子的大门快速地跑去。到了院门口,路莲回身对妈妈说:“妈妈,再见!”

路太太急忙伸出手想抓住她并大声喊:“不许走!”

哪能!路莲一甩两根小辫,扭身迅速地跑远了。

路太太做梦都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刻,她和她的小女儿路莲就这样匆忙地长久地分离了。

傍晚的时候,路太太坐在家中心神不宁,她一直在等路莲回来,可是等到天黑也未见到路莲的身影。路太太只好让李妈端菜上桌,一家人边吃饭边等路莲。

路老爷吃饭吃了一半忽然说:“路莲这么晚还不回来,晚上街上是很危险的,你上楼去她的房间看看。”

路太太听了,放下碗,准备上楼。小儿子路秋突然说:“妈妈,今天早上我上学时,小姐姐突然对我说:‘小弟,你要好好读书,以后在家好好照顾母亲,姐姐要出去找工作了。’我问:‘姐姐,你今天走?’她说:‘是的,你不要告诉妈妈。’”

路太太听了,急忙骂路秋:“你这孩子真糊涂!中午吃饭时怎么不把这事告诉我?”

路秋低声地说:“小姐姐不让我说,我答应了她。”

路太太急忙转身上楼,快步冲进小女儿的房间。路莲的房间内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路太太拉开了小女儿房间内的衣柜,发现里面好几件衣服都不见了,还有一只路莲不常用的小皮箱也不见了。

路太太拉开了窗前小桌的抽屉,看见抽屉内有一封女儿的信,路太太抽出了信纸。

女儿在信上写了:“亲爱的爸爸、妈妈,如果不见了我,千万不要找我!放心!我有许多同学为伴。请你们原谅小女儿不辞而别。目前国家大片国土沦陷,我作为一个青年,要到最前线去抗日!去寻找我的前途!去寻找我的未来!小弟还小,让他在家继续读书、陪伴你们吧。我在外安顿好了以后,会设法给你们去信。请放心,女儿我不是一个人离开!女儿路莲敬上。1941年11月7日。

“附:妈妈,我在你们衣柜内的钱盒子里,拿了十块银圆路上用,请你们原谅。”

路太太看了女儿的留言,气急了。她急忙跑回自己的卧房,开柜一看,藏钱的小盒子内十块银圆不见了,她更加生气了,冲到楼下厅堂对路老爷大声喊:“这怎么办啊!路莲这死丫头跑出去了,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啊!”

说完,路太太把女儿的信递给了路老爷,说:“她还私自拿了盒子中的十块银圆。”

路老爷听了太太的话,没有心思再吃饭了,他接过信,沉默不语,半天才说:“不知这孩子去了哪里。现在国家大片国土沦陷,小莲,她是一个热血青年,怎么可能会在家中待着呢?这一点是我们大意了。没办法,已经走了,我们的四个孩子都走了,听天由命吧。”

说完,路老爷忧虑地推开了碗,向楼上走去。

半年后。

1942年5月16日。

这一天是个神奇的日子。

上午,李妈正在院子里的两棵荔枝树下洗衣服,她听见有人敲院子大门,便停了下来,向大门走去。时局紧张,大白天路家的大门也是紧闭的。李妈把耳朵贴在大门上听,又听到了几声敲门声。李妈拉开门闩,开了院门,面前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上身穿一件大襟圆领浅色衫,手提一个竹篮,篮内装有一些蔬菜。李妈问:“你找谁?”

女人站在门口说:“请问这儿是路华栋老爷的家吗?”

李妈说:“是呀!”

女人说:“路老爷有个女儿叫路莲吧?”

李妈紧张地说:“是的,路老爷有个女儿叫路莲。”

女人说:“有人托我送一封信给路老爷,麻烦你转交给他。”说着,这女人从竹篮内抽出一个黑色的小布袋递给了李妈,然后说,“我走了,路老爷的小女儿在外面很好!”

这女人朝李妈点头笑笑,转身欲走。

李妈很惊喜,忙拉住女人说:“请进来坐坐!”

女人说:“不了,我走了。”说完,女人又点头笑了一下,快步离开了。

李妈手握布袋,愣了一会,然后她快速地插上门,转身向院内跑去,边走边喊:“太太,太太!小姐来信了!”

路太太正在卧房内与路老爷谈心,她似乎听到了李妈的叫声,向门外走了几步问:“李妈,你说什么?”

李妈高兴地说:“太太!小姐来信了!”说完,李妈向路太太挥了挥手中的布袋。

路太太这下子听清楚了,她“啊”了一声,快步冲下楼梯,接住了李妈给她的小布袋。

布袋内有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地址。路太太急忙抽出信纸,信的内容十分简单,只有几句话:

爸、妈:

你们好!

我是你们的小女儿路莲。去年秋末,我们五位同学(三男两女)经武汉到西安,最后辗转到达了延安,历时五个多月,沿途的困难及情况以后有机会面谈。现在我和我的几位同学都进了延安的一所大学学习。每天从全国各地到延安的青年有许多许多,我感到我们来对了。现在我和同学们都已安顿好了,目前我们正在读书、上课,请二老不要挂念。特此去信告知。

顺致春安

女儿路莲

1942年4月4日

这封信已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路太太不知道这封珍贵的信是如何送到这儿的。她兴奋地向楼上奔去,冲进卧室,对他说:“路莲这个死丫头,她到延安去了!”

路老爷正靠在床上看一本书,听到太太的话,惊喜地说:“是小莲来信了?”

路太太说:“是。”说完,她把信递给了丈夫。

路老爷接过了信,迅速地看了一遍。他把信摊放在手上,接着,把信拿起来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随后,路老爷神情凝重地说:“延安,很远很远,真不知道这几个孩子是如何到达那里的!听说共产党的主要力量不仅在延安站稳了脚跟,还发展得很好。他们的部队在西安事变后已被国民党改编成三个师,现在正在华北敌后抗日,目前已是北方抗击日本鬼子的主要力量!”

路老爷坐了起来,他趿上鞋,在房间中踱步,并对夫人说:“孩子在外,我们管不住,顺其自然吧。好在小莲她目前很平安。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很危险的!”

路太太听了,忙把信收起来,说:“我知道!我不会说的!”

路老爷穿上了外衣,与夫人一道下楼。夫妇俩刚坐下,李妈忙给老爷泡了一杯茶,正把杯子放在大方桌上,忽然又听到了敲门声。

有人在门外大声喊:“棕榈里六号,有信!”

李妈对路老爷笑着说:“又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李妈拉开了大门,见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一套深蓝色邮递员服装站在门口,问:“这儿是棕榈里六号吧?是路华栋的家吗?”

李妈惊奇地笑着说:“是的!”

中年人说:“有你们家一封信!”

“有信?”李妈惊讶地问。

坐在厅堂中的路老爷听到动静,站起来走到大门口。

路老爷听到了邮递员的话,快步走到院子门口并问:“通邮了?”

邮递员望了路老爷一眼说:“通邮了,棕榈里六号!今天就有你们家的一封信!”

说完,邮递员低头,从身上斜挎的一个绿色背包中找出了一封信,信上的收信人正是路老爷的大名路华栋。

这封信的信封上也没有详细的地址,只有“上海”两个字。路老爷看了,立即知道了这是大女儿路润的来信。

路老爷对邮递员说:“谢谢你!我就是路华栋,进来坐一下?”

邮递员说:“不了,今天刚通邮,有许多信,我还要一家一家地给送去呢。”

因为太高兴,路老爷忍不住给邮递员躹了一躬。

李妈笑眯眯地关上了院门,路老爷也笑着向楼内走去。他边走边哈哈大笑说:“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的两个女儿都给我来信了!”

路太太已迎到厅堂门口,她急匆匆地从丈夫手中接过大女儿的来信,拆开急忙看起来。

大女儿路润的这封来信是两周前寄出的,信的内容也很简单,上面写着:

爸爸、妈妈:

二老好!

好久都未给你们来信,现在上海与广州已经通邮了,所以我给你们写一封信。我目前仍在上海,一切平安,仍在一个书店工作,有时给报纸写点小文,生活目前还可以。请你们二老放心,多多保重。

顺致夏安!

大女儿路润敬启

1942年5月4日

路太太看了后递给丈夫路老爷,路老爷把信看了一遍,夫妇俩高兴地同声说:“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啊!这么神奇!我们的两个女儿都来信了,感谢上苍!”

说完,路老爷高兴地伸手把太太抱住,并在她的前额上亲了一口。接着,路老爷侧过身对站在身旁望着他俩嘻嘻笑的李妈说:“李妈,谢谢你啊!今晚你多炒两个菜,我要喝一杯,庆贺一下!”

李妈忙笑着说:“好啊!”

路太太在一旁听了,忙笑着纠正:“不要等晚上了,就中午,中午!李妈,你多炒两个菜让我们高兴一下吧!”

李妈高兴地应道:“好,好!太太,我现在就去准备!”

路润离家已经很久了,她冒险给家中寄出一封信,却未敢写出回信的地址。她很希望能收到家中的只言片语,可是时局,还有她的工作让她不敢冒险。这天路润休息,上午准备买点菜,出门时路润仍习惯地朝四周望了一眼。忽然,她看见大门斜对面的墙上出现了一张长方形的纸,她走了过去,是一份寻人启事。

路润立即想起上级的叮嘱:“你安心在书店上班,注意保护自己,我们尽量不给你安排特别的工作,只有在紧急时,才会在你家对面的墙上贴一张寻人启事。”路润认真地看了寻人启事上面的隐秘通知,然后,她掉转方向向一处老接头地点走去。

那是一处位于一条弄堂上方的二楼小平台,平台靠街的一侧有一个竹竿正晾晒着一件黄色上衣,黄衣上面覆盖了一条红色的花纱巾。

“这是接头的通知。”路润清楚地看到了,她缓缓地从平台下面通过。路润已有不少时间都没有接到上级安排的较大任务,她心中既高兴又有点紧张,转身快步向另一条街道走去。

路润接近了那个缝纫小店,正巧又看到一队日本鬼子巡逻兵从店门口经过。路润紧张地远远地望着,还好,店门口没有异常的事情发生。

日本兵走过去了,路润慢慢地走进了缝纫小店。那位熟悉的缝纫女工认出了她,立即站了起来说:“小姐,你的衣服做好了!”

说完,缝纫女工从机子上方的铁丝上取下一件挂着的旗袍,递给了路润说:“你试试这件衣服是否合身!”

说完,缝纫工把路润引到了店的后面,在那扇小门附近,她向路润指了一下,点了一下头,示意路润进去。

路润拿了那件旗袍推门进去,果然,她看见李灿大哥正坐在桌前拨打算盘。

李灿看见路润进来,忙起身,亲热地说:“来啦!”说完,他给路润倒了一杯水。

路润在桌边的一个木凳上坐下,说:“李大哥,好久不见,你找我?”

李灿也在桌边坐下,按照职业的习惯,他盯着路润的脸看了一会。路润今天面部表情平静,无任何异常。

路润被自己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今天休假,穿得比较好,在紫色带点碎花的布衣旗袍外,又套上了一件浅蓝色的毛质短外套,她剪着短发,显得文雅时尚。此时,路润红着脸望着李灿,等待领导的安排。

李灿说:“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也是不得已,才考虑让你去帮助解决,你不忙吧?”

路润说:“行,不忙。”

李灿说:“我们有一位同志,出来买药,带了一瓶碘酒上船被扣下来了,目前正关在徐家汇拘留所里。这位同志有一位助手,当时带了些重要的东西跟在他后面,两人相隔十几步,所幸未被发现。我们已经打听到,你有一位同乡好友,她的丈夫正好在徐家汇拘留所附近的警察署工作,希望你能去找找那位同乡好友,想想办法,把这位同志弄出来。这位同志目前身份尚未暴露,他只承认自己是青浦的乡村医生,出来买点药,他的随身物品中,只有一瓶碘酒是禁止携带的。”

路润听了李灿的详细介绍,说:“我知道了,你是想让我去找我的同乡好友林芬,她的丈夫确实是在徐家汇警署工作。”

李灿说:“你这位好友的丈夫最近升职了,他已经是副队长了。”

路润笑着说:“李大哥,你们的消息真灵通,比我知道得还快!”

李灿也笑了:“那是当然,我们是专门做这方面工作的,不搞清楚,我们还能进行工作?”

李灿说完,低头拉开桌前的抽屉,取十块银圆放在路润面前说:“经费很紧张,只有这十块银圆,你给你的那位女友买点礼品,做做工作,让她的丈夫设法放了我们的这位同志。”

说完,李灿又从抽屉中取了一张字条递给路润:“这是这位同志现在的姓名和被关押的地址。他目前仅仅是拘留,案子不大,应该能够被放出来。”

路润说:“我同学与我关系很好。她结婚时,我还去参加了她的婚礼,她的丈夫应该能够答应。”

李灿说:“你不要把问题想得太简单,要尽量想好办法,稳妥地把这个同志弄出来。”

路润说:“好的,我来想办法!”

李灿说:“一周后的傍晚,我在广慈医院后门口等你,那里有一片小树林。”

路润说:“好的!”

李灿叮嘱:“这位同志的姓名、关押的地址、相貌特征等都记住了吗?”

路润笑着说:“记住了,放心!”

路润站了起来,李灿把十块银圆推到了路润面前,说:“拿着,经费很困难,只有这点!”

路润红着脸说:“经费困难,我就不拿了吧。”

李灿听了,一只手拿起了钱,另一只手抓住路润的手,把钱放到了她的手心。

这一瞬间两个人都不自在起来,脸都红了。

路润接过了银圆,把它们放进了手提包中,转身朝门口走去。在门口时,她回望了一下,看见李灿站在桌旁挥手,并叮嘱她:“记住,一周后,我在小树林边等你。”

路润拉开了小门,向外走去。

路润经过那台缝纫机前,那位女工抬头又向她点了一下头。

路润也点了一下头,手中提了那件旗袍向店门口快步走去。

第二天下午,路润向书店老板告假一小时,她提前下班了。

路润去了一家专卖毛衣的好店,为林芬挑了一件漂亮的毛衣,然后她穿上了那位缝纫女工送给她的旗袍。这件旗袍,路润觉得做得很好看。她决定用这件旗袍再配上新买的毛衣,把它作为礼品送给林芬。

在店中的镜子前,路润穿上了新旗袍,套上新毛衣,一试,这套衣服十分合身,也挺漂亮。路润知道林芬与自己的身材差不多。试好后,路润请店员把两件衣服都包装好。

路润很高兴,买毛衣只花了一块银圆。她又去一家糕点店买了一盒蛋糕、一盒点心,买好以后,她向好友林芬家走去。

林芬家住在一栋单独的小二楼中,其内有好几户人家挤在一起,林芬家位于二楼的西边,有两大间,室内挺宽敞的。

林芬已经下班,正在门口走廊上做饭,路润提了礼品向林芬家门口走去。

林芬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好友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上来高兴地说:“路润,你怎么来啦?”

路润说:“我来看看你嘛!”

“快请进!”林芬把好友路润迎进门。

林芬虽结婚一年多了,至今却仍然没有孩子,两间房收拾得如新房一样。外面的大房间中靠窗摆放有两只沙发,还有茶几,进门处是一个圆桌,在铺有白色线织纱巾的桌上放了一瓶花。林芬引路润到窗前茶几旁坐下,说:“好想你,今天来了就不要急着走了,晚上在我这吃饭!”

路润在沙发上坐下,她随手把礼品放在茶几上说:“我给你带来一套衣服,我已试过,很漂亮的。这套衣服送给你做生日礼物,我记得还有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林芬把手一拍说:“哎呀!是的,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我俩是好朋友,你来了就不必带东西了。”

路润说:“我俩是什么关系?别见外!”

路润扫了一眼里面的卧室问:“你家先生呢?”

林芬说:“他还没有下班,快了!”

路润说:“那好,我就等他一下,我还有件事想求他帮帮忙呢!”

林芬立即睁大了眼睛问:“你找他什么事?”

路润喝了一口茶说:“等你先生回来再说。”说完,路润与林芬聊起了家常。路润拍了一下林芬的肩膀说:“等会你可要给我帮忙,帮我说啊!”

林芬说:“好啊,你现在怎么不告诉我呢?”

路润说:“等他回来一道说。”

两位好朋友正在交谈,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路润抬头一看,只见林芬的丈夫穿着一身深蓝色警服,扎着腰带,戴着大盖帽,径直推门进来了。

路润站了起来,迎上去说:“林芬的大表哥,听说你升官了,我祝贺你!”

林芬的先生听了,立即举起手放在嘴边制止说:“小声点!可不要乱说,你是怎么知道的?要是让楼上的这些邻居都知道了,他们会把我当成汉奸的,传出去,我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林芬忙在旁边帮腔说:“我也不想他升官,不过是混碗饭吃,我天天都叮嘱我家先生注意,不要做过头的事!小心谨慎!”

路润说:“人言可畏,别人的看法不一定如你所愿。你家先生升官了,你们最好还是另外找个地方搬出去,这地方人多眼杂,难保安全!”

林芬说:“是的,你说得对,我们也准备再找房子搬出去。”

林芬的老公张力走进卧室换身衣服,出来后对路润说:“你今天怎么来啦?”

路润笑着说:“还有三天就是林芬的生日了,我来看看她,另外我还有点事找你。”

林芬听了,连忙接话说:“张力,你看路润今天给我送来了许多礼品,她还给我买了一套衣服。”说完,林芬打开礼品盒子让老公看。

张力客气地说:“来就来了嘛,还买什么礼品!”

路润接着说:“张力大哥,我还有件事想求你呢。”

路润说:“我书店老板的小舅子,在青浦乡下当医生。前几天,他糊涂得很,竟然带了一瓶碘酒准备上船,在十六铺码头被扣下了,现在正关押在徐家汇拘留所。我老板托我找你帮忙,把他放了。这个人是个书呆子,乡村医生,是个很老实的老百姓,他太糊涂了,给自己惹了麻烦。这是这个人的姓名和关押的地方。”说完,路润把一张条子递给了张力。

张力听了,笑了:“原来你还有事找我,这个人不会是共产党吧?”

路润笑着说:“这种书呆子医生,怎么会是共产党!”

张力说:“听说青浦外围经常有共产党新四军活动,这事我还不太清楚,我明天设法帮你去问问。”

路润说:“这人目前是临时关押,你帮忙应该就能放出来!谢谢你,张大哥,请你一定帮忙!”

说完,路润低头又从提包中拿出十块银圆放在茶几上。

路润说:“张大哥,帮帮忙,余情后感!”

张力扫了一眼茶几上的十块银圆说:“我们是好朋友,这银圆,我可不能收。明天帮你问问,如仅仅是暂时关押,不是共产党,想想办法,应该能办成。”

路润连忙感谢说:“谢谢,谢谢!改日我请张大哥喝酒!”

张力笑了:“好!你等消息吧,我会尽量帮忙的!”

林芬听了,也在一旁帮忙说:“路润同我来上海好几年了,可从来都未找过你,这次你一定要帮忙啊!”

张力见自己的夫人也开口说情,忙说:“好,好!我知道了。”

路润见事情办得差不多了,立即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林芬忙挽留说:“路润,留下来吃饭吧,我已烧好了。”

路润说:“你家先生刚回来,你们小两口慢慢吃吧,我今天还有事,我先走了。”

路润说完往门口走去,林芬见了,忙把桌上的银圆拿了追上去,准备还给路润。

路润说:“我俩好朋友,别嫌少就行了,我等你先生的消息!”

张力听了在后面补充说:“一般性的关押,不会超过两周。如无大的问题,不是共产党,我找找人,争取一周内给你解决,你回去等消息吧!”

路润笑了,说:“感谢张大哥,我走了。”

说完,路润离开了林芬的家。

一周后。

路润与李灿约定的见面时间到了,她在下班后又去接头地点去看那件黄上衣。她缓缓地从那凉台上的竹竿下穿过时,清楚地看见了那件黄上衣及彩色围巾又挂在那儿了。

信号未变,说明接头地点及时间未变。

路润朝上望了一眼,快速从竹竿下穿过,向约定的小树林边走去。

这儿比较偏僻,行人很少,在林边还有一摊水,不深,水边还安放有两个长木椅。白天,常有游玩的人在椅子上休息。

路润向林边椅子走去,她看见已有一个人在那儿坐着,定睛一看是李灿,他已经先到了。

李灿见她到了,拍拍木椅,请路润在身边坐下,两人靠得很近,装成一对恋人。

路润说:“李大哥,我已按照你的安排,找了我的那位同学,事情大概正在办!”

李灿低声说:“我代表组织谢谢你!你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我们那位同志已在前天被放出来了,现在应该回到青浦以外的新四军根据地了。”

路润惊讶地说:“这位同志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李灿说:“放出来了,并且已经离开上海了。这次你这位同学的丈夫起了作用,再加上我们这位同志身份未暴露,所以很快就放出来了。”

路润说:“那真好!”

天已经黑下来了,两人正在说话,远处有一队巡逻的日本兵打着手电筒往他们坐的椅子这边走过来。李灿看到了手电筒的光亮,立即伸出手搂住了路润。路润的心立即怦怦地快速跳动起来了。

这队日本巡逻兵有四人。为首的一个日本兵把电筒光往他俩身上来回地扫了几下,看是年轻人在谈情说爱,直接向他们走过来。路润吓得紧紧靠在李灿的胸前,李灿也低下了头,把脸贴近路润的耳边,呼出的热气让路润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日本兵紧贴着椅背走过去了,路润惊出一身冷汗,李灿仍拉着路润的手安慰说:“吓坏了吧?”

路润不好意思地坐正了身子说:“刚才真危险!你真了不起!一点都不慌,还把我……”路润很不好意思地停住了话,此刻,她的心又怦怦地跳动起来,脸一下子热起来。

李灿叹了一口气,说:“现在我们共产党人干革命,确实很危险,类似这种紧张情况,这些年我也不知遇过多少次,每一次都是靠着沉着镇静去应对。前些年,我们牺牲了许多好同志、好战友。”

路润低声说:“李大哥,你干革命工作许多年了吧?你原来是干什么工作的?你不像是工人,也不像账房先生。”

李灿笑了,他靠在路润身边低声说:“我参加革命有十几年了,我原来在复旦大学读书,在大学二年级时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毕业后党组织安排我进了工厂,在工人中做党的工作,后来调到这一片区,负责这一片区的组织工作。你觉得我不像账房先生?”

路润笑了,说:“你不像账房先生,装得有点不太像!我家开有一个茶叶店,我父亲有时要管理账目,他的算盘打得很快、很好!你的算盘拨得很慢、很迟钝,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李灿听了,哈哈一笑,说:“我打算盘是糊弄外人的,你说得对,我的算盘拨得很慢,以后还真要在这方面下点功夫。工作很忙,每天都有许多任务要完成,没有时间练习。”

说到这,李灿松下了手说:“我们回去吧,你回去继续注意安全,不做其他的工作。你店中的老板是党的外围同志,人还比较可靠,我们仍按原定的方法定时联系。”

路润听了,说:“谢谢!”她松了一下刚才被握的手,心中一阵温暖,她不好意思地又望了望李灿的脸。

说完,李灿与路润从椅子上站起来,两人并排离开了小树林,在人行道上,李灿又拉住了路润的手,这让路润感到十分惊讶与高兴。路润来上海已多年,由于工作所限,她与其他男性很少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她还从未谈过男朋友呢。

路润靠近李灿低声地问:“李大哥,你的工作这么危险,你成家了吗?你有女朋友了吗?”

李灿听了,他停住了脚步,仍拉住路润的手笑着说:“还没有!我没有成家,也没有女朋友!路润,你来上海不少年了,你有男朋友了吗?”

路润不好意思地低头回答:“我也还没有男朋友。”

李灿听了,笑了:“我们的工作很危险,一点都不能大意,所以我们有很严格的纪律,也就没有什么机会。哈!今天我知道了我俩都没有……”李灿笑出了声,他拉着路润的手,没有把话说完。

到了岔道,李灿松了手,他轻轻地说:“前面离你的住处不远了,你小心点,先走吧。”

路润回头望了李灿一眼,她不好意思地转身快速离去,走了十几步,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一下。在夜色中,她看见李灿高高的身影仍站立在那里。他仍在远远地望着她,在送她。

顿时,路润心中一热,心脏又是一阵悸动,她感到十分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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