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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瑞云轩游龙被困 乾清宫天子失踪
书名： 雍正游侠传 作者： 陆士谔 本章字数： 3726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05:22

却说维止社各社友闻请都到，齐问王爷呼唤有何吩咐。廉亲王道：“就为血滴子屡次来家，上头的疑忌，不问可知。君疑臣必死，我们性命都在呼吸之间，请你们来商议商议，可有解救的妙法？”内中有一个绰号“智多星”，姓崔名叫桂森的，第一个开口道：“大凡处决大事，总先要具内知外知两种知识，知道人家叫作外知，就是智，知道自己叫作内知，就是明。”廉亲王笑道：“那是《老子》上的话，老崔引来做什么？”崔桂森道：“知人则智，自知则明，果然出在《老子》，但是人家有着血滴子，咱们知道咱们有着社友，怎么就不知道人家会飞檐走壁，咱们也会飞檐走壁。人家能算计咱们，咱们就不能够算计人家么？”张兰芳接口道：“对呀，咱们社中能人不少，也好飞入宫苑去行刺。”

雍正帝暗忖：你们原来立着逆社，胆敢图谋行刺，叛逆显然。也是合该有事，十锦橱中忽然跑上两只耗子，爬上跳下，不住地跑走，震得陈设的瓶炉，都摇摇欲坠动。廉亲王听得声响，回头见是两头耗子，忙道：“你们快来，把这耗子驱掉了。”崔桂森应声上前，大声驱逐，耗子见有人来，向后奔逃，奋身一跃，乒乓把一个古窑小瓷瓶，跌得粉碎。崔桂森恨极，一个健步，赶到十锦橱后面，不妨黑魆魆伏着一个人，大惊道：“哎呀，这里伏着一个人！”众社友听得，都奔入去瞧看。雍正帝此时知道再藏不住，便就挺身而出，大喝道：“朕躬在此，谁敢犯驾！”

众人听了，都吃一惊，定睛瞧时，龙颜凤姿，广额丰颐，不是雍正帝是谁呢。廉亲王见是御驾，也就慌了手脚，没作道理处。雍正帝道：“尔等胆敢聚众私邸，图谋不轨，朕躬都已知道。”禟贝子、贝子也都面如土色，一句话也不敢分辩。只见崔桂森排众直前，向众人道：“你们休慌，休上他的当。此人不是皇上，我敢确定他是冒名的。”众人问他何以知道，崔桂森道：“这个很易决断，皇上深居九重，如何会到这里来？这厮定是贼子，被我们获住了，不得脱身，才生出贼智，冒称皇上，唬人的。”廉亲王喜道：“这话很对，如果皇上驾临，必然堂堂正正，从大门而入，没的静悄悄躲在暗中的。这厮私入邸第罪还小，冒称皇上就是大逆不道，万万不能宽纵，你们快给我把这厮捆了，待明日上朝奏明皇上，请旨定夺。”众人一声答应，立刻上来了四个人，把雍正帝不由分说，反剪了两手，缚了个结实。廉亲王叫推到后轩监禁，特派四个社友小心看守。可怜穆穆天子，变作了羑里周文、汉狱宣帝。

四个社友推拥雍正帝去后，廉亲王竖起大拇指，向崔桂森道：“真是识见，亏了你，亏了你。”崔桂森道：“这个当儿，不说他是假冒，如何好下手，也没人敢下手呢。”禟贝子道：“势成骑虎，现在倒欲罢不能了，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大家商量商量。”张兰芳道：“恁他有穿云的本领、冲天的能耐，已经闭入笼中，如何再能够施展？”廉亲王道：“深宫里走失了皇上，定然要举朝鼎沸，倒先要想一个法子，平下这个风波。”贝子道：“这倒不难，只消总理大臣严密关防，不露风声，推说皇上有病，臣下概免朝见，一应章奏，代他批阅，就没事了。”廉亲王道：“好虽好，只是暂局，总不能够常常推病。”禟贝子道：“且过了眼前再商量。”

这夜廉亲王府中会议了一整夜，没有得着好法子。次日五鼓，廉亲王怀着鬼胎上朝，轿子到午门，见已有几乘轿子，歇在午门外，出轿步入朝房，见履亲王允祹、淳亲王允祐、怡亲王允祥、愉郡王允禑、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慎郡王允禧、诚亲王允祕，贝勒允祎、允祜等，已都在那里待漏了。彼此相见说了几句应酬话，禟贝子、贝子也到，一时舅舅隆科多也来了，大家随便就座闲谈，天南地北，不觉天色大明，晓日临窗，不见黄门传呼，大家都有点子诧异。怡亲王道：“天色已经不早，怎么还未临朝？”隆科多道：“别是失睡了，还没有起身么？”怡亲王道：“主子宵旰勤劳，一径朝乾夕惕，哪里会失睡。并且祖爷爷家法，到了五更不起身，皇后可以恭请祖训，道乾清宫开读，那时皇上须跪地恭听家法，这么严决，不会失睡的。”淳亲王道：“也许受了感冒，一时不豫呢。”大家互相揣测，只有廉亲王、禟贝子、贝子三个人心里明白，一句话也不插口，装作没事人模样。

尽管闲谈，又候了半天，依然不见动静。看看日影已高，大家口里不说，心里都不免有些慌张。怡亲王与隆科多再也耐不住了，齐道：“我们两人叩宫门去。”廉亲王道：“事情真古怪，我也同你们去。”当下三人径到宫门，见守门的侍卫，一个个挂刀侍立，脸上也都现出惊异的神气。廉亲王站住身，向为首一个侍卫道：“烦劳你入宫说一声，说允禩、允祥、隆科多要入宫面见皇上，跪请圣安。”那领班侍卫应了两个是，就入宫去了。隆科多道：“廉王爷，你这几个字说得真好，真得体，我真佩服你。”怡亲王也点头称好，并言：“我正踌躇呢，心中惦着主子，巴不得一步就到了宫门，又虑主子问及，用什么话回奏。主子性儿又严厉，亏八阿哥想得得体。”一语未了，那领班侍卫已出来了，脸上露出慌张的样子。怡亲王问他如何，那侍卫道：“我到寝宫门，叫太监进去转奏，说王爷们要面见皇上，跪请圣安，都在宫门候旨，候了一会子，太监出来说，皇上不在宫，不知道圣驾哪里去了。”

三人听说都一愣，廉亲王道：“叫太监再找找，宫苑那么大，不知道主子在哪一宫呢。”怡亲王道：“本朝不比前朝，有着三宫六院，祖制通只一后两妃两贵人，并且主子临御哪一宫，召幸哪一宫，尚衣太监都有册子恭记的，何庸找得？”隆科多道：“皇上的举动，宛如生龙活虎，一时哪里捉摸得住。廉王爷的话也不曾错，且叫太监们找找再讲。”于是再叫领班侍卫入宫去，传话怡亲王、廉亲王、隆科多就在宫门候消息，候到辰牌时候，回出来，依然是“遍寻不见”四个字。怡亲王就慌张起来，向隆科多道：“舅舅，这件事很古怪，别是丢了么？”隆科多道：“这么英明的主子，四十多岁人，哪里会丢。并且住在深宫内院，也绝不会丢的。”怡亲王道：“果然在深宫内院呢，自然不会丢，我估他绝在宫外出事的。”

廉亲王听了这一句，心里别一跳，赶忙强自镇定，开言道：“皇上性好微行，或者乔装改扮，私行出京去了，也说不定。出事是绝不会的，从来说圣天子百神呵护，祥哥儿未免太过虑了。”隆科多道：“皇上微行，我总无有不知道，从没有蓦地出京之理。”廉亲王道：“据我看来，天子失踪是件千古未有的大怪事，只好慢慢地查访。现在最要紧是严密关防，万万不可泄露开去。眼前只我们三个人知道，第一，先禁止宫内太监、宫外侍卫向人乱说，大家严严密密瞒起来，免得枝生节外；第二，我们到朝房时，就向众人说知皇上偶有感冒，在宫静养，大小臣工，概免朝参；第三，京内外章奏，没法奈何，只好由我们三个人从权恭代批阅；第四，秘密派遣心腹，四出访寻皇上。事到临头，只有如此办理，你们瞧我的话说得错了没有？”怡亲王与隆科多都很佩服他有识，于是一同出外。到了朝房，大家都问怎么样了，怡亲王道：“主子偶有感冒，要静养数天呢，不御朝了。”朝房中除禟、两贝子外，都各信以为真。

这日，廉亲王、怡亲王就在养心殿上，恭代批阅章奏，批阅完毕，照例发交内阁，圣驾虽已出狩，政务并不丛脞。回邸午膳，已交未末。禟、贝子已与维止社友等候得望眼欲穿了。廉亲王先把朝中的事述了一遍，禟贝子道：“此人监禁在后轩，也不过一时权宜之计，总要想一个万妥万当的法子办，结局才好。”廉亲王道：“我已想过法子，是有一个，你们瞧可行不可行，妥当不妥当。”众人齐问何计，廉亲王道：“天下本来是十四阿哥的天下，圣祖大渐的当儿，口传遗诏，原是传位于十四阿哥，此人偷改遗诏，把‘十’字改写作‘于’字，篡改了皇位。这一件公案，久已满汉皆知，就为他据着帝座，没人好来审他，其实他这个人对于圣祖，早已成为逆子，对于朝廷早已成为叛臣，我们此刻既然把他拿下，名正言顺，自然该审他一审。只要审出了口供，问实了案情，那就易办了。一面开太庙祭告祖宗，证明他叛逆之罪，一面迎立十四阿哥做主子，岂不甚妙？”禟贝子道：“如此办理很好，谁充审官呢？”廉亲王道：“事关宗社大计，这个审员，不能别人，只得你我充当了。”禟贝子应诺。

夜饭之后，廉亲王、禟贝子就把瑞云轩改作法堂，设了公座，派定二十名社友充当衙役，又派出两名书吏。廉亲王、禟贝子升了公座，就命带上人犯来，一时四名社友推上雍正帝，向上昂然站立。廉亲王道：“你这厮为甚冒充皇上，掩入府中，到底安着什么心？从实讲来！”雍正帝道：“你们这一起没主子的叛逆奴才，明明受过朕躬恩典、封号，明明认识朕躬，就为逆迹昭著，叛形显然，被朕躬查明白了，却硬指朕躬是假冒，不是本身，好遂你们的逆志。”廉亲王道：“你既然不是假冒，为甚不深居大内，却偷入我府中来？”雍正帝道：“朕为密差三个能人，不见回音，所以愈加亲临，侦察尔等的叛逆。尔等试想，天下即有假冒之人，断不会声首笑貌、言谈举止，件件假冒得一般无二的。尔等今日上朝，曾否见过主上？尔等即至愚，当知朕躬无分身术，在此就不能在彼，如何再会有假冒！”

廉亲王等如何回答，且俟下卷书中，再行宣布。

[1]第二十五至第三十五子共十一子因早殇在玉牒中不排行，仅附在最后。这是自康熙朝起对皇子序齿作出的规定。

[2]原书如此。实际上乌喇氏还有一子，即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十二子爱新觉罗·阿济格（1605—1651），顺治元年（1644）封和硕英亲王。

[3]雍正帝胤禛即位后，为避帝王讳，诸皇子名中“胤”字改为“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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