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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千里军书寻弱息 一朝平步上青云
书名: 八剑十六侠 作者: 陆士谔 本章字数: 3621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05:17

却说刘三秀为黄亮功没有子嗣,把侄儿刘七养在家中,想把珍儿配给他,接续黄姓一脉。哪里知道刘七是个不长进的东西,一味地好勇斗狠,每日跟乡间无赖东游西荡。三秀骂了他几回,终是不改,索性气出肚皮外,不去管他,把珍儿许字了直塘钱姓。那女婿很是温文尔雅,很是讨欢喜,三秀把他招赘了家来。刘七知道没望,无赖得比前更甚。三秀恨极,便把他撵了出去。不意黄亮功这一年上死了,刘七竟穿了孝服,执了哭杖奔到柩前做孝子,硬欲索分遗产。三秀喝令家人把刘七捆缚了,摔出门去。刘七怨恨切齿,大喊不报此仇我不姓刘。

隔了几天,刘七果然领了十多个无赖,涂脸执仗,前来抢劫。亏得防备严密,不曾损失什么。三秀怕他再生出别的事来,忙与珍儿商议,搬家到直塘,避这风潮。于是叫珍儿在直塘管理收点的事,自己在家管理发出的事,一应金银珠宝,以及家用杂物,搬运了五天方才完毕。正拟次日动身,不意滔天大祸,就这夜里发作了。

原来刘七此时已经投入清将李成栋部下。李成栋奉了豫王将令,规取两粤,临走命心腹将率兵一千,留守松江。刘七因说守将劫取任阳黄姓,自己愿充向导,守城大喜,立派裨将一员,步兵五百,跟随刘七前往。

三秀正与佣妇张妈在空屋里秉烛闲坐,讲说明儿的事,忽然炮声震天,墙坍壁倒,只见一大群拖辫子的强盗,潮一般涌入,灯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日,为首的正是刘七。只见他冷笑道:“好姑妈,你今儿才认得我了。”

一语未毕,早见一片声喊刘七,那裨将登楼入室,见都是空屋,很为震怒,喝令把刘七捆了掷入空屋中。出见三秀淡妆素服,丰神逸秀,恍若神仙,向众人道:“亏有了这菩萨人儿。”遂把三秀簇拥而出,临走放了一把火,刘七与黄家第宅,自然都成了焦炭。不在话下。

那裨将拥三秀到松江,守将见她貌美,不敢侮辱,送入李成栋宅中,好好地管待。不意成栋在广东反了正,豫王下令查抄,所有松江宅中叛眷都送到南京,听候本旗发遣。于是李宅妇女三百多人都被解送到南京,归由黑都统承管。刘三秀自然也在其中。

黑都统把众妇女安置在马棚中,马粪熏人,一刻也难处。刘三秀杂在众妇女中,哭泣了一夜。次日满洲奶奶来了。这位满洲奶奶是豫王府中的总管老奶奶,年纪虽高,精神倒好,叫把众妇女分作了十排,一排一排挨着验看,选中的留着,选不中的发交本旗赏人。

当下评头品足,选了大半天,选中三十名,叫带到那边屋子里,排列着不准动。重又复看,这个太长,那个太短,又挑去了一半,只剩得十多个人,于是叫人拿眼镜来戴上,把这十多个人唤到面前,细细地瞧皮肤头发,眉毛眼睛口鼻指臂,没一处不验到。又隔衣扪乳,验其高低。只要些微不称,马上就剔掉。选到后来,只中得五个人,于是把这五个人引到一间很精致的房间里,倒上上好的茶,供上极精的点心,殷勤问讯,再验其声音。内有一人发音微涩,老奶奶又叫剔去。一总选得四个人,三秀恰恰选在里头。

老奶奶笑道:“你们好福气,都是王府里人儿了,我已叫黑都统传办轿子,你们有底下人,不妨带进府去。”于是张妈跟着刘三秀轿子直到王府下轿,老奶奶进内回报。

三秀执住张妈手道:“我一个寡妇家,受尽千羞万辱,不过想跟珍儿见一个面,现在到这个地方,想来要娘儿们会面,是不能够的了,我也只好死的了。”说到这里,眼泪淌一个不住,张妈也陪着出眼泪。

主仆两个正在抱头暗泣,老奶奶早出来传话:“王爷叫呢,你们快随我来。”遂又嘱咐道:“你们初到府,不知道规矩,我来教导你们。见了王爷是要磕头的,叫你们起来就起来,千万别哭泣,恼了王爷不是玩的。”

当下引着四人进内,经过多少崇门峻户,越过多少复道琳宫,才到豫王起居之所。原来这王府就是宏光帝的内苑,所以这么巍峨宏壮。

太监打起软帘,众人进内。只见一个肠肥脑满的骚鞑子,盘膝坐在炕上,炕前桌上满摆着酒肴,五六个内监分侍左右。鞑子嘻着嘴正在喝酒呢。

老奶奶悄声道:“快跪快跪,上面坐的正是王爷。”

刘三秀只当没有听得,回视同难的三个女子,早已伏地恐后了。老奶奶催道:“刘三秀怎么还不跪?仔细王爷恼了,快跪快跪。”

三秀侧着娇躯,扑簌簌出眼泪,仍是不理。老奶奶怕王爷发怒,替她捏着一把汗,回瞧王爷,倒是和气。

只见豫王嘻着脸问道:“你这女子哪里人氏?几岁了?有丈夫没有?”

老奶奶忙道:“王爷问你话,听得么?快回快回。”

三秀放声大哭道:“我是民间一个寡妇家,难兵掳了我来,我为舍不下亲生女孩子,没有死得。现在这么逼我,还要这性命做什么?”说着向殿柱奋身就撞,满图撞个脑浆迸裂,不意背后有人抱住。只听得道:“快别如此,快别如此。”却是老奶奶声音。三秀大号大跳,号跳个不住,把云髻跳散,万缕青丝直拖到地。三秀的发原有一丈多长,散在地上,宛如乌云相似。

豫王见她洁如白雪,艳若春花,本已十分怜爱,现在见了这长发委地的异相,不禁怜上加怜,爱上加爱,遂向总管老奶奶道:“扶她回房,替我好好儿地劝解,别教她悲坏身子,要什么尽管回我,要有个短长,我是不依的。”

老奶奶应了下来,就把三秀陪到一间很精致的房间里,用好言解劝。豫王又派四名宫女来服侍,又命厨房做了极精致的菜送来。三秀拼着一死,终日悲泣,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老奶奶慌了手脚,私向张妈求计。

张妈道:“我们奶奶最疼的是珍姑娘,在松江时光,听说李兵掠直塘,到今已将月余,杳无消息,心里很是惦着,不知珍姑娘存亡死活。要博她欢心喜,除非派人直塘去,替她打听珍姑娘消息,或者为此回心转意,也未可知。”

老奶奶回过豫王,豫王应允。老奶奶就把此意告知三秀,三秀才破涕为笑道:“这一句话还听得进耳去。”当下就写了一封书信,交给老奶奶。老奶奶乘便劝进饮食,三秀也不推辞。老奶奶回称王爷已把此信专差走马,六百里加紧飞送直塘去了。不一日,差弁回来,呈上复信,老奶奶转呈三秀,一封是肇周的,且没暇看它。先拆那一封,见确是珍儿笔迹,不觉悲喜交集。

此时豫王福晋忽喇氏在京暴病身故,京讣到来,豫王下令,即于本府正殿设下灵位,本旗妇女均须素服哭临。三秀是府里头人,少不得换穿孝服,随班举哀。豫王见她不施脂粉,淡扫蛾眉,通体穿着缟衣,那媚质幽姿,比了平时更添出几分风韵,不觉看得呆了,遂向总管老奶奶道:“这美人儿不就是长发委地的么?好生管待着,错了一点半点,我只问你。”老奶奶应几个是。

从此豫王每天总有好多回赏赐,不是首饰就是衣服,三秀正眼也不瞧,送到就叫撂下。老奶奶跪告道:“府里规矩,王爷赏赐东西是要叩头谢赏的,奶奶这么着,不是坏掉规矩么?”

三秀道:“奴颜婢膝,谁惯呢?我是不会的。”说毕,索性赌气上床睡去了。

老奶奶回过豫王,豫王道:“由她罢了,谁又要你多嘴。”

又过了几日,豫王召三秀侍寝。三秀大哭道:“我是一个难妇,婢妾是万万不情愿做的,要我做婢妾,我情愿死。”

老奶奶道:“福晋已经没了,王爷属意奶奶,并不是婢妾。”

三秀道:“叫我侍寝,不是婢妾是什么?夫妇敌体,谁见有福晋侍寝王爷的?”

老奶奶回过豫王,豫王笑道:“这原是我的不是。”

次日就派内监送出赤金凤冠,一品命服,三秀虽然没有讲什么,却是亲手受了凤冠。瞧她样子还算高兴,豫王才放下了心。就这夜里,张灯作乐,成了大礼。于是常熟富孀变了豫王福晋。

后人有长歌一首,咏叹其事。其辞是:

吴江锦浪接银潢,盖代功勋绝代妆。

生就倾城刘碧玉,春风合嫁汝南王。

家近琴川春水绿,翠袖天寒倚修竹。

秘辛小录状难工,洛水名篇摹未足。

女伴相逢识异人,仙云朵朵生裙幅。

自是诸天谪降来,人间无此黄金屋。

坤灵扇底影模糊,归妹爻成误彼姝。

锦句淑贞肠易断,银屏卓女梦还孤。

洗面终朝唯雪涕,一天烽火愁无计。

的的平生掌上珠,仓皇失散空牵袂。

领军大索遍良家,别册钞名归邸第。

和泪难匀堕马妆,飞蓬愁挽抛家髻。

错怨秋来风雨多,谁知春到江山丽?

亲贤开国马蹄劳,淮海南来仗节旄。

叔父忠勤诸路定,天人光气五云高。

帐中一瞥惊鸿影,剪烛停觞问乡井。

东风着意惜名花,风自温存花自冷。

泪雨红抛散不收,鬓云绿亸扶难整。

为怜漆室恨方长,忍迫息妫妆便靓。

扶归别院劝加餐,欲得婵娟破涕难。

火急军符寻弱息,书来才得展眉看。

此际啼痕断犹续,此时心事舒还蹙。

何意哀蝉落叶声,恰成羯鼓催花曲。

一笑先除白奈簪,两行早引金莲烛。

枉住胭脂塞上山,才知罗绮人间福。

彩云华月照朱楼,玉蕊琼枝喜并头。

银蜡替流甄氏泪,翠螺轻扫宋祎愁。

歌翻昆莫宫中曲,寒阳明妃马上裘。

除却昭阳谁得似?笑人夫婿觅封侯。

江海风清归节钺,香车并载朝金关。

棣棣山河翟茀光,垂垂雨露兰苕发。

锦棚捧出印兼戈,金册颁来星替月。

阆苑瑶花到处传,侯家钿毂争先谒。

称觞圣母会朝参,特赐宫花手替簪。

笑语金钗诸戚畹,果然春色在江南。

当时陵谷沧桑变,天下骚然苦争战。

勋门徐邓劫灰余,贵戚周田厮养贱。

吴苑花娇鹿走残,隋堤柳嫩乌栖遍。

烟蔓埋香几处丘,风萍逐水谁家媛?

玉树声凄璧月寒,上林红紫亦阑珊。

天心独惜菤葹草,一夜风来变牡丹。

此中消息谁能识?说与旁人增太息。

一局全翻李易安,遣闻莫证樊通德。

花落琴川水自斜,谁知此地产琼花?

虞山村下残阳艳,犹照当年福晋家。

这一件盛事,传到杭州,雨生快活得什么相似。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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