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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谕汉文睿见破群疑 勘雷殛明心烛微隐
书名: 雍正游侠传 作者: 陆士谔 本章字数: 3456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05:22
话说廉亲王等听到雍正帝临朝消息,就不期然而然,自会凛惧起来。哥弟三人呆了半晌,禟贝子道:“我们自己查一查,这两个月里可曾有失检的地方。”廉亲王、贝子想了一会子,都说没有。
次日,随众上朝,三个人都怀着鬼胎,幸喜雍正帝没有问什么。朝罢之后,忽然叫起贝子,问他这几天在家干点子什么,贝子大惊,忙回:“奴才不过是闭户读书。”
雍正帝道:“读什么书?”贝子随口回是《汉书》。
雍正帝道:“《汉书》第几卷?”贝子回是《孝文本纪》。
雍正帝道:“汉文帝是如何主?”
贝子道:“汉文恭俭仁厚,确是贤主,就可惜不曾用得贾谊,不免美中不足。”
雍正帝道:“汉文见贾谊,问以鬼神,至夜半前席一事,李商隐为诗讥之,有‘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句。大家都以为李诗讥刺得不差,试思贾谊入见时光,文帝方受厘坐宣室,因感鬼神之事而问之,明明不是问苍生之事,如果欲问苍生之事,随时可以召对,何必在夜半呢。久坐前席也,是极寻常的事,后人竟作为敬重贾谊,不是大大的错误么?朕意文帝是贤主,岂无知人之明,或者知道贾谊是个疏狂少年,不足与问苍生,姑问他鬼神的事,也未可知。贾谊的经济具见《治安策》中,不独论时务,都迂阔难行,其于尧舜之治道,又何尝窥见本源?所以王勃说,‘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朕以为‘屈贾谊于长沙’,必须圣主,‘窜梁鸿于海曲’,正待明时,梁鸿的诡激,自弃肃宗之朝,贾谊的疏狂,未足以佐文帝之治,怎么好把不用二人讥议二君呢?孔子尝言为君难,即此可见。”
贝子道:“圣谕高明,如开茅塞,奴才读书半生,哪里有此种见解。”叩了几个头,随即退下。回到贝子府,禟贝子已等候多时,弟兄相见贝子就把召对的事说了一遍,禟贝子道:“此人喜弄聪明,好为别解,可见是性情偏僻。”哥弟自相议论,且暂按下。
却说雍正私行出市,只带得一个伴当,就是血滴子首领云中燕。君臣两个乔扮作贩货客商,一路上观风问俗,说不尽风尘肮脏。这日行入河南地界,就听得路人传说安阳县知县顾太爷是个包龙图再世,清正能干,彰德有这种好官,真是地方之福。雍正道:“咱们就到彰德去一走。”云中燕道:“那么今晚京差密送奏本来,臣就知照他,明日打从彰德这条路走,免得两误。”雍正点点头。
次日起行,就向彰德进发。你道这顾太爷是谁,怎么得着河南人这么的好舆论?原来这位太爷名叫顾琮,表字用方,姓伊尔根觉罗氏,是满洲镶黄旗人。他的祖太爷顾八代,本是满洲名臣,雍正帝的师傅。这顾琮精于兵农之学,于诗书章句,不很讲究,为人干练精明,以知县分省,就做着安阳县繁缺。到任不久,就侦查出一件惊人奇案,就此声名大噪。
安阳县城东有一个小小市集,叫作回龙集,集上有一家姓廖的。那一年四月中旬,忽然乌天黑地,雷电交作,廖家的主人廖光国竟遭天雷殛死,地保照例到县呈报。顾太爷闻报,立刻携带仵作,亲到回龙集检验,仵作见传,暗地好笑,这种雷殛的事,验实了也难办理,终不然去把雷神提来问罪。顾琮到了回龙集,轿子进镇,本图地保已经伺候多时,打千儿迎接。顾琮问了几句话,命他引导。地保应了两个是,引导前行,直到廖姓门首落轿。顾太爷进门流行观看,见共是三开间两埭房屋,廖国光在后埭右侧那一间里殛死,尸体并不曾移动。尸妻廖江氏上来见官,叩头求免验,顾太爷问她为甚求请免验,廖江氏道:“氏夫惨遭雷殛,已很可怜,何忍再翻尸弄骨,经官检验!俗传验过了尸,死者就不能够再投人身,求太爷施恩免验。”
顾琮道:“本县为雷殛的人不曾见过,此来并非检验,不过是广广眼界。”随命引导,举步踱到后埭,见死者躺在床上,服色焦黑,衣服床帐全部焦灼,床顶也轰掉,屋顶也轰去一角,床垫褥席倒都完好。瞧毕,即命仵作如法检验,填写了尸格,传问四邻:“廖家雷殛,你们大概都知道的。”前邻后邻左邻右邻异口同声地回道:“都知道。”
官问:“你们是否亲眼目睹?”回称:“我们各家都有各家的事,并未亲眼瞧见,不过雷雨时光,突闻轰然一声,右邻屋舍都被震动,一会子听得廖家嫂子哭喊雷殛死了人,我们奔过去瞧看,见廖国光浑身焦灼,震死在床上。”
顾太爷道:“廖国光平日做人如何?”四邻都道:“人倒很和善,不知犯了什么,遭着雷殛,想来总是前世事呢。”顾琮点头,随命录了供,叫四邻各画了押,传尸妻廖江氏上来,安慰了几句,谕令备棺成殓,随即打道回衙,筹划了一夜。
次日,只说本官小有不适,公事概行缓办,自己却乔装改扮作一个江湖医生模样,背了个药囊,持了一个白布软招儿,上写“京都王太医善治疑难杂症”。从后门出外,到东大街一代闲逛,每遇见药铺子,就上前施礼,跟掌柜的闲话,询问生意景况,打听各种药价。一家家问去,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竟被他探着一个大大的秘密,知道这半个月中,各药铺硫黄、松香的销路很不小,各家并计约三四十斤,都是回龙集一个猎户汤裕昆买去的。顾琮探知秘密,心下早已了然,回到衙门,立传快班头儿潘伯堂谕话,叫他速派干伙,不露声色,前往回龙集,侦察汤裕昆近来干点子什么,跟廖江氏有无瓜葛,限两日回报,不得有误。潘头儿不敢怠慢,领谕下来,即命侄子潘小堂驰往密查,吩咐他小心办事,不许打草惊蛇,被汤裕昆知觉,致干未便。
小堂领命而去,果然两日工夫,已经查明,回城复命。潘伯堂带他见本官顾琮道:“回龙集地方有没有汤裕昆这个人?”潘小堂道:“确有其人,是打猎为生的。回太爷,这汤裕昆跟廖家那妇人,原不很干净,自从廖国光遭了雷殛,索性不避嫌疑,成日成夜,两口子聚在一块儿,差不多两姓并为一家呢。因此,左右邻舍都说这雷殛倒成全了他两个儿。”顾琮道:“你查的都是实在情形么?内中有无谎语?”潘小堂磕头道:“小的细心侦察,据实回报,不敢说一个字的谎。”顾琮点头。随发出朱签,命潘伯堂立提汤裕昆、廖江氏到案严办。
潘头儿接了朱签,仍叫侄子小堂,还同了个伙计,一同下乡。次日,绝早动身,午饭时光已抵回龙集,找着保正,叫他引路,径投廖家。叩门进内,恰好汤裕昆与廖江氏对桌共酌,保正便道:“汤裕昆、廖娘子,城内有人来找你。”
汤裕昆见是县差,心里慌了,忙道:“我不曾犯了什么。”
潘伯堂问保正道:“这就是汤裕昆、廖江氏?”
保正回言:“不错。”伯堂回头向两个伙计喝一声:“上家伙。”两人上来哗啦啦一抖铁链,便把男女两个一齐锁下。
廖江氏道:“差伯伯,且行请坐,就是犯了官事,我们总也有一个商量。”
潘头儿道:“怎么商量呢,说出来咱们听听。”
廖江氏道:“我这里有个薄意,送给你老人家喝一杯酒,烦你上去复一声,只说我们都不在,不就完了么?”
潘头儿摇头道:“不行,上头吩咐限日限时要提到正身,叫我哪里担得下?不然再没有银子使不进的理。”
汤裕昆道:“差头哥哥,我们犯的到底是什么事,你总知道。”
潘头儿说:“我也不知道,那是官亲身访得的,上头只说要人呢。”
廖江氏没法,只得送了二两银子遮羞钱,请他暂时开去锁链,俟到了衙门再戴,免得途中出丑。潘头儿应下了,于是一齐动身,出了回龙集,取道向彰德进发。
霎时间已到衙门,叫伙计把男女两犯上了锁链,带到班房坐地,自己持着朱签道签押房来销差。顾琮听说人犯提到,立命伺候坐堂。这日夜饭之后,顾太爷升坐花厅,先命带上廖江氏,两旁伺役齐声呼喝,一时廖江氏带到,叩头跪下。
顾太爷道:“你是廖江氏么?几岁了?”
廖江氏回了一声“是”,然后道:“妇人二十三岁。”
顾太爷问:“已死的廖国光是你何人?”
廖江氏道:“廖国光是妇人的丈夫,不幸遭雷殛死。”
官问:“你与廖国光做了亲有几年?平日夫妇是否和睦?”
廖江氏道:“妇人二十岁上出嫁,屈指已有四年。平日夫妇极要好,从未拌过嘴。”
顾太爷怒道:“本县问你话,你胆敢游言谎语,欺诳本县,是何道理!须知这里是法堂呢,哪里容得你撒谎!”
廖江氏叩头道:“小妇人句句真言,不曾撒谎。”
顾太爷道:“你说夫妇极要好,从未拌过嘴,那不是谎语么?”
廖江氏闻言一惊,暗忖:好厉害,我们平日夫妇反目,他如何会知道?随道:“为了家常细务争论一句半语,也是有的,究竟夫妻无隔宿之冤,彼此毫无芥蒂。”
顾琮道:“我问你,你丈夫廖国光如何死的?”
廖江氏道:“是天雷殛死的。”
顾琮道:“真个是天雷殛死的么?怕不是天雷呢。”
廖江氏道:“妇人丈夫被天雷殛死,四邻全都知晓,就是你县太爷也亲来检验过。”
顾琮道:“雷殛与否,少停自会明白。我现在问你,汤裕昆是你何人,为甚丈夫才死,你就跟他一块儿起坐?”
廖江氏道:“汤裕昆是妇人的表哥哥,人最热心,因见妇人家遭不幸,没个帮手,特地赶来帮助一切。”
官问:“既是表亲,是姑表,还是姨表?是夫家的亲戚,还是你母家的亲戚?”
欲知廖江氏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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