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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匪殇 作者: 李利 本章字数: 3257 更新时间: 2024-04-30 11:56:57
我舅与野刺莓在重庆歌乐山下告别后就直奔朝天门码头。
当太阳西下“乌山号”客轮拉响汽笛正欲起航时,他却鬼使神差地跳下船上了江岸,过后又莫名其妙地攀上无数级石阶离开了朝天门。当时他着实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放弃前往武汉的旅行。后来他明白了,那是因为他身后有一股极强的牵引力,这股牵引力有如一种强大的磁场吸住了他整个身心,使他欲去不能。
这晚,他在菜园坝一车行旁边的旅社度过了一个漫长而倍受煎熬的不眠之夜。翌日清早,他迫不及待地去车行租了一辆三套车,匆匆踏上了回归之途。
马车到了甜城,他又急急忙忙去租了一副滑杆儿,踏上了山路。
两个轿夫把他抬到了一座大山脚下。他一眼就看见了那岭上遍野的红叶。仍是黄昏,那一大片红叶依然如灿烂的云霞,令人心驰神往。他想,又见九安寨了!突地生出一种激动,差点掉下眼睛水来。还未等滑杆儿放下,他已双脚着地,拎起皮箱亢奋地往山上奔跑。
寨门前两只石麒麟旁分别立着一个荷枪实弹的匪兵。其中一光头笑着冲我舅喊:“青沟子,咋又转来啦?!”
我舅跨过木制吊桥,气喘吁吁地说:“是你们小姐叫我来的。”说过塞给二人几块大洋。
光头一拍我舅的屁股,乐呵呵地说:“你快去呗!”
我舅便径直奔向寨子北边那幢小洋楼。
乳白色的小洋楼被云杉树环绕。那一抹抹从叶缝滤下的淡淡的阳光给它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鹅黄,使它在清丽之中又透出几分苍凉。我舅想,它很有些像野刺莓,美丽中又见淡淡的哀愁。
我舅走到楼前,冲那两扇橄榄色的木门直喊:“倪妮,倪——妮!”
突地,随着一声吼叫,从树林里闪出一个人影。还未等我舅回过神,一支手枪已然顶住了他的下巴。我舅定睛一看,一高大的辫子盘在头顶的女子正对他怒目圆睁。
她吼:“你是啥东西,胆敢闯我们小姐的寝宫?!”
我舅说话打抖:“你把枪放下。我是你们小姐的客人,不是啥东西。”
她喝斥:“小姐的客人从不独闯寝宫!”
我舅还想分辩,那两扇门吱呀一声开了,野刺莓全副武装噔噔噔走出来。见了我舅,她一楞,“怎么回来了?!”
我舅红着脸撒谎:“前方抗战吃紧,下武汉的船停开了,我只好回转。路过山下,想看看你,就上来了。嘿嘿。”
野刺霉叫那女子放下枪并退下,然后对我舅说:“她叫银杏,是我的警卫,很厉害。”过后挽起我舅的手臂进了小洋楼。
我舅的手肘轻轻触到了她柔柔的很有弹性的胸脯。他心里有如蚂蚁在爬,痒酥酥的。
野刺莓把我舅领到了楼上的一间屋子。屋子不大,只放了一张刻着凤凰的乌黑锃亮的木床和一个精致的乌黑锃亮的梳妆台以及几个蟑螂色的高立柜,整个房间简洁而又散发出一股幽幽的黄桷兰香。
我舅想这定是闺房,就没敢迈进去。在阮家祠堂有一种规矩,凡男人不得进入闺房。他多少有点守旧和迂腐。
野刺莓揶揄道:“怕男女授受不清吧?放心,我不会奸污你的。”
我舅一脸赤红地跨将进去。其实他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欲望,且巴不得这种欲望就在今晚实现,因此心潮翻滚,如东海扬波。
然而,野刺莓却说:“乐山,今晚你就睡这儿,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过后折身出屋,噔噔噔下了楼。
我舅隐隐有种失落感。但马上他又对自己说你他妈这是咋了?!你他妈咋恁骚?!就倒在床上渐渐进入了梦乡。
半夜,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把我舅惊醒。他翻身下床将门拉开一条缝隙。他看见银杏和另外两个少妇在斜对面那间屋子匆匆进出,不时端出一盆血水再端进一盆净水。待她们停止进出,他踮着足跟轻轻走过去。
他一眼窥见了野刺莓白皙而润泽的背,还有左肩上的一个殷红的窟窿。银杏拿着一把铁钳子,那两个少妇分别拿着匕首和湿毛巾,都怯怯地立在一旁,一动不敢动。
野刺莓喝令道:“快动手呀!”
三个女人相互看了看,这才跨前一步围上野刺莓。兀地,匕首和钳子伸向了窟窿。眨眼工夫,一颗带血的子弹头被剜了出来。
我舅打了一个寒噤,踮着足跟回了房间。
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黑想着那殷红的窟窿和带血的弹头。有一种怨愤在他心中升起,他觉得罪恶的子弹不应当刺伤倪妮美丽的青春的胴体,甚至危及她宝贵的生命。还有一种激情在他胸中涌动,他觉得他应当把她从匪巢里拉出来,以使她这朵原本在污泥潭里的白荷花美丽而又圣洁。这样想他就激动得心头扑扑跳。
房门吱呀一声响了,他忙倒下佯装入睡且呼噜震天。沙沙的脚步声款款流进屋来,流到了床边,随后是划洋火的嚓嚓声。他仍卖命地打呼噜。
“别装蒜了乐山,你没睡着。嘻嘻。”
我舅窘迫地睁开眼睛嘿嘿笑。
屋子里烛光融融如月如昼。野刺莓穿着一件乳白色丝绸睡裙,原本姣美红润的脸已然没有了血色,好像一张白纸。可那薄如蝉翼的睡裙是半透明的,我舅能隐隐窥到里面青春而又美丽的胴体,尤其是那高耸如雪峰的乳房,还有乳房上那恰似樱桃的一点红。他的心一阵狂跳,又有了一种难受得要死的感觉。他咬了咬牙坐起来,把嗷嗷待哺的下身那玩意儿夹得死紧,生怕它撑起裤裆,叫人难堪。
野刺莓坐到梳妆台前的方凳上,狡黠地笑笑,说:“晓得你刚才在门外偷看我取子弹。既然你都看见了,索性我就把实情告诉你。昨晚阿拉去了一趟椑木镇,偷袭国军的一个兵站。阿拉搞回了二十多箱子弹手榴弹和三十多把汤姆枪,不过我也挨了一颗枪子儿。”
我舅讷讷地道:“何必要这样枪林弹雨血雨腥风的?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应该弃暗投明才是。”
野刺莓唰地站起,勃然大怒,“弃暗投明?哪是暗哪是明?这世道全他妈一片漆黑!我阿爸在抗日战场上屡立战功,可下场又如何呢?台儿庄战役,他的双腿被炸没了,就退役回了盐城。按理他该是荣归故里,被尊为英雄的。可市党部的人硬说他当初与共产党有瓜葛,企图率全团人马投奔八路军,就老是派人暗算他,甚至追杀他。没得活路了,我阿爸只得招兵买马上了九安寨。我恨市党部的人,也恨你阿爸阮宗旺。有朝一日我会报仇的!”
我舅哑口无言了。他觉得他的父亲可谓罪大恶极。他还觉得作为他父亲的儿子他是无颜见野刺莓的。他满心愧疚,一脸红涨。
野刺莓却很快息怒了,走到床边,用手捋捋我舅的头发,轻轻说:“其实,其实我不该跟你发火的。你同你阿爸不一样,大不一样。”
我舅问:“阿爸?你称爷为阿爸?”
野刺莓点点头。
我舅又问:“你爷是盐城人?”
野刺莓再点点头。
我舅迷惑道:“可你的口音不像是盐城人。”
野刺莓说:“我阿爸在上海的师范大学读书时认识了我阿妈。我阿妈是上海人,与我阿爸是同学。我阿爸大学毕业弃文从武前同我阿妈结了婚,后来就有了我。我是在上海出生并长大的。我阿爸伤残后回到上海的家,原本就有心脏病的我阿妈见状翻了病,很快去世了。因此,我便跟着我阿爸回了他的故乡——盐城。”
我舅哦了一声。他想,原来她来自大上海,难怪她爱听爱唱上海的歌。她原本也是大家闺秀哩!
野刺莓说:“乐山,此处不是你久留之地,暴力会伤害你纯净的心灵,也会毁掉你光辉灿烂的前程。你,还是尽早离开吧。”
我舅眼巴巴地望着她,“倪妮,你就让我在山上多呆些日子吧,啊?我不想回阮家祠堂,我的心很苦,很苦!”
她一下揽过我舅的头,紧紧贴在胸前。
于是,我舅一如枕在了两只柔柔的高枕上。他清晰地听到了她咚咚的心跳声。他真格地嗅到了她沁人心脾的体香。他的心脏因此仿佛变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飞奔狂跳。他的整个身子一如筛糠似地颤动不止。他痛苦之极难受之极,就想死。
她轻轻问:“乐山,多大了?”
他轻轻回答:“二十。”
她说:“我二十一。你该叫我姐。”
他说:“我才不会叫你姐理!”
她说:“该叫姐的。”又问:“你挨过女人吗?”
他说:“没,没哩。”
她把他搂得更紧了,“乐山,你很蛮可爱,真的蛮可爱的。可是,你就要走呐!你这一走,我们恐怕一辈子也见不着呐!我……想让你挨……”
他身子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呆痴痴地望着她,喉结不住蠕动。
她缓缓跨上床,轻轻把自己放平,又轻轻说:“乐山,你……来吧……”过后轻轻闭上双眼。
他胸膛里的野马骤然又狂奔乱跳开来,似欲奔之千里万里。
他缓缓跨上床,呼吸急促全身颤栗地双膝跪在了凉板上,发抖的双手缓缓伸向了那睡裙的胸襟。
可是,他终归没有解她那睡裙的扣子,而是缩回双手,瘫软地躺在她的旁边,嘴里喃喃:“不能碰,且不能碰哩,你身上有枪伤呀!”
她双眼依然关闭着,两根泪线却从眼缝里不断地伸将出来。
这夜,烛光融融。
这夜,我舅“跑马”了,裤裆被浇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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